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都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陈猿
盛丘长叹一声,提起“归元一气杖”在玉璧上轻轻一敲,一道道寒流从玉璧后泻/出,急速蔓延,凌厉如刀,争先恐后扑向光亮闪动处,来敌进逼之势顿被寒流遏制,一时间僵持不下。盛衍见状松了口气,这一方玉璧乃是圣灵一族留下的至宝,不久之前才重新唤醒,师尊虽日夜祭炼,毕竟时日尚短,只能稍加推动一二,幸有迷宫阻路,才能拒敌于外,从容施为。
有些事盛丘秘而不宣,盛衍并不知情,圣灵族败退时留下的后手,既非至宝,也非宝胎,而是合七位长老精血,祭炼而成的一宗“半成品”。盛丘原本打算孤注一掷,将鬼灵一十三位大能尽数埋葬在“大裂谷”中,谁知祭炼之时出了岔子,未能如愿,不得已将此宝埋在极北雪域,汲取寒气自行孕化,历漫长年月,阴差阳错,成为圣灵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仙都 第九十三节 出借五百年
远远望去只是冰崖下一道不起眼的裂缝,走到近处才发觉,是一个数人高的开阔裂口,四下里晶莹剔透,结了厚厚一层坚冰,寒流从山腹深处滚滚涌出,令人呼吸戛然而止,举步维艰。庞结庵回头说了些什么,嘴唇开合,声音却低若蚊吟,分辨不清,他打个手势,顶着凌厉寒气一步步上前,庞潮生紧随其后,二人如蝼蚁消失在巨兽口中,转瞬被黑暗吞没。
魏十七审视片刻,见龚定势稍稍偏转身,举手示意他先行一步,当下屈指轻弹,血气见风即长,一道颤巍巍的血膜挡在身前,大步踏上前,虢孚甲与岳惊风顿觉压力一轻,亦步亦趋跟上前,随魏十七闯入迷宫。
山腹中漆黑一片,魏十七眸中血符轮转,视同白昼,迷宫甬道极其狭窄,只容一人通行,冰层粗粝如犬牙,历千万载寒气洗炼,堪比铁石,刀斧难破,岔路比比皆是,朝上下左右蔓延,不知通往何方。“鬼菩萨”一番苦功没有白费,迷宫地势了然于胸,魏十七毫不犹豫折向右行,血膜如盾阻挡寒流,曲曲折折突入山腹深处。
虢孚甲目不旁视,紧紧跟随魏十七,心中思忖着怎生跟他打个商量,却找不到适合的时机。岳惊风目光闪烁,忽然伸手重重一戳,幽冥之力洞穿冰层,却只破开尺许深一个窟窿,寒气如找到宣泄口,滚滚合拢,转眼冻结复原,不留痕迹。岳惊风不觉皱起眉头,山腹之中寒气如此诡异,幽冥之力大打折扣,万一不慎被困在冰层中,只怕轻易脱不开身。
稍一迟疑,便落后了数步,岳惊风加快脚步追上前,忽然脚下一滑,地动山摇,数道寒流凭空而现,朝他们恶狠狠扑来,凌厉无俦,穿透冰层直如无物。寒流分袭三人,各个击破,显然有人暗中操纵,岳惊风并指一点,体内幽冥之力如怒潮澎湃,召出幽冥水火,盘旋追逐,将寒流死死抵住。
辟风族幽冥水火独树一帜,练到深邃处,号称“一滴覆海,一缕焚天”,岳惊风毕生精研幽冥水火,堪称辟风族第一人,连族长岳道中亦自承不及,寒流落入水火旋涡之中,不得寸进,左冲右突数回,忽然失去控制,丝丝缕缕化去。岳惊风心中一定,举首朝虢孚甲望去,只见他祭起虢族至宝“定世简”,一道青光一道黄光紧守门户,将寒流排荡在外,有气无力,迟迟未能化解。
虢孚甲有苦自知,接连二度推衍天机,“定世简”气机一落千丈,不复全盛之时,堪堪自保。他担心“定世简”有失,不愿强行催动此宝,稍一犹豫,挪动脚步靠向魏十七。仿佛察觉到他的心思,血膜徐徐张开,将他一并遮挡在内,虢孚甲压力大减,松了口气,低低谢了一句。
魏十七催动血气抵住寒流,举重若轻,游刃有余,他随口道:“推衍天机非是易事,‘定世简’受损不轻,虢长老可有修复之法?”
