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明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灰熊猫
同日,广宁镇宣布戒严。
窃明 第十三节
“本将已经被王大人委以先锋重任,明日我广宁大军要兵法镇武,诸君这就回去准备吧。黄石你先留下。”孙得功在军营发号施令完毕,就叫黄石一起回他的住处商议机密。孙得功回家先要去更衣,黄石就站在书房外等候。
乖宝宝溜过来想要说话,黄石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就躲到一边等着去了。
黄石知道她要说什么,通风报信后杨炉火也作了汇报。据他说还不等他开口,孙家小姐就把他召去问话,听他讲述原委后还赏了他几两银子,乖宝宝也是千恩万谢。这两天杨炉火已经开始宣扬黄石如何为那三个亲兵出气了。
进了书房关上门后,孙得功先是冲黄石一笑:“是不是我女儿又想跟我和她娘亲说什么要出去踏雪了?这次可别想我夫人同意了。踏雪踏到消失了快三个时辰,黄石你胆子不小啊。”
黄石张口就想解释几句,孙得功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摊开辽东地图,“说正经事情吧。”
“大人有什么吩咐?”
孙得功看起来显得很悠闲,不急不躁地在广宁、海州等地上看了半天:“小黄,你来看看,这里是镇武,这里是海州。我们的位置很安全啊。”
黄石看了地图一会儿,指着地图上通向广宁的大道:“难道没有人建议去西平堡么?以属下的意见,广宁大军要真想主动迎击,明日出兵的位置应该是西平堡才对啊!”
……
黄石原本的历史中:
天启正月二十一日,后金军利用三岔河封冻,涉渡辽河,广宁军河防军抵抗不到半日就全线崩溃。通向辽阳的康庄大道上,西平堡宛如磐石一般堵住了后金大军。
……
孙得功飞快地了黄石一眼:“小黄你的眼光很准啊,罗一贯说了西平堡,但是我反对,所以王化贞就让他去了,广宁镇本部要去镇武。”
黄石:“……”
“你是奇怪我怎么争得过罗总兵么?”看着黄石的表情,孙得功一笑:“西平堡固然是最直接,也是最可能的进军路线,但是我对王化贞说,不能不防备大金出奇兵,所以还是把大军部署在镇武更安全,可以呼应四方。”
这话说得黄石也是连连点头,确实是稳妥地部署,但是他知道既然有孙得功这个大内奸在,那么后金必然走大道,直取西平堡,他犹豫着说:“罗总兵可是广宁军猛将,有此人在,西平堡恐怕很难攻下。”
“不错,不错。罗一贯总兵官确实是猛将,不过嘛,西平堡并不是他的直属部队,”孙得功满不在乎地解释道:“王化贞下令装备精良的广宁镇本部都要留在他身边,所以罗一贯只有自己去了,西平堡只有河防军而已,罗一贯指挥一批从来没有见过的将领,能指挥灵便才是怪事。”
……
黄石心中的个人看法:如果西平堡的三千守军服从罗总兵的指挥,而不是多次擅自出战,把有限的兵力大半消耗在几次的反击中,那么或许能够坚持到援军到来。
……
“但是镇武堡到西平堡不过短短一个时辰的道路,”黄石提出最后一个疑问:“西平探马一旦确认汗王大军的路线,就会立刻飞马报告王化贞,汗王能及时拿下西平堡么?如果不能,汗王就要被六万广宁大军夹击了。”
“这就是我今天叫你来的原因。”孙得功高深莫测地笑着,手指随即指向了地图上的几个墨点——都处在西平堡和镇武堡之间。黄石紧张地把头伸过去看,知道说到今天的重点了。
……
“老爷——”出了书房就黄石就被乖宝宝领到了庭院无人处。
乖宝宝行礼以后没有站起来,半句话没有说完语调里就带上了哭腔:“婢子知道错了,随老爷打骂。”
“不要叫我老爷,你现在的老爷还是孙大人吧。”
“是,姑爷。”乖宝宝痛骂自己不该仗势欺人,纤细苗条的身影一直在哆嗦,好像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骂完自己后她可怜巴巴地抬头瞟了黄石一眼,发现黄石也在注视她的时候又像受惊的小鸟一样立刻把头垂下去了,那天对亲兵张牙舞爪的模样一点儿影都没有了。
这姑娘没机会去拍电影真是太可惜了,如果演戏为了帮杨炉火圆谎言,那到这个地步也就足够了,但是黄石想从乖宝宝身上打探些消息,所以还要继续下去:“说的都是真心话。”
“是,婢子再也不敢了。”
不敢这种话黄石是不会信的,只要权利还是呈金字塔结构分布,上位者身边的人就永远有着天然的优势,这就是所谓的宰相门前七品官,开工程的不如给领导开汽车的,在海湾打仗的不如陪总统打高尔夫球的。
“你一定很委屈吧。”黄石在寻找着对付她的方法,因为黄石打定主意要从她这里了解孙小姐的真实反应。
乖宝宝斩钉截铁地说:“婢子不委屈。”
真不是个诚实的姑娘!黄石只好打消了正面问话的主意:“那你怎么知道我是为这个生气?”
