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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明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灰熊猫
城池周围的障碍没有被完全扫平,所以推上去的梯塔只有几座,明军不断发动短促反击,几次把登城的后金士兵打退。虽然造成的损失不大,但是明军也成功地把后金军队限制在墙头,这样后金弓箭的掩护效果大大下降,人数的优势也无法展开。
不过现在守军的注意力显然完全被这些登城的士兵吸引过去了,城下三千后金士兵有条不紊地继续填壕沟、拆鹿角。上千女真骑兵则冲着城门整齐地列开阵势,防备广宁军杀出破坏攻城器械,也等待城破的时候一举杀入。
激烈的战斗一直持续了到傍晚,壕沟又被填平了几十丈,黄石发现城门口的骑兵们也露出松懈的神态,他们胯下的马匹也开始低头喘气,还企图去寻找些草吃。后金中军终于响起了金声,望塔急速地喷洒箭雨,掩护登城的士兵退了下来,然后把各种塔台推了回来。黄石松了一口气,今天的攻城看来是告一段落了。镇江西门的墙上,鲜血溢出城垛,沿着墙壁泪泪流下,火红的城门如同鲜花一样怒放。
白天的表现让黄石有些奇怪,后金军明显没有发力。“我记得历史上镇江守军坚持防御了三天啊,”黄石心里很是奇怪,觉得镇江守军不如他想象中有战斗力。“不过镇江陷落前两天毛文龙就溜了,那么就应该是今夜了吧,我得去送他一程,落个便宜人情。”
晚上黄石借口观察巡逻,一人一马离开后金大营,他悄悄跑到镇江东方的林子边。把马拴好,绑紧马嘴,一个人爬到树上蹬大眼睛向城墙上望去。一直等到子夜,就在黄石嘀咕自己是不是错过了的时候,他终于看见城墙火把突然熄灭了一小段,那段漆黑中顿时什么影子都看不到了。
就是那里了,黄石蹑手蹑脚地溜下树,猫着腰小跑起来。





窃明 第八节
事先黄石已经看过了镇江的几个城门,每个地方都有后金哨探,明目张胆地打开城门显然不可能。想逃出镇江只有用篮子缒下城墙,然后步行去龙川。考虑到需要夜色的掩护,毛文龙的可选择地点显然不多,黄石还拿着地图分析过可能的逃跑路线。
熄灭火把的那段城墙很快又亮了起来,黄石冷笑一声,人看来是坠下来了。夜色中后金哨探没有注意到这片刻的异常,他们还在机械的来回巡视。时间一点点过去,一个黑影从夜幕中显现出来,摸索着向林子这里跑来。藏在一边的黄石早就等的不耐烦了,看到只有一个人影让他松了一口气,幸运的是月亮也很明亮。总算是功夫不负苦心人啊,黄石在林子里不停调节位置,确保堵在来人的路途上。
“来者何人?”漆黑的树林传出低低的一声问话,正窜向树林的黑影嘎然止步,黄石慢慢地从暗中走出。
黑影微微晃动了一下,似乎想看清对面的人,但随即放弃了努力,同时响起了沉稳自信的声音:“汉军佐领马波,你又是何人?”
“汉军张有弟。”黄石轻声回答,来人似乎是一身汉军装束,来人不慌不忙地笔直走过来,经过黄石旁边的时候他稍微侧身,不让黑影贴得太近。看不清面孔的黑影没有什么异动,大步走过还哼了一声:“老子要去小解,小兵你等在这里。”
黄石冷冷地问道:“大人没有骑马么?”
“没有。”来人不耐烦地怒吼一声,眼看就要走进林子里面去了。此人也算是临危不乱,对答如流了。
“此去龙川,大人一路务必小心。”黄石的话一出口,那个人就愣了一下,回头的时候看到黄石已经一鞠到地,跟着就说出了今夜的口令:
“大人,这口令请务必牢记,卑职告退了。”说完以后,黄石就挺直身体,向自己藏马的地方走去。
“这位小哥慢行。”
听到声音黄石就停下脚步,转身说道:“大人见谅,卑职的马不能让给大人,不然回营无法交待。”
“小哥误会了。”虽然夜色中来人的五官完全看不清,但是这声音却低沉有力、气定神闲:“小哥在这里就是专程等在下的么?小哥似乎认定了在下的身份?”
“心照不宣,何必说破呢。”
“小哥是何身份?如何断定在下会今夜来此?”
这个问题黄石不打算细说,也不可能说自己是从历史书上知道的,另外他也打算保持神秘感:“小人奉军令来此,另有重任,但是大人一身系广宁安危,小人夜夜都在此等候,现在见大人安然离去,也就可以安心睡觉了。”
“小哥不怕认错人了么?”