虢孚甲叹息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只能徐徐温养,并无立竿见影之术。天机反噬,‘定世简’不堪重负,若强行推衍第三回,断无完好之理。虢族至宝不可有失,如真到了山穷水尽之时,可否请魏先生出言缓颊一二?”
魏十七沉默片刻,道:“虢长老可托言,已将‘定世简’出借与我,为期五百年,如要强行征用,须得我点头。”
虢孚甲心中一颤,万万没料到魏十七亦觊觎此宝,转念一想,出借五百年,这期限大有讲究,他略一推算,脑中灵光一闪,压低声音道:“魏先生可是要往‘通灵殿’一行?”
魏十七坦然道:“不错,下一回‘通灵殿’重启,魏某恰逢其会,听闻内殿危机重重,向虢长老借‘定世简’一用,待到出殿后再归还。”
虢孚甲听到“内殿”二字,顿时心如明镜,许下承诺的不是庞结庵就是龚定势,灵域有资格入内殿的唯有幽冥二族族长,其余人等尽皆望而兴叹。他心念数转,咬着牙答允下来,虢族与魏十七渐行渐远,当初那点情分几近于无,借此重新搭上关系,未雨绸缪,有利无害,他信得过魏十七,借就是借,不屑于吞没“定世简”。
魏十七看了他一眼,颔首道:“如此魏某先行谢过虢长老了!”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虢孚甲毫不犹豫道:“待到此行事了,即将‘定世简’交与魏先生,还望魏先生早日修复此宝,赶得上‘通灵殿’之行。”
魏十七微微颔首,又等了片刻,见寒流纵横决荡,气势汹汹,威能却仅止于此,当下鼓荡血气,将其一一化解,举步向前行去。虢孚甲匆匆跟上,干脆收起“定世简”,不再勉强催动此宝,厚着脸皮沾魏十七一回光。
岳惊风隐隐听得二人交谈数语,寒流肆虐,满耳风声,似有“定世简”三字,分辨不真切。他心中暗暗转着念头,“定世简”乃虢族至宝,与幽族“十方破界梭”、冥族“穿云箭”、辟风族“五云玲珑阁”齐名,瞧虢孚甲之前愁眉苦脸的模样,莫不是出了什么岔子,有求于魏长老?联想到他主动请缨,抢在自己身前,抽空与魏十七窃窃私语,岳惊风暗自冷笑不已。
行不多时,寒流再度爆发,滚滚来袭,这一回强横了数倍,血膜崩紧到极致,薄如蝉翼,嗡嗡震颤,却始终没有破损,如堤坝挡住洪水,只剩一些细流四散宣泄。岳惊风权衡利弊,终于不再顾忌脸面,抢上数步,朝魏十七道一声“叨扰”,闪身藏于血膜之后,只须抵挡寒流余威,压力顿为之一松。
忽听得魏十七道了声:“小心!”紧接着“哗啦”一声巨响,一个高大的身影破冰而出,双手持锤杵迎头击下,岳惊风鼓荡幽冥之力,拂袖迎上前,只觉一股劲风袭来,衣袖片片破碎,如蝴蝶乱飞,露出一条光溜溜干瘦如柴的胳膊。
仙都 第九十四节 十姓十支
岳惊风的胳膊干瘦归干瘦,久经幽冥水火洗炼,强韧如法宝,他闷哼一声,鼻窍喷出两团黑气,振臂接住杵锤,奋力掀开数分,踏足处冰层开裂,身躯前摇后晃。虢孚甲看得真切,忽施偷袭者正是仓南山召出的“鬼菩萨”,右手金刚杵,左手莲花锤,周身黑色火焰荡然无存,双眸蒙上一层惨白的冰屑,显然已被圣灵操纵,如同牵线傀儡。
傀儡终究是傀儡,“鬼菩萨”不知机变,一味狠命压落杵锤,岳惊风催动幽冥水火,得以稳住阵脚,虢孚甲瞩目数息,眸光乍闪,蠕动嘴唇吐出一句言咒,天地伟力重重砸在“鬼菩萨”后背,将他硕大的身躯打得粉碎,化作无数烟气钻入冰层,消失不见。
岳惊风缓缓挺直腰背,甩了甩手臂,破碎的布块冉冉飘起,幽冥之力一转,锈花金线彼此交织,衣袖宛然如故。虢孚甲一言击破“鬼菩萨”,殊无自得之色,沉吟道:“这‘鬼菩萨’神魂为圣灵操纵,神通固然大减,藏身冰层暗施偷袭,却不可不防。”
