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明开夜合
贺槐生伸手,将牌子取下来,“这是最早的肥皂厂的门牌,我爸没舍得扔。”
夏蝉没说话。
贺槐生目光低垂,手指十分温柔地摩挲着牌子上凹凸的字迹。
片刻,他将铁牌又照原样挂回去,“走吧。”
夏蝉上前一步,将他手挽住。
他手上还沾着铁锈,便也同样地沾到了夏蝉的掌心里。
顿了一会儿,他将她手紧紧地握住。
晚上,两人回到崇城。
贺启华虽说中午已经抵达崇城,可直到现在,仍没有做出反应。
贺槐生丝毫不着急,工厂承诺的暂停罢工只有四十八小时,四十八小时之后,如果贺启华拿不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局势恐怕将超出他的控制。
夏蝉也不去星晖大厦了,现在形势一团乱麻,她要还在贺启华跟前晃悠,必然讨不到什么好处。
这一年来她时刻紧绷神经,如今得闲,暂时也不打算折腾,自己在家休息,偶尔替贺槐生做一顿饭。
正云谲波诡的时候,夏蝉收到陈艾佳消息,说回崇城了,让夏蝉去机场接她。
航站楼外,夏蝉遥遥地便看见了立在门口的陈艾佳,她穿一条酒红色连衣裙,格外的扎眼,就那样半倚着玻璃,划拉着手机。来往有男人驻足或是回头看她,她连眼也没眨。
夏蝉心想,这人哪有过年败退时那副丧家之犬的模样,回去休整几个月,越发成了精。
陈艾佳似有觉察,抬眼看见夏蝉了,立即向她挥了挥手。
夏蝉走过去,先被她一个熊抱。
夏蝉给她勒得差点儿喘不过气来,使劲挣开了,朝她身后看了看,“就你一个人?”
“不然还有谁?”
“还能有谁,程子晋呢?”
“他这段时间都在崇城啊,你不知道?”
“我怎么知道,我跟他又没有联系。”
陈艾佳拖着箱子,跟夏蝉一道往停车的地方走。
夏蝉便问她:“怎么又回来了?”
陈艾佳笑了笑,“某人三顾茅庐,我大发慈悲,给他一个面子。”
夏蝉拿眼瞧她,“你俩……”
陈艾佳挑眉而笑,“你觉得程太太这个称呼好不好听?”
夏蝉愣了一下,一时反倒比她更激动,“真的?”
陈艾佳手伸进提包里,摸了一阵,掏出枚戒指,沉甸甸的钻,映着日光只觉得耀眼,简直能闪得人神志不清,“太大了,我都懒得戴。”
夏蝉啐她一口,笑说:“你给我适可而止啊。”
到车上,夏蝉一径儿追问,非要陈艾佳同她讲一讲复合的细节。
“没什么好讲的,你随便找本言情小说,里面都写得一清二楚。”
夏蝉不以为然,“真要是那些死缠烂打的戏码,我不信你会回头。”
陈艾佳便笑说:“真的就是死缠烂打,不信拉倒。”
她顿了顿,说道:“我刚走没多久,程子晋就跟过去了,无非是希望我不要冲动,起码酒店的工作不要辞。我当时去意已定,那时候我爸妈甚至都已经开始张罗着要帮我找工作了。整个春节,他就住在酒店里,时不时的跟我打一通电话。初六的时候,我爸下楼时摔了一跤……”
夏蝉低呼一声,“严重吗?”
“没多大事,就摔骨折了。那时候,程子晋跑去医院看我爸。我爸妈隐约听人说我在崇城‘傍大款’什么的,特别生气,就当着程子晋的面,把我臭骂一通。骂得特难听,什么‘寡廉鲜耻’‘家门不幸’……全都骂出来了。回头我就跟程子晋说,我跟他再没可能了,除非他娶我。我说这话,压根就是想跟他划清界限,因为我知道他这人绝对是不会轻易结婚的。果然,他就走了……”
夏蝉轻哼一声。
陈艾佳笑了笑,接着说,“过了一段时间,他又跑回去找我,意思是放不下,但也不想结婚,跟我承诺以后不会再有别的女人。”
夏蝉说:“想得很美。”
“哈,我也是这么回他的。我就咬死了除非结婚,否则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见他。之后,他很长时间又没联系。我那时候刚刚找了一个工作,正在试用期,干得好好的呢,他又跑去了,就在我们公司楼下,把戒指给我套上了。”
“……”
陈艾佳看她一眼,笑问:“听得还满意吗?”
