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明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灰熊猫
正四品的督司又到手了,练兵都司这种职务,理论上是负责操练孙得功麾下的士兵,但黄石知道,这个位置更实际的意义却是参将的参谋军官。也是从千总、把总这种低级军官,向游击、参将这种高级军官奋斗道路上的一个中途站和必经之路。
“这份嘉奖令会立刻通报全军。”
孙得功念完后,就一松手,让军令轻飘飘地飞落到书案上,他们黄石彼此注射着,没有人瞧一眼正在飘落的军令。黄石没有问军令中的赏赐,孙得功似乎也忘了那些东西。两个人默默对视,都想从另一个人眼中发觉些东西出来。
这些赏赐也是黄石的报告换来的,他给王化贞的报告虽然不尽不实,但也有队战斗力的分析。更采用后世的统计表格,把各个数字都区分开。王化贞对军事一窍不通,这种写法既新颖又简明,让他看得很是开心。问过孙得功详情后,王化贞大骂孙得功小气,他老人家一高兴就直接给了黄石一个正四品的都司。
还是孙得功首先打破沉默:“练兵都司干得好,下一步就是游击将军了。至于你干得好不好,那完全是本参将一言而决。你这兔崽子,居然也快要当上将军了。”
孙得功的称呼恢复了,又是那种亲密的语调了。黄石把变化记在心里,咀嚼着其中隐藏的信息:
“全是大人提拔,不过……朱家的将军有什么好当的。”
“是吗?”闻言孙得功又小心地拿出一张纸:“那这个如何?这是汗王给你的嘉奖。”
黄石立刻跳起身,毕恭毕敬地双手接过纸条,在孙得功面前,黄石永远不悭吝于表现出对后金的敬意和对明朝的蔑视。机会只有一次,孙得功越麻痹,胜算就越大。
这是努尔哈赤对孙得功、黄石二人的嘉奖,上面对黄石收集情报的高效率大加称赞,对情报的准确及时更是连连夸奖。一次勤奋工作,竟然同时拿到大明和后金两家的嘉奖,来自两方的表扬让黄石还是蛮自豪的。
孙得功最后递给黄石一个密封的信函:“这是四贝勒写给你的,指定只有你能打开。”
“是。”
黄石低着头把信函接过,眼睛中闪烁着疑虑,孙得功的语气里面似乎有些奇怪的味道,是嫉妒还是什么?黄石思考着自己的心事,把书函收到了怀里。
窃明 第八节
火舌贪婪地舔着纸张,被侵犯的信纸受惊一样地变了颜色。黄石凝视着开始变黄的书信,它卷曲着企图避开油灯。
这厚厚的一沓是皇太极的来信,信中对黄石统计物资人员时使用的表格和方法表现出了兴趣,问了不少关于这方面的问题。写信的语气很亲切,更指出了黄石在计算战斗力上的种种不足。
黄石把信又往火上凑了凑,信纸发出噼啪的哀鸣声,焦黄的页面上写着密密麻麻的汉字。整篇的工笔小楷上腾出火光,黄石挪动着手指,直到指尖传来刺痛。
他终于把手中的那团火抛了出去,火光照亮了他最后捏住的那点纸角,上面是皇太极刚劲有力的签名,签名和前面正篇的笔迹完全相同。
签名在黄石面前被火吞噬掉了,红光映照在出神的双眼上,这双眼睛仿佛看到一幅画面:皇太极在烛光下奋笔疾书,偶尔停笔察看一下手边的报告,然后沉思着写下意见,在信最后重重签下自己的名字。
“欲求人以国士相报,必先以国士相遇。”
黄石喃喃吐出皇太极最后对他说的那句话,他可以投奔孙得功,可以投奔毛文龙,他甚至还可以投奔崇祯,但是他不敢投奔皇太极。
“我志在夺取天下,而你太强了,会把我连皮带骨地吞掉。”
火光黯淡了、熄灭了,一阵风吹过,飞灰盘旋在空中。
“对不起,你以国士待我,但我不能以国士相报。”
王化贞的嘉奖让黄石在他部下中的威望更上一层楼,都司离游击只有一步之遥了。用杨炉火的话说,他见过几个用了一辈子挣扎到游击的世袭百户,也听说过好象曾经有一个小兵用了四十年爬到了千总。但是像黄石这样,一年不到就眼看要当上将军的士兵,那可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啊。
“又不是世袭军职,也没有什么。再说又不是第一个。”面对亲兵、部下的一片恭维,黄石表现得很冷淡。
“大人,那个士兵可是四十年,四十年才到千总啊,那些游击也是百户出身。大人才一年,别说将军,就是世袭千户都是指日可待啊。”杨炉火说完这话,周围的亲兵和卫队士兵一个个都把头点的像鸡啄米。
明朝低级军官毕生的理想就是得到世袭军职,这样子子孙孙都可以成为军户中的地主,即使从军也不必从小兵干起了。不过即使是一个幸运的家族,也需要几代人的奋斗来达成世袭百户或者千户这个目标。
“世袭千户?”黄石把眉毛杨了一下,他记得毛文龙,这个要饭出身的小卒,用了没有几年就捞到了世袭平辽将军:“你们认为我就只能到这一步了么?”
