于尘埃处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明开夜合
她不知怎的,唯独不愿意跟陈麓川聊这件事,在她看来,这些挣扎、妥协极为软弱,让现实的丑陋昭彰无遗。便不待陈麓川接着开口,笑了笑说:“不聊这个了吧。”
陈麓川目光仍是定在她脸上,片刻,点了点头。顿了顿,又说回最初的话题,“你这两天忙完了,周末有空闲时间吗?”
林阅不觉呼吸一滞,“……打算周末去植物园看桃花。”
“和谁去?柴薇?”
“不,”林阅忙说,“一个人去。”
陈麓川笑了,“一个人有什么意思。”
林阅瞥他,“那你有安排吗?”
“没有,”陈麓川看着她,“要不你多带一个人?“
他目光很深,看得林阅心里猛跳了两下,再开口时,声音有些飘,“好啊,你负责当车夫么。”
·
林阅好像变成了等待春游的小学生,做足了准备,每天掰着手指数着日子到来。
周六,她起了个大早,洗澡化妆,检查随身携带的东西,确定一切妥当之后,只等着陈麓川电话。
八点刚过,搁在茶几上手机嗡嗡振动,林阅急忙捞起,强迫自己多等了几秒,这才接起来。
车停在小区门口,林阅拉开车门上去,先问了声早上好。
陈麓川问她去哪儿吃早饭,林阅想了想,“你还记得咱们高中门口的那家面馆么?”
陈麓川惊讶,“还在?”
林阅笑说:“还在,换地方了。”
林阅指路,七拐八拐,车子驶入一条安静的街道。那面馆却并不安静,里里外外都坐满了人,两人等了片刻才等到空位。
店里生意太忙,服务员草草地将桌子收拾了一下,红漆的桌面上还泛着一层油。陈麓川扯下几截卷纸擦桌子,林阅忙说,“我来擦吧。”
“我来,你别弄脏衣服。”
林阅看着他,心里柔软得似是化作了一滩水。
很快端上来,林阅的鸡汤粉,陈麓川的炸酱面。
两人不紧不慢吃着,陈麓川说:“留学的时候,最想念这个。”
“美国没有吗?”
“有是有,然而酱是黑芝麻掺番茄酱。”
林阅笑说:“那能吃吗?”
“跟意大利面一个味道。”
林阅静了静,低头拿筷子挑着粉丝,低声说:“其实我大三的时候,也有出国的打算,连托福都报名了。”
陈麓川看她,“为什么没去?”
林阅轻笑一声,“发生了一些事儿,临时改变主意了。”
报名是在婺源旅行之前,旅馆那晚之后她就放弃了,因为不知道这样的追逐什么时候会是个头。然而时隔多年,她竟然和陈麓川面对面吃着早餐,不得不说缘分一事玄之又玄。
吃完,出发去植物园。他们去得早,刚刚开门的园里游客寥寥,清晨雾还没散尽,高处的树林似罩了一层薄纱。
一眼望去,遍开的桃林灿如红霞。
两人拾了条路往里走,兴之所至,也不拘方向。沿路边看边聊,或是偶尔沉默,然而没有片刻的冷场。
逛了半小时,林阅寻了一块山石坐下休息,陈麓川去买水。
等了十多分钟,林阅抬头去看,陈麓川回来了。他在青石板的小径之间穿行,花树遮得他身形影影绰绰。碧叶红花,白衣墨发,这场景甚有几分活色生香的意味。
怔忪之时,陈麓川已到跟前,恰好这时候有风来,花瓣纷落,立时落满发上肩头。陈麓川随意拂了一下,将水瓶递给林阅,“坐一会儿,还是再逛逛?”