乖宝宝立刻叙述了一个忏悔者的心路历程,回家后如何反思自己的言行、如何灵光闪现、如何向孙小姐坦白,最后就是在孙小姐的帮助鼓励下灵魂得到升华,决心紧密团结在孙小姐也就是未来的黄夫人周围,苦干实干为建设好黄家而略尽绵薄之力。
“哦,原来如此。”黄石竭力忍耐不让自己笑起来,这个小丫头真好玩啊。不过这个念头也就是一闪而过,因为他惊讶地发现女孩应对得当,这长长的一大篇里竟然没有什么破绽。
“是杨炉火告诉你的吧?”
“不是,”乖宝宝立刻回答,然后才怯生生地问:“老爷怎么这么说?”
她的反应也很快,黄石开始变得急躁了:“我说的对吧?”
“不对。啊——婢子冒犯了,不过真的不是谁说的。”
“这件事情我只和杨炉火说过,你不用隐瞒了。”
“婢子不知道什么杨炉火,婢子也不是听别人说的。”
没看出来她还是一个很有义气的女子,挫折感不断地涌上黄石心头,这股感觉让他大声地说:“不老实回话就不要进我家门,快说是不是杨炉火告诉你的,不然你就可以去和小姐告别了。”
乖宝宝低着头,肩膀抖动了一下,但还是坚持:“不是。”
束手无策让黄石胸中的怒火冲出喉咙,他大声叫好:“好极了,我不问了。自己回去告诉小姐,你不用陪嫁过来了。”
窃明 第十四节
这几天黄石问过不少人来了解明朝富户的生存状况,因此他知道没有依靠的卖身丫头是很悲惨的,父母把她们卖掉后从小被外人养大,饱受奴役也吃尽了苦楚。
像乖宝宝这种容貌等级的一定会沦为老爷、少爷甚至表少爷、堂哥什么的玩物,比如黄石在辽阳细作那里玩过的那个丫头。玩腻了以后就会像一样东西一样随便赏给那个奴仆、家丁,甚至被卖给人贩子。
乖宝宝是这些苦命人中极少数的幸运儿,小姐的丫头不必太担心被糟蹋。如果能成功讨得小姐和父母欢心,这种的丫头就算是为自己赢得了卖身丫头所能期待的最美好前程:成为陪嫁的大丫头。
毕竟没有几个人家会把亲身女儿往火坑里面推,所以陪嫁后未来是有指望的,不用担心忍饥挨饿也不用担心被玩弄后像一块抹布一样的扔掉。二房的孩子也不会受到太多的欺凌,至少家庭地位也不算很低。虽然她不可能有婚姻自由,但是这个时代谁有能有选择的余地呢。
不过乖宝宝的一生被黄石一句话就毁了,她缓缓抬起头,嘴唇抿得紧紧的失去了血色、开始发红的鼻翼飞快地翕动,眼睛拼命张大不让东西流出来,里面满含着委屈和悲哀。黄石扳着脸扭过头,她目光里的辛酸透过两人间的距离,浓浓地流入黄石的眼睛,又流进他的嘴里和咽喉,让他胸口好像憋住气一样的难受,让他不忍心再看下去。
“是,姑爷。”
一声极力抑制情感的声音传入了他耳朵,接着是乖宝宝急促的呼吸声和起身时衣服摩擦发出的窸娑声。
“等等,”黄石叫了一声,他猛然醒悟自己是在折磨一个可怜的女孩子。愤怒迅速从他胸膛中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惭愧和抱歉。
黄石吸了一口气,又转头紧紧盯着乖宝宝。她也紧紧盯着黄石的嘴,双手藏在袖口里拢在腹部,向前微微弓着腰。虽然她更努力地睁大眼睛,但泪水还是要夺眶而出了。
“我问你最后一遍,真的是最后一遍哦。谁?是谁告诉你我生气的原因的?”
