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都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陈猿
羽青凤摇了摇头,抬脚一跺,驾一朵彩云遁空而去,回转妖凤族向族长禀告。群妖归心似箭,却不敢像羽青凤那般失礼,闹哄哄辞别曲莲,作鸟兽散各自离去。无移时工夫,山林间空空荡荡,只有风过树梢,呜呜低吟,曲莲抬手捋了捋鬓边散发,长长舒了口气,望着漫天霞光,呆呆出着神。
六十载光阴悠悠,上界渺茫,天人相隔,宗主当真能平安回转吗?
当曲莲拉大旗作虎皮应付一干妖族使者之时,魏十七等一行业已动身去往天外,九千岁紧随妖皇罗霰,鞍前马后效劳,心中却如波涛翻涌,轩辕青也就罢了,毕竟是轩辕派掌门,神通诡异,或是不小的助力,但魏十七居然携李一禾同行,却是为何?不放心她一人留在残锷山?抑或是身边少不得美貌姬妾?
苍穹之上,罡风肆虐,如万千利刃决荡,魏十七祭起“子午炼妖壶”与“历照前尘镜”,定住层层罡风,开辟一条康庄大道,一行人穿过罡风,平安来到天外。九千岁心中生疑,以魏十七的修为,只须张开血气,便能护住二三人,根本无须大费周折,开辟通途,就算要卖妖皇大人一个面子,也不必做到这等程度。难不成其中另有缘故?他不禁看了李一禾一眼,此女依偎在魏十七身旁,从始至终一言不发,乖巧温顺得像一具前线木偶,莫非莫非
魏十七循着血气指引,来到离空子沉眠之处,一层薄如蝉翼的血膜隔绝星力,他遥遥抬手,将血气尽数收去,星力一拥而入,原本略有破碎的星锁瞬息亮起无数星符,如干涸的大地,源源不绝汲取星力,将破损处一一修复。九千岁留意到一个细节,靠近血膜之时,李一禾竟蹙起双眉,俏脸闪过一丝痛苦之色,待到魏十七收去血气,又渐渐平复下来。他恍然大悟,李一禾极度抗拒血气,难怪魏十七不曾以血气护佑她穿过罡风——不对,抗拒血气的并非李一禾,而是她体内孕育的神物!
仙都 第二十六节 一举两得
动身之前,妖皇罗霰曾告知九千岁,去往上界非是易事,须得借飞升劫雷涤荡下界气息,趁天地重关洞开,偷渡鬼灵域。当年在残锷山顶,九千岁应邀观礼,亲眼目睹吞日大蛇佘三娘飞升上界,妖皇心腹罗霆附骥同行,抱大腿的模样虽然可笑至极,终究顺利通过重关,脱离此界。这回却由谁人引动雷劫?九千岁目光闪烁,心中猜测是魏、罗二人中哪一位。
漫天星辰压得极低,伸手可扪,星力倾注之下,星锁牢不可破。魏十七毫不在意,向妖皇罗霰略一颔首,道:“时辰已到,不可耽搁!”他抬手抚过李一禾秀发,在她背上轻轻一推,李一禾回头望了他一眼,目光中有无限眷恋,随即举步上前,踏入虚空。九千岁见状大吃一惊,飞升上界之人,竟然是李一禾,她何德何能,有如此境界?
