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都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陈猿
狐眠月陪着九千岁驾妖云腾空而起,遥遥迎候,心中很是纳闷,究竟是何许样人物驾临外域,九千岁摆出这么大阵仗,诚惶诚恐,毕恭毕敬,难不成是妖皇大人亲至?一念及此,他心头不觉怦怦直跳,妖皇亦是毛虫出身,之前狐族大失脸面,只怕免不了一场雷霆斥责。
仙都 第四十三节 狮子大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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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霰妖身远远望见龙刍山人头攒动,一龟一狐引了群妖出迎,姿态甚是恭敬,当下按落黑云,稳稳停驻于空中,目光朝九千岁一转,落在狐眠月脸上,沉声道:“狐三笠安在?”
妖力威压之下,狐眠月双膝一软,自然而然跪倒在云端,颤声道:“老族长业已陨落,狐眠月暂领族长之位。”
九千岁凝神细看,来人形貌虽与妖皇极其相似,气势亦差相仿佛,却并非妖皇。既非妖皇,自无须屈尊下跪,他拱手见礼,微笑道:“敢问上使可是自魁拔山而来?”
那妖身颔首道:“吾乃罗霆,奉妖皇之命来此公干,二位族长无须多礼。”
狐眠月闻言心中一凛,旋即觉得羞愧万分,不过妖皇使者亦非他可企及,他只得悻悻起身,不敢心存怨怼,垂手立于一旁,唯九千岁马首是瞻。他自知道行资历远不及陨落的老族长狐三笠,更不能与九千岁相提并论了,出头要挨刀,小心无大错,里子都没了,哪里还顾得上面子!
九千岁对狐眠月的姿态很满意,人贵有自知之明,这位罗霆罗上使来头极大,万不可触犯,他看了狐眠月一眼,眼神暗示他稍安勿躁,主动上前与罗霆寒暄数语,亲自接引上使降于龙刍山,一路逶迤而行,来到洒扫一新的洞府中,请他居中坐定,命妖姬奉上酒肉,为其接风洗尘。
罗霆见九千岁甚是知趣,只唤了狐眠月作陪,并无外人,正中下怀,他随意喝了五七杯酒,挥手命侍奉的妖姬退下,正色问起妖域情势。九千岁早有准备,挑要紧的说了几段,察觉他是为魏十七而来,心下了然,朝狐眠月使了个眼色,命他上前细细道来。
狐眠月与九千岁一番口舌,足足耗费大半个时辰,罗霆对魏十七的心性手段大致有数,雁足铜豆灯,虎兕出柙刀,子午炼妖壶,百鬼推磨鼎,历照前尘镜,林林总总,这许多法宝都落在他手中,难怪他总盯着妖族过不去,却是把他们当冤大头敲了。
他物也就罢了,虎兕出柙刀确有几分不凡,他隐约记得此刀原是毒龙之物,辗转落入狐族,似乎残破不全,怎地有如此威力,连九千岁都忌惮不已?
介虫以通灵神龟为首,龟族寿长,族内还供奉了一位硕果仅存的太上长老,即便妖皇也要礼让三分,罗霆自不会妄自尊大,二族先后铩羽而归,非战之罪,他安抚了几句,向九千岁讨来通灵龟甲,细细看了一回。
龟甲黝黑暗淡,触手冰凉,分量极其沉重,居中一道细痕,笔直如线,微不可察。罗霆端详良久,双手微一用力,只听“喀嚓”一声轻响,通灵龟甲分作两半,断口处平整光滑,轻轻一合便吸拢在一起。
九千岁叹道:“那位弥罗宗主手段高强,‘虎兕出柙刀’脱胎换骨,无坚不破,不可同日而语,上使如遇其人,合当留意。”
罗霆此行奉妖皇之命,一来察看妖域情势,二来见魏十七一面,并未存了打生打死之意,不过“虎兕出柙刀”如此犀利,他倒有些心痒难忍。转念一想,要掂量对方的手段,也等办完正事再说,不过那魏十七似有收罗法宝的喜好,他身无长物,却拿什么与他去赌?
