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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都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陈猿
    观日崖顶,镇妖塔下,门户悄然中开,紫阳道人身披发白的道袍,头戴残破的紫金冠,举步走出镇妖塔。




第十八节 神物自晦
    魏云牙停下脚步,眯起眼睛望向昆仑掌门,他曾听说过吾紫阳的名字,却是第一次跟他照面。

    星河倒悬,九州陆沉,天地间无一人能幸免,他早知通天阵逆转乾坤的恶果,这些年他远飏海外,足迹不踏入西域昆仑半步,固然有几分忌惮之意,更多的是不想这方天地毁于一旦,波及己身。

    但孪生兄弟的安危,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察觉到他的下落,哪怕千难万难,也要拉他一把。

    纵使事不谐,他也有把握全身而退。难道昆仑派还拿得出第二个通天阵吗?

    当世最厉害的两名大修士,昆仑派掌门吾紫阳,太一宗掌门潘乘年,多年前他领教过潘乘年的手段,一气化三清,出神入化,与他在伯仲之间,谁都奈何不了谁,料想吾紫阳再厉害,也不可能压过潘乘年,他有这个底气。

    魏云牙断喝一声,吾紫阳,还吾兄弟来,平安无事,一切好说,如若不然,万事皆休!

    紫阳道人视若无睹,拍拍朴天卫的肩膀,淡淡道:师弟,辛苦你了。

    朴天卫苦笑一声,怅然道:昆仑掌门,果然不是那么好当的!

    师弟宽心,这种场面千年难遇,天下之大,如魏云牙之辈,又能有几个!

    朴天卫摇摇头退到一旁,心中着实唏嘘,他自视甚高,突破剑丝关只比紫阳道人慢了一步,但这一步,却是咫尺天涯。紫阳道人走到他身后时,他就感觉到异样,掌门体内空空如也,如玄冥长空,没有丝毫真元涌流的气息,这分明是将青冥诀推衍到浩荡无碍的极致,足以与万年前幸存的三位昆仑祖师比肩。

    他自叹不如。

    紫阳道人将目光投向魏云牙,温言道:来了,既然来了,就留下吧。

    掌门所言未能传入镇妖塔,但魏十七读唇语猜了出来,心中怅然若失,不由叹息道:掌门这话说的,真是霸气!

    清明笑道:何止是霸气

    话音未落,剑气所化的明镜之中,紫阳道人轻轻巧巧跨出一步,踏入虚空,脚下青芒微微一闪,现出一柄修长的飞剑,从尖至首长三尺三寸三分,古朴厚重,黯然无光。

    那便是青冥剑。

    魏云牙的呼吸嘎然中断,一双瞳孔先扩张,忽又收缩成针尖大小,赞了句:好,神物自晦!

    紫阳道人跨出第二步,青冥剑嗡嗡低鸣,凭空消失无踪,落足之处,无数青色的剑芒纵横交错,织成一张丈许见方的大网,将他稳稳托住。

    剑芒闪动,渐次隐没,紫阳道人紧接着跨出第三步,青冥剑气从他脚下喷薄而出,凝为一朵朵碗口大小的青莲,笼罩了方圆数十丈之地。

    魏云牙脸上横肉抽搐,一颗心不断往下沉,冷笑道:也不过尔尔

    紧接着第四步,青莲消散于无形,一缕缕细若游丝的青光时隐时现,如海潮席卷,如沙暴漫天,刹那间开遍虚空。

    魏云牙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从御剑,到剑芒,到剑气,又到剑丝,紫阳道人的气势不断攀升,越来越盛,似乎永无枯竭之虞,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他微微弓起身,长吐一口浊气,稍稍摇晃着头颈,骨节深处忽然一连串爆响,现出了天狼本体。

    妖气直冲霄汉,瞬息风起云涌,青空黯淡,一头硕大的白狼傲然立于观日崖,通身晶莹剔透,宛若琉璃,它仰首向天,抿嘴发出一声凄凉的嗥叫,镇妖塔仿佛从沉睡中忽然惊醒,遍布塔身的符箓迸射出耀眼的光华,天地元气狂暴肆虐,连塔下的清明和魏十七都感觉到立足不稳,观日崖仿佛被一只大手撼动,摇摇欲坠。

    清明啧啧称奇,道:你看你看,那就是天狼的‘琉璃’法身!