“不满意。”
“哪里不满意?”
“你应该再折磨他一顿,不该答应得这么轻易。”
陈艾佳笑了,“其实,每个人都有不愿妥协的底线。对于程子晋,不结婚就是他的底线。他愿意为我妥协,我觉得这就够了。不一定非得考验什么的,这些都是虚的,没意思。”
夏蝉若有所思。
陈艾佳看她一眼,“我讲完了,你呢?”
“我怎么了。”
“别跟我装傻。”
夏蝉没吭声。
“我看过贺槐生的新闻发布会了,真的没想到他能恢复到这样的程度。”陈艾佳看着她,“他甘心聋了这么久,你觉得全是为了忽悠贺启华吗?没必要。他其实就是自尊心太强,非要证明自己,即便是残缺的,他也不比任何一个人差。这样的人,你要让他心甘情愿去做出改变,肯定得有一个契机——你觉得这是什么?”
夏蝉一时沉默。
她的底线是不学手语,因为这意味着她要放弃的自己的立场去迁就贺槐生的世界。
而寂静的环境,如果对贺槐生而言是安全的、习以为常的,那么他的底线,恐怕就是拒绝改变。
如今,他们都甘愿放弃了当初奉为圭臬的原则。
蝉 第41章 槐与蝉声(05)
车快要开到市区时,夏蝉问陈艾佳,“你现在住哪儿?”
陈艾佳笑问:“我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都不提供食宿,合适吗?”
“我那儿地方小,怕委屈未来住海景别墅的程太太。”
最后,夏蝉还是将陈艾佳送回了凯泽,临走前也不忘打趣她:“快去检阅程子晋为你打下的江山吧。”
车往回开,夏蝉正要拿出手机给贺槐生打个电话,忽听车载广播里似乎提到了“星晖”两个字。她忙将音量调大,便听广播里说:“……贺启华接受采访时称,星晖家居部门如今已不适应星晖未来的发展,裁撤一事势在必行。但同时,星晖将在未来部署新的更有竞争优势的产业部门,如今所有星晖的职工未来都将成为新部门的主力,并且还将未来实施新的薪资标准。贺启华将其归纳为,换岗不换人……与星晖子公司的负责人贺槐生所打的‘情怀牌’相比,贺启华的方针是否更加符合一个大型企业未来的发展呢?今天,我们财富论坛有幸请到了著名财经评论员……”
夏蝉便觉心里隆隆直跳,急忙给贺槐生发了条信息,询问此事。
片刻,贺槐生回复:“晚上说。”
晚上,贺槐生到达夏蝉的住处。夏蝉拉着贺槐生,先去桌边坐下吃饭。她煨了个清火的汤,给贺槐生盛了一碗。
两人吃着饭,夏蝉问贺槐生形势如何。
她虽然不太懂,但也清楚贺启华这次回应得十分漂亮,既将贺槐生先前的表现打为“卖情怀”,又通过具体的“换岗不换人”的措施,平息职工的怒火。
贺槐生却似乎不大担忧,“开空头支票,他一贯的伎俩。他这次去越南考察,就是看中了越南廉价的地租和劳动力。未来厂都不在国内,职工怎么样上岗。”
夏蝉又问:“那你想好应对措施了吗?”
“有,这才刚开始。”
夏蝉隐隐的,有些担忧,但深知自己也帮不上忙,只得说:“你得答应我,做什么事都不要冒进。”
贺槐生抬眼看她,“担心我?”
夏蝉笑说:“还担心钱。”
吃完饭,贺槐生休息一会儿,又得走。
夏蝉从厨房拿个保温杯出来,“给你泡了点儿茶,带过去喝。”
贺槐生接过,定在门口,“这两天要忙,可能不过来。”
夏蝉笑了笑,“那你还不赶紧把卡上交了,让我无聊地时候好去扫扫货。”
她见贺槐生真打算去掏钱夹,急忙将他一拦,她踮脚,在他唇上碰了一下,再次叮嘱,“别太累了。”
贺槐生点头,身后将她紧紧抱了抱,提步走了。
周末,夏蝉回周兰那儿吃中饭。
王洪韬不在,周兰也没费心做饭,只炒了三个小菜。
夏蝉问:“他人呢?”
