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都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陈猿
魏十七指了指丁宁,将其出身来历略说几句,命她上前拜见虢长老,虢孚甲眉头微皱,在他看来圣灵合当斩尽杀绝,不可遗留后患,但魏十七既然收下此女,他也不便多说什么。丁宁察觉虢孚甲的态度,心中暗暗庆幸,幸而抢先一步投靠了主人,敲钉转脚定下名分,若鬼灵大能尽皆在场,纷纷出言反对,主人纵然有心,也难以力排众议。
形势渐趋于明朗,魏十七催动血气神域,逼近另一独目巨人,以石中火烧穿其腹,泄出“清灵之湖”,抹平第二处节点。天地再度震荡,足足持续小半个时辰才渐次平息,令他意外的是,止有一处陌生的时空合拢来,不见清灵之气与幽冥之气对抗的痕迹,死气沉沉空无长物。
丁宁面露讶异之色,大长老割裂时空,为何留下这空荡荡一处天地,白费气力,形同虚设?
魏十七举步上前,血气神域向四下里蔓延,发觉这一处时空广袤无垠,竟看不透边际,更不用说找寻节点了。他沉吟片刻,将丁宁唤到身前,命她尽力为之,探明独目巨人镇于何处。丁宁定了定神,满头黑发无风自动,衣袂猎猎裹紧身躯,鼓荡“清灵之气”,如潮水般滚滚涌去,荡漾千里万里,渐次平复,只剩一圈圈涟漪,向无穷远处蔓延。
灵域不相信眼泪,唯其有用,才能活下去,丁宁倾力为之,不惜将体内“清灵之气”尽数逼出,脸色苍白如纸,身躯摇摇欲坠,气机一落千丈,意识渐渐沉入深渊。正当她灯枯油尽之时,从遥远的未知之地,一缕熟悉的气息遥相应和,丁宁精神顿为之一振,猛地清醒过来,颤抖着伸出食指,指向“清灵之气”的方向。
魏十七伸手提起丁宁,脚下血气翻滚,身影一闪已掠出千丈,虢孚甲匆匆催动幽冥之力,破空遁行,黑暗犹如实质扑面而来,罡风凌厉如刀,魏十七却渐行渐远,一团血云消失在视野尽头。虢孚甲苦笑一声,只得再度祭起“定世简”,青黄两道神光刷落,身躯随之一轻,星驰电掣追上前。
仙都 第九十七节 使出浑身解数
天地动荡终于平息,盛衍小心翼翼挤出时空缝隙,目光闪烁仔细打量一番,并未发现敌踪,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他奉命驻守于此,暗施手段,拖住虢孚甲不令其脱身,捱到师尊赶来,施展神通将对方压制,眼看就可奠定胜局,不防节点忽然被毁,三处时空彼此吞噬,合而为一,虢孚甲趁机脱逃,师尊也只得退避三舍。临去之时,盛丘关照徒儿慎之又慎,切勿轻易现身,盛衍也知晓魏十七的厉害,直到此刻才探出头来。
大敌已然离去,四下里空无一人,盛衍猜想他们发觉了时空割裂的秘密,正着手破解师尊的道法。“阴阳壑”一战令他心存余悸,虽然嘴上不愿承认,盛衍心中却极度清醒,说到底,圣灵一族业已式微,师尊独木难支,他们这些徒子徒孙,根本帮不上忙。他长叹一声,心情有些低落,正待回转时空缝隙,心中忽然一阵悸动,浑身寒毛根根倒竖,蓦地掉过头去,却见一鬼将静静立于身后,面如满月,目似朗星,头顶肉髻藏宝瓶,右手持金刚杵,左手持莲花锤,正是被师尊降服的“鬼菩萨”。
“鬼菩萨”不死不灭,只须逃出一缕烟气,便可死而复生,当日盛丘出尽手段,将其打灭了数十回,也奈何不了他,到头来只得祭动玉璧,寒流席卷而去,收尽烟气,才将其封禁于坚冰中。“鬼菩萨”神通广大,弃置不用未免可惜,盛丘灵机一动,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操纵鬼将阻截来敌,似乎并未收到太大效果。盛衍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鬼菩萨”明明被师尊锁于迷宫之底,怎地全须全尾逃了出来?他急忙引动“清灵之气”,悄无声息布下一重屏障,兀自觉得不够,捏定法诀,暗暗酝酿“清灵神雷”。