    魏十七用尽目力,盯着虚空中一缕缕游丝,如柳絮般随风飞舞,心中有些发毛,问道:那就是青冥剑丝?

    清明道:昆仑四诀,青冥居首,论剑气,青冥红莲烛阴混沌相差无几,但修成剑丝,青冥独步天下,无坚不摧,魏云牙即便成就了琉璃法体,也不敢硬撼青冥剑丝。

    掌门为何一口气放出如此之多的剑丝?

    嘿嘿,魏云牙遁术天下无双,要困住他可不容易,你看好了,掌门将施展无上剑域,将它本体永远留下

    明镜之中,紫阳道人跨出了第五步。



第十九节 一剑破万法
    这一步踏出,魏云牙浑身的毛都炸起来,眼前蓦地一花,如水中的倒影被涟漪晃动,刹那间山崩地裂,乾坤颠倒,天地元气失去控制,卷起一场摧毁万物的风暴,他下意识举起右爪挡在眼前,差点以为这个世界的末日提前降临。

    然而这一切都是错觉。

    魏云牙慢慢放下右爪,举头四顾,发觉自己置身于一片荒野,头顶是灰蒙蒙的天,脚下是起伏的丘陵,没有风,没有声音,一片死寂,只有昆仑掌门站在自己跟前,负手而立,仰头望着自己。

    这是剑域?魏云牙嘴里尝到了血腥的滋味,遥远的记忆开始苏醒。

    数万年前,他们从鬼门渊进入这个未知的世界,本以为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谁知一头撞进通天阵,死伤不计其数。天狐阮青愧对追随她的部属,不惜以身犯险,查明通天阵以四十块阴阳两仪碑为阵眼,由一十七名昆仑剑修合力驱动,匆忙间,她定下各个击破之策,天狐黑龙妖凤天狼巴蛇夔牛睚眦朱雀玄龟螭龙青鸟分头迎击,杀出一条血路。那一战,直杀得昏天黑地,流血漂橹,人族妖族的强者逐一登上舞台,昆仑众剑修依托通天阵,将剑域的威力发挥到淋漓尽致,接连斩杀了巴蛇夔牛等七头大妖,战到最后,若非通天阵抽取天地元气过甚,伤了世界的本源,阵图反噬,露出一丝破绽,以天狐为首的天妖无一能幸免。

    阮青关敖穆胧魏云牙侥幸逃了出去,陨落在通天阵中的大妖,只来得及将血胎托付给他们,留下一线传承血脉的机会。

    魏云牙亲身领教过剑域的威力,所谓剑域,乃是剑修以剑创造的一方小天地,在这方天地里,一切法则由他判定,生杀予夺,只在动念之间。

    通天阵一战,一十四位昆仑剑修灯枯油尽,幸存的三位剑修也先后陨落,昆仑元气大伤,自此再无一人能领悟无上剑域,数万年来,能将剑诀推衍至剑灵化形的剑修,亦屈指可数。

    但这其中不包括吾紫阳。

    身陷剑域之中,魏云牙心中生出一丝悔意,吾紫阳说既然来了,就留下吧,莫不要一语成谶,当真应了他的话!

    紫阳道人的身影若虚若实,仿佛随时会破空飞去,他伸出手,看着自己的掌心,微微皱起眉头,似乎并不满意。

    魏云牙心中一动,开口道:第一次施展剑域,还有点勉强吧?

    紫阳道人叹息道:听闻当年昆仑祖师动念成域,日月山河无一不备,吾辈瞠乎其后,望尘莫及

    不等他说完,魏云牙泼开四爪,化作一道流光,左冲右突,试图逃出这方青冥剑创造的小天地。

    不过对付你一个,也足够了。魏云牙,当年在通天阵中,吃了我昆仑祖师青冥剑一击,还记得吗?紫阳道人伸手一握,从虚空中缓缓抽出一柄长剑,三尺三寸三分,正是神物自晦的青冥剑。

    魏云牙不知他为何提起通天阵,他在突围之时,确实中了青冥剑一击,当时凭借琉璃法身硬扛下来,事后也未察觉到异样。但此时此刻,他却隐隐感到不安,仿佛陷入一个大阴谋中,无从脱身。