星力席卷如潮,凝作一朵莲花,将她稳稳托住,李一禾顿了顿,摇曳生姿,步步生莲,孤身来到虚空深处,体内气机节节攀升,元神十丈冲霄而起,晶莹剔透,神情清冷,傲然仰视穹顶,与平素温柔沉默之态截然不同,犹如一柄出鞘利剑,锋芒毕露。
天昏地暗,群星渐次隐退,彤云滚滚四合,金蛇狂舞,汇成百丈雷池,酝酿足足百余息,刹那间一声巨响,一道劫雷当头劈落,电光霍霍,粗逾井栏,蕴藏无穷天地之威。李一禾抬起右手,掌中“覆海扇”骤然消失,下一刻出现在元神手中,迎着劫雷扇去,覆海伟力如巨龙倒卷而上,将电光冲散,化作无数细流落于身上。
魏十七与罗霰双双出手,接引雷电洗涤下界气息,单凭肉身强横,毫发无损,轩辕青九千岁不敢托大,各展手段,沐浴在劫雷余威下,耳畔嗡嗡作响,神魂为之摇曳,无暇旁顾。
第一道劫雷散去,元神稍稍黯淡数分,李一禾神情自若,垂下眼帘,静静等待第二波冲击。九千岁仗着后背龟壳,卸去雷电之威,身躯麻酥酥,懒洋洋,说不出是舒畅还是难受,妖修不比人修,对劫雷尤其畏惧,神魂一旦失守,血肉碾作齑粉,再无生还之理。他暗暗取出一枚“避雷丹”含在舌下,收敛妖气,藏纳血脉,生怕召来不测之虞。
又过百息,第二道劫雷轰然劈下,天崩地裂,电光充斥视野,一时竟不能视物。魏十七暗暗催动血气,双眸血符轮转,却见元神提起“覆海扇”,掀起覆海之力,再度将电光冲散,灵龟族的这宗至宝不堪重负,寸寸断折,化作碎屑飘散在虚空中。
电光如乱流倾泻而下,由五人分担去,渐次平息,九千岁这才有暇举首观望,却见元神手中空空如也,两道劫雷毁去“覆海扇”,天地之威何其凌厉。他心情黯淡,“覆海扇”乃灵龟族世代相传的至宝,虽然落入魏十七之手,毕竟还留有一线希望,如今这一线希望亦烟消云散,身为族长,他难辞其咎。
劫雷一道接一道劈落,间隔越来越短,威力愈发狂暴,元神又祭起“雁足铜豆灯”,一灯如豆,光晕消长,如梦幻泡影,如露如电,在隆隆雷音中化为灰烬,电光如利剑刺落,元神瞬息消去九成,李一禾身躯微微颤抖,伸手按住小腹,双眸亮起两团神光。劫雷余威失去控制,四散宣泄,轩辕青与九千岁不堪重负,双双闷哼一声,脸色微变。
又一道劫雷当头劈下,魏十七终于出手,抢先一步伸手接引,电光竟偏转些许,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不偏不倚击落星锁。无数星符乍亮还灭,天地伟力将星锁生生抹去一层,犹如赤日坠入江海,水汽凭空蒸腾,荡然无存。
相隔不过十余息,第七道劫雷如期而至,魏十七举手指天,指尖如有千钧重,一道血线分割虚空,血气氤氲荡漾,法则之力扭转劫雷,再度劈中星锁,击破本源。“星力种子”炸将开来,如夜空中的焰火,绚烂只得刹那,虚空中浮现出小界入口,五彩霞光掩映门户,隐隐显出山川河流,原野丘陵,草木鸟兽。
离空子不惜舍去一枚宝贵的“星力种子”,化作星锁封禁小界,不为提防妖皇罗霰,而是担心魏十七心存恶念。他思虑周密,未虑胜,先虑败,算到魏十七收去空积山中两枚“血气种子”,仓促间亦难以炼化,即便挟血气来袭,一时半刻打不破星锁,只得收手退去,待他回复了元气,引动北斗九星,星人合一,自然不惧。然而人算不如天算,离空子万万没料到,魏十七根本没打算跟他硬耗,简简单单携李一禾至此渡劫,借劫雷之威击破星锁,一举两得。
魏十七屈指轻弹,法则之线微微一震,徐徐张开血气神域,将第八道劫雷引落小界,电光淹没天地,万物灰飞烟灭,一人双手抱膝,蜷缩成一团,脸面埋于膝间,浑身赤裸,抱元守一如胎儿,从一片废墟中冉冉升起。
妖皇罗霰须发俱张,趁第九道劫雷酝酿未落,体内刑天血脉暴涨,五指凌空一抓,妖力凝成一柄巨斧,粗砺狰狞,蛮荒气息勃然而作,逼得漫天彤云为之一凝。昔日刑天与帝争神,帝断其首,葬之常羊之山,乃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操干戚以舞。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罗霰血脉喷张,双目赤红,陡然间大喝一声,重重挥斧砍落,虚空片片破碎。