“鬼菩萨”眼中露出嘲讽之色,提起金刚杵随手一砸,“清灵之气”应声而散,盛衍大吃一惊,厉声喝道:“你究竟是谁?”话音未落,“鬼菩萨”欺身逼近,莲花锤化作一团黑影当头砸落,盛衍急待闪避,身躯忽被一道寒气裹住,骨节僵硬,寸步难移,无奈之下只得将手一撒,一道“清灵神雷”轰然击落。
仓促间出手,“清灵神雷”威能大打折扣,但眼前一幕却令盛衍瞠目结舌,雷动于九天,直击颅顶,却如泥牛入海,荡然无存。“清灵神雷”有去无回,盛衍气机随之一落千丈,他面露绝望之色,无力反抗,“鬼菩萨”趁机发力,莲花锤砸中头颅,脑壳四分五裂,一缕“清灵之气”挟裹神魂夺路而逃,他张口一吸,便将盛衍吞入腹中。
尸身倒地化作无数冰屑,“鬼菩萨”咂咂嘴,似乎意犹未尽,眸中多了几分灵动,他长长呼出一口白气,低头寻思片刻,转身没入时空缝隙,兜兜转转来到一处节点,见一独目巨人盘膝而坐,生机断绝,腹中“清灵之湖”所剩无几,显然已被抽去一空。“鬼菩萨”绕着独目巨人转了几圈,伸手在其后背一拍,一道寒流倾泻而下,将“清灵之湖”生生冻结,十指如钩,狠狠撕开小腹皮肉,剜出一方晶莹剔透的冰晶,一片片剥开塞入口中,嘎吱嘎吱嚼碎了咽下肚去。
盛衍死得并不冤,占了“鬼菩萨”躯壳的,正是圣灵一族丁云海丁长老。
当年圣灵与鬼灵相争败下阵来,被迫退守“大裂谷”,没想到上七族得势不饶人,一十三位大能联手攻入“大裂谷”,圣灵舍生忘死冲击“灵域”,却如飞蛾扑火,死伤不计其数。危急之时,大长老盛丘强行夺取七位长老的精血,合炼一方“阴神璧”,意欲孤注一掷,将鬼灵大能一网打尽,却不想人算不如天算,到头来功亏一篑。
功亏一篑的原因,在于圣灵族长老丁云海并不甘心舍弃性命,他施展秘术,将神魂藏于“阴神璧”一角,致使此宝沦为一宗“半成品”。盛丘虽是祭主,却未曾察觉丁云海从中作梗,只道精血不足以成就至宝,无奈之下将“阴神璧”藏于极北雪域,汲取寒气孕育灵性,留作圣灵一族卷土重来的后手。
令丁云海始料未及的是,神魂藏于“阴神璧”,意识被寒气冻得浑浑噩噩,陷入永久的沉眠,也幸亏他道行深厚,“清灵之气”又主生发,侥幸保得一灵不失,直到千万载后,盛丘卷土重来,着手祭炼“阴神璧”,才将他一并唤醒。“阴神璧”吸纳雪域寒气,灵性渐趋齐备,却还未生出意识,诞下真灵,盛丘鼓荡“清灵之气”日夜祭炼,原本一帆风顺,但丁云海担心他一旦彻底掌控“阴神璧”,自己将无所遁形,使出浑身解数自保,进两步退一步,进一步退两步,暗中阻止他炼化此宝。
丁云海终究只是一缕神魂,熬不过盛丘的祭炼手段,在他起疑心之前,必须另想他法。他藏身于“阴神璧”,神魂与此宝渐次融合,原本无计脱身,也是机缘巧合,仓南山遣“鬼菩萨”探明迷宫地形,盛丘百计阻止,却未能将其打灭,不得已催动“阴神璧”,倾泻寒流将其封禁。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丁云海冒险将神魂逼出,任由寒流挟裹,一头撞入“鬼菩萨”体内,趁机吞噬鬼将神魂,占了这具躯壳。
仿佛是忍受千万载冰冻之苦的补偿,丁云海终于获得新生,“鬼菩萨”的躯壳经寒流涤荡,穿行冰层如鱼得水,更添三分神通。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盛丘察觉鬼灵闯入迷宫,步步紧逼,以“阴神璧”操纵“鬼菩萨”,暗施偷袭拖延时间,却不料一脚踢在铁板上,魏十七出手将“鬼菩萨”困住,幸好“阴神璧”一气爆发百千寒流,将其抢了回来。
盛丘心生疑惑,不明白“阴神璧”因何突然失控,情势危急,一时间也无暇细究,丁云海却心如明镜,经过这些年融合,他早已成为“阴神璧”灵性的一部分,水乳/交融,难分彼此。这究竟是福是祸,谁都说不清楚。