乖宝宝闭上了眼睛,泪水立刻汇聚成两道溪流,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从她脸上掉下去。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哭声,拢住的双手也分开捂住了嘴。呜咽了很久她开始挤出一连串不成调的音节:
“真的没有人,姑爷。”
说完她又闭着眼睛紧紧捂住嘴,但是透出来那嚎啕声还是听得黄石都感到心碎,他自顾自地说:“绝对是杨炉火告诉你的,我再没有跟第二个人说过……”
“不是,”乖宝宝放开袖子,泣不成声地说:“姑爷错怪了好人。”
真的是一个很讲义气的mm啊,哭得梨花带雨的乖宝宝让黄石满心都是歉疚,他想自己也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好男儿,何必总要耍这些阴谋诡计,还总要利用女人做突破口。
“不用狡辩,你才这么点心眼还想骗我?我不是笨蛋你也不要把我想成笨蛋,我最恨有人把我当笨蛋。”黄石说完停顿了一下。
乖宝宝哭得更厉害了:“婢子没有……”
“住嘴!再敢撒谎我就真的把你轰走了。”黄石恶声恶气地说道,这话不禁让乖宝宝立刻闭上了嘴,连哭声都停顿了。睁开眼睛的乖宝宝的大脑正在飞速运转,琢磨黄石这话的含义。
“你很讲义气,所以我决定原谅你了,讲义气是好事,所以我不打算追究了。”黄石说完就看见乖宝宝手又恢复成拢在腹间的姿势,黑眼球滴溜溜地乱转。他哼了一声,乖宝宝马上垂首听命,听着他继续说:“但是冲我撒谎无论如何都是不对的,回去向小姐讨罚吧。”
“是,老爷。”称呼恢复了,乖宝宝的语调也恢复正常不少。
“以前我没有把话说清楚,但是我现在把话和你说明白——不许对我撒谎,你陪嫁过来以后更是如此,绝对不允许!”
“是,老爷。”乖宝宝立刻点头如捣蒜,声音也活泼起来。
“别嬉皮笑脸的,严肃点。”黄石绷着脸说完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来,乖宝宝偷看了一眼,又捂上了嘴,不过这次她是在笑。
“好了,你老爷我要走了。不过我要亲口听你说一句:再不敢对老爷撒谎了。”
“从今以后再不敢对老爷撒谎了。”
“再犯怎么办?”
“再犯听凭老爷责罚。”乖宝宝飞快地回答。
“这次知错了。”
“婢子知错了。”
“知道就好,不要把我当笨蛋。”
“婢子不敢。”
“嘴上说不敢,可是你还是要干。”
“婢子一时鬼迷心窍。”
“果然还是杨炉火说的。”黄石说完叹了口气,乖宝宝愕然的表情让他觉得好玩极了,就动手刮了她鼻子一下:“真是个坚强的丫头,不过还是被老爷我套出了话。”
“啊。老爷原来,原来是在套婢子。”乖宝宝一下子就像个泄气的皮球软了下去。
这样子黄石越看越觉得可爱,忍不住伸出右手,用食指和中指掐了掐她脸颊。
手感很好,黄石愣了一下,脸色也渐渐变了,手指跟着又挪到她嘴边,食指搁在她唇间,配合中指夹住下面的那只朱唇。感受到指间的滚烫柔软时,黄石猛地哆嗦了一下,觉得喉咙一下子有些发干,直咽了一大口唾液。
目光随着自己的手指缓缓下移,从光洁的脸边、脖颈滑过,触手一片冰凉。被领口挡住后,黄石又吞咽了一下口水,向前挪动了一步,左臂从腋下穿过绕到背后,把女孩往自己怀里扳了扳,右掌滑下去握住了她的腰。
“老爷。”轻轻地一声呼唤。
“嗯?”黄石左臂拢着女孩的腰,右手抚mo着她的臀部,漫不经心地答应了一声。
“老爷。”她又叫了一声。
“什么事?”黄石恋恋不舍的目光一路上移,看见小丫头也挑眼看着自己,嘴角向上弯着,含着一股令男人心跳加速得妩媚,长长的睫毛下面流动着的眼波里,发出水光一样的涟漪。
黄石的呼吸越发沉重,他抬起头左右看了一圈,就把乖宝宝拉到假山后面。
乖宝宝被跌跌撞撞地拖到假山后,黄石就急不可耐地把乖宝宝转了一个身,推朝假山方向。把女孩按得弯下腰后,他一把撩起她的上衣就试图扯下长裤,出乎意料地是她开始进行抵抗了,左手撑住面前的岩壁,右手死死攥住裤带的活结不放。
“老爷,这里不行。”
“松手。”黄石拉了两下没能把裤子拉下来,被欲火烧得几乎要冒烟的男人低低怒吼了一声,左手按在女孩撑墙的左肩上,让她站不起来,另一手环过她的腰肢去扳手指。
“老爷,这里真的不行。”乖宝宝死活不肯放手。
“住嘴,爷火被你勾起来了,不行也得行。”
不敢喊叫的乖宝宝拼命扭动了一下,还是没有挣脱身高马大的男人,她双手撑墙,猛地掉头咬在了肩头的那只手上,剧痛顿时让黄石大叫一声松开了手,放开了怀里女孩。
乖宝宝立刻转过身,扑过来察看黄石的手——几个牙印下开始渗出血点。
“老爷赎罪,如果是在黄府,婢子一定奉迎老爷。”乖宝宝赶紧掏手绢:“小姐一直想给老爷写信,到时候就会让婢子送过去。”
“你怎么知道?又在骗我。”黄石没好气地问道,孙小姐也就算了,一个丫头也拼命反抗,还把自己咬伤了。
“小姐被骂哭了。”乖宝宝一边用手绢给黄石包扎,一边儿紧着解释:“小姐觉得很委屈,可能想和老爷诉说一下。”
“哭了?”
