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士无双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骁骑校
陈子锟也召集家人开会,外面天气突变,雷雨交加,户部街十七号的堂屋内,全家人汇聚一堂,听他讲话。
“我准备离开中国,你们也一起走。”陈子锟开门见山道。
大家竟然都沒有表现出惊讶的神色來,似乎早就料到此事。
“要我说,四八年就该走。”鉴冰幽幽道。
“现在也不算晚。”林文静道。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刘婷若有所思。
“小北一家怎么办。”夏小青还是最关心儿孙。
“小北已经安排好了,你们也准备一下,只要天气转好,立刻就走,坐飞机走。”
“嫣儿,姣儿,有问題么。”陈子锟问两个女儿。
“我早想去看看妈妈了。”陈嫣道。
“我跟爸爸妈妈一起。”陈姣也道。
陈子锟点点头:“大家各自准备吧,东西不要带太多,飞机载重有限,东西多了航程受影响。”
林文静道:“要不要通知文龙。”
陈子锟想了想道:“文龙胆小,现在不要通知他,等启程的时候,拉他一起走便是。”
与此同时,老兄弟们也在和家人摊牌。
阎肃的儿女早已和父亲划清界限,积极向组织靠拢,从小最疼爱的孙女阎晓松更是参加了红卫兵,在万人批斗大会上当众打爷爷的耳光,表现出一个共青团员应有的素质和政治立场來。
所以阎肃不敢吐露分毫,他甚至不敢在家居住,大部分时间住在基地,每周回一次家,向居委会汇报自己的思想动态。
爷爷奇怪的行踪引起了阎晓松的注意,她开始盯梢跟踪,虽然阎肃也是历经沧桑的老狐狸了,但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猎手,阎晓松一直跟踪到郊外的39000部队,亲眼看到爷爷走进一处军人站岗的地方,哨兵还给爷爷敬礼,而爷爷身上竟然穿着红领章绿军装。
这一切太蹊跷,太可疑了。
阎晓松并沒有把秘密告诉父母,她不相信父母的觉悟,也沒去报告学校军代表,而是偷偷告诉了战友徐红兵。
徐红兵思索一番,也觉得很奇怪,历史反革命怎么可能穿上现役军装呢,这太过匪夷所思。
“很可能是一起重大的间谍案件,你继续跟踪,我会向有关方面报告。”徐红兵煞有介事道。
……这段时间雷雨频繁,为确保安全,暂时不能飞,查问气象台后得知七月十七日开始转晴,南方也有大面积晴好天气出现,适宜飞行。
行动日定在七月十七,这个日子雷打不动,决不可更改,因为事情牵扯到很多人,这些人不是历史反革命就是右派分子,都是街道居委会监视的对象,大规模异动的话定然会引起怀疑,虽然基层政权全部瘫痪,但军管小组可不是吃素的,万一哪个人一时兴起调查一下,那就是一场浩劫。
陈子锟给陈北拍了封电报,只有一组数字:717。
距离七月十七日,还有三天,
国士无双 第八十四章 学习班
电报在陈北的裤兜里放了十二个小时,被汗水浸透而变得模糊不堪,终于要离开这个国家了,陈北强压着激动,耐心的处理着每一件事。
首先是家庭财产,这些年來省吃俭用存了四百元人民币,以马春花的名字存在人民银行,必须要取出來,取钱的时候费了一些周折,因为存的是五年定期,差半年到期,白白浪费一大笔利息,银行工作人员劝说了许久,陈北还是坚持全部取出,他拿來家里的户口本和自己的工作证,最终还是将这笔巨款取出。
家里除了一些粗苯的家具,唯一值钱的就是一台国产收音机了,还有一些票证,粮票、布票、化纤票、豆油票,豆腐票、火柴票,一股脑全送给刘媖。
“陈北,你这是干啥,不过了还是咋地。”刘媖拿着这一堆票据纳闷的很,衣食住都离不开这些票据,全送人了,陈家连饭都沒法吃。
陈北含糊道:“要搬家,这些都是江北通用的票,到省城不管用。”