望着谢罪不已的一众部下,黄石笑着抛出了一个大蛋糕:“等过两年我当上了世袭千户,杨炉火,还有你们,都要当上世袭百户才不算给我丢脸。”
兴奋的亲兵们一个个满怀憧憬,黄石如同旭日一样冉冉升起,这几个月他的锋芒让广宁军同僚都不敢逼视。一般来说这样飞速的晋升会招来无数的暗算和排挤,可是他们的长官太快了,那些竞争对手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远远抛下。
辽东将门都注意到了这个新星,既然黄石的升迁看起来不可阻挡,那么自然就会有很多要求友谊的手伸过来。孙得功的家族就是辽东武人家族的成员,最近几代不是万户指挥使也是游击将军,黄石和他家结亲的消息会是一个有力的信号:辽东武人集团开始接受并承认他这个年轻军官了。
孙得功向建议黄石将手下的士兵分为两个千总队,提拔两个千总和六个把总来控制士兵们。黄石对此表示反对,因为他考虑到手下的亲兵没有足够的功绩当千总,即使是把总也很勉强。而如果孙得功委派千总的话,自己就有被架空的危险。
“大人,属下的队伍,属下自己会带好的。”
面对黄石第一次的不服从和挑战,孙得功最后还是选择退让了,王化贞亲自任命的广宁都司确实有在自己地盘上大声说话的权利。本来这种不服从可能导致上官在军饷问题上进行刁难,但是孙得功和黄石都明白,现在孙得功是没有立场这么做的。
“属下想让杨炉火、赵慢熊和金求德历练一番,最后从中挑选两个人作为正式千总。”
无论是孙得功的自己的谋划使然,还是皇太极对黄石表现出的欣赏,都决定了孙得功对黄石只能拉拢不能压制。此时孙得功有些后悔没有早日让女儿和黄石成亲了,而黄石则命令杨炉火、赵慢熊、金求德为代把总,他们将在这个位置上积累功勋直到取得正式的把总或者千总资格。
这三个亲兵署理把总职责,每人负责五十个士兵,黄石自将五十人。代把总没有亲兵一说,也没有正式任命,黄石认为这样他们不容易建立自己的独立势力。黄石的亲兵们则对此非常高兴,因为这明确了黄石的态度,他手下的军官不容其他人染指,每个亲兵仿佛都看到了自己当上军官的那一天。
当然,都司手下只有三个代把总是非常离奇和可笑的景象,缺少各级军官会降低对军队的控制力,也容易导致官兵隔绝,更不容易培养起相互的信任和依赖。但这就是黄石的政策,这就是黄石为了巩固自己地盘,取得绝对行动自由所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大年初四,
“大人长命百岁!”
军营中,士兵的祝语此起彼伏,二百余名汉子正享用着大量的猪肉和米酒,醉意酣然的人们向给他们带来这一切的长官——都司黄石欢呼着,尽力表达着他们真诚的喜悦。
他们爱戴的对象也宽厚地笑着,频频挥手相应部下的致敬,心中却在懊悔这次拉拢军心的不足之处。
在这个时代,大明士兵都很自卑,心理上都自认为是低人一等的贱民,他们普遍穷困到卖妻送子的地步了,所以到了春节等缅怀先人的时节,他们也因为穷困拿不出什么像样的祭品,这更让他们感觉自己是丢尽了祖宗的脸。
黄石的手下稍微好一些,他们把刚得到的安家费和军饷凑起来,买了猪肉和面粉,北方人包了饺子,南方的士兵也买了白米和酒。金求德昨天偷偷向黄石汇报,这些穷苦的士兵在祭祖的时候纷纷落泪,一是因为他们从久没有献上过这样丰盛的祭品了;二是他们也必须很快把这些东西分掉——这也是他们的年夜饭。
“早知道我就出钱让这些士兵隆重地祭祖了。”黄石暗暗叹息自己的失策,他本来以为这些拿到军饷的士兵可以过一个舒心的年。他提醒自己以后要牢牢记住,这个时代施恩给士兵远不如施恩给他们的祖宗。
离开军营后,黄石把金求德和赵慢熊招到身边,第一句话就是:“金求德,你可服气了?”