仙都 第九十八节 瓦罐不离井上破
大敌来袭,盛丘无暇旁顾,抽取独目巨人腹中“清灵之湖”,祭起“归元一气杖”割裂时空,布下陷阱,待庞结庵、龚定势、魏十七杀至,骤然发难,将来敌一一分隔,痛下杀手。“阴神璧”无人主持,丁云海趁机从迷宫之底脱身,他急于恢复元气,不惜背弃祖训,袭杀族人,大肆掠夺“清灵之湖”,一锄锄挖去圣灵族的墙角,将盛丘推向万劫不复之地。
前尘往事涌上心头,既然盛丘强夺他精血祭炼“阴神璧”,那就休怪他针锋相对,讨还公道。丁云海冷笑一声,伸脚重重踏在节点处,脚掌来回碾磨数遍,旋即化作烟气藏入时空缝隙,下一刻,虚空震荡,天地崩坏。
四野寥廓,茫无涯际,不辨时光流驰,血云犹如引路的明灯,不虞走失,虢孚甲闷头赶路,“定世简”青黄二光交替刷过,恍惚间忽觉魏十七遁速渐渐放缓,心知有异,提起十二分小心戒备,却未曾察觉威胁。他略一沉吟,催动“定世简”急追上前,距离对方不过数丈之遥,却见他按落血云,目光投向辽远的未知之地,若有所思道:“又一处时空崩塌了。”
虢孚甲猜测道:“可是庞、龚二位族长所为?”
魏十七不置可否,相隔太过遥远,气机晦暗混沌,一时也难以确认,以庞结庵、龚定势的手段,全力施为撞破时空,并非不可能,但身处其中,又有盛丘从旁窥视,此举太过鲁莽,以二人心性,未必会行此险招。但不论是谁人所为,总是好事,不断压缩盛丘腾挪的空间,距离无处藏身又近了一步。
魏十七朝虢孚甲略一颔首,催动血云疾驰而去,暗暗张开血气神域侵蚀天地,扭曲时空,将迢迢万里缩为尺寸,无移时工夫便来到节点处,“清灵之湖”的气息若隐若现,近在眼前。他抬手放下丁宁,举首注目良久,缓步上前,层层分开屏障,抬手将一团火焰打入虚空深处,又过得百余息,天崩地裂,虚空破碎,熟悉的一幕再度出现,虢孚甲立足不稳,为之色变。
一道身影急掠而出,稳稳落地,正是幽族族长庞结庵,眸光一凝,见魏十七与虢孚甲安然无恙,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自嘲道:“终日打雁,叫雁啄了眼,没想到盛丘竟布下口袋阵,等着我辈一头撞进去,失算了!魏长老与虢长老安然脱身,无恙便好!”
魏十七道:“可惜岳惊风岳长老折在盛丘手中,身死道消,尸骨无存。”
庞结庵对丁宁视若不见,长长叹息一声,悠悠道:“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盛丘是圣灵一族硕果仅存的大长老,神通广大,不可轻敌,此番吃了他的手段,伤亡在所难免,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话音未落,远处再度传来时空崩塌的震荡,他面露讶异之色,止口不言。
前后毁去五处节点,时空彼此吞噬,急剧向内塌陷,仿佛高楼蹋去大半支柱,剩下的不堪重负,无须再推上一把,静观其变即可。虢孚甲见庞、龚二人智珠在握,略加思索,亦想通其中的关节,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危机暂且过去,接下来就要面对圣灵族的殊死反扑了。
天旋地转,星辰一一隐没,割裂的时空荡然无存,众人心神恍惚,下一刻置身于山腹内,四下里开旷高阔,敌我双方对峙,强弱悬殊。鬼灵一边,还剩庞结庵、庞潮生、龚定势、虢孚甲、魏十七五人,仅折了龚决明和岳惊风二位长老,战力依然强横,圣灵一边,大长老盛丘手持“归元一气杖”,面色有几分阴沉,身后站了盛朔望一人,独目巨人横倒在脚边,一干族人死的死,叛的叛,只比孤家寡人好一些。
大长老积威之下,丁宁如坐针毡,躲在魏十七身后不敢露面,但盛丘一时顾不得她,双眼精芒闪动,目不转睛盯着“鬼菩萨”,沉声道:“藏头露尾,鬼鬼祟祟,你究竟是谁人?”