罗霆慢慢喝着美酒,肚子里转着念头,狐族被魏十七来回杀了好几趟,挤不出什么油水了,龟族才缺了“通灵龟甲”和“历照前尘镜”,再拿个几件出来不成问题。他一身神通全在妖身之上,毫不在意外物,以己度人,想到哪里说到哪里,开口向九千岁借几件法宝使使,来日遇到魏十七,与他赌一赌手段,若能赢点什么回来,也可杀一杀他的锐气。
九千岁暗暗苦笑,不过上使既然开到口,他也不便回绝,狐族是指望不上了,好在龟族身家丰厚,区区几件宝物总还拿得出来。既然跟魏十七对赌,总归要跟“子午炼妖壶”、“百鬼推磨鼎”、“历照前尘镜”差不多,才拿得出手,拿根铁条赌黄金,说出去让人笑话!他微一沉吟,取了两件宝物奉上,一颗“养生珠”,一柄“覆
海扇”,罗霆不甚识货,随手纳入袖中,琢磨着怎么跟魏十七打交道。
杯盘狼藉,主客尽欢而散,九千岁召来两名狐女,命其送上使回房歇息,好生服侍,罗霆并未推辞,坦然收下。狐眠月松了口气,这位妖皇上使似乎涉世未深,心思单纯,也不难迎合,看来他只是妖皇的耳目,不会长驻龙刍山,对他们指手画脚,不过九千岁不得已献出“养生珠”和“覆海扇”,飞来横祸,十有八九是讨不回来了。
九千岁来回踱步,忽然开口问道:“眠月道友,你觉得妖皇遣使来到外域,究竟所为何事?”
狐眠月微微一怔,下意识道:“当是听闻魏十七横空出世,咄咄逼人,遣心腹加以打压,杀一杀人族的锐气。”
九千岁又问道:“打压魏十七,须得拿宝物与他对赌吗?”
狐眠月也觉得不对劲,喃喃道:“难不成……是与他打个商量?”
九千岁心中顿时豁然开朗,打个商量,是了,定是这个缘故!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空口白牙不如实打实的好处,妖皇当是……有求于他!他暗自庆幸没有跟魏十七撕破脸,狐三笠前车之鉴未远,得罪谁都不要得罪那煞星。
漫长的一天终于过去,狐眠月辞别九千岁,回到狐族驻地,独坐于山崖上,仰头望着皎皎明月,思绪万千,心神不宁。龟族的美酒后劲很足,他没有刻意化解,任凭醉意一阵阵涌上头,眼神迷离,醺醺然,昏昏然,身心渐渐松弛下来。罗上使狮子大开口,向龟族索取了两件宝物,狐族只献上两个狐女,九千岁心中或有不平,为长久计,最好补偿一二,不过狐族如今捉襟见肘,又拿得出什么来?送他十个八个狐女,似乎也不大合适……
月光照在狐眠月身上,这些日子殚思竭虑,唯恐辜负了老族长的重托,战战兢兢走到今日,业已精疲力竭,他趁着酒意合上眼,放任自己陷入黑甜乡中。
仙都 第四十四节 当除之而后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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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一禾心中有些忐忑不安,她知道仙路漫长,机缘渺茫,有如逆水行舟,每踏一步都要付出无数汗水和努力,然而令她大感意外,乃至措手不及的是,自从师尊向她道明“先天神物”的秘密,她就像插上了翅膀,无须多修炼,服食师尊寻来的灵丹妙药,陪着师尊没羞没臊日夜祭炼,修为自然突飞猛进,轻而易举突破“合气境”,距离开脉只有一步之遥。
师尊的宠溺甘之如饴,如一场春梦,李一禾患得患失,她担心这一切都是空中楼阁,是那“先天神物”所为,如镜花水月,一朝神物离体,她将被打落原形,两手空空,什么都抓不住。她犹豫再三,终于下定决心,向师尊委婉吐露心绪,魏十七好生安抚她,但即便是他也无法保证,诞下镇道之宝后,李一禾仍能毫发无损。
内怀神玺,外服灵药,李一禾修为日益深厚,身躯渐渐转为“万妙之体”,能承受更猛烈的冲击,魏十七加紧祭炼镇道之宝,乃至于李一禾日常服食丹药如吞糖豆,手头渐有些拮据,不得不放缓一二。正当他琢磨着是向涂真人告贷一二,还是挑一件狐族宝物作抵押,瞌睡送枕头,妖皇莫名遣罗霆为使,来到马芝沟外求见。