岳惊风亲身接战,深以为然,但他素来沉稳,并未多言,只在心中默默琢磨着对策。魏十七“嗯”了一声,似乎并不在意,如“鬼菩萨”这等小喽啰,莫说神通大打折扣,便是鼎盛之时,也不过随手打发了事。
四下里寒流奔袭如刀,阴风怒号,越发狂暴凌厉,他鼓荡血气稍作阻挡,步履不停,去往事先约定的地点。其间“鬼菩萨”数度偷袭,似乎对魏十七心存忌惮,远远避开,只冲岳惊风虢孚甲下手,二位长老有所防备,稳稳将其击退,心中却没有半点轻松。如果说一开始“鬼菩萨”只是牵线木偶,随着一遍遍屡败屡战,手段愈见灵活,攻势愈见凌厉,似乎以他们为磨刀石,渐渐如臂使指,完全掌控了这员鬼将。
苍蝇反复骚扰,虽无大伤,终究令人心烦,当“鬼菩萨”不依不饶,气势汹汹再度来袭,魏十七心有所感,抢先张开血气神域,将其封禁在冰层中,血线合拢,碎尸万段,烟气被生生抹杀了小半。令他不无意外的是,寒流骤然爆发,成百上千蜂拥而至,不遗余力将“鬼菩萨”抢了回去,就此偃旗息鼓,再也没有出现。
魏十七心中有所猜测,一气爆发百千寒流,绝非轻而易举,这“鬼菩萨”对圣灵而言似乎颇为要紧,区区一个鬼将难不成他隐隐有了定算,暗中将陶帖唤出,隐晦地提点几句,命他做好准备。陶帖是个小滑头,听到要对付真灵一流的强敌,扭扭捏捏推三阻四,但此事却由不得他,到时候主人二话不说,将来敌往“子午炼妖壶”中一塞,纵然不情愿,也只好硬着头皮上。唉唉陶帖一边抱怨命苦,一边抓紧积攒神雷,为了自个儿的小命着想,关键时候万万不可偷懒含糊。
寒流突然爆发令盛丘措手不及,盛衍等只道是大长老所为,但盛丘心中清楚,玉璧背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左右这一切,他并不清楚个中缘由。来袭大敌究竟是何方神圣,他心中也大体有数,“阴阳壑”一战之所以一败涂地,关键在于魏十七、庞结庵、龚定势三人,上境“灵域”无懈可击,彼辈修持虽未臻于极致,以一敌三,必败无疑。
盛丘注视着玉璧之上三路光点迅速逼近,不再驱使寒流骚扰阻击,这些小手段并能收到效果,只是白白浪费时间精力罢了。他不再做无谓之举,挥手命族人退下,各自准备接战,盛衍、盛朔望、盛荷泽、丁宁等对视一眼,躬身退下。
圣灵一族仅存的精锐尽在山腹深处,虽然占了地利之便,终究是作困兽一搏,成则尚有一线生机,败则死亡葬身之地,圣灵族人尽皆了然于胸,却无惧无畏。然而并非所有人都视死如归,盛丘一袖救出“阴阳壑”的族人中,丁宁是个异类。
圣灵族原有十姓十支,血浓于水,同气连枝。在争夺灵域一战中,诸支长老族人先后陨落,仅存“盛”、“丁”、“计”三姓,退入下界苟延残喘。盛丘是圣灵族硕果仅存的大长老,执掌“归元一气杖”,引领族人休养生息,繁衍壮大,数万载光阴悠悠,“丁”、“计”二支日益衰落,族人已寥寥无几,只得依附盛丘,低三下四,求他庇护一二。
盛丘心胸开阔,对圣灵族人一视同仁,得其悉心指点,丁宁才脱颖而出,跻身“圣灵种子”之列,有幸征用独目巨人腹中“清灵之湖”修持,道行水涨船高,与盛衍、盛朔望、盛荷泽等齐名。盛丘并不在意姓支之别,但在丁宁心目中,她始终是外人,一种无可言喻的孤独,一种无可言喻的骄傲,始终埋藏在心底,从未向人表露。
即使没有大长老盛丘,“盛”支也是有资格执圣灵族牛耳的,在此之前,盛丘的得意弟子盛姬始终压丁宁一头,令她相形失色,若说没有嫉妒,那是在诓骗自己,盛姬的耀眼令所有人都无法直视,丁宁心中虽有不甘,却也承认远不及她。