众人不约而同望向“鬼菩萨”,心生明悟,仓南山召出的鬼将只剩一具空荡荡的躯壳,神魂早已泯灭,为异物占为己有,似乎与盛丘不大对付。庞、龚二位族长对视一眼,决定袖手旁观,静待局势明朗,最好对方先斗上一场,多耗去盛丘几分气力。
丁云海“嘎嘎”一笑,满腹怨气,理都不理会,只顾寻找脱身之计,似乎算定大敌压境,盛丘自顾不暇,不敢再额外竖敌。盛丘双眉倒竖,轻轻摇动“归元一气杖”,脚下两个独目巨人如琉璃破碎,残余“清灵之气”尽数卷入“清灵元珠”,目光转为凌厉。攘外必先安内,他绝不容许内部出现纰漏,不管是谁占了“鬼菩萨”的躯壳,鬼灵存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心思,定不会阻止他痛下杀手。
局势一触即发,鬼灵心存默契,各自散开,徐徐向后退去,丁云海心中一凛,下一刻盛丘掀起“清灵之气”,“归元一气杖”凭空勾勒,“清灵元珠”璀璨如星,洞穴中肃杀弥漫,酝酿石破天惊一击。丁云海万万没料到盛丘竟将大敌置之不理,不惜元气大损,也要引动“清灵神雷”,将自己彻底击灭,一颗心沉到谷底。
生死攸关,他将身形一晃,在洞穴内兜转游走,一忽儿化作烟气,一忽儿凝成实体,却丝毫未能驱走心底的危机,“清灵神雷”无视一切皮肉外相,直击本源,避无可避。丁云海有苦自知,神魂尚未与躯壳融为一体,十有八九抗不过“清灵神雷”,他咬牙切齿,熬了这些年,昏昏沉沉浑浑噩噩,好不容易才逃出生天,重获自由,盛丘如此逼迫他,今日就算魂飞魄散,也要拖着他一起堕入深渊!
决死的心念才生,“阴神璧”顿生感应,千百道寒流齐齐爆发,如洪流席卷而至,绕着丁云海急速旋转,犁出一道道深邃的沟壑,纵横交织,难以近身。盛丘为之愕然,脑中灵光一闪,记起当初强夺精血合炼“阴神璧”,有一长老心存不甘,被他强行镇压,脱口道:“你是丁云海丁八叉!”
仙都 第九十九节 是可忍孰不可忍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圣灵十姓十支亦非铁板一块,其中尤以盛、丁二支频生摩擦,虽不至于势同水火,芥蒂在所难免。圣灵“丁”支以丁八叉为首,跻身长老之席后,嫌“八叉”寒碜,易名为“云海”。其时大长老盛丘把持圣灵一族,“清灵神雷”乃“盛”支不传之秘,威力惊人,丁云海深为之忌惮,剑走偏锋,潜心磨砺神魂,使之壮大,使之强韧,以此对抗神雷轰顶。
不想盛丘早在丁云海身旁安插了眼线。
也须是盛丘安插了眼线,也须不是他,也许只是有人心怀怨尤,主动投身,这一切都无关紧要,盛丘得知丁云海磨砺神魂对抗神雷,暗中祭炼“清灵元珠”,将“清灵神雷”的威力推向无上至境。事后证明,盛丘此举绝非多余,当圣灵败退“大裂谷”,他强夺七位长老精血合炼“阴神璧”,丁云海不识大体,仗着神魂强横奋起反抗,被他以“清灵元珠”一气镇压,并没有造成太多困扰。
丁云海深知“清灵元珠”的利害,盛衍乃后起之秀,道行尚浅,仓促撒出“清灵神雷”,撼不动神魂,但盛丘以“清灵元珠”引动神雷,令他毛骨悚然,一时竟生出无可抵御的错觉。好在“阴神璧”滋生灵性,与丁云海神魂渐次融合,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危急时刻有所感应,骤然爆发寒流,将丁云海护定。
魏十七并不感到意外,他早就察觉“鬼菩萨”受人操纵,原以为是圣灵至宝一缕灵性所为,故此关照陶贴做好准备,打算将其摄入“子午炼妖壶”,以雷火炼化,没想到还牵扯出一桩陈年旧事,听上去似乎是圣灵族的丁云海心存私念,与盛丘势同水火,缠斗不休。
他回头望了丁宁一眼,问道:“是你族内的长老?”