林阅站起身,目光却定在沾在他肩头的花瓣之上,“……再逛会儿吧。”
陈麓川顺着她目光看去,又伸手拂了一下,花瓣跌下来,飘入路旁的草叶之中,“走吧。”
园里有条小溪,从后面的山上下来,水流缓慢。有游客捧了落花扔进水中,其他人纷纷效仿,小溪一片潋滟的粉色。
陈麓川说:“下去看看。”
林阅点头,跟在他身后。
下去路不大好走,坡陡,且全是石头,林阅不得不放慢速度。
陈麓川倒是身手矫捷,但为了配合林阅,也放慢了脚步。快到溪边,遇到一处陡坡。陈麓川看了看,跳下去,回身朝林阅伸出手,“小心。”
他衣袖挽了上来,露出劲瘦的小臂,掌心向上平摊,手指修长。
林阅犹疑着伸出手去,陈麓川将她手指捉住,用了几分力道撑住她。林阅借力,先迈出一腿,稳稳站住,而后迈出另一条腿。
陈麓川松了手,林阅急忙说了声谢谢,依然低头跟着他后面,耳根却烧红一片。整只手也好似不是自己的了,到了溪边,方才被陈麓川捏住时,那温热有力的触感,仍然留在手上。
林阅蹲在溪旁,从缓缓淌过的溪水中捞起一捧花瓣,又紧接着放回去。
陈麓川站在一旁,目光定在她白皙的手上,一动未动。
陈麓川曾经做过一个印象深刻的春.梦。
为什么印象深刻,因为特别尴尬:黑暗里有双柔软的手一直在弄他,可弄来弄去他就是不起来。想想看,男人做春.梦都是提枪上马大杀四方,可到他这儿就成不举了……多尴尬。后来,他记起梦的最后,那手的主人小声饮泣,压抑的,一声声的,挠得他心痒,又有些愧疚。
于尘埃处 第18章
俗话说,春.梦了无痕,但唯独这一个梦,他记了很多年。
做梦是在大四,他已过了荒唐放肆的年纪,那时候满心装的是未来前程和要跟同窗各奔东西的离愁别绪。临近离校,一片兵荒马乱,这个梦就是这样无端地发生了,既尴尬又猝不及防。
后来留学独身多年,他常常回忆起这个梦,既被它折磨,又被它抚慰。梦里呼吸、体温,女孩儿的啜泣声,以及那柔软温热的手握住自己的触感,都无比真实。他一点点回忆细节,试图想起更多关于她的特征,然而终究无果——她面容笼在沉沉的黑暗中,只是一片模糊。
日头越深越高,阳光将溪水照得明晃晃宛如碎镜。两人沿着溪流往下,一直走到一处断壁,断壁之下是一汪潭水,落花全堆此处,有的已经腐烂了。
林阅看了一眼,心想,都姓林,还是黛玉妹妹更懂风雅之事,落花果然要埋了才干净。
时间已到正午,两人顺原路返回,陈麓川问她:“下午和晚上想做什么?”
林阅一怔。她原本想着两人赏完花,了不起吃顿中饭就散了,便没多做安排,这下真被陈麓川给问住。末了,又有种赚到了的窃喜。她面上倒仍是不动声色,“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么?“
陈麓川看她一眼,“下午万达有个纯种猫展,你没什么安排的话,我们过去看看,晚上顺便看电影。”
林阅说:“好呀。”
心里却乐开花,简直想就地翻上十个跟头,心想,只要跟他一起,哪怕是压马路呢。
开车往餐馆去的路上,林阅总忍不住去瞅他,一时回神,才发现自己嘴角都要咧到耳朵后面去了,立马敛了表情。
她总觉得,两人今天真有点像在约会,晕晕乎乎的,像是场梦。又担心这么顺利,会不会到时候乐极生悲。
结果没高兴多久,担心居然成了真。
中饭吃了一半,陈麓川接到一个电话,听了两句,立时脸色一沉。
接完,他仍旧拿起筷子,却是面色犹豫。
林阅忙问:“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有个朋友,遇到点儿麻烦。”
林阅忙放下筷子,“那你赶紧去看看吧,饭随时都能吃。”
陈麓川沉吟片刻,“我先送你回去。”
林阅摇头,“不用不用,我吃完自己打车回去,这儿离我家也不远,你赶紧去。要是你朋友出什么事,我也会过意不去。”
陈麓川看她数秒,站起身说了“抱歉”,唤来服务生买单,又嘱咐她:“那你回家了给我打个电话。”
林阅点头,笑说:“好,你快去吧。”
陈麓川点了点头,拎起一旁的外套,飞快走了。
林阅看他身影消失在门口,叹了声气,立时没了胃口。小坐片刻,服务员送来小票和找零。
林阅揣上出门,到一楼时,猫展刚刚开始。她想了想,还是买了张票进去。
·
陈麓川到达饭店包厢,敲了敲门,没人应。他直接打开门,朝里一看,丁露晞正垂头坐在椅子上。桌上杯盘狼藉,地板上玻璃碴和茶水溅得到处都是。
陈麓川定在门口,喊了一声。
丁露晞抬头,朝他看了一眼,没吭声。
陈麓川却是一惊——她头发上满是菜汁,一边脸发面馒头似的肿了起来。
陈麓川拧眉走进去,“他们人走了?”