“忙。”
夏蝉立即警惕,“忙什么?”
“不是给人当顾问么,忙正事,还能忙什么。”
这事儿周兰一直讳莫如深,夏蝉也不指望能从她嘴里把真相撬出来。
过了一会儿,周兰问她:“你跟谢星洲没联系了吧?”
“我跟他能有什么联系。”
周兰瞅着她,“没联系就好。我知道你这人,恶形恶色,但是耳根子软,不要人忽悠两句,你就又跟人回去了。”
夏蝉听得烦心,没理她。
没想到,刚跟周兰吃完饭,下午就接到了谢星洲的电话。
夏蝉本是不打算接的,但又一想,谢星洲自回来以后也没骚扰过她,既然会打电话,兴许真是有事。
接起一听,谢星洲说他妈妈明早做手术,手术仅有五成的成功率,进手术室前,希望能见一见夏蝉。
夏蝉一时沉默,“为什么要见我?”
谢星洲声音苦涩,“我也不清楚。我知道不该打扰你,但很可能,明天进了手术室,她就……”
那边一时安静下去。
最后,夏蝉还是不忍,“我晚上过来看看。”
晚上,夏蝉提着一篮子水果到了医院。
谢星洲已等在门口,领着她上去。
走廊里灯光泛白,夏蝉与他错开了半步,走在他身后,“阿姨情况怎么样?”
“已经吃不下饭了,不做手术,挨不过一个月。”
他语气平静,只是陈述。但也不知道,这平静背后,做了多少次的心理建设。
夏蝉心里有些沉重,一时没有说话。
到病房,夏蝉将果篮放到一旁,在病床旁的椅上坐下。
谢母比她上回见瘦了太多,眼窝深陷,整个人只剩皮包骨,身上一股挥之不去的枯槁之气。
夏蝉看了一眼,悄无声息地移开了目光,“阿姨。”
谢母应了一声,嘱咐谢星洲:“把床给我摇起来点儿。”
谢母靠在枕上,喘了会儿气,“星洲,你去给你弟打个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到。”
谢星洲点了点头,看了看夏蝉,带上门出去了。
房间里一时静下来,夏蝉便有些局促,问道:“阿姨,您找我什么事?”
谢母偏头打量着她,“小夏,咱们好一阵子没见了。”
夏蝉微垂着目光,没有接腔。
谢母咳了一声,“今天特意麻烦你一趟,也是有几句话,想问问你。星洲这人是闷嘴葫芦,他说不出口……谢谢你肯过来。”
夏蝉神色平淡:“您说。”
谢母看她片刻,方才又开口,“小夏,我就想问问,你跟星洲……还有没有可能?”
听见这话,夏蝉倒并不太意外,也没犹豫,直接说道:“阿姨,这事儿已经过去了。”
谢母便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这孩子心气儿高。星洲他条件不大好,也一直揪心以后不能让你跟他过好日子。你这样的姑娘,算起来我们也是高攀……”
夏蝉神情平淡。
谢母接着说:“星洲这次回来,说是为了我的病,为了工作。可我知道,他其实是放不下你……我现在只剩半条命,也看开了,孩子自己喜欢最重要。”
这话说得,倒似赶在最后要大赦她一样。
夏蝉心中木然,大抵知道谢母这次喊她过来是为了什么。一则是长辈,二则是病人,夏蝉并没有反驳她,只说:“阿姨,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谢母惊讶,“……这么快?”她嗫嚅着,自己似也觉得难堪,“……你这孩子,也不早说。”片刻,又换了一副格外关心的面孔,“你现在男朋友是做什么工作的?”
夏蝉抑制不住心底泛起的反感,“阿姨,您今天喊我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谢母便讪讪地笑了一下,“不是……还没说到正事儿。小夏,我听说,你在星晖工作是不是?”
