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都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陈猿
魏十七道:“嗯,是谁人所托?”
佘三娘稍一犹豫,咬着牙道:“天狐老祖!”
魏十七与狐族老族长先后二度交手,首战狐三笠现出十尾天狐真身,接引天狐老祖一缕意识降临外域,被魏十七一刀斩去,二战狐三笠汲取上古天狐妖丹之力,将修为一举推至十二尾天狐飞升化境,又被魏十七一刀斩灭。打了小的惹出老的,天狐老祖显然咽不下这口气,转而找上吞日大蛇佘三娘,意欲插手此界之事。
魏十七道:“说说看,天狐老祖现在何处?神神秘秘,藏头露尾,为何不显真身?”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那魏十七虽是人修,心狠手辣之处犹胜妖魔,佘三娘长叹一声,只得就自己所知一一道来。原来上古之时,妖修横空出世,一枝独秀,凌驾于人修之上,天赋异禀的大能层出不穷,道行练到高深处,跳出此界天地束缚,破空飞升,不知去向,偶然会降临一缕意识,附于后辈之身,短短片时,亦绝口不提飞升之事。妖身纵然强横,终有溃灭之时,寿元将近,那些不甘沉沦的大妖登上魁拔山飞升峰,接引劫雷强行飞升,每每身死道消,魂魄化为灰烬,千万年来,众所周知飞升而去的大妖只有寥寥数人,天狐老祖便是其中之一。
传说天狐老祖神通深不可测,一举突破九尾瓶颈,成就十二尾天狐真身,举手投足撼动天地,同辈大妖如昆吾毒龙、吞日大蛇、苍梧火麟、冰妖凤、通灵龟、走海蛟等,都甘拜下风,自愧不如。天狐老祖渡过飞升雷劫,被视为妖族第一人,泽及后辈,天狐族一举成为毛虫大族,任谁都给几分面子,生怕天狐老祖降下意识,寻他们不是。这并非杞人忧天,前代飞升大妖阴鬼鹤得知徒子徒孙为人所害,勃然大怒,降下意识大开杀戒,搅得妖域天翻地覆,上下不得安宁。从那之后,四虫各族达成默契,但凡有飞升先祖的妖族,多少要占些便宜,帮衬一二,再怎么破落,族长不可轻动,更不能有灭族之灾。
然而魏十七打破了约定俗成的规矩,先是灭了天狐老祖一缕意识,再是斩杀族长狐三笠,狠狠得罪了狐族飞升先祖,天狐老祖自然不会忍气吞声,势必探查一二。不知何故,飞升的大妖俱不能以真身返回此界,最多降下一缕意识,附身于后辈,也不是随随便便找个族人都成,唯有血脉浓郁,道行深厚的九尾天狐,方可承受老祖一缕意识。狐三笠既死,狐族再没有合适的肉身,天狐老祖暂时无法可想,退而求其次,找上了吞日大蛇佘三娘。
佘三娘妖身毁坏,幸得正一门祖师徐元子相助,残魂苟延残喘至今,天狐老祖许诺她重铸妖身,作为交换的条件,她须将“虎兕出柙刀”带往极西之地。佘三娘虽然心动,却不敢轻举妄动,直到魏十七因故留在柱天峰,久久不露面,这才设下陷阱,暴起发难,擒了宋培药,将虎兕儿一路引至连涛山埋雾谷。
仙都 第八十一节 艺高人胆大
魏十七眉头微皱,天狐老祖为何对“虎兕出柙刀”如此看重?既然看重,有为何不携去飞升,反倒留在了狐族?其中定有内情。他摇了摇佘三娘,摇得她骨节“哗啦啦”作响,继续逼问道:“这埋雾谷的雾气是从来就有,还是最近才滋生出来的?”
佘三娘强忍着骨节酸痛,道:“久已有之,据说是外域天地开辟之初,便有这一片连涛山,这一处埋雾谷,极西之地荒无人烟,人妖二族殊少涉足,山脉大抵仍是原貌,未曾被神通法力毁坏。”
魏十七又盘问了片刻,见榨不出什么油水来,当下屈指一弹,一缕血气种入佘三娘眉心,将她手脚扭到身后,重重塞进石缝中,又捡起一块鹅卵石搁在她头顶,道:“乖乖待在这里,别让石头掉下来,否则要你好看!”