然而在攻打“大裂谷”的首战中,盛姬肩负重任,竟一去不复返,身死道消,不曾留下任何痕迹,丁宁在震惊之余,仿佛挪去了后背的大山,头顶的阴影,感到如释重负的轻松。及至大长老孤注一掷,献祭一界天地,将族人渡送至上界灵域,上七族鬼灵早有准备,倾巢而出,联手剿灭圣灵大军,丁宁亲眼见魏十七凭一己之力扭转大局,有生以来第一次生出惧意。
圣灵是不能对鬼灵屈服的,但魏十七没有修持“幽冥之力”,并非鬼灵族人,这给了丁宁说服自己的理由。
如果说最初只是一颗沉睡的种子,随着大长老盛丘壮士断腕,抛下无辜族人独自逃生,其中就包括“丁”支仅存的一点血脉,叛逆终于开始生根发芽,丁宁觉得她不能再一条道走到黑。盛丘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七位长老以精血浇灌的遗宝上,然而丁宁冷眼旁观,此宝似乎并非无知觉的死物,乖乖听从盛丘的祭炼,圣灵族最后的希望之火,也渐次萎靡黯淡。
当鬼灵挟大胜之势悍然来袭,丁宁已经做好了孤注一掷的准备。
仙都 第九十五节 镜花水月一场空
经此一番挫败,盛丘就此偃旗息鼓,不再横加阻拦,魏十七等顺顺当当抵达约定的地点,岳惊风以幽冥之力唤动“传音玉蝉”,过得片刻先后得庞潮生、龚决明二人传言,左中二路俱已到位,一炷香后同时发动进攻。
大战在即,虢孚甲心中并不平静,此番主动请战是存了别样的心思,当真对上圣灵大长老,他并没有多少手段可用。虢孚甲是上七族硕果仅存的言咒师,然而追本溯源,言咒依旧是幽冥之力的变化而已,对上圣灵毫无优势可言,而虢族至宝“定世简”又灵机大损,萎靡不振,思来想去,手头也只有“灵纹神通”可用。
然而“灵纹神通”用一道少一道,终非长久之计,他仔细盘算下来,决定避开大长老盛丘,只对付那一干圣灵小辈,落在幽冥二族眼中,虽有避重就轻、以大欺小之嫌,但为虢族长远计,也不得不舍了这张老脸。辟风族的前车之鉴,历历在目,灵域局势风起云涌,虢孚甲并不认为虢族可以高枕无忧。
三人默默无语,静候一炷香光景,“传音玉蝉”振动双翅,响起进击的讯号,魏十七伸手轻轻一推,血气神域向前蔓延,法则之力笼罩之处,不管有路没路,冰层分崩离析,“哗啦啦”塌落一地。岳惊风曾亲手试过,深知冰层坚不可破,没想到域界一立,摧枯拉朽,如此轻易就铺开一条康庄大道,心中不由五味杂陈。
坚冰层层瓦解,魏十七/大步踏上前,与庞结庵、龚定势几乎同时杀到,眼前豁然开朗,已闯出迷宫,撞入一处开旷高阔的洞穴,下一刻虚空荡漾,天地更换,目光所及深远寥廓,头顶是无穷尽的星空,众人近在咫尺,远隔天涯,彼此不再交通。
“归元一气杖”分割阴阳,阻绝宇宙,盛丘定下各个击破之策,将众人一一围困,命盛衍、盛朔望、盛荷泽、丁宁等依托独目巨人,腾挪牵制,舍命将来敌拖住,他则持定“归元一气杖”,气机一转,径直落于岳惊风身前,二话不说,木杖划过,“清灵元珠”大放光明,“清灵之气”化作滔天巨浪,迎头拍下。
岳惊风心知肚明,在这位圣灵大长老眼中,自己是最弱的一环,合当最先斩除。他双手捏定法诀,鼓荡幽冥之力,脑后幽冥水火双双浮现,彼此追逐往来,牢牢抵住“清灵之气”。盛丘弃一切变化手段不用,催动“清灵之气”一波波冲击,执拿大势,无懈可击,岳惊风被困于一隅,腾挪余地越来越小,幽冥水火彼此靠拢,乃至于双双湮灭,只能逼出体内每一分“幽冥之力”硬抗重压。
盛丘酝酿已久,“清灵之气”从四方合拢,将岳惊风退路逐一斩去,层层向内压迫,天地如两扇磨盘,上下交击碾磨,岳惊风苦苦支撑良久,周身宝光明灭闪动,诸般法器不堪重负,一一破碎,衣袍四分五裂,只剩一具干瘦赤裸的身躯,丝丝缕缕烟气从毛孔钻出,气机不断跌落。