罗霆停于马芝沟百里外,恰好遇到商结绳,将它轻易拿下,盘问了一回,得知弥罗宗主在洞府闭关,命他速去通禀。妖皇血脉压制非同小可,商结绳脸孔煞白,如喝醉酒一般,跌跌撞撞飞回马芝沟,颠三倒四道明原委。魏十七心生好奇,莫不成打了走狗,惹出主人来?他安顿下李一禾,驾一道血光,略作盘旋,风驰电掣飞遁而去。
百里之遥倏忽可至,远远望见妖皇使者,魏十七不觉心中移动,先觉得几分怪异,他暗暗催动血气,双眸凝现左三右四轮转血符,目光落在对方身上。罗霆打了个激灵,只觉浑身上下赤裸裸一丝不挂,由里到外被对方看得通透,他心知不妙,急忙催动妖气,身躯长出黝黑的刚毛,面露狰狞之色,厉声道:“你欲何为?”
魏十七隐去眸中血符,淡淡道:“一客不烦二主,妖皇既要见我,何不亲自
一谈?”
罗霆身躯顿为之一僵,如泥塑木雕,气息一落千丈,旋即节节拔高,妖气于方寸之间盘旋鼓荡,啸声尖锐刺耳,鬼哭狼嚎。十余息后,罗霆慢慢睁开双眼,瞳孔变成银灰色,形貌虽丝毫未变,气性却截然不同。他咧嘴一笑,慢吞吞道:“果然是瞒不过弥罗宗主。”
魏十七心下了然,这一具妖身千锤百炼,灵性自开,当是妖皇留下的后手,本该深藏不露,却不远万里来到外域,此事干系重大,非同寻常。他朝对方拱拱手,道:“妖皇有何分说,还望直言。”
妖皇见他识破自己身份,却毫无惧色,以他的眼力,自能看出对方并非虚张声势,而是确实有底气。虽非本体亲至,但这一具妖身千锤百炼,有他七成的修为,难道还不能令其压服吗?他微一沉吟,道:“某家有一事相托,只是不知魏宗主有没有把握——”
魏十七道:“妖皇但说不妨。”
妖皇徐徐抬起右手,妖力凝而不散,聚拢于爪尖,天地随之禁锢,无穷伟力喷薄而出,朝魏十七点去。大巧不工,万变归一,修持到了妖皇这般境地,除了寥寥无几的镇道之器,法宝神兵已无法承载磅礴妖力,魏十七如此费心收罗妖族宝物,在他看来是舍本逐末。
利爪点来,似慢实快,妖皇未存杀意,只想掂量一下魏十七的道行,一出手便禁锢天地,逼迫对方全力抵挡,不留分毫腾挪闪避的余地。虽说有求于人,妖皇终究心存傲气,如若没有通天手段,即便能消除他体内血气大患,也不值得屈节相请。
魏十七眼神一凝,瞳孔收缩至针尖大小,倏忽又扩大,眸中血符急速轮转,一颗心在胸腔中有力地震荡,刹那间连跳数百下,勉力引动血气法则,拇指一探按将上去,与妖皇硬拼一记。血光骤然亮起,摇曳如火,将虚空撕作两半,妖皇不觉眯起眼睛,伟力蓦地收拢,被血光一扑,如雪狮子向火,层层消融。
在妖力推动之下,伟力有如无穷无尽,一分分将血光压至拇指大小,
“噼啵”作响,僵持不下。二人心存默契,出手极为克制,但在血气鼓荡之下,虚空破损处绽开无数血丝,密如蛛网,向天地蔓延开。这是法则侵蚀的征兆,妖皇心中一凛,及时撤去伟力,魏十七亦收回法则之力,以免波及“苍穹盖”与“定渊针”,坏了外域根本。
双方试探一招,双双收手,一则施展不开手脚,二则互有顾忌,再僵持下去,胜负一时难分,外域崩塌在所难免。妖皇认为了对方的实力,颔首道:“却是某家的不是,小觑魏宗主了,这一手操纵血气的神通,便是当年为祸此界的三位‘血气始祖’,亦有所不及。”
魏十七并未否认,微笑道:“妖皇谬赞了。”
妖皇稍一犹豫,坦然道:“‘血气种子’乃此界公敌,妖族大患,本不当与魏宗主私相授受,只是有求于人,不得不行此下策。”
魏十七道:“妖皇多虑了,血气如利刃,要看操诸谁人之手,未必为祸。”
妖皇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能令血气为我所用,不令意识为其操纵,不过天下虽大,又有几人能做到!他叹息道:“理是这个理,但在身受其祸者看来,当除之而后快!”