面对恶人的恶趣味,佘三娘只得报以苦笑,乖乖服软道:“不敢,还望魏宗主手下留情……”
魏十七丢下佘三娘,扭头望向埋雾谷,眸中血符转动,隐隐窥得些许异状,雾气中不管有没有天狐老祖做下的手脚,艺高人胆大,便是龙潭虎穴也要闯上一闯。他唤动磅礴血气,举步踏上前,才行出十余步,谷中雾气兜底翻滚,如同一锅沸腾的粥水,转眼向内聚拢,凝化成一头天狐模样,尾尻扬起一十二条狐尾,双眼空空荡荡,冲着他咧嘴一笑。
魏十七伸手一推,张开一层颤巍巍的血膜,三枚细如牛毛的“天狐轮回针”钉落其上,如活物一般拼命往里钻去,血膜鼓起三个小突起,只剩薄薄一层,眼看就要冲破血气束缚。魏十七将血膜一卷,收去三枚“天狐轮回针”,层层封禁,隔绝天狐妖力,不令其脱逃。
这一番交手兔起鹘落,魏十七心如明镜,三枚“天狐轮回针”不知祭炼了多少年月,无孔不入,灵性十足,连血膜都困之不住,看来天狐老祖的一缕意识,正落于埋雾谷中。然而照佘三娘所言,飞升先祖的意识降临此界,须得附身于血脉浓郁的后辈,这极西之地的埋雾谷,哪来的天狐族人?
没有天狐族人,只有一柄“虎兕出柙刀”!魏十七若有所思,他拂袖挥出一道血光,匹练也似地扑向对方,那天狐化身似乎知晓厉害,瞬息溃散为滚滚雾气,一溜烟缩回埋雾谷深处。魏十七不紧不慢向前逼近,转过湿漉漉的高崖,却见金南渡与商结绳双双栽倒在地,七窍闭塞,气息全无,如同死去一般。他弯下腰去,在金南渡胸口按了下,一丝丝薄雾从口鼻中飞出,疾射飞箭,被血气一扑,便消散于无形。
金南渡深吸一口气,双目一睁,顿时苏醒过来,一骨碌翻身而起,见是主人救了他,拜倒在地,感激涕零。魏十七照样救醒商结绳,待二人喘息少定,问明原委,与佘三娘所言大体相仿,宋培药被擒,虎兕儿追踪而去,深入埋雾谷,金、商二人没走出多远,就被雾气钻入七窍,倒地不起,浑不知发生了什么。
魏十七命二人老老实实守在谷口,不得擅入,金南渡与商结绳对视一眼,慌忙答允,主人如此慎重,此番来敌定不可小觑,还是安分守己,远离是非为好,免得一不留神栽进去,殃及池鱼。
雾气散去,朗朗天光之下,埋雾谷一览无余,魏十七寻着气机寻觅而去,行不多时,远远望见三株松树亭亭如盖,树下盘膝坐着一名小童,眉清目秀,正是虎兕儿,眉心嵌了一枚白/浊的玉珠,薄雾弥漫,忽散忽收。
虎兕儿全然换了个人,老气横秋,朝魏十七点点头,长身而起,颔首道:“你来了!”
魏十七不觉皱起眉头,道:“尊驾是哪位?又如何称呼?”
虎兕儿笑道:“弥罗宗主明知故问,老夫乃天狐老祖,降临此界,暂借这具器灵之身一用,日后定有厚报。”
魏十七看了他眉心玉珠一眼,心下了然,天狐老祖飞升之前,定是在“虎兕出柙刀”中做了手脚,留下退路,万一抗不过劫雷,飞升失利,还有一线卷土重来的机会。不愧是飞升大妖,十二尾天狐,果然手段高明,连血气都未能彻底清洗隐患,反补全此宝,点化器灵,到头来为他人作嫁衣裳。
他心中有些恼火,脸上却不动声色,淡淡道:“未知宋培药安在?”