命数已定,回天无力,过往种种从眼前掠过,岳惊风黯然神伤,幽冥水火炼体,数千载苦修,肉身寿元被“清灵之气”一分分磨去,到头来镜花水月一场空,如若当初在“通灵殿”能多得几分机缘,或许结局会截然不同。
“归元一气杖”所过之处,将岳惊风从现世生生磨去,不留分毫痕迹,盛丘脸上皱纹又深了几分,他轻抚“清灵元珠”,气机又一转,落于冥族长老龚决明身前,“清灵之气”掀起惊涛骇浪,席卷而去。
阴阳分割,宇宙阻绝,魏十七形单影只立于天地间,脚下徐徐张开血气神域,法则之力弥漫每一个角落,无数光点明灭隐现,时空薄弱处一一呈现于眼前,只要打破这一方天地,即可去往别处,与同侪会合。只是盛丘未雨绸缪,提前施展大神通,割裂时空困住众人,岂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破绽?
魏十七双眸亮起七道血符,左三右四,徐徐轮转,于时空缝隙间发现一道身影,若隐若现,似乎全神贯注戒备着什么。心念动处,血气神域将其攫取,那人才起警觉,手足已失去控制,体内“清灵之气”如一潭死水,激不起分毫波澜,身躯冉冉升起,倏忽飘到魏十七跟前。
却是张陌生面孔,方头大耳,五短身材,有几分憨厚相,眼珠骨碌碌直转,张口结舌,似乎要说些什么。魏十七屈指轻弹,一缕血丝没入他眉心,短短数息便了如指掌,那厮名为“盛菏泽”,是盛丘精心调校的弟子,“圣灵种子”中的佼佼者,奉师尊之命看守这一方天地,不惜一切代价将他拖住。
盛丘以“归元一气杖”割裂时空,于每一交汇节点立下独目巨人,盛菏泽得以源源不绝汲取“清灵之气”,藏身于时空缝隙,不入现世,原以为万无一失,不想在法则之力笼罩下无所遁形,来不及生出反抗的念头,就被魏十七揪了出来。
魏十七举首望向盛菏泽藏身所在,隐隐察觉“清灵之湖”的气息,人为切割时空,终非浑然天成,边缘交汇处最是薄弱,盛丘以独目巨人镇住破绽,一举数得,但对魏十七而言,独目巨人本身就是破绽,如黑暗中的火光,指明了方向。
他抬手一按,芥子珠松开一隙,石中火飞将出来,没入盛菏泽体内,顷刻间将其烧成灰烬。
魏十七掌托石中火,血气神域撕裂时空,掀开一层层无形屏障,却见一独目巨人渐次浮现,盘坐于虚空,双目紧闭,如泥塑木雕,三处时空蔓延交汇,正压在他身下。凝神审视片刻,察觉独目巨人神魂已灭,如一具行尸走肉,腹中“清灵之湖”业已耗去小半,显然另两处激战正酣,汲去海量“清灵之气”。
魏十七眸光闪动,隐隐窥得“归元一气杖”划破虚空,灭杀万物,他毫不犹豫将石中火打入独目巨人腹中,釜底抽薪断了圣灵的资粮,转身踏破虚空,迎向大长老盛丘。
仙都 第九十六节 欲速则不达
欲速则不达,魏十七并没有粗暴地撞破虚空,而是张开血气神域,以法则之力破除无形屏障,前一层豁然中开,后一层随之合拢,不令时空轰然崩塌,引发不测之虞。由此带来的后果是,当他追踪盛丘气机踏入另一处天地,早已人去楼空,清灵之气与幽冥之气搅成一锅粥,余波激荡,殊难分辨。
魏十七拨动法则之线,血气氤氲弥散,数息后,清灵之气与幽冥之气双双倒流,各自聚拢成团,幻化出盛、岳二人的身影。幻象只留存一瞬,岳惊风倏然溃散,盛丘似有所察觉,深深望了他一眼,随之湮灭。虽未能窥得二人交手一幕,岳惊风的陨落确凿无疑,盛丘来去自如,已去往另一处时空。
避强击弱,各个突破,不会是庞结庵,不会是龚定势,剩下庞潮生、龚决明与虢孚甲三人,谁是盛丘的下一个目标?
