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明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灰熊猫
李永芳可不比他黄石,李成梁的干儿子,手握重兵,在辽西武人中颇有声望。这话要是传出去,皇太极没有什么,黄石可是要有麻烦了。在他沉思着怎么回这句话的时候,皇太极主动给他解围:“这只是我自己想想罢了,和你没有关系,更不会和其他人说,不会给你带来什么麻烦的。”
“谢贝勒爷。”
“好做,要知道我可不止一个妹妹。”
黄石整理了一下思路,大声回话:“是,蒙贝勒爷错爱,但是请贝勒爷放心,我一定建立功勋,让别人对这件事无话可说。”
这个回答让皇太极恨满意:“好,这个约定暂时还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但是我相信一定会很快成为现实。”
返回广宁的路上,黄石觉得阵阵轻松,多日来沉甸甸压在身上的郁闷被一扫而空:“终于摆脱了皇太极。广宁,我回来了,孙得功,我回来了。”
窃明 第二节
黄石又升官了
天启元年十月,黄石赶回广宁和孙得功商议。这段时间以来因为他总是跟着皇太极,孙得功和李永芳的联系人早被孙得功换上了一个老人心腹,就是孙得功以前的亲兵队长费立国。现在黄石回来了,孙得功的意思是让费立国继续干这个差事,黄石负责掩护好他。孙得功说费立国经验丰富,毕竟他的阅历比较多。
黄石明白自己到底不是孙得功的多年心腹,眼看这件大富贵的事情要办成了,孙得功也不愿意全部操控在自己手里,还是想换上老人,他也想让老心腹们捞些东西。
“孙得功不仁,自然就怪不得我黄石不义了,”虽然把孙得功这点小心眼说成不仁实在很勉强,而且就算仁如皇太极,黄石也还是要不义,但是他总算为自己在心理上找到了一个借口。
接下来还要去见辽东巡抚王化贞,黄石向他绘声绘色地报告了许多在后金军中见闻,以及他见到的后金军制,武器装备等等。
王化贞捻须大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黄千总此番深入虎穴侦查敌情,真是奇功一件啊,这样吧,本抚为你向朝廷表功!”
王化贞是不是白痴啊,请功?腹谤不已的黄石也陪笑道:“不过还是等抚台大人一举荡平建奴后再为小人表功吧。眼下小人说不定还要再去建奴那里,小人还想留着这颗脑袋喝酒呢。”
“当然,当然。”王化贞一想还真是如此,他感觉黄石办事牢靠更是开心:“那先升你做守备好了。此外你出入建奴领地方便,本抚想以后还是由你联系李永芳。”
“大人,万万不可,”黄石连忙阻止,他也急于摆脱嫌疑,重新把罪责推给孙得功:“小人已经在建奴那里露了太多次脸,恐怕太过引人注目,最近联系李大人的事情也一直不是由小人负责,建奴狡诈,小人死不足惜,但是恐怕会坏了大人的计策,连累了李大人。”
听黄石这么说,王化贞也犹豫起来:“可是你在建奴哪里,不是也总在李永芳那里么?有什么不方便么?”
对于这种书呆子,黄石也只好苦心解释起来,他现在都不可能被完全信任,后金也懂得暗中监视这种方法,所以连续行动不是万全之策。最后成功说服王化贞把这件事情交给孙得功去做,黄石也算是从中脱身了。他恶狠狠地想到,孙得功是不能再指望他来背黑锅了。不过王化贞做到了皇太极没有做到的事情——镇江屠杀让黄石产生的那些对大明的亲近之情被一扫而空。现在他觉得还是为自己效忠最好,跟着这样的长官混就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
千总是正六品,守备是正五品,黄石觉得自己也没有做什么,官倒是跟坐了火箭一样得往上窜。他派亲兵去了趟柳河,把赵慢熊招入了自己的亲兵队。这样身边就有了一个信得过的人——要是对付孙得功,他肯定不能用那些老亲兵。朝鲜很快传来噩耗,毛文龙继镇江惨败之后再次大败于后金军之手,跟随明军入朝的五万辽东百姓损失近半。毛文龙本人再次化妆成士兵,从后金士兵的搜捕中逃脱。
毛文龙一边组织广宁残军节节抵抗,一边不断南逃。数万广宁士兵和辽民在冰雪中挣扎着向南,背后就是紧紧追击的后金军。为了支援朝鲜广宁军,登州通判王一宁统帅三千士兵赴朝,得到增援的毛文龙立刻用这几千士兵控制了皮岛、宽甸等大型岛屿,让数万流民逃亡出海,摆脱了覆灭的命运。