虎兕儿咂咂嘴,摸着肚皮回味道:“匆匆降临于此,饥馁难忍,便将他一口吞了,勉强吃个半饱。坏了阁下一个徒弟,来日当奉还一双佳徒,老夫断不会忘记!”话音未落,他打了个饱嗝,喷出一缕血气,才从口中飞出,转头又钻入鼻孔。天狐老祖飞升之时,“血气种子”尚未投入此界,他虽感诧异,却并不知晓血气的厉害,没有放在心上,至于区区一个人修,吃了也就吃了,答允还他一双,已经很给面子了。
“虎兕出柙刀”只是身外之物,若有足够的好处,便舍与天狐老祖也无妨,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吃了宋培药,触碰底线!魏十七不再与之多费口舌,毫不犹豫引动血气,一缕气机左冲右突,试图召回“虎兕出柙刀”,虎兕儿稳稳立于松盖下,摇头道:“弥罗宗主不用白费心机了,此刀虽被你洗炼过……”他脸色忽变,似乎察觉到异样,腹中一阵剧痛翻江倒海,“哎哟”大叫一声,双手抱肚俯下身来,弯成一只大虾公。
血气蓬勃,如火如荼,一寸寸向眉心蔓延,危急之时,虎兕儿探出食指点在玉珠之上,念了个“疾”字,身形骤然消失,气机亦随之远遁万里,微不可察。魏十七慢慢收回右手,指尖一点殷红欲滴,虎兕儿抢在他拨动法则之线之前,高飞远走,不过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血气无物不侵,天狐老祖的一缕意识亦未能逃过此劫,或迟或早,终会乖乖送上门来。
魏十七冷笑一声,不急于拿捏他,飞升大能又如何,在他看来,不执拿法则之力,只是大一些的蝼蚁罢了!蝼蚁再怎么折腾,终究只是蝼蚁!
仙都 第八十二节 白日星现
魏十七暂且将虎兕儿之事放在一边,转身离开埋雾谷,唤上金南渡、商结绳二人,找到吞日大蛇佘三娘,她果然老老实实蜷缩在石缝中,头顶一块鹅卵石,服软认输。魏十七见她如此上道,也不假手妖奴故意屈辱她,亲自动手将其放出,命她一起随行,回转九折谷。
离开外域,又重归外域,魏十七的凶名更上一层楼,一路邪魔辟易,无人敢挡他的路,及至押着佘三娘回转九折谷,正一门门主濮合道得知佘三娘胆大妄为,竟勾结业已飞升上界的天狐老祖,夺取“虎兕出柙刀”器灵之身,生吞弥罗宗门人宋培药,这一记闷棍打得他着实不轻,一时竟无话可说。
若放在从前,濮合道说什么都要护着佘三娘,不肯折了正一门的名头,但魏十七的手段他亲身领教过,连“星力种子”都被他轻易夺去,如何还敢硬着脖子犯混,既然魏十七无意开释,也无意追究,他也乐得装糊涂,只当佘三娘是个妖物,跟正一门毫无干系。
宋培药遭罹无妄之灾,白白丢了性命,轩辕派掌门轩辕青不能装聋作哑,他深夜拜访魏十七,问明了前因后果,不禁为之唏嘘。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宋培药转投弥罗宗,跟着魏十七修炼血气正法,原本前途不可限量,没想到中道陨落,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妖族大能修炼到登峰造极,可飞升上界,另辟天地,那么上古之时,人修有没有这等先例呢?魏十七随口提及,轩辕青沉吟片刻,慎重道:“既然魏宗主问起,贫道也不打诳语,鄙派祖师厉阳子,乃半步飞升之人,渡过劫雷,一脚踏入上界,又生生缩了回来。”
魏十七听出了几分端倪,道:“贵派厉阳子祖师可曾说起上界之事?”
轩辕青摇首道:“绝口未提一字。祖师强行中止飞升,惹得天地不容,人神共愤,一身通天彻地的修为,就此烟消云散,随身法宝尽毁,苟延残喘数载,便耗尽寿元,撒手人寰。临去之时,他留下一枚玉简,说日后轩辕派若有惊采绝艳之辈,修炼到飞升化境,可将玉简付诸其人,或可免蹈他的覆辙。”
魏十七道:“不知这玉简现在何处,可否容魏某一观?”