“这样啊,那我就收下了。”刘媖收下了这些票证,但心里隐隐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一起吃饭吧,烧了红芋稀饭。”刘媖说。
“不了,我去厂里找春花。”陈北摆摆手走了,将一个大帆布旅行包暂时搁在刘媖家。
……马春花参加学习班已经一周时间了,每天除了学习毛选,人民日报外,就是互相揭发检举,学习班由造反派把持,军管小组领导,学员不得擅自回家,不经批准,不许会见亲友。
学员基本上都是晨光厂的当权派,也有部分右派分子,比如张广吟,但这回右派分子都是陪绑的,斗争的主要对象是当权派。
厂里的党委书记老于,是三八式的干部,活了大半辈子从受过这样的折辱,造反派对他非打即骂,动辄不给饭吃,当着众人的面耳光抽的啪啪响。
“春花,我熬不住了。”好几次吃饭的时候,老于都悄悄向马春花诉苦。
“于书记,坚持住,天会亮的。”马春花总是鼓励他。
一天早晨,点名的时候老于不在,看管人员发现他已经吊死在床头。
老于畏罪自杀,罪加一等,被狠狠地批判,遗体沒让家属看最后一眼就拉到火葬场烧了。
学习班众人悲愤交加,但却只能默默忍受,虽然看守的不算严密,但沒人逃跑,因为根本无路可跑,就算回家也能把人抓回來,去外地沒有介绍信,沒有户口,沒有全国粮票,饿都能饿死。
老于刚死,学习班又出了一件大事,张广吟在擦拭**石膏像的时候一不留神,竟然将石膏像摔了个粉碎。
这可是滔天大罪,满地的石膏碎片就是如山铁证,张广吟这个右派分子恶毒诅咒伟大领袖**,妄图将红太阳打成碎片。
张广吟被痛打一顿,移交工作组论处,军代表张连长掌握生杀大权,到了晨光厂之后还沒开胡呢,他略一沉吟,签字将张广吟判了十年劳改,罪名是阴谋暗害伟大领袖。
处理张广吟的时候,马春花正在写申诉材料,忽见窗口冒出一个人來,正是丈夫陈北。
“你怎么來了。”马春花赶紧四下张望。
“來接你走。”陈北爬了进來。
“这是学习班,你不要乱來,会出大事的。”马春花关心丈夫,自己一个人倒霉就算了,如果丈夫再关进來,孩子就沒人照料了。
“快跟我走,咱们全家都走。”陈北二话不说,帮马春花收拾起东西來。
“我不走,要走你走。”马春花脾气上來了,八头牛也拉不动。
陈北抬手一巴掌,啪的一声脆响。
马春花震惊了,结婚以來陈北还是第一次动手打她。
“你不走,难道想在这里等死么。”陈北抓起桌上的东西看了一眼,摔在马春花面前,“你写这材料管蛋用,能寄出去么,跟我去省城,去北京,想找谁申诉都随你。”
“好吧,我跟你走。”马春花当机立断,做出决定,她倒不是为了自己,而是要为于书记伸冤。
学员们都在会议室开批斗会,纷纷检举张广吟平时的反动言论,马春花和陈北趁机从后门溜走,沒敢走大门,直接从厂生产区來到侧门出去,径直來到刘媖家。
不巧,儿子不在,问刘媖,说是和同学一起出去玩了。
陈北二话不说,借了一辆自行车出去寻儿子。
“你坐吧马书记,学习班开完了。”刘媖忙着给马春花倒水。
马春花道:“你们家老张……出事了。”
刘媖僵住了,端着茶杯的手在微微颤抖。
“老张打碎了主席像,要送去劳改了。”马春花道。”怎么会这样。”刘媖的眼泪夺眶而出,简直是飞來横祸,晴天霹雳,丈夫自打五七年被错打成右派之后,糟心的事儿一件接着一件,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活着,生怕说错做错,沒想到还是出了岔子,张广吟判了劳改,这个家还怎么维持。
刘媖觉得天旋地转,晕倒在地,马春花赶紧上前掐人中,抚胸口,好不容易救活,刘媖哭道:“马书记,你要帮帮我们啊。”
马春花道:“我一定尽力。”心里却暗道,老于被逼死的事情还好说,张广吟摔碎主席像这可是铁彻头彻尾的现行反革命,就算官司打到中央也百搭。
陈北骑着自行车在外面一路跑,一路喊,大夏天的太阳底下晒得流油,柏油路都化了,找遍了高土坡也不见儿子的身影,忽然灵机一动,每年暑假,自己都会带儿子去江边游泳。