朝鲜的消息让王化贞和大部分广宁军官送了一口气,只要毛文龙还没有死,几万流民还没有被后金军消灭,那么王化贞的这次战略进攻就不能说遭到了彻底失败。历史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动让黄石也很高兴,对历史大致走向的预知是他的最大法宝。
努尔哈赤消除了后方的威胁,下一步必然要对广宁用兵。黄石在等待这个历史时刻,孙得功也一样。黄石确信有很多情报孙得功是对自己隐瞒的。不过他并不认为这是大问题,黄石觉得自己对历史的前瞻能力足以抵消孙得功的地位和情报优势。
话虽如此,黄石也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他大半条命暂时还捏在孙得功手中。因此黄石平日处处小心,以免孙得功怀疑他的忠诚。亲兵既然都是孙得功挑的,那么一举一动自然也在孙得功眼中。黄石不敢搞什么小动作,人不清楚的才是最恐惧的,他估计如果自己刻意避开亲兵队去做些什么,孙得功反倒更容易生疑。
“黄石,你没有亲人啊,对吧。”
“是,大人。”
“可怜啊,孤零零的。”孙得功扬了扬眉毛,满脸都是同情:“今天晚上来我家吃顿便饭吧,我的厨子手艺可是很不错的。”
“谢大人。”
回到家后黄石叫来自己几个亲兵,说起了这次邀请。杨炉火认为这不过是一次普通的拉拢人心,而另一个亲兵表示他不这么看:“这分明是找借口要大人送礼,大人最好还是准备好符合身份的礼物。”
“孙大人怎么会贪图咱家大人的一点礼,现在又不是什么节庆日子。”杨炉火还是不以为然。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那个亲兵冷冷地说。
“金求德,住口。”黄石勃然大怒,狠狠地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你这厮怎么敢信口胡柴,辱骂孙大人,我今天的一切都是孙大人给的!”
众亲兵见一贯好脾气的黄石突然发怒,顿时都变了脸色,可那金求德仍然抗声道:“大人,属下的一切却是大人给的。大人既然问我的想法,属下自然不敢不说。”
“把这厮拖出去,好好问问是谁让他来离间我和孙大人的。”黄石一声令下,其他几个亲兵就要把金求德拉出去。就在这个时候,黄石看见赵慢熊躲在众人身后冲自己一个劲地使眼色。
“杨炉火你先去把他关起来,赵慢熊帮我更衣,等我晚上回来再处置他。”
房间里只剩下黄石他们两个人以后,黄石忍不住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妥么?”
“大人。”赵慢熊现在对黄石的称呼也改变了:“属下斗胆问一句,大人是不是时时刻刻防备着孙得功?”
黄石心里暗自吃惊,自己对孙得功得防备心理确实很重,但是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不知道怎么一下子就被赵慢熊看出来,他轻轻点点头。
这个回答显然没有出乎赵慢熊意料,他神态自如地继续说:“那今天大人处置得就太不聪明了,有心人一眼就能看出大人的防备。”
黄石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的问题所在,但是一时还没有弄清思路,他连忙追问:“为什么?”
没有立刻回答的赵慢熊反问了一句:“大人估计亲兵队中有孙得功的沙子吧?”
黄石心里急得好像有好几只老鼠在挠,强行按耐住自己的急躁,用尽可能的平静表情再次点了一下头:“不错。”
赵慢熊摇了摇头,不紧不慢地说:“第一是小题大做:今天这么点小事,大人不和我一个人商量,而是把亲兵统统招来,这明摆着是示人以无私。我当时就有些怀疑大人是防范着孙的功。”
“第二,金求德说的话并不是很过份,大人像是被针扎了一样地跳起来,反应太大、太敏感了。其三,金求德是大人的属下,他为大人着想理所应当,而大人一下子就说他是离间的,这摆明了是担心金求德晚上的表现落倒孙得功眼里会对自己不利。”
说道这里黄石已经是冷汗直流。赵慢熊意味深长地看了黄石一眼:“所以大人一心要表现的非常忠诚,不知道属下猜得对不对?”
黄石示意赵慢熊坐下,然后苦笑着问:“我今天的表现很不好么?”