夏蝉不带任何感情地“嗯”了一声。
“赶巧,星洲这次回崇城,要签一个什么单子,就是要跟你们星晖的签。”
夏蝉愣了一下,这倒是万万没想到。
“小夏,我知道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我就想问问你,这事儿,你能不能顺道帮星洲一把?他最近在发愁这个事,你们老总,好像不愿意签那个字。”
夏蝉强抑心中陡然生出的火气,为蹙了蹙眉,冷冷淡淡说道:“阿姨,我就是一个秘书……”
“秘书啊……”谢母拖长了声音,那目光骤然就变了,格外负责地瞅了夏蝉一眼,又笑了笑,“那不正好,可以在老总面前说上话么?”
夏蝉再不想多说一句话,腾地从椅上站起来,“……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谢母急了,“哎!小夏,成不成你就给我一个准话?我明天,没准儿就出不来了,我没别的心愿了,就是操心星洲这个工作……”
夏蝉径直拉开了门。
恰巧谢星洲打电话回来,正要开门,两人差点撞上。
夏蝉立马定住脚步,冷声说:“我走了。”
谢星洲看了看夏蝉,又看了看谢母,“妈,我送一下夏蝉。”
他将门掩上,低头看着夏蝉,“我妈是不是说什么惹你不高兴了?你别介意,她最近就是,说话有点儿……”
夏蝉看了谢星洲一眼,心里暗自掂量,估摸着谢母今天这话,应当不是谢星洲编排的,以她对谢星洲的了解,他还不至于下作到这个程度。
夏蝉便没回答,只说:“你告诉阿姨,她说的事,我办不到。”
谢星洲点了点头,“好,无论如何,谢谢你今天能过来。”
谢星洲执意将夏蝉送到了停车场,临走前,夏蝉还是说:“祝阿姨手术成功。”
“谢谢……你开车注意安全。”
夏蝉拉开车门,上了驾驶座,正要发动车子,忽听谢星洲喊道:“夏蝉!”
夏蝉转头看他。
谢星洲站得笔直,一手插在口袋里,眉峰微蹙,“……对不起。”
夏蝉静了数秒,转动钥匙发动车子,平静地说:“走了,你上去吧。”
原本是生气的,开了一路,气渐渐也就消了。
有些人,一辈子也就看到那么大点儿的世界,拿自己匮乏的人生经验妄断别人的生活,以为不符合她规则的,就是异类,就是离经叛道。
这样的人,没必要跟她生气,因为她还会发过来说你气量太小。
到家,夏蝉洗了个澡,躺在床上的时候,突然十分地想念贺槐生。
唯独他,见惯了她最糟糕的模样,却能用长久的温柔和沉默去包容她。
她拨了个电话,然后又想到他此刻恐怕在忙,又一下掐断了。
迷迷糊糊睡到半夜,忽听见开门的声音。
夏蝉迷迷瞪瞪地睁开眼,坐起身,正要去摸开关,脚步声已朝着自己过来,紧接着,一双手抱住她,把干燥的唇贴在她耳朵上,轻轻摩挲。
夏蝉一下清醒了,轻喊一声:“贺槐生……”
蝉 第42章 槐与蝉声(06)
贺槐生“嗯”了一声。
窗帘拉着,室内昏暗,也不知道是几时几刻。
夏蝉问:“几点了?怎么过来了?忙完了吗?”
贺槐生抚摸她的手臂,嘴唇沿着她耳廓摩挲着,轻轻地吻在她颈后。
他声音有点儿哑:“想你了,过来看看。”
夏蝉觉得有点儿痒,缩了缩脖子,心里一下变得柔软。
贺槐生把她转了个身,低头吻她的唇,手掌沿着她的手臂,慢慢地向上。她睡觉一贯不穿着内衣,睡衣里空荡荡的。贺槐生探进去,几分粗鲁地捏了一把。
夏蝉轻哼一声。
没有开灯,夜静悄悄的。
大约是窗户没有关进,夜风吹进来时,掀起窗帘的一觉,轻轻打开窗框上,发出几不可闻的“啪”的一声。
这一次,像是怕打破了这份寂静,夏蝉一直紧咬着唇,压抑着声音。
她弓着腿,双手像两只在风雨中摇摆的芦杆,无所依凭,不知该捉住些什么。
他用力饮着泉水的一线,这让她无所适从,心里觉得慌,觉得难受,但仿佛又不只是难受。
最后忍不住,只得伸手抱住了贺槐生的头,“……你上来。”
然而为了方便,贺槐生取了外机,这会儿什么都听不见,反将她的动作视作一个信号,于是越发的用力。
最后,她眼前热气腾腾,像是起了雾,再也看不清楚。
但心里却越发清明,从前不敢想,此刻却渐渐生出些天荒地老的念头。
安静下来,她开了灯,将衣服穿上,起床去给贺槐生倒水。
从客厅回来,他已经戴上了外机,嘴里咬着一支烟,却没有点燃。
灯光照着,他脸上额上还有汗,头发也让汗水湿了几缕,垂下来些许,眉目越发显得深邃。
夏蝉坐过去,将水杯递给他。
贺槐生将烟掰断,扔到一旁,接过杯子喝了大半,“你打电话时我在开会,没接到。”
“我误拨的。”
贺槐生看她,挑了挑眉。
夏蝉只得凑上去亲他一下,坦诚道:“想你了。”
贺槐生这才满意,“快了,最多一个月。”
“一个月什么?”