经过两个人刚才的一番搏斗,乖宝宝心态大变,一五一十地向黄石作了汇报。孙小姐和黄石私会后,孙夫人没有说什么,孙得功反倒跑来和女儿说了半天话,离开的时候他女儿已经在痛哭。
她曾经在小姐面前抱不平,说下了聘就是黄家的人了,那用得着大惊小怪。
“对了,小姐好像说要等这两天老爷再下一次聘礼才算数,”乖宝宝露出疑惑的神情:“两次聘礼是什么规矩?婢子问过,可是小姐没有回答。老爷你这两天还要再下一次聘吗?”
“可是我今天回家就要准备出征了啊。”黄石冷笑了一声,一个时辰后军队就要出发去镇武堡了,自己居然还在大敌的家里发疯。他整了整衣服大踏步地离开,没有告诉乖宝宝这就是孙得功要的聘礼,也没有回首看看身后热情的目光。
“疯子、疯子,我真是疯了。”回家的路上黄石一直在痛骂自己。
窃明 第一节
广宁大军完成集结后立刻移师镇武堡。
天启二年正月十九日夜,镇武堡得到确切消息,后金先锋渡三岔河,河防军迅速崩溃。后金随即开始建筑浮桥,三岔河浮桥的对面就是西平堡,辽河守军的报急快马一个接着一个。
黄石的军队实际就是一个千总马队,虽然号称骑兵,但是大部分人只进行了基本的骑马训练,士兵们乘马机动没有问题,但是半数还缺乏马上厮杀的本领。
眼见出兵在即,黄石的部下中弥漫着一股恐慌情绪,他派出了得力干将——代把总赵慢熊去安抚。杨炉火曾经主动要求去做这份,但黄石还是有些担心他是孙德功的人,会趁机散布些动摇军心的话,所以杨炉火只是被勉励了几句。
现在辽东巡抚王化贞处于两难境地,广宁总兵陈渠极力主张立刻出击,趁后金大军刚刚渡河,就立垒在西平堡后,使后金不能放手攻打西平。而孙得功反复劝告王化贞要谨慎从事,不要急于出击,以免中了后金的调虎离山之计。
王化贞犹豫了很久,迟迟不能下决断,六万广宁大军在距离西平一个时辰路程的镇武静坐了一天。
第二天下午,乱作一团的辽东巡抚行在又接到西平快报:后金三万战兵已经大半过河,守军久望援军不至,西平游击沉不住气自行出击,试图焚毁三岔河渡桥,但几次作战都因为兵力不足而失败。
子时,罗一贯副将再发急报,后金四万辅助、辎重兵已经全数度过辽河,正在西平对面搭建攻城器械,估计明日上午就可以完工。
罗副将声称,士兵们都不明白镇武离西平这么近,为什么迟迟不见动静。他还报告堡中将领坚决要求出动出击,摧毁后金攻城器械,不然后金以十倍兵力大举攻城,西平根本无法坚持很久。
这说明西平堡士气已经开始瓦解,部队也开始混乱,罗一贯正在丧失对部队的控制。王化贞思虑了很久,也没有想出万全之策。
孙得功在凌晨急召黄石,然后连珠炮般地下达了命令:“黄石,王化贞最终决定了,他要听一听熊廷弼的意见,然后再作决定,同时他也想请求些增援。这个差使交给我了,现在你立刻去广宁右屯见熊廷弼。”
“敢问大人,属下应该怎么说呢?”