轩辕青叹息道:“早在仙城开辟之初,人心未定,便被浮生子强行借去,至今未还。魏宗主如有机会,不妨待贫道索回,祖师旧物如能重归轩辕派,善莫大焉。”
魏十七不置可否,却将此事记在心中,轩辕青也不再提起,转而说起宋培药,叹息了一回,不经意提起弥罗宗开宗未久,百废待兴,潜夫谷缺少人手,他门下有一对双胞胎姊妹,聪明伶俐,可赠予魏宗主驱使,当个记名弟子。魏十七微微一笑,婉言谢绝,潜夫谷缺少人手固然是实,但并不缺少傀儡,他心中惦记着妖皇罗霰之邀,存了举派迁往妖域魁拔山的念头,自然不会再让轩辕青安插耳目。
轩辕青也不勉强,只是为宋培药感到惋惜。
魏十七在九折谷逗留期间,濮合道、左静虚、涂真人、轩辕青、乙真人等轮番设宴,饮酒谈道,妖族四虫亦颇为知趣,偃旗息鼓,绝不进犯九折谷半步,生怕惹恼了魏十七,引火烧身。金南渡、商结绳仗着主人的凶名,在九折谷中随意闲逛,过足了狐假虎威的瘾,为人所不齿,不过二妖全然不在乎,大口喝酒,大块吃肉,日子过得逍遥自在。
忽忽过了月余,魏十七携金、商二妖,押着佘三娘踏入仙武殿,传送回仙城,一清道人已等候多时,忙赶着八骏彩云车上前来,恭恭敬敬见过宗主。魏十七问了几句,得知潜夫谷风平浪静,并无异样,微一颔首,提起佘三娘登上彩云车,金南渡与商结绳抖擞起精神,鞍前马后效力,一清道人甩动长鞭,不紧不慢往太平山而去。
千重派掌门牛寿通目送魏十七车驾远去,携一干长老门人踏入仙武殿,传送至九折谷,将新炼成的三张阵图付与同道。他来得恰逢其时,魏十七才刚离去,妖族就迫不及待发动了新一轮攻势,这三张阵图未经演练,暂时派不上用场,好在不久之前左迁逢及时送来一批斗战傀儡,解了燃眉之急。
人妖二族在九折谷外大小数十仗,彼此都摸清了对方的手段,为避免伤亡,人修围绕傀儡与阵图大做文章,以战养战,得心应手,成功打退了妖族多次猛攻,不容彼辈踏入九折谷半步。斗战傀儡共有三种,天字号傀儡是一次性损耗品,攻坚冲阵的利器,地字号傀儡能多次渡入血气,多用于守护阵图,这两种傀儡所能承载的“五丁开山符”极为有限,玄字号傀儡截然不同,浑身上下刻满血符,披挂厚甲,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最大的弊端是造价高昂,耗日持久,所用宝材不计其数。
妖族冲锋陷阵,多逞肉身之强,爪牙之利,没什么章法,人修依托阵图与傀儡将来敌分割剿灭,暗合兵法,在千军万马的汪洋大海中,个体的力量掀不起多大浪花,妖族吃了大亏,虽然大兵压境,却始终未能取得实质性的进展。
牛寿通在九折谷逗留了大半载,亲眼目睹妖族攻势如潮,溃退亦如潮,心中有了计较,当下辞别濮合道等诸位掌门,匆匆回转仙城,针对妖族的弱点炼制阵图,预留下傀儡的位置,殚思竭虑,不惜耗费心力。这是千重派得以留在仙城,置身事外的筹码,牛寿通必须堵住悠悠众人之口,千重派不是弥罗宗,他也不是魏十七。
正当全力以赴祭炼阵图之际,牛寿通忽然听到一则传言,太平山潜夫谷弥罗宗内,有宝光直冲霄汉,引动白日星现,二十八宿齐现于苍穹,久久不退。千重派内众说纷纭,不无艳羡,牛寿通第一时间下令禁言,凡千重派门人,一缕不得妄自猜测,背后议论此事。流言很快平息下去,牛寿通却心存疑惑,二十八宿星现,难不成是浮生子销声匿迹已久,静极思动,重又出现在仙城?眼下正当人妖二族激战正酣,不容有失,仙主的这位师弟,委实让人头疼得紧!