金求德本来建议黄石元旦来劳军,这也是大明的习惯,无论多么悭吝的长官,元旦总是要买些酒肉赏赐给部下的。不光金求德,杨炉火也是这么建议的。
现在听到黄石的问话,金求德有些佩服得向赵慢熊看了过去,后者得意地报以一笑。赵慢熊坚决反对初一去看望士兵,他存心要士兵对黄石产生误会,存心要士兵这两天一直认为他们跟了个一毛不拔的长官。
“这两天,他们骂得很厉害吧?”黄石又笑着问了金求德一句。
金求德负责暗中打探士兵的情绪,以及其他军营的情况。广宁军中最慷慨的一个军官给手下布施了每人一壶酒、一两猪肉,还发了两钱银。黄石的手下什么也没有捞到,眼红之余自然怨恨不已。这怨气也在初二、三得到了充分的发酵,据金求德说还普遍问候了黄石的祖先。
“哈哈。”听到这些让黄石开怀大笑:“他们现在应该惭愧得紧了。”
今天黄石给每人带来了一斤猪肉和一只鸡,酒管够喝。还给了一两银。赵慢熊装着什么也不知道,大肆宣扬说是过年酒不好买到,今天刚刚凑齐,他还代表黄石向士兵们表示了歉意。
“正是,”赵慢熊满脸得色地开口说:“他们被友军嘲笑了好几天,明天肯定要十倍嘲笑回来,而且他们也确实有嘲笑别人的资本。”
士兵今天得到的赏赐大概是平均水平的十倍,为了准备这些东西,几乎把黄石手里的钱花光了。黄石需要的不是钱,他需要士兵为他效死:“果然笑到最后才是笑得最好的。”
“大人英明。”金求德恭维完黄石,接着冲赵慢熊抱拳:“赵兄睿智。”
黄石今天没有带杨炉火来,而是让他带两个人看家。一行人才回到黄石的住宅门前,就听见女人愤怒的尖叫声传了出来:
“杨炉火,你给姑奶奶去吃屎。”
窃明 第九节
女孩子泪眼汪汪地站在院子中央。
亲兵们都是一脸的尴尬,但是黄石没有发话,他们只能偷偷向后蹭。
进门后黄石一眼就认出了这丫头,她当时正手舞足蹈地向留守的几个亲兵喷洒着怒火。见到黄石以后,贴心红娘立刻摇身一变成黄石以前见过的那个乖宝宝。乖宝宝把双手敛在袖口中,挪着小碎步就凑过来向着黄石行礼问安。
乖宝宝带了一封信来,看黄石不在就要留守亲兵去把人找回来,她坚持要亲手把信交到黄石手中。三个亲兵奉命好好看家,这又不是重要的事情,自然不能去找黄石回来,至于军营当然更是不能带良家去,结果她就发彪了。
听完经过后黄石气得手臂都发抖了,自己辛辛苦苦地拉拢人心,难道就是给一个丫头骂着玩得吗?亲兵的处理一点儿没错,孙小姐的一个贴身丫环而已,等会儿又怎么了,她怎么敢这样训斥自己的亲兵队长,这女孩子未免也太不懂事了吧?
“你闹什么闹,难道就不能安心等我回来么?”
这句话说得声音很大,口气也不好,乖宝宝像是被惊了一下的小鹿,捂着胸口退了一步,脸上已经是一片惶恐,接着就戚戚然的说:“婢子知错了,请老爷责罚。”几个字说出来的时候已经有些哽咽了,跟着就有大颗的泪水涌出了乖宝宝的眼眶。
女人眼泪的威力胜过毒龙的火焰,吓了一跳的黄石有些手足无措,只好安慰起她来。
“一切都是婢子的错,老爷折杀婢子了。”乖宝宝温柔地笑了一下,接着乖掏出一个信封:“小姐的信。”
黄石接过信后随口说了句:“谢谢。”
不想乖宝宝立刻屈膝:“婢子不敢当。”
该死的习惯性思维,这个时代是不兴说谢谢的,上司不能说,下属不用说。抖开信,里面的核心句子就是:妾身明日到城外踏雪。除此以外还交待了出门的时间,随行的也只有那个乖宝宝。
是约会么?黄石点点头:“我知道了,辛苦你了,早点回去吧。”
“这都是婢子该做的。”
乖宝宝展颜一笑,款款离去。走出门前她狠狠剜了杨炉火一眼,把这小子脸都看白了。黄石觉得好笑,忍不住取笑起来:“一个大男人,被一个十六的小丫头骂得抬不起头,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
说完他就自顾自地哈哈大笑起来。出乎意料的是,黄石这话没有引起任何人的笑声,他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来收住笑声,看见周围的亲兵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我说错什么了么?”