丁宁虽无缘得见,却听说过这位“丁”支的前辈高人,忙不迭颔首道:“是,丁长老将我族提升为十姓十支之一,居功至伟。”
魏十七微微颔首,身为大长老,统领十姓十支,连麾下一个长老也压不住,还被他翻出浪花来,搅了个措手不及,这种破事在上七族绝不会发生,圣灵一族的没落,盛丘首当其冲,难辞其咎。
圣灵族命悬一线,丁云海仍只顾一己之私,肆意屠戮族人,强夺“清灵之气”以为资粮,是可忍孰不可忍,盛丘五指虚虚一抓,凭空摄来“阴神璧”,猛地往下按落,一声巨响,玉璧轰然落地,无数血线游走如蛇,正是当年七位圣灵长老的精血。
盛丘目露凶光,须发俱张,厉声喝道:“‘阴神璧’在此,你可收得去?”
丁云海沉默不语,“阴神璧”乃圣灵精血合炼而成,如能收为己有,又岂会等到今日?盛丘见他哑口无言,越发坚定了铲除叛逆的决心,对方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神魂与“阴神璧”牵扯不清,此刻撒出“清灵神雷”,纵能重创丁云海,亦难免波及“阴神璧”他蓦地提起“归元一气杖”,指天画地,将山腹一分为二,似乎使岔了气,佝偻腰背剧烈咳嗽,双手拄杖勉强撑住身躯,涕泪横流,痛苦不堪。
庞结庵举目望去,一道划痕横亘于眼前,将己方拒之门外,他暗自哂笑,分割阴阳,阻断时空,此等手段不过解一时之急,域界侵蚀之下难以持久,白费气力,盛丘为何如此不智。正诧异之际,却见盛丘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忽然一团精血从体内飘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投入玉璧之中,他这才幡然醒悟,盛丘大费周章,只为阻拦一时,借此施展手段对付丁云海,不令其脱逃。
精血离体,咳嗽戛然而止,盛丘撑拄“归元一气杖”,慢慢直起腰,抬到一般便再也直不起身,皮包骨头,有气无力,脸上皱纹如干涸的河床,下一刻,他颤抖着撒开右手,“清灵神雷”无声无息劈落。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丁云海亦察觉大祸临头,起心意一唤,寒流应念而起,绞成一条大蛇,摇头摆尾扶摇而上,才窜出丈许,便豁然溃散。
丁云海心中一沉,匆匆望去,只见“阴神璧”上精血聚拢一处,凝成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腰背挺直,意气风发,正是大长老盛丘,全无一丝老态。他心下了然,盛丘施展秘术,强行剥离血肉,将一身血气投入“阴神璧”,暂且掌控此宝,留下干瘪的肉身作舍命一击。
生死一线,丁云海厉啸一声,身化万千烟气,四散逃遁,神魂不知藏于何处,一瞬恍若万载,“清灵神雷”隆隆不绝,雷声在山腹中回荡,威能没有分毫散失,循气机劈中丁云海,一发入魂,将其劈得魂飞魄散。几乎与此同时,庞结庵与龚定势心存默契,双双催动灵域攻上前,短短十余息便冲破时空阻隔,将盛丘笼罩在内。
“清灵神雷”酝酿许久,一朝击出,仿佛抽空所有,盛丘毫无防备,眼中神采急速消退,肉身被幽冥之力一卷,颓然委地,“归元一气杖”孤零零插于地,“清灵元珠”四分五裂,灵性荡然无存。盛朔望目睹这一切,热泪盈眶,双膝一软跪倒在地,难过得几乎要哭出来,师尊为铲除丁八叉那叛逆,不惜舍去“清灵元珠”,熬到灯枯油尽,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狠狠盯住丁宁,目光中透出彻骨恨意。