魏十七道:“在仙城看来,妖物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如有机会,当除之而后快。在凡人看来,仙城将彼辈视同蝼蚁,高高在上,予取予夺,如有机会,当除之而后快。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仙凡的道理都是相同的,弱肉强食罢了,无非‘星力种子’吃相好看些,‘血气种子’吃相难看些。妖皇执掌妖域,自然是明白的,狼吃羊,狐狸吃兔,羊兔又何辜之有?”
妖皇深深看了他一眼,似欲将他的模样深深印入脑海,魏十七这一番话撕去了所有遮掩,露出赤裸裸的利害,他操纵血气,破碎虚空,能抵住妖力一击,自然有资格跟自己平起平坐,谈一谈条件,若适才败下阵来,还有机会侃侃而谈吗?
仙都 第四十五节 不得已而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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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转马芝沟,魏十七将雁足铜豆灯还给李一禾,若有所思。李一禾点燃灯焰,置于壁龛内,转了个顺眼的方向,嫌光有些暗,小心拨了拨灯芯。她乖乖留在马芝沟,不与人打打杀杀,也无须此宝护身,马芝沟荒凉得紧,洞府没什么照明的法器,既然是灯,干脆就当灯来使,平日里加油点个亮,师尊偶尔取用也方便。
灯光照在李一禾脸上,明暗跳动,颜色姣好,魏十七朝女徒招招手,李一禾乖巧地投入他怀中,像温顺听话的小猫。魏十七摸摸她的脸,取出一珠一扇塞到她手里,珠是养生珠,扇是覆海扇,龟族献出的宝物,妖皇临去时留给他,姑且算作预付的酬劳。
李一禾拿起覆海扇,体内漓水灵气与之遥相呼应,活泼泼跳动,轻轻一挥,洞府嗡嗡震荡,似有倒海翻江之力。她顿时吓了一跳,忙将覆海扇放到一旁,吐吐舌头,若不小心将洞府掀个底朝天,没了存身处,却是大罪过。她又拿起养生珠,细细把玩了一回,珠光迷离,温润如玉,一看就是难得的宝物。
魏十七告诉她,扇子是一柄攻伐之宝,名曰‘覆海’,与她灵力相契合,珠子是传说中的‘养生珠’,取龙主颌下明珠,经多年祭炼而成,有驻颜之效。这一扇一珠都是龟族之物,灵龟为介虫之首,游弋七海,与蛟龙平分秋色,族内所藏宝物颇为不凡,这回受妖皇使者所迫,推脱不得,大大出了点血。
出了点血?李一禾虽听不大懂,却猜得到是吃亏的意思。覆海扇也就罢了,她也没打算跟人动手,不过养生珠有驻颜之用,却令她暗暗心喜,她爱惜自己容貌,不愿就此老去,能永驻芳华,停留于此刻,乃是梦寐以求的夙愿。
魏十七早将扇珠洗炼过,就算有什么后手,在血气法则侵蚀下,荡然无存,尽可放心留给李一禾把玩。他见李一禾将覆海扇置于一旁,对养生珠爱不释手,猜到她的心思,万妙之体,根本无须担心容颜老去,但弥罗镇神玺一朝祭炼完全
,破体而出,将她打落原形,又会是什么下场?魏十七有心护得她周全,却并无十分把握,毕竟李一禾修道实在太短,揠苗助长,根基不稳,眼下的修为只是镜花水月,当不得真。
有了这一颗“养生珠”,就多了几分把握。
他关照李一禾,他物也就罢了,这养生珠对她至关要紧,须得贴身收藏,日夜不离。李一禾兰心蕙质,心知师尊这么说定有缘故,她将珠子收入囊中,也不多问,默默想着心事。随着弥罗镇神玺一日日壮大,她的心思也越来越澄澈,隐隐察知未来种种,会以怎样的厄运降临在自己身上,干瘪老丑苟延残喘,只是其中最好的可能。她相信师尊不会坐视不理,但在师尊心目中,毋庸置疑,那“先天神物”比自己更重要。