“王化贞要你怎么说就怎么说。”孙得功满不在乎地说,接着他递给黄石一份信,还讲了王化贞的交代。
原来的历史记载,熊廷弼因为和王化贞不和,所以拒绝发动关宁全军而来,但是黄石为了取信孙得功,还是问了一句:“如果熊廷弼统帅关宁军前来,属下是不是要设法拖延。”
“噢,你不用担心,”孙得功笑了起来,拍了拍黄石的肩膀:“熊廷弼绝对不会发兵,你放心去吧。”
“是,大人。”
黄石出来以后立刻叫金求德备马和他一起南行,本来他想叫赵慢熊,但是那家伙安抚了士兵一夜,现在正在睡觉。
出了镇武堡后黄石策马跑在前面,金求德举着火把跟在他身后:“大人,我们去哪里?”
“去广宁右屯,熊经略那里。”黄石骑在马上,再也难以压抑自己的兴奋。
后金崛起以来,大明为了镇压它而积天下之物力于辽东一隅,委实是非同小可。只要能保证广宁不失,那么大明的物资就会源源不断地流入这个重镇——辽东硕果仅存的重镇。而控制广宁镇的人,实际也就控制了大明半数的国库支出。
随着后金的步步紧逼,明军在辽东一次次大败,朝廷和大明天子也意识到应该让武将掌握更多的权利。黄石记得孙承宗就是一个大声疾呼要“重将权”的人,而历史上朝廷也一点点放权给武将,这最终造成了辽东武人集团和辽西将门世家的藩镇化。
天启信用魏忠贤、崇祯政治智商极低,这些是黄石才知道的历史脉络。而天启、崇祯两朝军方的实力也确实不断壮大,黄石记得历史上,辽西武人集团到了明朝末年已经成为不折不扣的独立藩镇。
三点相结合黄石得出了一个确定无疑的推论:只要广宁不失,掌握广宁镇的武将就可以拥有大明最强大的部队。而且这个人将有足够的机会和时间把这支部队私家军化,成为只知将领不知朝廷的武力。
第一步就是守住广宁,黄石交给孙得功的两份报告都有水分,区别不过是哪份更大一些罢了。经过黄石核实,刨除这次出兵携带的武器外,广宁军库存的火炮竟然还有二百门之多,其中重炮就有四十门。
检查城防的时候黄石发现重炮还没有被搬上城楼,这当然让黄石非常惊奇。
历史上第一次将重炮用来守城是袁崇焕。宁远刚收到重型野战炮的时候,守军甚至建议扔掉重炮,理由是既然不打算野战,那么重炮根本没有用!
虽然不知道这段历史,但是黄石也立刻意识到广宁实际上是可以坚守的,镇江之战让他见识了后金的各种攻城手段。他毫不怀疑在重炮的轰击下,无论是望楼、梯塔还是土山都不会有什么机会,最重要的是无论是后金还是大明都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后金对此战术毫无准备。
意识到广宁可能防守住以后,黄石唯一的问题就是如何在这场防御战中捞取最大的好处了。
黄石的通盘计划就是等孙得功发难,然后杀了孙得功取信王化贞这个白痴,利用二百门火炮防御后金攻势。防守几天就可以了,对此黄石也非常有信心,蒙古的援军也正在星夜赶来,历史上就是他们挡住了后金对熊廷弼军的追击。
此外,毛文龙现在也正在动员全军,强攻镇江窥视建州,黄石记得是努尔哈赤亲率精骑赶回,才把毛大游击队长再次赶跑。后金能浪费在广宁坚城下的时间并不多,他们正处于三面作战的境地。
即将发生的沙岭惨败会震惊全国,无论是王化贞为了推卸罪责,还是朝廷为了振作人心,都需要树立一个英雄,黄石只要扮演好这个救世主角色,荣誉和地位会接踵而来。
他今天去见熊廷弼的个人目的,就是向着这个目标迈进,想到孙得功拱手送他一个取信熊廷弼的机会,黄石忍不住浮起得意地笑容,这家伙还真是愚蠢啊。
“大人,这么做不太妥当吧。”金求德突然说话打断了黄石的思路。
黄石诧异地看了金求德一眼:“什么?什么不太妥当?”
金求德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地大声说:“属下以为,大人叫属下而不是叫杨炉火陪大人去见熊经略很不妥当,属下还以为大人只叫属下一个人陪大人去更不妥当。”
黄石猛地勒停了马,金求德一下子从黄石身边冲了过去,转个圈又跑回来后立刻滚鞍下马,站在黄石的马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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