离空子体内发出一声深沉叹息,身躯微微一动,颅顶中开,八片顶阳骨分开一隙,一枚“星力种子”跳将出来,星力扫过,刑天巨斧为之一顿,下一刻四分五裂,妖气滚滚溃散。罗霰如遭重击,眼中滴出两行血泪,胸脯起伏,怒吼如雷,一步步向后退去。魏十七眸光凝处,血气神域漾起层层涟漪,正待将“星力种子”收去,忽然心有所动,毫不犹豫将血气一撤,顺势退出数丈,静观其变。
李一禾在血气神域笼罩下痛苦不堪,元神缩入体内,双眉紧皱,欲哭无泪,用力按住小腹,腰背佝偻成大虾公,瑟瑟发抖。血气撤去的一瞬,她如释重负,泪眼朦胧,撑着双膝直起腰,尚未抬头,第九道劫雷无声无息劈落,大音希声,势不可挡。
仙都 第二十七节 心底无私天地宽
罗霰余光窥见这一道劫雷,心中顿时一沉,李一禾渡劫飞升,先后引动九道劫雷,这最后一击威力绝大,若无人出手抵挡,削去大半威能,李一禾必将身死道消,功亏一篑,然而看魏十七的举动,似乎有意袖手旁观,任其独力渡劫,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罗霰步步后退,心急如焚,却见李一禾小腹内骤然亮起一点神光,一抹虚影稍纵即逝,似方似圆,似长似扁,以罗霰的眼力都看不真切。下一刻“星力种子”失去控制,弃离空子而去,倏忽横掠十余丈,迎着劫雷狠狠撞去,星力化作洪流倒卷而上,将天地之威生生抵住,层层削弱。
李一禾慢慢直起身,眼中露出一丝迷茫,似乎并不知晓适才发生了什么,她仰起头,只见一团耀眼夺目的星光吞吐不定,下意识抬手遮住眼眸,心中本能感到亲切,仿佛漂泊的游子重归故里。
罗霰见状心中一松,出乎意料,有惊无险,原来魏十七还伏下这一招后手,难怪如此托大。无有“星力种子”护佑,离空子就是俎上鱼肉,他当即强吸一口气,腰板一停站稳身躯,右臂往后探去,鼓荡血脉虚虚一握,妖力勃然而作,凝成一面粗粝厚重的巨盾,陡然间暴喝一声,手臂粗/涨一圈,肌肉块块凸起,青筋如小蛇扭曲游动,将巨盾猛力掷出,腰腿随之一软,打了个踉跄,几近虚脱。
巨盾急速飞旋,狠狠击中后背,刹那间不知挤碎了多少骨肉脏腑,离空子猛地向前跌出,从沉眠中惊醒,身躯已不听使唤,顿时脸色大变。巨盾一击,已将他洗炼数千载的肉身彻底毁坏,神魂遭受重创,勉强还吊着一口气,却似一艘将沉的破船,再也经不起丝毫风浪。
离空子目光一凝,望见劫雷之下的“星力种子”,起心意一唤,却唤之不动,李一禾小腹内神光隐现,牢牢控制“星力种子”,他顿时明白过来,师弟浮生子向他提及的神物,撬动天地运势,可遇不可求,竟然与“星力种子”来自同一处。离空子艰难地转动头颈,将视线投向弥罗宗主魏十七,涩然道:“此物何以名之?”
濒死之刻,回光返照,离空子心头一片空明,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明白,弥罗宗主来历极不简单,他凭一己之力收去三枚“血气种子”,凌驾于上古之时三位“血气始祖”之上,观其行止,似乎并无以众生为资粮,吞噬此界之意。既然魏十七决意去往上界,此界残留血气已不足为虑,心腹大患一朝扫平,然而阴错阳差,他终究是错过了冥冥中一线机缘,落得如此下场,可悲可叹。
体内生机急速流逝,留给离空子的时间已所剩无几,妖皇罗霰持干戚接连二击,攻其不备,若“星力种子”在手,尚有逃生之机,如今魂体俱碎,已回天乏力。魏十七静静看了他数息,嘴唇微动,一缕声线传入他耳中:“此物名为‘弥罗镇神玺’,乃三界镇道之宝。”
离空子眼中光彩黯淡下去,心中转过最后一个念头:“原来你来自天外三界之地”肉身如琉璃片片破碎,神魂湮灭,消散在虚空深处。仙城之主,毕其一生枯守空积山,封禁“血气种子”,为此界赢得喘息之机,到头来竟陨落在妖皇之手!