他立刻去了江边,果然找到了儿子,陈光正和刘媖的俩孩子一起游泳呢,赶紧把他们叫上岸,穿上衣服回家。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刘媖满面泪痕收拾东西,马春花在厨下做饭,孩子见妈妈哭过,急忙问什么事。
“你爸爸被判了劳改,要去盐湖农场,妈给他收拾衣服被褥。”刘媖抹了一把眼泪,平静地说。
两个孩子顿时哭了起來。
厨房里,马春花也悄悄擦了擦眼泪。
饭菜摆了一桌,谁也沒心情吃,陈北拿起筷子道:“吃,再苦再难也不能饿着肚子。”
孩子们也端起了饭碗,勉强吃着,马春花和刘媖吃的很少。
吃完了饭,陈北道:“刘媖,我们要走了,你保重。”
刘媖道:“路上小心,一路顺风。”
陈北提起行李,马春花也牵了儿子的手,刘媖送他们出门,路灯下她的剪影是如此单薄。
忽然陈北放下包,走过去,掏出四百块钱塞在刘媖手里:“拿着,有用。”
“我不能要。”刘媖急忙往外推。
“让你拿着就拿着,我用不到这些钱了。”陈北强行将钱塞给刘媖,转身离去。
“姨奶奶再见。”陈光摆手道。
刘媖也摆摆手:“再见。”目送他们一家三口离去。
……“去哪儿。”马春花问。
“我买了夜里的火车票。”陈北道。
三人步行來到北泰火车站,去往省城的列车夜里十一点发车,进站口已经有几百人在等待,到处人山人海。
火车站候车大厅的座位还是三十年代时期的,早已年久失修,人多座少,只能站着,陈北不停地抽着烟,急躁万分,再过一个小时就是七月十六日了。
忽然候车大厅门口传來喧哗声,一队全副武装的军人进來查票,用手电筒照射着旅客的面孔,大概是在搜捕什么人。
马春花低声道:“大概是來找我的,你们躲起來,我來应付。”
陈北道:“娘们家靠后,我來引走他们,你带儿子先走。”
马春花道:“他们找的是我,你瞎掺乎什么。”
正在争执,那边军人已经抓到了他们要抓的人,将一个戴眼镜的老年旅客从人群中揪出來,五花大绑的押走了。
“好像是麦平。”马春花道。
“麦平是走资派。”陈北松了一口气道。
候车大厅恢复了平静,等了一会儿,一个穿蓝色铁路制服,胳膊上绑着菱形臂章的工作人员走过來,手举铁皮喇叭喊道:“旅客同志们注意了,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去省城的4587次列车晚点。”
旅客们噪杂起來,有人喊道:“要斗私批修,啥时候能发车,给个准点。”
工作人员道:“世界上就怕认真二字,**员最讲认真,沒有准点,等着吧,啥时候來了啥时候开。”说完扬长而去,进值班室看报纸喝茶去了。
陈北急的团团转,可是无计可施,长途汽车晚上不开,轮船也不开,而且时间比坐火车來得更慢,只有等,等,等,每一秒钟都像是一年那么久,手表的秒针怎么走的这么慢。
马春花倒不急,她找了个角落把行李放下,而儿子枕着旅行包睡觉,自己从包里拿出茶缸去接了一杯热水來,慢慢喝着,渐渐眼皮开始打架……一睁眼,已经是黎明时分了,身上披了丈夫的短袖衬衣,陈北光着脊梁还在不停地走來走去,眼睛都熬红了,看來一夜沒睡,儿子却睡得香甜。
车站工作人员终于又走了出來,举着铁皮喇叭道:“旅客同志们,向雷锋同志学习,报告大家一个好消息,4587次正在进站,再过二十分钟就可以剪票了。”
倒卧整个大厅的旅客么立刻爬了起來,开始排队,马春花也摇醒了儿子,背起了包,忽然外面又进來一帮人,正是晨光厂军管小组的人,他们也发现了马春花,指着这边大喊:“站住,别走。”
陈北一把将儿子拦腰抱起,怒喝道:“走。”带着马春花夺路而逃。
冲到火车站门口,一辆北京吉普正突突的发动着,司机位子上坐着的是厂里的造反派,陈北一把将他揪了下來,拉开后车门将儿子送进去,马春花动作也够快,从另一侧上了车。
陈北跳上驾驶座,踩离合挂档踩油门松离合,动作快的一气呵成,212吉普如同离弦之箭一般窜了出去,军管小组的人追出來的时候,只能看见汽车的尾烟了,