丁露晞没说话,点了点头。
陈麓川又问:“报警了吗?”
丁露晞神色恍惚,苦笑一声,“报警也是理亏。”
陈麓川不善于应对这事儿,站了片刻,从桌上盒子里抽出几张纸巾,塞进丁露晞手中,“头发擦一擦。”
丁露晞接了纸,默不作声地照做。
那菜汁都是油,越擦越黏糊,胸前衣服也是油汪汪的一片,丁露晞擦了片刻,住了手,叹一口气,“我能去你那儿洗个澡么?”
陈麓川正要开口,丁露晞又说:“我住的地方被盯上了,暂时不能回去。”
人都这么狼狈了,陈麓川自然不好拒绝。他脱下身上外套,递给丁露晞,“你先披着。”
到门口,一个服务员迎上来,“抱歉先生,这桌还没结账。”
陈麓川无语,掏出卡跟着服务员过去把帐结了。
回来,丁露晞哼了一声:“看了一场热闹,我还没找他们收钱呢。”语气反倒像是自嘲。
陈麓川瞥她一眼,没说话。
回到住处,丁露晞拎着刚买的换洗衣服去浴室洗澡。陈麓川掏出手机,没见有未接来电,估摸着时间,林阅应该吃完回去了才对,想了想,给她打了个电话。
接起倒快,先问他朋友有没有事,陈麓川答已经解决妥当了,问她回去没有。
“没,我在逛猫展。”
陈麓川心有歉意,“不好意思。”
“没事,你让我别跟你客气,这会儿你自己反倒客气起来了。”
陈麓川笑了一声,正要开口,浴室门口传来丁露晞的声音:“怎么没热水?”
陈麓川对林阅说了句“稍等”,答道:“往左边转,多放一会儿。”
又朝着电话“喂”了一声,“还在吗?”
“嗯,在。”
“这回真不好意思,你下周有空吗?”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暂时还不能确定,得看看。”
陈麓川将衬衫扣子解了解,到沙发上坐下,“有空再出去玩。”
那边很轻地笑了一声,“好呀。”
她说到语气词时,尾音会有点儿往上飘,听来有种格外清软甜糯的感觉,与她平日里不苟言笑又谨小慎微的形象有那么一点儿不符。
陈麓川也不自觉勾了勾嘴角,片刻,才想起来有正事儿忘了告诉林阅,“……对了,孙磊过两周结婚,邀请你去,请柬在我这儿,让我转交给你。”
她似是犹豫了一下,“还有谁会去?”
“还有几个大学同学,好久没见了,聚一聚也好。”
那边静了数秒,“好吧。”
“行,到时候一起。”
“那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
陈麓川顿了一下,只得说:“好。”
打完电话,陈麓川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丁露晞洗完澡出来。
陈麓川看她一眼,“你有什么打算?”
丁露晞倚着墙壁擦头发,“先找个新的住处。”
“他们知道你的工作地点吗?”他其实也并不清楚丁露晞所谓的“他们”究竟有哪些人。
丁露晞犹豫,“暂时不知道吧。”
陈麓川一时沉默。
丁露晞瞥他一眼,“川哥,我能不能在你这儿住两天,我找到新房子就搬出去。”
“你还是住快捷酒店吧,住我这儿不方便。”
丁露晞默了片刻,“好吧。”
陈麓川看她,“露晞,你要是真当我是你‘川哥’,听我一句话,跟他断了。”
丁露晞张了张口,垂着头没吭声,只用毛巾一下一下擦着头发。
“今天来了哪些人?”
丁露晞瓮声瓮气答:“他老婆,他小舅子。”
“他在吗?”
丁露晞一顿,“在。”
陈麓川拧眉,“那谁打的你?”
“他老婆。”
“他就看着?”
丁露晞不做声了。
“我不评价你是对是错,就针对这个人,你自己觉得他值得吗?”