轩辕青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无论怎样,离空子都竭尽所能维系此界,镇压血气,托起仙城,与妖修相抗衡,虽有种种不如意,终是心底无私天地宽。他正色敛袂,朝离空子郑重一礼,道不同不相为谋,但这并不妨碍他致以深深敬意。
劫雷之下,“星力种子”渐次消融,历经万载消耗,终于化为无形,第九道劫雷亦被消磨殆尽,只剩些许细微电光,如春风化雨,轻轻拂过李一禾的脸庞。彤云中开,一道青气垂落在身,李一禾只觉身躯一轻,冉冉升起。
青气接引,重关洞开,飞升上界,魏十七拈过一缕气机,顷刻了然于胸,举步踏入青气,与李一禾并肩而立。轩辕青紧随其后,身躯微微一沉,似欲坠入虚空,魏十七伸手提携,他旋即立稳脚跟,身轻如燕,循青气飞腾而上。仰头望去,十二天地重关层层叠叠,青气贯通二界,隐隐望见雾气弥漫,黑沉沉山脉静默不语。轩辕青呼吸戛然而止,一时间心潮起伏,赌上所有的运势,终于走到了这一步,虽说因人成事,但既为人修,无有天生血脉,相互扶持本是理所当然,丝毫不乱心意。
魏十七伸手按在李一禾肩上,垂目下视妖皇罗霰,朗声道:“罗道友,重关既开,鬼灵域近在咫尺,再不同行,更待何时?”
罗霰心生感慨,刑天持干戚,亲手击灭离空子,才得他瞩目认可,唤一声“道友”,从此之后,二人之间再无罅隙,当共赴上界,开辟一方新天地。他“哈哈”一笑,伸手将九千岁提起挟于腋下,足踏妖云投入青气之中,腾身穿过天地重关。
青气在其身后渐次淡去,重关一一闭合,虚空再度回复了平静,彤云散去,星辰现于苍穹,如冷漠的眼,再无往日光彩。三枚“星力种子”投入此界,掀起风云变幻,绵延千万载,终于尘埃落定,一枚被弥罗镇神玺炼化,两枚毁于飞升劫雷,从此之后,此界再没有“血气种子”,也没有“星力种子”,根本法则之争以一种出乎意料的方式冻结于此刻,不分胜负。
当十二天地重关隔绝二界,弥罗宗主魏十七一行消失在鬼灵域,远在过去之时,三界之地,天帝魏十七心有所感。他与深渊意志第一次交手,挣得两分之势,这一场赌局不输不赢,是偶然,是幸运,亦是天机使然。在迦耶而言,赌局业已结束,他无须交出半成深渊血气,却也未能染指灵山欲界,心存不甘,第二波冲击行将到来。在魏十七而言,赌局虽然结束,弥罗镇神玺未来之影仍未回归,他隐约觉得,投入未来的那一缕神念,一点意识,已逐渐掌握运势,转而撬动三界之地。
光阴长河,以镇道之宝为筏,过去未来互为因果,这正是他执拿根本法则的关键。
仙都 第二十八节 怎一个惨字了得
天地重关落于身后,青光节节消退,魏十七只觉身躯一重,目光扫去,只见黑压压万丈绝壁从眼前掠过,惊呼声在耳畔响起,甫一踏入鬼灵域,便坠入深渊。魏十七并不惊慌,伸手揽住李一禾,凌空一步跨出,横挪十余丈,落于一块凸起的尖石上,青苔湿滑,他立得极稳,双脚有如生根,纹丝不动。
放眼望去,四下里云遮雾绕,身后是湿漉漉的悬崖,刀劈斧削,上下望不到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灵之气,沁入心脾,令人精神为之一振。依天狐老祖所言,鬼灵域有一条深不见底的“大裂谷”,绵延千万里不知首尾,沟通近百处下界,多有鬼物出没,掳掠下界人丁充当奴仆口粮,眼下立足之处,当在“大裂谷”中。
魏十七将李一禾轻轻放下,右手仍扶住她后腰,低头看她神情,脸色苍白,眉眼间掩饰不住倦怠,依偎在他身旁,昏昏欲睡。修道之人气血旺盛,本不须如常人倒头大睡,李一禾熬过九道飞升劫雷,神魂匮乏,身心俱疲,实在撑不下去了。