国士无双 第八十五章 飞行员之死
北京吉普在凌晨的大街上狂奔,陈北是飞行员出身,拿出开战斗机的气势开汽车,把个吉普车开的如飞一般,惊险无比,好几次差点撞到对面的车,马春花的脸白了,陈光在后排座位上更是滚來滚去,头上磕了几个疙瘩。
疯狂疾奔出十几公里,看看后视镜,沒有车辆追來,陈北才放慢了速度,其实是他多虑了,晨光厂只派來这一辆车搜捕他们,以工作组的效率想组织车辆追击,恐怕得到下午了。
通往省城的公路,平坦宽阔,一马平川,路上铺着细石子,吉普车开在上面胎噪声很大,陈北掌着方向盘,心情愉快,唱起了歌:“大海航行靠舵手……”
马春花问他:“去了省城然后呢。”
陈北道:“不是说了么,咱全家去北京,找**周总理说理去,地方上这么乱,中央是不知道的,这些坏事都是他们背着**他老人家干的。”
这种幼稚的话自然不是陈北的本意,而是用來哄骗马春花的。
马春花果然上当:“对,是该找**反映一下地方上的情况了,太乱了,那么多老革命被打倒,不应该啊,他们都是忠于党,忠于主席的啊。”
陈北笑着说:“是啊,等见了**,你有多少话随便说。”
马春花道:“那以后咱就住在北京不回來了啊。”
陈北道:“是啊。”
马春花道:“我听刘媖说,咱们是搬到省城去住啊。”
陈北赶紧改口:“省城咱们有房子,北京也有房子,为孩子教育考虑,还是在北京好,毕竟是文化大革命的策源地,你说对吧。”
一提政治方面的事儿,马春花就特别好骗,屡试不爽,她点头道:“是啊,要是能住在北京,每天去广场上看看**,看看**,那该多幸福啊。”
陈北道:“傻老娘们,你以为**住**啊。”
马春花狠狠拧了他一把:“就你聪明。”
陈光在后排座上大嚷:“我要去北京,看**。”
一家人其乐融融。
忽然吉普车一震,倾斜了。
“不好,车胎爆了。”陈北赶紧靠边停车,下來一看,果然是左前轮胎漏气。
吉普车后面有备胎,也有随车工具千斤顶什么的,陈北军人出身,修飞机都行,何况汽车,他手脚麻利的用千斤顶支起车身,卸下漏气的轮胎,装上新轮胎,一边干一边教育儿子:“学着点,将來自己开车的时候也能修。”
马春花道:“咱儿子才不当驾驶员,要当就当正经工人。”
陈北道:“当什么工人啊,要当就和他爹一样,开战斗机,平时开自家的汽车。”
马春花道:“自家的汽车,你做梦吧,省委书记自家也沒小车啊。”
陈北嘿嘿一笑,继续拧着螺丝不说啥了。
陈光道:“爸爸,我渴了。”
随身水壶已经喝完,不远处有条小河,清澈见底,陈北拿着水壶过去,先自己喝了个饱,然后灌了一壶水回來,让娘俩都喝了。
稍事休整后,继续开车前行,路上的车辆多了起來,但也只有很少的长途公共汽车和货运卡车,以及农村拖拉机,十几分钟才能遇到一辆,国家缺少汽油,公路运输还不发达,路上车少很正常。
开着开着,引擎盖里冒出了白烟,陈北赶紧停车,打开引擎盖一看,水箱漏了,剩下的水已经开锅,烫的沒法碰,只能先自然冷却再说。
“单位的破车真闹心,还不如早年留下的美式威利斯,怎么折腾都沒事。”陈北气的直抱怨。
马春花道:“这车不孬,都怪小车班的驾驶员不好好保养,那啥,你不是挺有本事的么,修啊。”
陈北道:“水箱咋修,我沒那本事。”转念一想,行李中有一挂香蕉,灵机一动掰了一个剥了,用小刀切成片贴在水箱漏水位置,然后迅速加满了水,上车发动。
“怎么样,我有的是招,这一挂香蕉够咱走到省城的。”陈北得意洋洋道。
马春花道:“你别得意忘形,汽油够不够。”
陈北弹着油料指示针:“足够,满满的,不对啊,开了这么久,怎么还是满的。”
果然,开了一段距离又抛锚了,下來检查,不是水箱的问題,是沒油了。
沒辙,只好停下拦车,好不容易拦住一辆过路的长途客车,人家一听要借汽油,顿时摇头如拨浪鼓,汽油金贵,一点也不能外借啊。
等了半小时,又拦到一辆车,司机倒是愿意抽点油出來,可这是一辆柴油车,沒得用。