丁宁打了个寒战,缩在魏十七身后,心中暗觉羞愧,仿佛自己是这一场惨祸的罪魁祸首,连带丁云海丁长老的罪责,也要由自己一并背负。
山腹中寒气肆虐,冰层飞快蔓延,覆盖每一个角落,以肉眼可辨的速度急剧增厚,庞结庵察觉不对劲,忙祭起“十方破界梭”,化作一抹流光啄向“阴神璧”。距离玉璧尚有数寸,一朵冰花飘然浮现,晶莹剔透,如梦似幻,破界梭击中花心,如遭雷击,从头至尾蒙上一层细密的霜华,停滞于空中,摇摇欲坠。盛朔望又惊又喜,忙回头望去,只见大长老盛丘立于玉璧内,负手而立,周身血丝流淌,俨然已回复鼎盛之时。
又一朵冰花悄然浮现,落于盛朔望后颈,瞬息将他冻成一具冰像,惊喜之色弥漫脸上,生机断绝,永远凝固在这一刻。
仙都 第一百节 千不甘万不愿
盛朔望的死仿佛是一个讯号,“阴神璧”攻势大盛,冰花源源不断挤出虚空,四散飘飞,众人不约而同向后退去,为坚冰所阻,如陷牢笼,只得各自施展手段,不令冰花沾染上身。盛丘立于“阴神璧”内,燃烧精血压制灵性,得以暂时掌控此宝,不遗余力抽取寒气,痛下杀手。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只要能将鬼灵尽数灭杀,从根本上重创上七族,圣灵尚有一线生机,不至于彻底绝望。然而他当真能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吗?
魏十七张开血气神域,将虢孚甲与丁宁笼罩在内,冰花甫一迫近,便被法则之力禁锢,如被一缕丝线悬于空中,来回转动,人畜无害。庞结庵与龚定势见状,双双催动幽冥灵域,三人以域界对抗“阴神璧”,一时间僵持不下,盛丘神情渐渐凝重,他已经揭开最后一张底牌,光阴一寸寸流驰,如若不能奏效,结局可想而知。
域界之内,冰花窸窸窣窣,越积越多,彼此堆积弥漫,摇摇欲坠,寒意化作一柄柄利刃,循气机扑向御主,法则之力承载越多,域界就越发脆弱。时间一长,高下立判,魏十七接去“阴神璧”近半攻势,冰花颤巍巍堆积如山,彼此碰撞,发出轻微“叮当”之响,却无有一朵脱离控制,庞结庵与龚定势却应接得颇为吃力,冰花时不时滚落塌陷,如同行走于刀锋,容不得半点差错。
“阴神璧”内,精血燃烧愈发炽烈,千万载积储一气泄出,四下里冰层越来越厚,牢笼渐渐缩小,将众人挤于一处。虢孚甲祭出“定世简”,神光此起彼落,暗淡归暗淡,仗着道行深厚,尚且撑得住,丁宁却不堪重压,冻得瑟瑟发抖,眉眼蒙上厚厚一层冰霜,呼吸不畅,距离魏十七只有数寸之遥,他的后背仿佛是温暖的源泉,诱惑她贴上去,紧紧抱住,再也不放手。
魏十七眉头微皱,心念落处,一缕法则之线悄然浮现,“铮”一声颤动,血气氤氲而出,削去一朵冰花,同归于湮灭。他估摸血气损耗,觉得尚可承受,当即拨动法则之线,“铮铮”声此起彼落,血气接连不断,将冰花一朵朵削去,血气神域趁势向前延伸,一分分逼向“阴神璧”。
盛丘察觉危机迫近,将九成攻势转向魏十七,冰花摇曳飘坠,又被血气朵朵扑灭,心中的震撼无可言喻,以一己之力对抗极北雪域天地之威,那厮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偏生站在上七族一边,成为圣灵命中注定的厄运。他已竭尽全力燃烧精血,将“阴神璧”的威能催发到极致,眼看精血盛极而衰,仍束手无策,盛丘把心一横,捏定法诀,体内“清灵之气”滚滚向内塌陷,缩成针尖大一团,猛地炸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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