此刻睡去,于修持大为不利,魏十七从怀中取出一枚补气益神的丹药,捏碎蜡封,塞入她口中,李一禾耷拉着眼皮,看都没看一眼,乖乖含在舌下,药力汩汩涌入体内,却是杯水车薪,不甚顶事。魏十七正待另想他法,“大裂谷”内风向忽变,云雾滚滚散开,一阵异香扑鼻而来,循气望去,只见十余丈高的悬崖峭壁之上,探出一朵青芝来,灵光流动,娇艳欲滴。
鬼灵域中,果然不乏天生地长的灵物,魏十七随手祭起“百鬼推磨鼎”,冲着青芝一吸,便将其摄入鼎内。却听云雾深处响起一声嘶吼,碎石纷纷坠落,一条腰身水桶粗细的大蛇人立而起,鳞片黝黑似铁,眼窝内青光四射,口喷毒物,恶狠狠盯着魏十七,作势欲扑。灵草灵芝之旁,多有蛇虫毒物伴生,魏十七屈指一弹,一缕血气稍纵即逝,从大蛇头颅中剜出一颗内丹,捏于指间看了看,“当啷”一声,丢入“百鬼推磨鼎”中。
那大蛇怔了怔,旋即回过神来,甩头乱撞乱砸,疼得死去活来,吸食青芝灵气苦修三百载,一朝道行尽去,打落凡尘,这次第,怎一个“惨”字了得。不过它心头却还有三分清明,知道来人不好惹,原地折腾了片刻,缩回巢穴舔舐伤口,再不敢露头。
深渊血气一放即收,李一禾腹中微疼,秀眉紧蹙,旋即舒展开来,轻轻舒了口气,并无大碍。魏十七从“百鬼推磨鼎”中摄出一枚龙眼大小的“青芝丹”,坑坑洼洼凹凸不平,卖相十分丑陋,他凑到鼻下嗅了嗅,心中颇为满意,有“百鬼推磨鼎”在手,鬼灵域便是天成的大药圃,取之不尽,随手可得。
“青芝丹”入口即化,药力化作滚滚热流,如雨露滋润干涸的大地,李一禾忍不住哼了一声,手脚和暖,苍白的脸颊泛起红晕,双唇映出血色,平添三分娇媚。她揉了揉眼睛,如梦初醒,懒洋洋靠在魏十七胸口,嘀咕道:“这是在哪里?”
未及回答,却听百丈之外响起一声清啸,妖皇罗霰招呼道:“左近可是魏道友?此地有一石台尚可驻足,何不过来一聚?”
魏十七循声拂动衣袖,云雾如被一只大手搅动,徐徐散在两旁,却见斜下方一块山崖探入裂谷,似鹰嘴,又似断桥,罗霆、九千岁、轩辕青三人立于其上,四下里还算宽敞,不虞有失。他揽起李一禾,双足一蹬,轻轻巧巧飞掠百丈,稳稳落于石台之上,与罗霰见礼,寒暄数语,目光扫过轩辕青与九千岁,颔首打个招呼。
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轩辕青从袖中摸出“同心钥”,向魏十七道:“宗主,是否先联系佘三娘,命其赶来会合?”
魏十七正待开口,忽然心有所感,道一声:“且慢!”几乎与此同时,罗霰双眸一亮,亦扭头望向一处,只听“呼”一声吸气响动,方圆百里云雾尽被一气吸尽,悬崖之上现出一头鬼物,身长丈许,四臂二腿,面目姣好如美妇,上身珠圆玉润,不着一丝,腰部以下却鼓胀如蛛,奔走于峭壁之上,倏进倏退,如履平地。
罗霰哈哈大笑道:“哪来的鬼物,怪模怪样,像个‘蜘蛛娘’!”
李一禾不觉莞尔失笑,觉得妖皇将那鬼物唤作“蜘蛛娘”,十分贴切。这是鬼物第一次现身,魏十七催动血气灌注双眼,眸中现出轮转血符,细细打量那“蜘蛛娘”,不觉心中一动,回头望了轩辕青一眼,若有所思。轩辕青朝他颔首示意,他毕生修持“轩辕鬼经”,炼化轩辕鬼气,凝炼幽冥之力,淫浸其中,再熟悉不过,那鬼物体内弥漫幽冥之力,同出一源,轩辕派果然与鬼灵域牵扯不浅。
罗霰体内刑天血脉极其浓郁,无异于大补之物,那“蜘蛛娘”垂涎三尺,却也本能觉得对方不好惹,绕着石台兜兜转转,忽进忽退,如鬼魅一般幻化出重重虚影,僵持数息才渐次消散。李一禾吞服“青芝丹”后,元气稍有回复,有了几分精神,轻声道:“她似乎只会爬行,不能喷吐蛛丝”
魏十七道:“莫要小看这鬼物,兴许是故意示拙,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李一禾目不转睛望着“蜘蛛娘”,道:“倘真如此,未免太阴险了!”