过年的时候,丁露晞说,喜欢一个人,还管什么值得不值得。
然而这会儿她低着头,没有回答。
陈麓川起身往卧室去,“你好好想一想。”
丁露晞站在原地,渐渐红了眼眶。
片刻,陈麓川拎着一只行李袋出来,往茶几上放了支药膏,“钥匙在桌上,你先在我这儿住,我去酒店凑合两天。”
“川哥,”丁露晞抬起头,眼眶湿润一片,双手用力绞着那块毛巾,似要将它生生绞断,“我听你的。”
陈麓川没发表任何意见,静了数秒,“我还有点事,你有什么需要打我电话。”看她一眼,转身出去了。
走到楼下,陈麓川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还来得及,便将行李袋往后座一扔,上了驾驶座驱车飞快赶往万达广场。
到时,猫展刚刚结束,游客正在散场。陈麓川往人群里扫了一圈,在队末发现了那人的身影。他喘了口气,迈开脚步跑过去。
林阅正低头看着手里的册子,冷不丁眼前影子一晃,急忙抬头,吓了一跳,“你,你怎么回来了?!”
陈麓川笑了笑,站直身体,“嗯,把人丢下不礼貌。”
他跑得急了,额头上出了层薄汗,呼吸带一点儿喘。
林阅只觉心里满涨似的疼了一下,片刻,咧嘴一笑,“你来晚了,已经结束了。”
两人并肩往外走,陈麓川说,“没事,下次有机会再看吧。”
林阅笑了笑,“那送你个纪念品。”说着摊开手掌,一个多啦a梦的钥匙扣。
陈麓川笑了,“给我我也用不上。”
“留着嘛,当是弥补遗憾了。”
陈麓川往她掌心里瞥了一眼,最终还是接过来,笑说:“好。”
于尘埃处 第19章
时间有些尴尬,吃晚饭太早,去别处又太迟。两人商量一阵,打算乘船游湖。船从中心码头出发,经过水果湖、东湖,又回到码头,全程五十分钟。这条步行街开业已有一年多,然而林阅来的次数并不多,游湖也是第一次。
游船驶离码头,沿水道开出去。窗户大开,那水经太阳一晒,往外翻着腥味儿。林阅捏着鼻子,笑说:“好臭。”
陈麓川看她,“还记得大学时候去森林公园烧烤么?”
林阅自然是记得的。班上有个耿浩然这样一刻闲不住的角色,集体活动当然异彩纷呈。那次是大三刚开学,在耿浩然的号召下,一行人去野外烧烤。说是野外,其实是林区工作人员在湖边空地上划的一片专门区域,有山有水有林,是以有几分野趣。
烤了一会儿,耿浩然就闲不住了,非要去钓鱼。钓也不好好钓,手里捏着鱼饵追着班上的女生吓唬。偏偏林阅还真怕这个,一推一躲,就把耿浩然推进了湖里。好在近岸处水不深,耿浩然扑腾两下就起来了。就是那水脏且臭,回去时耿浩然被大家嘲了一路。
林阅十分过意不去,回去后赔了耿浩然一套新衣服。
“记得,怎么了?”
陈麓川淡笑摇头,岔开了话题,“江城变化挺大。”
“嗯,这两年通地铁了,还有几条地铁也在建,”她将窗户敞得更开,手肘撑着车窗,“刚毕业的时候,也想过去北上广,后来想了想,还是觉得家乡更好。”
她自觉适应不了一线城市快节奏的生活,当然,更因为这儿也是陈麓川的家乡。
游湖结束,时间刚好。两人吃过晚饭,去买电影票。
“看什么?《白日焰火》?”
林阅沉吟,“选个轻松点的吧。”
陈麓川瞅着屏幕,“……《天才眼镜狗》?”
最后,林阅抱着爆米花,和陈麓川一起混在一堆小朋友之中进了影厅。
林阅坐下,前后左右看了一圈,笑不可遏,“我们是不是有点装嫩。”
陈麓川倒是坦荡,“心态要好,你想,你比带小朋友来的家长要年轻多了。”
林阅笑说:“这话我可不敢说,我堂姐只比我大四岁,孩子已经读初中了。”如今堂姐已举家迁往海南,只逢年过节偶尔来往。
“以前暑假常来你家的堂姐?”
林阅看他一眼,“你还记得?”