杨炉火吭哧道:“大人,她不是孙小姐的贴身丫环么?”
“是啊。”黄石奇道:“怎么了?”
“……没什么。”
黄石正要再问,赵慢熊说话了:“大人,信上交待了什么?有要属下们效劳的么?”
“嗯,明天要麻烦炉火兄弟一趟了。”
第二天一早,黄石就带上杨炉火出城,这个时代天是蓝的,雪也是一片洁白。辽东的郊外更没有多少人家。很快就到了信上说的那个庙宇,远远黄石就看见有两人等在那里,虽然看不清面孔,但是后面一个依稀就是乖宝宝,两个人都向着自己望过来。
竟然让女人先到了,黄石有些不好意思,他知道自己没有迟到——二十一世纪的男人没有机会养成约会迟到的习惯,他还记得前世的一次雪中约会,明明定的是六点半,那女孩最后让他在雪地里等了三个小时。还有更夸张的一次,他在女生宿舍楼下打的电话,竟然还要在传达室大娘眼前转悠了一个小时才见到人,一句理直气壮的换衣服就能让黄石哑口无言。
靠近以后,杨炉火就落在了后面,黄石翻身下马。那乖宝宝立刻小声介绍:“小姐,这位就是黄大人。”
“黄大人万福。”被称作小姐的女孩立刻福了一下。
“大人万福。”乖宝宝再次改变了称呼。
“孙小姐好。”黄石回礼之后,偷偷越过孙小姐的肩膀往后看。
在他左顾右盼的时候,孙小姐垂着头说道“黄大人,妾身的奴人们都不在附近。妾身让他们在我进香的庙旁等候。”
“如此就好,在下怕有损小姐的清誉。”黄石说着就打量起眼前的人来,女孩子垂着头,除了光洁的额头外,他只能看见长长的睫毛和一个坚挺的小鼻尖在,年轻的身体被罗裙轻裘包裹着,春风送来淡淡的水粉香气。
“大人言重了,妾身不过是出来上香,赏梅踏雪,与大人也是偶遇而已。”孙小姐的声音如水一样的轻柔平静。乖宝宝这时候已经远远退开,黄石看了杨炉火一眼,示意他去保护一下。杨炉火吃惊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黄石又是瞪了他一眼,杨炉火连忙点头哈腰地过去了。
接下来黄石就牵着马和孙小姐缓缓而行,女孩很小心地始终落后黄石一步。在这个微妙的气氛下,黄石一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他以前遇到的女性再文静也比这个要活泼得多。黄石虽然有一肚子的酒席笑话,但是他也知道这个时候是绝对不能拿出来的。
不过孙小姐似乎已经非常满足了,她头渐渐抬起来,黄石几次偷眼去看,上面的笑意一点点变得越来越浓。似乎是一个非常传统的中国妇女,黄石在心里做出了初步判断,这样的传统女性,应该向着丈夫更多一些吧,如果自己能把她搞到手,不知道她会不会变得死心塌地。
那小姐自然不知道黄石此时满肚子的龌龊念头,又缓缓走了片刻她突然轻轻说道:“听说大人见多识广,妾身闺中很是无聊,大人能不能说些见闻给妾身听?”
作为来自女性翻身做主的二十一世纪的新男性,黄石当然没有违抗女性命令的风骨和胆量,他搜枯肚肠地把自己听说过的奇异见闻统统翻出来。然后进行艺术加工,添加上大明的时代气息。
不过这种现编现造的工作非常消耗脑力,加上黄石很担心这些故事的效果,患得患失让他更加紧张,故事和笑话也说的越来越干巴巴的,几个索然无味笑话让黄石自己都说得非常丧气。结结巴巴地讲着冷到不能再冷的段子,听得黄石自己都有一种滴水成冰的感觉。幸好孙小姐看起来听得很高兴,两个人间始终充满着女孩子清脆的笑声。
黄石不正视她的时候,孙小姐笑得花枝招展,还用手抚mo胸膛;而黄石一掉头,孙小姐就连忙用袖子去掩嘴,同时还仔细地用另一手去挽发角。孙小姐笑得双肩乱颤的时候仍然保持着优雅的步伐,这让黄石心里一片雪亮:这丫头并不怎么喜欢听,明着是老子逗她开心,实际是她在哄老子高兴。
“大人怎么不说了,妾身正听得高兴呢。”
看到黄石突然停下脚步,孙小姐也随即停步,笑盈盈地望着他。
黄石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了一个显然没人的破庙,手中马鞭一指:
“孙小姐,我们到那里休息片刻如何?”