说话间工夫,那“蜘蛛娘”似乎抵挡不住刑天血脉的诱惑,试探着逼上前,微微仰起上半身,胸脯摇晃,白得耀眼,两条手臂陡然暴长,竟捞向九千岁。九千岁年老成精,早有防备,双拳狠狠击出,妖力犹如实质,泛起层层黄芒。拳掌相交,黄芒急速闪动,妖力如雪狮子向火,彻骨寒意扑面而来,九千岁呼吸不畅,脸色微变。
鬼物神通克制妖力,九千岁一上手便吃了个暗亏,急忙鼓荡妖气,顺势向后退去。那“蜘蛛娘”忽施偷袭,见捞不去九千岁,担心罗霰从旁夹击,又倏然退了回去,继续绕着石台兜圈子,继续耐心寻找可趁之机。
仙都 第二十九节 小鬼难缠
罗霰与魏十七抱了同样的心思,他轻轻咳嗽一声,继续袖手旁观,示意九千岁主动出击,看那鬼物有何手段,借此摸清鬼灵域土著的底细。九千岁真身乃是一头通灵神龟,行动迟缓,不擅飞遁,立于石台之上,背靠悬崖峭壁,三面都是万丈深渊,处境大为不利,他涌身上前,祭起一只羊脂玉瓶,底上口下,朝那鬼物一吸。
“蜘蛛娘”极为警觉,手脚并用,先一步远远避开,暗暗搬运幽冥之力,鼓胀的下体凹凸不平,如波涛翻滚,骤然张开樱桃小嘴,一道雾气喷射而出,疾若流光,不偏不倚击中羊脂玉瓶,将其打得粉碎,“蜘蛛娘”一击得手,趁九千岁不及祭出法宝,又喷出第二道雾气。
九千岁抬起右臂一挡,“噗”一声闷响,如中甲胄,他脸上闪过一层青气,周身骨节“噼啪”微响,旁若无人接了下来。对方这一击化雾为箭,看似气劲伤敌,实则暗藏幽冥之力,阴寒毒辣,防不胜防,不过九千岁左右双臂之上各缚了一块“通灵龟甲”,能抵挡一切有形无质攻击,幽冥之力虽然诡异,却也击之不透。
这“通灵龟甲”乃是九千岁得道之时,斩却凡身卸脱的龟壳,日夜以丹火祭炼,耗费数千载之功,阴阳不落,五行不沾,堪称妖族首屈一指的护身之宝,却被魏十七以“虎兕出柙刀”斩破,毁于一旦。龟甲中分,少了许多妙用,九千岁只得退而求其次,暂且充当护臂,一试之下颇为满意,残甲攻守兼备,倒也别具一格。
见对方攻不破龟甲防护,九千岁心中大定,嘴唇微动,胸腔深处发声共鸣,念动一段含糊晦涩的咒语,瞳仁涨大一轮,占据整个眼眶,透出十二分妖异。“蜘蛛娘”察觉有异,接连喷吐雾箭,试图打断对方施法,九千岁双臂交叉挡在胸前,以“通灵龟甲”一一接下,从容念完最后一句,重重“哈”了一声,喷出一柄薄如蝉翼的如意刀,稍纵即逝。
那“蜘蛛娘”早已退出十余丈,冷不防利刃绕着脖颈一转,美妇头颅掉落,紧接着一条胳膊翕然断开,胸腹间又开了一个大窟窿。九千岁又“嚯”了一声,收回“如意刀”,定睛望去,却见那一颗头颅漂浮于空中,不见半滴血渐出,一缕阴寒之气环绕不去,下一刻头颅自行接回头颈,断臂处肉芽蠕动,转眼挣出一条完好的手臂,胸腹间的创口随之回复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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