“非常不好,如果心里没有什么杂念,正常的反应是准备礼物,就是所谓的有备无患。最多笑骂两句,但是还是会对金求德大加称赞的,毕竟每个将领都喜欢对自己绝对效忠的部下。大人今天的反应只说明心里时时刻刻防备着孙得功,把所有正常的讨论都当作阴谋来看。”
黄石干笑了几声,声音里面全是苦涩:“这就是所谓的做贼心虚吧。”
“是的。”赵慢熊表情非常严肃:“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大人今天的表现太糟了。如果孙得功不是笨蛋的话,他很快就能想明白这些反常后面意味着什么。”
天啊,孙的功怎么可能是笨蛋,黄石心里哀号了一声,右手无意识地玩弄着桌子上的茶具:“有什么补救办法么?”
“让我想想。”赵慢熊和以前一样,无论什么事情都要低头想了又想才会做出回答。
过了很久赵慢熊抬起了头,急不可待的黄石连忙发问:“想好了么?”
“大人的事情我不多问,所以具体办法我也没有,但是先发制人总是没错的?”
黄石奇道:“先发制人?”
“不错,就是……”赵慢熊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听着听着黄石也变得充满信心起来。
晚上到了孙府,黄石进了大门后发现孙得功亲自在中门等他,黄石赶快行礼:“属下怎敢劳动大人迎接?”
“不要紧。”孙得功很是亲热,然后笑着对自己的亲兵招呼道:“把黄守备的人都领到后面去好好招待,不要怠慢了。”
黄石听到这个吩咐后暗暗对自己说道:“机会来了。”
窃明 第三节
孙得功下了令后,突然发现黄石的脸色变得很僵硬,他奇怪地问道:“黄石你怎么了?”
“没有,没有,”黄石讪笑两声,赶紧对亲兵招呼:“还不快谢过大人。”
“谢孙大人。”
“好,”孙得功笑眯眯地对黄石说:“黄守备,我们也进去吧。”
“是。”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孙得功笑着打趣:“黄石你好歹也是个守备了,来我家吃饭竟然好意思空手来。也不怕让手下笑话,将来你的手下有样学样,也去空手去你家,哈哈。”
笑声过后孙得功猛地发觉身后人没有出声,他回头看过去的时候发现黄石早就停住了脚步,离他已经有十步之遥,虽然看不清脸色,但他看见黄石浑身都在哆嗦。孙得功止住了笑声,他沉着脸走回黄石面前,低声喝道:“黄石你怎么了?本将说错话了么?”
“大人说的话,自然不会错。”黄石迅即回话,但是勉强抑制住的怒气还是让孙得功听得一愣。
孙得功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扫视了周围一圈,旁人都离得远远的:“黄石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属下不敢,属下没有什么话要说。”黄石跪倒在地,低头说出的言辞虽然谦卑,但是语气里的怒气还是没有消散的迹象。
孙得功重重地哼了一声,语气也变得不善起来:“黄守备你是本将一手提拔起来,对你恩遇有加,本将也不知道你哪来的怨气。不过本将自认为没有对不起黄守备的地方,今天……”
孙得功本来也只是随便开两句玩笑,黄石就冲自己发火,真是让他莫名其妙,正要指责黄石的古怪脾气,却看见黄石猛地抬起头,双眼都是怒火,让他后面的话一下子说不出口来。
“属下自认为也没有什么地方对不起大人。”黄石的声音一下子高了八度,他尽力回忆自己来到明朝后的艰难险阻,总算感到自己的眼眶有些温热了:“大人交给属下的任务,无论多么危险,多么,多么……”
说到这里黄石也住口了,只是愤愤地看着孙得功,胸口剧烈地起伏。接着明亮的火光,孙得功也察觉到黄石眼睛中的晶莹亮光,他惊讶至极,口气一下子变得柔和起来:“小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到书房里面去慢慢说,你有什么话都可以跟我说,你还信不过我么?”
刚才和赵慢熊商议的时候,黄石和他一致认为,所谓的酒后吐真言太老套了,人在愤怒中的口不择言反倒更显得可信。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要是到时候能挤出两滴眼泪效果一定很好。
所以黄石立刻愤愤然地大声说:“属下自然信得过大人,倒是大人信不过属下。”
这大嗓门吓了孙得功一跳,他连忙又扫视了周围一眼,这异常似乎引起了附近家奴的注意,已经有人在围拢观望,孙得功赶快挥手赶散他们:“我怎么信不过你了?”