陈麓川:“我妈对你家情况了如指掌。”
林阅对他这调侃心领神会,大笑说:“好巧,我妈也是。”
聊了一会儿,厅里灯都灭了,电影开场,两人便住了声。
影厅里孩子多,电影基调欢乐,不时笑声四起。林阅本害怕会尴尬别扭,渐渐也就放松了。然而即便剧情再精彩,林阅也只放了一半的心思,另一半用来捕捉黑暗之中陈麓川的神情和呼吸,同时信马由缰地胡思乱想。
想得最多的,还是先前同陈麓川通电话时,对面那道清脆悦耳的女声——像是盆冷水,霎时浇灭了她一半的热情。
末了,又暗骂自己,这么难得的独处机会,用来想这些煞风景的事儿纯粹浪费。
半场看下来,她觉得自己简直比电影里的那条四处收拾烂摊子的天才狗还忙。
一个剧情高.潮点过去,节奏稍稍平缓下来。陈麓川朝她伸出手,“我帮你抱着吧。”
林阅回神,忙将爆米花桶递给他,笑了笑,朝他那边靠了靠,压低声音说:“还蛮好看的。”
陈麓川“嗯”了一声,不由微微偏过头,看她一眼。
只荧幕投射的一点亮光,照在脸上,光影明灭,她五官清秀的轮廓也跟着时明时暗。方才她靠过来时的一缕浅香,似乎仍未散去。
陈麓川思绪却飘了出去。
高中时候课间无聊,几个男生常会凑在一起找点儿乐子。他们所在的那栋教学楼与对面的教工楼之间有一道天桥,天桥下便是校内的一道牌坊,两旁都是高大的樟木,遮住了视野。有一回他与几个男生趴在走廊的栏杆上,猜下一个从牌坊过来的人是男是女。
一人说,“猜性别没意思啊,不如猜长得漂不漂亮。”
几人哄笑:“这个好这个好!”
玩了几轮,快上课时,有个穿白裙子的女生经过了牌坊。
“咦,这个有意思!我觉得是美女,赌五块钱!”
“那你肯定输!我告诉你,这年头‘恐龙’才穿这种裙子。”那时候还流行将长相欠佳的女生称为“恐龙’。
有人拿手肘撞了撞他,“陈麓川,你觉得呢?”
那白裙的女生垂着头,脚步缓慢,像一朵逶迤而至的栀子花。
他眯了眯眼,“不知道。”
正这时,上课铃打响了,“走走走!上课了!”
他站着没动。
那女生越来越近,渐渐到了楼下。她扎着马尾,乌发如墨,微垂着头,露出后面一截洁白的颈子。
有个男生吹了声口哨,她茫然地抬起头。素净的一张脸,眉头微蹙,眼眶发红,眼里泛着泪光,像是哭过。
“嗬!真是美女!”
“我猜对了!五块钱五块钱!”
“我草老师来了!”
有人勾住他脖子,将他拉回了教室。
他脑袋空空,只有一个念头,这姑娘他认识。
不但认识,还很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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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看了一会儿,林阅忽伸出手去抓爆米花,陈麓川立即回神,将纸桶递上前。谁知举得高了,手背恰与她手指撞上。
爆米花桶歪了一下,陈麓川急忙稳住,“不好意思。”
林阅也缩回手,笑了笑,“你要吃么?”
陈麓川看她,“嗯。”伸出左手抓了一把。
爆米花脆甜,他嚼了两口,觉得嗓子眼里有点儿痒。
电影看完,已是八点多,两人还了3d眼镜退场,驱车回去,一路都在聊方才电影的剧情。
即便他刻意放慢了车速,短短的一段路,仍是眨眼就到了。
惯例,他将林阅送进小区。
这会儿时间还不算晚,有人遛狗散步,还有几个老大爷在亭子里摆了棋局,一边拿蒲扇赶蚊子一边走日飞田。
两人都有心事,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然而某一个瞬间,突然就同时住了声,气氛一时安静得诡异。
林阅瞅着前方绿色灯光下一股一股涌出的喷泉,手心里冒汗,自觉得说点什么,“那个……”
“林阅……”
两人撞到一起,又同时停下。
林阅尴尬一笑,“你先说。”
陈麓川停了脚步,低头看着她,“林阅。”
林阅不觉放缓了呼吸,胸腔里仿佛填了一股气,心脏擂鼓似地猛跳了两下,“……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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