陈北看看手表,已经中午了,还有十二小时就要起飞,无论如何也要赶到省城,他决定拦顺风车。
出了奇了,这一阵偏偏一辆过路车都沒有,白花花的大毒日头当空照,陈北汗流浃背,背心都湿透了,路旁杨树上的知了不停鸣叫着,更添烦躁。
好不容易來了一辆拖拉机,驾驶员倒是很热情,主动要带他们一程,陈北想了想答应了,三口上了拖拉机,往前走了十几里路,拖拉机要进村不能再带他们了,只好下车继续步行。
马春花埋怨道:“坐什么拖拉机,才走这么一段,还不如守着汽车呢,万一有人愿意借油,不就行了。”
一边吵着嘴一边往前走,忽然后面有汽车声,陈北赶紧跳到路中间大喊大叫挥舞双手,这回他豁出去了,就是劫车,也要赶到省城。
不过他的脸色很快就变了,这辆卡车的牌照如此熟悉,是晨光厂的车。
不好,追兵來了。
卡车上的人也发现了陈北,坐在驾驶室里的军代表张连长举起五四手枪朝天射击,砰砰两枪,大喊道:“陈北,你给我站住。”
陈北急忙拉着马春花和陈光向道路一侧的麦田冲去,夏收已经过了,麦田沒有遮蔽物,但远处有个小树林可以藏身,汽车不能越过路边的河沟,能暂时阻滞追兵一阵。
张连长他们停下卡车,车厢后挡板打开,十余名造反派提着步枪下來,拉栓就打,枪口被张连长一把抬起,子弹飞向了天空。
“抓活的。”张连长说。
陈北听到枪声,不由得一颤,急忙一个鱼跃将儿子扑倒,同时喊道:“春花,卧倒。”
马春花打过仗,这点阵仗只是小场面,她迅速卧倒,观察后方道:“沒事,只是鸣枪示警,继续跑。”
陈北道:“再跑人家可就來真的了。”他匆忙打开旅行包,拿出两把手枪,抛给马春花一把,“你带儿子先走,我掩护。”
事到如今,马春花也不再和他拌嘴了,接了手枪哗啦一声上了膛,拎起旅行包,带着儿子弓着腰往小树林方向跑,走的是蛇形机动路线。
追兵果然又开枪了,子弹几乎是擦着头皮飞过來。
陈北开始还击,他趴在地上沉着射击,第一枪射空了,第二枪打中了一人的小腿,追兵们立刻放慢了脚步,纷纷卧倒。
“陈北,投降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张连长喊道。
回答他的是两发子弹,打在田埂上直冒烟。
张连长等人吓得不敢冒头。
陈北趁机后撤,退进小树林。
旅行包里的东西撒了一地,马春花冷冷看着他:“你到底要去哪里。”
“北京啊。”陈北装糊涂。
“这是怎么回事。”马春花指着一张航图,一条红线从省城直指南海方向,虽然航空图是球面图,一般人看不懂,但马春花认识字,又不傻,稍微留意一下就会发现,这根本不是计划往北飞。
“你要叛国。”马春花痛心疾首。
“春花,沒错,我是要去香港,咱们全家都去,国内沒办法住下去了,迟早被他们整死……”
“闭嘴。”马春花流泪了,“陈北啊陈北,我只当你思想落后,沒想到竟然如此反动,你干什么我都能忍着你,让着你,跟着你,可是你要叛国,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陈北也怒了:“我不是叛国,我只是想活命,这个国不让我好好活下去,也不让我出去,我只能自己走,我实话告诉你,不光咱们走,还有很多人一起走,你现在已经在这条船上,下不來了。”
“谁说我下不來你的贼船。”马春花猛然举起了手枪。
这是一把银色镀镍的德国造ppk手枪,当年张学良送给陈北当见面礼的,后來马春花生了陈光,陈北又将此枪作为礼物送给了马春花。
“春花,你冷静些,我真不是要叛国,我一个小小保卫干事,拿什么叛国,我只是想让家人过得好一点,过得像个人样,我谁也不会伤害,更不会背叛党,背叛**,你相信我,把枪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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