所有的未来中,都没有出现她最渴望的一幕,李一禾有些郁郁寡欢,唯有曲意奉迎,沉溺于云雨中,才能暂时忘记这一切。言语的安抚苍白无力,魏十七能做的并不多,但即便一切能重来,他仍会毫不犹豫唤醒弥罗镇神玺,以李一禾身体为鼎炉,祭炼镇道之宝。
忽忽十数日过去,转眼到了半载约定之期,魏十七步出洞府,来到石窍柱旁,放眼望去,前来赴约的妖物已不足双手之数,半是旧人,半是新人,可见血气吞并之惨烈。寒气喷涌,冰雪席卷天地,彼辈鼓荡血气,如标枪般立得笔直,修为大有长进,非复曩时。
风雪之中,一大妖周身裹得密不透风,头戴斗笠,耷拉着脑袋,将面孔藏于阴影中。众妖无不感到血脉威压,凌厉如刀,下意识离他丈许外,不敢靠近,不约而同猜测着他的身份,心情有些亢奋,又有些沉重。不仅下层妖物,连继承先祖血脉的大妖都来听血气正法,马芝沟已成为朝圣之地,越来越多的妖物离开龙刍山来到这里,博取出人头地的机会。
魏十七目光在他身上一转,略一停顿,转而扫过众人,将闲话一并省去,抬手轻拍石窍柱,将
阴气镇入地脉,嘴唇张翕,再度传下血气正法。这一回血气炼体由表及里,更深一层,众妖聚精会神,一字一句印入脑海,生怕错失了什么,一步慢,步步慢,最终沦为他人的资粮。
舌绽莲花传法毕,魏十七照例赐下“血丹”,命他们三载后再来听讲。彼辈毕恭毕敬施礼退下,那藏头露尾的大妖留了下来,待众妖离去,才举步上前,摘下斗笠,拱手见礼。魏十七并不感到意外,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便窥破了他的身份,狐族少主狐将军终于违背妖皇的禁令,决然踏上血气之途。
魏十七将狐将军引入洞府,命李一禾奉上茶水,问起来意。狐将军并不讳言,他是狐族核心弟子,体内天狐血脉极其浓郁,修炼血气秘术等同于背叛狐族,与整个妖域为敌,但他自有苦衷,不得已而为之。
各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魏十七也不深究,只问他接下来有何打算。狐将军将狐族变故一一道来,狐三笠早将族长之位让给长老狐眠月,如今已身死道消,狐眠月虽是“九尾境”修为,却撑不起阵仗,长老重伤,法宝全失,狐族被龟族压在身下,渐次沦为二流。人心惶惶,正是他上位的好机会,狐将军审时度势,决意将族长之位从狐眠月手中夺回来。
得血气之助,狐将军进展神速,继突破“六尾境”后,又将“七尾境”推至大圆满,随时都可冲击瓶颈,更上层楼。但即便修至“八尾境”,依然不是狐眠月的对手,故此狐将军来到马芝沟,向魏十七讨个主意。魏十七与龙刍山狐族几位长老交过手,知根知底,以狐将军的修为,要压过狐眠月一头,并非没有可能,只要他助其一臂之力,或有三分机会。
狐将军上位,魏十七自然乐见其成,他将其中的利弊得失分说清楚,狐将军沉吟再三,终于下定决心,请魏十七鼎力相助,事成之后,定有厚报。
仙都 第四十六节 落井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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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族有一不成文的族规,族长与长老须具“九尾境”修为,一朝炼出第九条狐尾,便可跻身狐族顶层,但机会只有一次,是挑战族长,还是成为长老,二选一,并不难抉择。