“小人自信没有认错,毛——军——门请放心。”说话的时候黄石紧紧盯住来人身影,如果对方反应不对那也只好杀人灭口,不过这个人鬼鬼祟祟地举动应该不是后金密探。后金密探很难下城,更不会下城后就直奔树林,所以黄石判断这个人就是毛文龙,不然也是明军侦查军官。
黑夜中只听来人轻笑了一声:“张小哥果然没有认错,在下正是毛文龙,不知小哥可有指教?”
既然捅破了,黄石就全神戒备地和他保持一段距离,他可不想反倒被毛文龙杀了灭口,对面的人也很识趣,并没有逼上来。
“建奴必欲得大人而甘心,所以大人即使身在朝鲜,亦不可轻忽。居无定所才是上策。”一个月后就会有龙川惨败,黄石估计毛文龙事后想起这句话,一定会对自己更加佩服。
“其次,朝鲜国小兵微,但是有生铁、粮食、布匹,毛大人欲练雄兵,还是要善加考虑。”历史上毛文龙穷凶极恶地勒索朝鲜国王,黄石觉得这话也可以让他升起知己之感。
“最后,建奴擅长骑射而短于水战,辽海岛屿众多,小人认为将流民移去海岛比较妥帖安全。”现在毛文龙还没有被后金打破胆,但是一个月后的朝鲜惨败让他彻底改变了态度,黄石决心充分利用历史知识,给他留下诸葛亮一样的印象。
两人在黑暗中对峙半晌,毛文龙突然冲着黄石一鞠:“文龙受教了。”
黄石也赶快回礼,同时听到毛文龙用犹豫的语气问他:“小哥不和毛某一起走吗?”
黄石在广宁还有自己的计划,更何况这个想法有一个重大隐患,毛文龙很可能会因此怀疑他是后金细作,他本人是为了把朝鲜广宁军一网打尽而放下的长线香饵。所以黄石闻言立刻回答道:“小人另有任务,不能陪大人去朝鲜,还请多多赎罪。”
毛文龙果然也没有强求的意思:“那毛某就此告辞,只是不知道何时能够再见。”
“等到辽东平定的时候吧。到时候如果卑职还有一条命在,定会登门拜访大人。”
“好,后会有期。”毛文龙再不多言,窜进了林中一晃就不见人影了。黄石默默走回藏马地,骑马返回后金大营,向巡逻的哨探通报一切平安。
“这样我也算是为自己留下了一条后路,毕竟在广宁的计划非常冒险。”黄石不辞辛苦,冒着天大的风险也要见毛文龙一面,正是为了日后能和东江军拉上关系。他在广宁行险夺权的计划已经有了一个大概,如果冒险成功,黄石非常需要毛文龙在背后牵制后金。
“不成功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了,不过我对付不了皇太极还对付不了孙得功么?”黄石对收拾孙得功这个武夫还是有信心的,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睡醒以后,自感全身精力充沛的黄石首先去拜见皇太极,看到他来了,正在吃饭的皇太极立刻要拉他一起坐下吃饭,黄石托辞了几下也就坐下,象征性地吃了两口就想交差了事。皇太极顿时不依不饶起来,逼着他放开胃口大吃了一顿。
等黄石表示他再也塞不下任何东西以后,皇太极让士兵送上了奶酒:“昨天攻城,黄石你有什么疑惑么?”
“似乎我军未用全力。”
“何以见得?”
“镇江兵少,为何不四面围攻?这样守军压力更大吧?”
这个幼稚的问题让皇太极笑了一下:“专攻一面伤亡更小,我军士兵很宝贵。不过你说得也没错,我军确实没有全力进攻,这是为了让毛文龙心存侥幸。”
黄石沉吟了一下才明白了里面的深意,皇太极看毛文龙不愿意突围,就想进一步麻痹他,等守军力量渐渐枯竭,然后全力猛攻、一举而下,让毛文龙想突围逃跑都来不及。可惜皇太极不知道毛文龙是个算命的流浪汉出身,他浸淫此道多年,看相骗过的人比天上的星星都不少。久经磨练的毛文龙察言观色的本事已是非同小可,攻城当天就被他看清大势已去。毛文龙当机立断连夜溜走,此时已经赶回龙川了,皇太极的这番布置算是抛媚眼给瞎子看了。
镇江,为什么还在抵抗呢?黄石跟着皇太极去军前的时候,心里替揣摩着守将的心思,他们不会士气崩溃么?




窃明 第九节
镇江广宁军的抵抗依然顽强,城门楼上飘荡着的火红军旗上,仍然醒目地绘着“广宁副总兵毛”几个大字,鼓舞着城头军民一次次打退登上城池的后金武士,扔下一堆堆大石、重木,这景观让黄石心中感慨丛生,如果满清得到了天下,三百年内又有谁会敢歌颂这些拼死作战的广宁官兵呢?