“大人让我去辽阳,属下没有二话。大人要我叛……要属下做什么,属下从来没有二话。大人却总是反复打探,生怕属下有二心,属下也从来没有怨言……属下本来就是大人的一条狗,大人要是信不过属下,就把这条命拿走好了。”黄石气恨恨地说了好长一段,嗓门越来越大。
孙得功越听越惊,黄石这一番长篇大论称得上是怨气冲天了。核心思想就是黄石感觉受到了莫须有的怀疑,而黄石认为凭借他的功劳是不应该遭到这样的怀疑的。
彻底平静下来的孙得功用不容置疑地口吻命令:“我们去书房。”
走到了书房以后,黄石的怒火似乎也已经平复,除了不停地咒骂自己该死以外,就是连连谢罪。现在孙得功哪里还肯听这些场面话,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事情基本问明白了。
把事情搞明白以后孙得功发现黄石显然是压力过大了,现在他看任何人都觉得不是王化贞就是孙得功派来刺探的,所以没黑没白地演戏,今天晚上的亲兵事件就是个导火索。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自己刚才那几句话落在黄石耳朵里也成了敲山震虎。
弄清前因后果让孙得功暗暗出了口气,在他眼里黄石还是个菜鸟,孙得功认为黄石是被“对富贵的渴望”和“对惩罚的恐惧”夹击得要精神崩溃了。虽然黄石对自己的戒备心理让他多少有些不痛快,不过他自认为既然找到了祸根,解决起来也就并非什么困难的事。
“黄石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叫你来么?”
“属下不知道。”黄石老老实实地回答。
“是为了让我夫人见见你,一会儿晚宴上我夫人也会出来,她想听听你的谈吐见识。”
“这,这”黄石抬起头,带着不可思议地表情看着孙得功。
“是的,”孙得功鼓励的冲着黄石笑笑:“黄石你是本将的心腹,这个自不必言,你的人品我也很满意。我女儿年方二八,我想把她许配给你。是嫡女哦,所以我夫人要先见见你。”
“大人,”黄石激动地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属下,属下……”
“不必多说,你明白了就好。”孙得功和蔼可亲地笑着:“本来这事情要我夫人见过你以后才说,不过你心里既然有疙瘩,我就先告诉你了。”
刻意让自己表情变幻一番以后,黄石起身跪在孙得功面前,故意长吸了一口气:“大人,属下本来只是一个小兵,没有大人,属下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是。属下听说过一句话:世先有伯乐,而后有千里马。对属下来说,大人就是在身父母。现在大人又把小姐许配给属下,属下无以为报。”
一口气说了这么长一段,黄石喘了一口气:“青天在上,厚土在下,神灵祖宗为证,黄石如果有一天忘了孙得功大人的恩情,天打五雷轰,尸骨无存;祖宗陵寝不安;子孙后代,男为盗贼,女为娼妓!”
看起来黄石让孙得功的夫人感觉不错,没过两天孙得功就表示黄石可以来下聘了。孙得功的嫡女啊,真是下了老本了。自从孙得功和黄石订亲后。孙得功的亲兵们看向黄石的目光已经不仅仅是嫉妒了,更包含了殷勤在里面。
今天去孙得功府第时候,黄石再次享用了这种待遇,他等候在书房外的时候,突然发现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孩子一直在长廊上对他行注目礼。黄石自然不敢多看孙得功的内宅眷属,只是偶尔用余光扫视一下,不想那个女孩子倒是落落大方,还无顾忌地打量了他很久。
过了一会儿,那个女孩子竟然款款走了过来,在黄石愕然不知所措的时候,她已经冲着黄石深深一福:“敢问这位大人,可是黄石黄大人?”
黄石忙不迭回了一个军礼:“不敢,正是区区在下。请问小姐有何见教。”
女孩子又是一福,毕恭毕敬地轻声说:“婢子可不是什么小姐,黄大人折杀婢子了。婢子斗胆,问黄大人几个问题,行么?”