仙都 第八十三节 一粒金丹吞入腹
仙城秉承道门一脉,以玄门为主干,左道为侧枝,百川归海,印证大道。诸派所传入门功法大同小异,大抵循合气、开脉、结丹三境,修术、器、符、剑四道,开枝散叶,各有侧重。合气者,搬运灵气涤荡肉身,洗去凡尘,开脉者,灵气贯通经络,储于丹田,结丹者,将灵气凝成一颗金丹,吞吐变化。结成金丹,延寿数千载,天地任遨游,可谓得大自在,然而境界不同于战力,得大自在者未必有大神通,反过来说,有大神通者必得大自在,倒是大差不差。
对修道者而言,结丹还只是第一步,道门一脉围绕这一颗金丹大做文章,号称“金丹百诀”,良莠不齐,冗杂不堪,真正称得上法的,只藏于若干大宗门,秘不示人,唯有核心弟子才能参悟。同是“金丹境”,上法劣法高下判若云泥,这才是正一门、华山宗、千重派、轩辕派、腾霄派等把持话语权的底气所在。
仙城之中,手眼通天的大能不在少数,或为掌门宗主,位高权重,或为供奉长老,逍遥自在,林林总总加在一起,约莫有二十余人,彼此互通有无,扶持帮衬,形成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即便是仙主离空子,亦要卖上几分面子。
要走到这一步,任重而道远,结成金丹修炼上法自不必说,更要将术、器、符、剑四道之一修炼到登峰造极,然而寿数有限,机缘缥缈,人力有时穷尽,仙城固不乏修道种子,往往顾此失彼,缺了那一点点运数,心中再不甘,也只能接受现实。
赵德容出身华山宗,对其中的关窍再清楚不过,她自知资质平平,早已断了修道的念想,一心扑在宗门上,长袖善舞,乐此不疲。令她吃惊的是,宗主的大徒弟李一禾惊才绝艳,回转潜夫谷时只是“合气境”,短短数载便已开脉,灵气如春笋拔节,江河长流,似乎从未遇到过瓶颈。
赵德容心生艳羡,修道如婴儿喝水吃饭睡觉,自然而然一天天长大,何等罕见,又何其幸运!近水楼台先得月,她刻意结交李一禾,一来二去混熟了,有意无意套她的话,这才知道李一禾修炼的竟是“奔潮诀”,顿觉啼笑皆非。“奔潮诀”在仙城流传甚广,粗浅草率,不是什么不传之秘,花些灵珠丹药就能在坊市买到,当做添头都遭人嫌,李一禾又是怎么轻轻松松修炼到“开脉境”的?她一时间心热如火,下足了工夫,旁敲侧击打听,李一禾顾左右而言他,但在赵德容看来,她自个儿都一头雾水,浑不知机缘从何而来。
皇宫就是一口藏污纳垢的大染缸,赵德容在大梁国待了这些年,什么样的勾当没见过,她早看出魏十七与李一禾关系非同一般,有道是‘要想会,陪师父睡’,做师父的要了徒弟的身子,自然会尽心尽力指点,但夏芊和秦榕跟魏十七关系更亲密,一个是凡间的正妻,一个是凡间的侍妾,论容姿各擅胜场,并不比李一禾差到哪里去,怎地道行竟有天壤之别?
赵德容不动声色,趁着下山办事的机会,搜求了十余种“奔潮诀”带回潜夫谷,白日里忙完了,待到夜深人静之时,逐一比对,分辨字眼不同,耗时费力整理出一个校勘过的本子,请李一禾过目。李一禾深感诧异,转念一想便猜到她的想法,见赵德容姿态放得极低,虚心求教,便将自己所学倾囊相授,毫不藏私。赵德容如获至宝,一一记在心中,回去后依法修炼,用功不可谓不勤,却没有什么进展。
赵德容心下了然,李一禾并没有隐瞒什么,她能轻而易举踏入“开脉境”,其中定有不为人知的玄机。她开始留心李一禾的一举一动,很快就发觉了异常,魏十七贪恋美色,旦旦而伐,缠着李一禾不放,她被迫将灵丹妙药当零食吃,才勉强撑了下来。原来李一禾的修为境界完全是靠药力堆上去的,并不稳固,一旦失控反噬己身,后果不堪设想,也亏得魏十七手段高明,这许多丹药吃下去,才没有爆体而亡。赵德容暗暗咋舌,这是她无论如何学不来,也不敢学的法门,罢了罢了,还是安分守己做好自己的事,不要再有逆天改命的奢求!