魏十七若有所思,伸手将余澜一一抚平,眸中血符轮转,正待寻找蛛丝马迹,一道纤细的身影从时空缝隙飘然而出,拜伏在他脚下,双手平摊于地,指尖朝前,额头靠在掌心,低低道:“圣灵族丁宁冒死见过大人!”
圣灵一族除了独目巨人这等另类,形容与常人无异,不似鬼灵骨骼清奇,长相千奇百怪,那丁宁秀发如云,体态曼妙,与盛姬有几分相仿,拜伏于地未见容颜,想来也是出挑的美女。魏十七静静看了她片刻,道:“起来说话。”
丁宁稍稍纾解心中忐忑,长身而起,低眉顺目不敢直视,轻声道明来历,坦言圣灵一族行将覆灭,她愿委身投靠,为奴为婢,听凭主人驱使。她出身低微,寄人篱下,与生俱来的骄傲早已磨灭殆尽,只要留下一点生的希望,她不惜低伏到尘埃里。
魏十七不置可否,转而问起盛丘的打算,丁宁虽不知大长老意欲何为,冷眼旁观,也窥破了一些虚实,将自己所知和盘托出,毫无隐瞒。魏十七命她将独目巨人所在的位置一一指出,丁宁只知其中二人,一前一后镇下此方天地,成掎角之势,其余则一无所知。
大长老盛丘携归极北雪域的独目巨人合计七人,魏十七稍加推衍,猜测盛丘割裂时空,当不超过双手之数,只须将节点处独目巨人一一毁去,便可限制其腾挪来去,彻底破除神通。他拿定主意,伸手一招,石中火勃然而作,将独目巨人肉身烧穿,“清灵之湖”轰然泄出,三处交汇的时空彼此吞噬,渐渐合而为一。
丁宁察觉天地震荡,群星摇曳,不禁为之色变,魏十七张开血气神域,引动“清灵之气”修复裂痕,不令时空崩塌。过得片刻,震荡渐次平息,一道青光一道黄光交相刷过,虢孚甲踉踉跄跄跌出虚空,暗青色灵纹足足少了三道,脸色极其难看。魏十七举目望去,却见圣灵大长老盛丘立于远处,手持“归元一气杖”,目光炯炯如炬,盯了丁宁一眼,意外之余不无痛心,气机随之一转,凭空消失。
虢孚甲站稳脚跟,匆匆谢过魏十七援手,长叹一声,摇着头说起别后情形。原来他被困于一方天地,不得其门而出,正凝神探查之际,盛衍频频从旁偷袭,神出鬼没,一时抓不住他的尾巴,耽搁了许久。及至盛丘突然出现,二话不说摇动“归元一气杖”,掀起“清灵之气”当头压下,他被迫祭出“定世简”苦苦支撑,先后耗去三道“灵纹神通”,正当危急之时,天地动荡破碎,盛丘攻势为之一滞,这才侥幸逃了出来。
魏十七心下了然,他与岳惊风、虢孚甲被困于三处割裂的时空,近在咫尺不得互通,直到石中火毁去独目巨人,抹平节点,时空彼此吞噬交融,才恰逢其会救了虢孚甲,如再拖上一阵,盛丘占尽天时地利,这位虢族大长老也难逃一劫。眼下破去一处节点,避得盛丘抽身远遁,只须依此行事,他便无处藏身,最终只得陷入苦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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