妖族奉行弱肉强食,唯有道行高明的资深长老才能接任族长,他们不知在“九尾境”淫浸了多少年,再加上一根轮回母针,神出鬼没,破尽诸宝,妄想一步登天,最终势必魂飞魄散,肉身炼作傀儡,永世不得超生。与其图一个虚名,不如安分守己当个长老,享用全族上下的供奉,必要时为狐族出力,太太平平度过漫长的岁月,有机会的话,还能问鼎族长之位。
自上古血气之祸平息后,狐族繁衍生息,太平了数千载,原以为天地不会有大变,却没想到外域一战成为狐族由盛转衰的转折,狐三笠身死道消,狐眠月仓促上位,幸存的几位长老无不身受重伤,缺少灵丹妙药,不知何时才能恢复修为,狐族正面临前所未有的空虚,前所未有的困境,前所未有的危机。
狼族和雀族的到来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继九千岁之后,狼族族长郎天罡、雀族族长燕弘道先后率族人来到外域,妖族势力大增,龙刍山上聚集了灵龟、贪狼、天狐、铜雀四大族,略显拥挤。郎天罡向来与狐三笠不对付,如今老对头已死,他趁机落井下石,命狐眠月十天内将驻地让出,另外再奉上三十名美貌狐女供其取乐。
龟族族长九千岁听闻此事,沉吟良久,并未插手此事,在他看来,郎天罡不过是泄愤罢了,看似仗势欺人,实则颇有分寸,让出驻地,献出狐女,虽然折了面子,但并不损及狐族根本,他若贸然出头,反而伤了彼此的和气。
仙城宗门源源不断进驻九折谷,人妖二族争斗如火如荼,小不忍则乱大谋,妖族须勠力同心,一致对外,狐族既然派不上什么用场,受点小委屈也无妨,待局势有所进展,九千岁决意向妖皇进言,将狐族撤出外域,回转狐穴故地休养生息,渡过难关。然而令九千岁始料未及的是,只过了三日,雀族族长燕弘道亦向狐族提出苛求,索回遗失在外的重宝“王母八骏图”。
“遗失在外”四字倒并非空穴来风,“王母八骏图”原是铜雀族之物,数千载前狐九渊巧取豪夺,从雀族手中得来此宝,碍于强弱悬殊,雀族始终隐忍不露,直到此刻窥得机会,与狼族联手进逼,铁了心要物归原主,索回“王母八骏图”。
狐族走投无路,狐眠月承受巨大的压力,只得亲自登门,不无哀求之意,九千岁不能再坐视不理,他邀郎、燕二位族长到龟族饮宴,半是接风,半是劝解。狼族雀族却似说好了一般,看在九千岁面上各退半步,族长不出马,只命族内长老前往狐族堵门索讨,打着私人恩怨的旗号,令九千岁无话可说。
日子一天天过去,眼看十日之期所剩无几,狐眠月再次召来狐千烹、狐寻涯、狐履江三位长老,无论如何都要商议个对策出来。四人大眼瞪小眼,隔了许久,狐千烹轻声道:“其实狼族雀族索取的东西,不过是一方驻地,若干狐女,再加上‘王母八骏图’,日后再夺回来,也未为不可……”言下之意,舍了一些外物,保全暂时的平安,等狐族缓过劲来,再跟他们好好算一算前账,连本带利都讨回来。
狐眠月暗暗苦笑,怕只怕退了这一步,就再也收不住脚,惹来仇敌群起而攻之,一发不可收拾。他摇摇头道:“狼族也罢,雀族也罢,眼下只是试探,一旦觉得我族软弱可欺,只会连皮带骨头一口吞下,不留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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