就这样,赵德容看着李一禾整日介懒洋洋,病恹恹,道行却一日千里,朝着“金丹境”高歌猛进,及至魏十七离开潜夫谷,去往外域兑现十年之约,她已经着手尝试结丹了。一粒金丹吞入腹,始知我命不由天,结丹乃横亘于眼前的一道天堑,可望不可即,拦去了九成的修道人,凶险万分,如临大敌,这大敌非是旁人,正是自己!
但令赵德容始料未及的是,李一禾忽觉神思困顿,睡了一觉,翌日起身时已结成金丹,眉宇间流光溢彩,精神焕然一新。潜夫谷中有此等眼力的,唯独赵德容一人而已,夏芊、秦蓉二女正闭关修炼,赵德容也不去惊动她们,擅自做主,设下一体己小宴,单独为李一禾贺喜。李一禾承她的人情,喝了几杯淡酒,问起“金丹境”的修行,赵德容趁机说起“金丹百诀”,要修炼上法,唯有向仙城大宗门去求。
李一禾听出她有几分私心,赵德容也没有掩饰这一点,不过这点私心并不与宗门利益相抵牾,如能求得金丹上法,对弥罗宗的壮大也大有好处。她似乎有意游说自己向宗主开口,李一禾微微颔首,随口问了一句对方的修为境界,赵德容一声长叹,告诉她眼下仅得“合气境”,距离开脉尚遥遥无期。
这些时日耳濡目染,李一禾也清楚弥罗宗的底细,赵德容资质平平,夏芊、秦蓉二女俱非仙道中人,能抗能打得只有魏十七一人,要在仙城长久立足,单靠他一人是不够的,师有事弟子服其劳,但这些自有师尊拿主意,又岂容他人置喙?赵德容毕竟出身华山宗,可用,不可信。
日子一天天过去,李一禾终于等到了师尊回转潜夫谷。
仙都 第八十四节 拖延一时是一时
外域激战正酣,人修络绎不绝开进九折谷,仙城空虚,渐渐显出荒废之象,反战的情绪急剧蔓延,若非有斗战傀儡力挽狂澜,只怕九折谷早就沦陷在妖族的铁蹄下。人心惟危,毕竟不如妖物单纯,战事拖得越久,局势就越危及,正是看到这一点,妖族才不惜伤亡继续打下去,坚信一定能拖垮人族,赢得最终的胜利。
妖身强横,血脉与生俱来,人修的道行手段却是靠点滴修持而来,九折谷中的幸存者,无一不是百里挑一的上上之材,聪明人,有心人,明眼人,比比皆是,外域的危局瞒不过他们,斗战傀儡延缓了败局,却改变不了结局,这一场争斗,胜负早已在一开始就注定。但胜负并不重要,人妖二族争斗的目的只是夯实外域这方天地,打造一处禁锢“血气种子”的牢笼,事实上,妖皇几乎将所有遭血气侵蚀的妖物投入外域,只见其入,不见其出,血气没有分毫泄漏,证明离空子的谋划确有几分可行。
直到罗霰亲赴外域柱天峰,见到那一缕血气法则之线,这才知晓离空子坐井观天,枉费心机。但即便如此,人妖二族还要继续争斗下去,加紧夯实外域天地,即便不能长久封禁“血气种子”,能拖延一时是一时,多拖延一世是一世。
濮合道等坚守九折谷,轮番出阵,力挽狂澜,于人心动荡自不能视而不见,临别之时郑重托付魏十七,九折谷不能有失,人修存亡在此一战,在转机出现之前,千重派的阵图,弥罗宗的傀儡,乃不可或缺的两道屏障。仙城诸派的积储,外域战场的收获,尽皆投入了二派,李一禾以肉身为鼎炉祭炼镇道之宝,之所以能撑到今时今日,正得益于此,至于区区“金丹境”,只是虚妄的海市蜃楼,随时都会打回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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