    紫阳道人屈指将青冥剑一弹。

    一声长啸,声震霄汉,天地动荡,尘烟四起,魏云牙现出身躯,无所遁形。数万年前青冥剑那一击,在他体内种下一缕剑丝,潜伏不动,直到此刻被青冥剑唤醒,破去了它的遁术。

    魏云牙临危不惧,拼尽全力纵身一跃,舒张开四爪,一条白尾如火焰般飞舞,只待再度破空遁去。

    紫阳道人将手朝他一指,喝一声:定!魏云牙应声凝滞在空中,四肢扭曲成麻花,如被无形的锁链缚住,动弹不得,他奋力一挣,却撼不动剑域,一身神通俱被遏制,无处可逃。

    吾紫阳,你好生阴险!天狼遁术迅如光,动如雷,若非体内潜伏着一缕青冥剑丝,紫阳道人未必能在电光石火间感应到他,催动剑域将其定身。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今番来的若是黑龙妖凤,剑域未必困得住他紫阳道人手持青冥剑,足踏虚空上前,至魏云牙头顶,一剑斩下,落在他后颈。

    青光闪动,剑刃迟迟未能破开琉璃法体,魏云牙厉声叫道:吾紫阳,你又能奈吾何!今日一战,不死不休,吾誓将打破镇妖塔,血洗流石峰!

    紫阳道人摇摇头,叹息道:你也是宇内数一数二的大妖,逍遥了数万年,终究还是落得这样的下场,尘归尘,土归土,安心去吧!

    青冥剑低低嗡鸣,瞬息崩解为无数剑丝,绕着天狼的头颈急速旋转,先是根根白毛飞舞于空中,散为细小的尘埃,接着颈部出现一道血痕,黏稠的鲜血四散纷飞,魏云牙吼声不断,拼命摇动身躯,却被剑域死死压住,不得动弹。

    紫阳道人低吟道:域成锢天地,一剑破万法。剑丝闪过一片青光,往里一收,天狼的大好头颅应声落地,魂魄从创口飞出,凝成一头晶莹的小狼,体内云雾缠绕,氤氲不绝。

    魏云牙,郭奎在镇妖塔下,你欲见他,且随我来!他伸手一招,将那小狼摄入袖中,收起剑域,化作一道遁光,投镇妖塔而去。



第二十节 一声叹息
    一道道剑气从明镜中撤出,没入清明掌中,观日崖和镇妖塔的影像越来越淡,最终消失无踪,魏十七叹了口气,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掌门那一剑,是迷雾中的一盏明灯,照亮了剑道的正途,然而对他来说,那一剑是虚幻的梦,永不可及,他已经踏上了歧途,渐行渐远,难道还能再回头吗?

    就算他想回头,掌门也不允许他回头,他是棋局中的一枚棋子,命运的手将他挪到哪里,他就必须在哪里。

    这是他走到今天必须付出的代价。

    清明仿佛猜透了他的心思,道:掌门这一剑,倾剑域之力,破尽万法,无坚不摧,但也并非无敌,远的不说,潘乘年,阮青,关敖,穆胧,乃至魏云牙,都足以力敌剑域。魏云牙败亡在掌门剑下,另有缘故,倒也不能归咎于实力不济。你不用担心,好好哄着阮静,天狐地藏功练到极深处,纵不能与阮青比肩,也会是第二个魏云牙。

    魏十七微微一怔,倒没想到清明对天狐地藏功的评价如此之高,他心中生出几分期许,之前的艳羡和遗憾抛掷脑后。

    诸事已毕,尘埃落定,你且在观日崖等上一阵,待我收了首尾,就携你回去。

    回去?回哪里?虚妄之野?

    清明笑道:镇妖塔外,真实的世界,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他朝魏十七摆摆手,身影一晃,破空飞去,转瞬隐没在云天外。魏十七低头想了片刻,自嘲地笑了起来,他竟然忘了,身处镇妖塔下,发生的一切俱属虚妄,巴蛇妖丹也罢,太阴吞海功也罢,本命神通也罢,都是水中月,镜中花,是幻觉,是梦,他的身躯依旧浸没在元气之海中,什么都没有改变。

    改变的只是他的心境。

    只是,又有谁知道,所谓活着本身,不是一场自以为是的梦呢?