接下来就是一连串关于黄石在饮食的爱好,一直等到孙得功出来,那女孩子冲孙得功喊了一声老爷后才离开。
即使黄石蠢笨如牛,他也能猜出这个丫环是什么身份了。果然不出他所料,进了书房,孙得功就直截了当地告诉他:“这个是小女的贴身丫鬟,我和夫人已经决定把她作为陪嫁。她很是聪明伶俐,以后你内宅的事情多可交给她打理。”
不等黄石表示感谢,孙得功就一拍手:“好了,现在说正经事情。”
……
“朱由校任用这样的无能之辈,那是自己把辽东拱手送给大金,也是天意。大人有什么可担心的?”和孙得功密议的时候,黄石见他似乎有些担心,不以为然地说。
每次听到黄石直呼大明天子的名字时,孙得功总是有些不自在地扭动了一下身体。这次也不例外,黄石注意到无论是叛逆的汉将还是后金的女真人,哪怕是皇太极都不像他这样肆无忌惮。这个时代每个人心中都有根深蒂固的等级意识,直呼皇帝的姓名是古人难以做到的。
黄石这种刺耳的称呼给孙得功带来的不安过了一会儿才完全消除。不过他的气势也一如既往地受到了持续的影响,在接下来的讨论中,他几乎全盘接受了黄石的看法和意见。黄石告辞离开的时候,留意到了孙得功眼神中的一些复杂神色。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有信心的黄石气势也日益高涨,两个人间的关系也由彻底的从属关系转化为一种半从属半合作的关系。黄石相信孙得功也感觉到了。
回到住处,杨炉火扑过来帮黄石解下斗篷、铠甲。其他亲兵送上了饭菜和茶水,黄石从来不喝酒,亲兵也很快熟悉他们长官的这一特点。
一边坐下吃晚饭,黄石一边问王勇:“明天下午,我要去柳河卫,我的衣服还有我要送的礼物都准备好了么?”
“准备好了,大人。”杨炉火知道黄石对此事很重视,所以早早就买好了各种礼品。
在黄石的赞助下,张家的老二终于要结婚了,腊月没有好日子,所以张家在十一月末拣了一个还可以日子——也就是明天,黄石为此重重地准备了一份礼。
窃明 第四节
老张一直希望黄石把张家兄弟拉到他的队伍里,但是黄石细想之下,自己要做的事情毕竟还是风险很大,万一张家兄弟有个闪失,他觉得没有办法和老张交待,最关键张家兄弟那两个大嘴巴也不是什么靠得住的货色。所以黄石狠心一再拒绝了老张的多次要求,这次他特地准备了一份礼物,希望能略微抚平张家的怨气。明明是对他们好,还不能说出来,这让黄石很不爽。
“好,明天你们和我一起去,穿上你们最体面的衣服。”
“是,大人。”
第二天黄石带了全部八个亲兵到了柳河卫,个个衣甲鲜明,明晃晃的铠甲、猩红的斗篷让那些卫所军户全都肃然起敬。为图个吉利,中国的百姓普遍选择上午迎亲,但是这里和所有的卫所一样,迎亲、婚宴都是下午开始的。
黄石被请到了上座,他的几个亲兵也都得到了最好的酒菜,不过他只是简单地敬了一杯酒,在其他人疯狂地闹洞房的时候一直含笑不语。等新人入了洞房,黄石身边的老张迟疑了一下还是向黄石开了口。
“石头啊。”老张现在用这个称呼的时候音量很小。
“张叔请说。”黄石很高兴老张还能用这个称呼,以前的街坊都已经坚持用黄守备来称呼他了,不太熟的人还企图叫他黄大人。
“有弟、又弟他们能不能到广宁那里去见见世面啊?”老张再一次旧话重提。
这个问话的时机让黄石很头疼,按说今天不能说扫兴的话,不过话说回来,今天更不应该是问这种话的时机啊,看来老张是志在必得了。黄石久久没能想出好的答词,看着老张的眼睛逐渐被失望充满,他终于把心一横:
“张叔,您知道我的亲兵都是上面委派的。是有一个赵慢熊,但是他本来不是军户,我不能随意调派卫所士兵。”
“是,是,石头你有难处,我知道,知道。”老张很勉强地表示理解,每次黄石拒绝他的时候老张都是这话。
老张失望的表情让黄石也是一阵心酸,这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啊,可是却要让他这么难过,还是在他儿子的大喜日子上。黄石呆了很久,老张倒是又招呼自己吃菜喝酒。他看着这个好心的人,帮自己造屋子还帮自己张罗媳妇。黄石终于向这个时代的传统妥协了,儿女的幸福他不在乎了。
“诸位大叔、大婶,我有几句话要说。”黄石站起身,洪亮的声音一下引来了全体的注视:“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所以我希望能趁机再确定一件喜事。”
“诸位都知道,我的命是张叔在大风雪从荒野里救回来的,这个恩我黄石怎么报也报不了,所以也不用说了。如果后来张叔不帮我找个军职,我黄石还是只有沿街乞讨,这个恩张叔也不要我报,只是和我约了一件事。”顿了一顿,黄石冲着全神贯注的一屋子人继续说:“这件事今天请诸位街坊邻居做个见证,那就是我黄石的大女儿,许给张家的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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