贺槐生转过目光,盯着不知道何处看了一会儿,方说:“一个月,跟贺启华做个了断。”
夏蝉嘴唇微张,却是没能开口,心里便又生出些不安感,只想问他,如果失败了会怎么样?他想过退路吗,或者说,他压根就不觉得自己会失败,所以一开始就没给自己准备过退路?
这些,一直是她隐隐的担忧,明知应该对他满怀信心,可内心深处,仍然禁不住要往最坏的方面去思考。
安慰鼓舞的话,在喉咙里滚了一遭,却又被她咽了下去,最后只问他:“早上什么时候起,我给你定个闹钟。”
“六点。”
夏蝉拿手机定了时间,“那睡吧,不早了。”
“困吗?”
“我不困。”
贺槐生将她肩膀一揽,“那再聊一会儿。”
“我没关系,就是怕你起不来。”
“没事。”
贺槐生背靠着枕头,夏蝉则靠在他肩上,她把他左手拿起来,仔细看着上面掌纹。
“你会看手相?”
夏蝉笑说,“没办法,自幼家贫,混江湖讨生活的伎俩,总要都会一些。”她拿指尖轻轻划着手掌上的一道纹路,“这是事业线,你看,前面有很多细小凌乱的岔路,说明你前半生不大顺利。但是,从这儿开始……”她指甲轻轻一划,贺槐生手指微微缩了一下,“……后面就是整一条直线,说明以后都能顺风顺水。”
“真的?”
“当然是真的。”
贺槐生便将夏蝉的手拿起来,“我看看你的。”
“女的要看右手。”夏蝉把自己右手递上去。
贺槐生看了看,“你跟我一样。”
“是么?”夏蝉看了看自己掌心。
贺槐生指尖轻轻地摩挲着,指着从虎口处开始,延伸至拇指根部的那一条线,“这是什么?”
“生命线。”
“挺长。”贺槐生捏着她手掌,仔细地看,忽然在三分之一处发现了一个岔口。他盯着看了片刻,蹙了蹙眉头,只说,“知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能发家致富?”
夏蝉笑问:“为什么?”
“这都是迷信。”他松开她手,“反正我不信,你也别信。”
夏蝉看着他直笑,“你不要这么严肃,本来就是说了玩的。以前算命的还跟我说,我是大器晚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活这么久了,大难没遇到过,小难倒是不断,还没见到点成功的迹象,更不用说什么福气了。”
“会有。”
“你怎么知道?”
“我说有就会有。”
“好好好,”夏蝉笑了,“你面子最大,你说了算。”
贺槐生却有些不悦,微微皱了皱眉,“这段时间,别去上班了。”
“早没去了,这不用你交代。我现在就在家里坐吃山空,上个月的工资也没有结,白干了。”
“回头我补给你。”
夏蝉大笑,“……那能给我开三个月的吗?”
“……”
“要不两个月也行?”
贺槐生一个翻身,作势又要将她压在床上,一看夏蝉捂着脑袋往里缩,笑了一声,抬手把灯一关,“睡觉。”
夏蝉五点半便起,给贺槐生煎了几个蛋饼,煮了杯豆浆。东西都弄好以后,方去喊他起床。
贺槐生睁眼,看她片刻,“……怎么起来了。”
“没事,睡不着了。”
贺槐生起身,将她轻轻一抱,“你再睡一会儿。”
“你走了我再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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