    魏十七伸手折了一枝花,嗅着花香,看着它慢慢消融在虚空中,心想,只愿这场梦一直做下去,永远都不要醒。

    须臾,观日崖顶风云变色,妖气再度滚滚而至,源源不断摄入一枚青黑色的妖丹中。

    同一时刻,远在千里之外的接天岭,群妖汇集,面面相觑,金睛大鹏鸟安德音带来天狐的口信,昆仑掌门紫阳道人亲自出手,以无上剑域斩了天狼魏云牙,逃脱镇妖塔的谋划,就此作罢。

    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还没捂热就落了空,若从来就没有希望,也就罢了,偏生脱困有望,又被生生扼杀,这口恶气,怎能轻易按下!

    李瀚瞅了瞅郭奎的脸色,咬着牙道:将军,属下咽不下这口气!

    郭奎心中诸般滋味此起彼伏,担忧,恼怒,凄苦,失落,一时也放不出什么狠话,他虽被强夺了肉身,总算魂魄犹存,但魏云牙却没这么幸运,紫阳道人会网开一面,放他的魂魄进镇妖塔吗?他摇摇头,叹息道:咽不下又能怎样?

    李瀚森然道:黎郑刘过那四个老家伙,活得也够长了,不如让属下合力将其擒下,就算不能胁迫昆仑让步,也省得他们任意屠戮族人。

    安德音皱起眉头,你就不怕紫阳道人痛下杀手?

    李瀚嘿嘿冷笑道:今番已经狠狠得罪了他,报复在所难免,何不先收点利息,咬他几块肉下来!

    一头面目狰狞的羊面怪拍着大腿嚷道: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憋屈了这些年,也该爷们一回了!干他娘的,老子干他娘的!

    黎洄那贼厮鸟,腌臜泼才,上回害了我那可怜的孩儿,不把他剁成臊子,老子跟他姓!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插嘴道:阴老怪,你就会耍嘴皮子,都改姓八十回了,还改!

    这话寒碜得紧,难得老阴壮气一回,别挫了勇锐,待会剁黎洄,让他第一个上!

    大祸临头,众妖都担心紫阳道人事后清算,群情激愤,你一言我一语,扯着扯着偏了题,一个个打起哈哈来,郭奎冷眼旁观,怎么都觉得他们色厉内荏,尤其是最早挑起话头的穿山甲李瀚,骨碌碌转着眼珠,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闹腾了一阵,也没个结果,李瀚将目光投向安德音,犹豫道:不如你去探探那位大人的口风?

    安德音哂笑道:莫非你还真打算动手?

    大人若有意,老夫誓死追从。这倒是大实话,底下叫嚣着要打要闹,无非是表个态度,闹个情绪,天狐阮青不点头,谁都不敢擅动。

    你为何不自己去说?

    李瀚苦着脸道:这事,还得你去,那位大人跟前,只有你说得上话

    总算听了一句靠谱的话,阮青将他强行扣下来,郭奎毫无怨言,但出了这么大的岔子,连大哥都丢了性命,却不能没有怨愤。郭奎正待说些什么,一声叹息回荡在山岭间,带着数不尽的遗憾和哀伤,他脑中嗡的一响,腾地站起身,心情激荡,无以言表。

    魏云牙的身影慢慢浮现于众人跟前,脸上无忧无惧,似已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众妖纷纷起身下拜,口称大帅,莫敢直视,与之前面对郭奎的态度截然不同。

    天狼兄弟二人,威望相差甚远,论实力,魏云牙仅次于黑龙妖凤天狐,乃是赫赫有名的强者,论权势,他统御妖兵妖将,执掌兵符,说一不二,郭奎与之相比,只是麾下的一名将领而已。

    魏云牙目光如电,扫过当年忠心耿耿的部属,无一人敢抬头吭声,他唏嘘不已,一拂衣袖,淡淡道:落到这番境地,都是旧相识,同为阶下囚,无须多礼。

    郭奎抢上前,急道:大哥,你怎么来了?

    魏云牙涩然道:不来,又能去哪里!只可惜,没能救大伙儿出去,反把自己赔了进来!

    大哥郭奎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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