“啊”孙小姐轻轻一声惊呼,随即掩口低头,白皙后颈迅速变成粉红色,发出和蚊子叫差不多的声音:
“大人,要妾身去哪里干什么啊?”
窃明 第十节
这死丫头想到什么地方去了?
刚才黄石看见孙小姐奇怪地抖动了一下,笑容里也同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了好几里了,黄石只是想起不应该让小脚妇女步行太久而已。
没有反应过来的黄石一时没有说话,那女孩子的耳朵也染上绯红,柔声继续说下去:“大人垂爱,妾身铭感五内,但贵仆和妾身的丫环还跟着后面,再者妾身自是大人所有,也不必……。”
话说到后面声音已经细不可闻,两个耳垂红得几乎要滴下血来,一福任君采摘的样子让黄石心跳都停了几秒,搞得他一阵阵头晕目眩。
“是吗。”黄石笑了一声,抢上前就把那楚楚动人的娇小身躯抱了起来。孙小姐哆嗦了两下也就不乱动了,只是不安地望四下张望,生怕看似无人的旷野中突然窜出什么人来。让黄石把她大踏步地抱进那个破庙。
黄石抱着她坐在地上,女孩挣扎着也要坐到地上去。
“嘘,别动。走了这么久,在下是担心小姐疲劳了,而且刚才在下看见小姐显得有些痛楚。”
孙小姐又是轻轻啊了一声,头垂得更低了,耳朵也变得更红了,羞得恨不得能把头埋到怀里去:“谢大人爱护,妾身走得是有些乏了,不过和大人一说笑也就不觉得了。”
黄石收紧了双臂:“地上冰凉,你会生病的。”
女孩顺从地停止了,在黄石怀里扭动了一下:“多谢大人爱护,妾身感激不尽。”
“你还叫我大人啊,换个称呼吧。”黄石忍不住调戏起怀里的人。
女孩伸出双臂拢住了他的头颈,把脸藏到了黄石的肩后,斟酌了一下在他耳边说:“是,老爷。”
很痒,怀中温香软玉刺激着黄石的神经,就在他要有进一步行动的时候,耳边又传来女孩柔和的声音:“老爷,给妾身讲讲黄家祖宗吧。”
“你怎么想起这个来了?”
女孩的语气里似乎有些惊讶:“老爷的先人自然就是妾身的祖宗,妾身当然想知道祖先的丰功伟绩了呀。”
“那就从我的父亲说起吧,家父是教书的。”黄石的父亲是教物理,这个名词现在还没有。
“原来公公是先生啊。”女孩的语气似乎有些出乎意料,黄石这才想起自己说过自己是个乞丐,从来没有仔细介绍过身世。怪不得这丫头刚才只问黄家的祖先,不问自己的父母,感情是怕有自己不好意思。
见黄石没有往下说,女孩又扭动起来:“老爷放妾身下去吧,让妾身给老爷捶肩捶腿。”
“不必了。”
“老爷嫌弃妾身了么?”女孩的口气变得很委屈。
“哪有。”哑然失笑的黄石松开了她,女孩轻盈地跑到后面,把他的肩膀捏得很舒服。其间黄石挑选着说了些童趣和长辈的故事,这次身后的人不苟言笑,只是偶尔发出一两句赞叹:
“我们黄家的先人,果然不同凡响。”
充斥在整个庙宇中的芬芳爱意让黄石陶醉起来,自从到了这个时代以后他第一感到这样的轻松,一时间几乎要放下所有的心防,不过他终于还是问了一句事先准备好的话,一句他被问过无数次的话,一句混蛋到家的话:“要是我和你父亲都受了重伤(原问题是掉河里),你先救谁啊?”
后面的女孩迟疑了片刻:“自然是老爷了,我娘亲会照顾好父亲的。”
“如果当时只有你呢?”
肩膀上的手指停住了,良久后女孩的语气变得有些焦躁:“老爷的问题很难啊,别难为妾身了。”
这并不是一个可靠的人,黄石心头的暖气渐渐变凉,他不动声色地把女孩又扯到了怀里,他打算安抚她一番,免得她回去把这不该说的话复述给孙得功听。黄石抱住她的时候注意到女孩的手在反复屈伸,他抓起来一看,原来女孩的手指给他按摩得都苍白了,在现在的气温中已经有了痉挛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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