两千名后金士兵被分成几队,轮番猛烈攻打城门。各个城门堵着几百女真铁骑,黄石知道大营里还有两千士兵正在休息,下午这些以逸待劳的士兵会分批替换上场,换下一线疲惫的前军。
一个女真牛录跑来对皇太极说了几句,黄石一个字也没有听懂,等这个人下去后,皇太极也不回头,笑着对身后的黄石说道:“望台看见镇江军已经把妇女都拉上来搬运木石了,看来城中没有什么余力了。”
土山已经垒得很高了,离城墙越来越近,不过还在守军的打击范围之外,黄石瞄了一眼进度:“贝勒爷可是要全力攻城?”
“不,下午全力进攻可能破城,但是损失必然很大,夜晚巷战也没有什么好处,今天下午和夜里会骚扰性攻击,明天一早派上生力军,白天破城,下午就可以结束战斗。”
“那下午和夜晚是不是还要控制力度,让守军疲惫,但是心里放松,以为还可以坚守数日。”
“黄石你学得很快,正是如此!”皇太极哈哈一笑,也不再观看战局,掉转战马回营去了。
整夜黄石都能听到营外传来的呐喊和战鼓声,他被刺激得几乎睡不着觉,总担心城池已经被攻破,自己不能观察到后金的巷战技巧,等到天快亮的时候才熬不住迷糊了过去。
他被叫醒的时候脑袋还很沉重的,跟着后金士兵走出帐篷的时候还感到脚底发虚,身上一阵阵地发哆嗦。太阳还是柔和的粉红色,盯着东方看了看早霞,黄石把冷水泼到自己脸上,冰寒一下子洗去了昏沉沉的眩晕感觉。
镇江城头现在没有任何声音了,夜晚作战的两千名士兵刚回营睡觉,大批刚走出帐篷的士兵聚拢在一起,一个个活力充沛,被后金军官整队带走。看到每一个人好像都睡得比自己好,黄石感到了一丝惭愧,一个人傻傻地站在军营中,看着一队队士兵从眼前经过,浩浩荡荡地离开营门。
“黄石你没有睡好么?”
见到皇太极精神抖擞地策马而来,黄石躬身一拜:“小人惭愧,清晨才勉强入睡。”
“正常的很。”说话间皇太极就跳了下来,拍了拍黄石的肩膀:“至少你还睡着了,父汗带本贝勒第一次出战的时候,我可是一夜没有睡好啊,哈哈。”
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安排,现在很少会有汉军士兵来和黄石说话,女真士兵的话他也听不懂,所以只要皇太极不和他讲话,黄石就闷得发慌。一个月的军旅生活下来,他发现自己每天都极其期盼和皇太极相处的时候,在心理上已经产生了依赖。而且对方总是能友善地指出黄石的不足之处,言谈更多是勉励,让他不由自主地心生感激,一想到自己背叛皇太极的计划,要背叛这种推心置腹的信任让他也黯然神伤。
随着鼓声有节奏地响着,后金士兵每人都背负一个土包冲上土山,让它以看得见的速度向墙头飞速靠拢过去,被这声势惊动了的广宁军纷纷出现在墙垛后,向土山射出比两日来密集得多的羽箭。但是这些羽箭基本都被土垒边的大盾顶住,后金望塔也立刻完成了对守军的压制。
不到一个时辰,本来顶部就超过城头的土山变得更加宏伟,后金士兵又如同潮水一样从山上退了下来。黄石正纳闷的时候,看见皇太极的旗帜摇动了几下,土山两侧的后金士兵立刻动手拉动无数根粗大的缆绳,前面的具体情况黄石虽然看不见,但是目力所及的土山侧缘倒下了几根大木,它们支撑的木片也随即纷纷落下。
随着一片轰隆的响声,城边激起了一片灰尘,黄石知道是土山前上百根木头都被拉倒了。山头晃动了起来,随后就向几米外的镇江城头压了过去,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黄石能看见的就是一片灰蒙蒙的黄雾,震天动地的鼓声同时响起,几千名后金士兵齐声呐喊,在黄石眼前冲进那片烟雾,一个个消失不见。
尘土飘到了皇太极面前的时候,黄石看见他用手赶了赶。一直侧耳细听声响的皇太极终于摆正了身体,语气平淡地说:“镇江已破!”
接着又用满语和旁边的士兵说了些什么,等待已久后金正黄大旗也挥舞了起来,大批女真骑兵也立刻向着城门的方向开进,连人带马地钻进了尘土中。
尘埃落定的时候,两个后金士兵拖过来一个血人,四肢都明显已经被打断,一只手掌也只残留了半个,这人低着头,乱蓬蓬的长发扫着地面。走到皇太极马前,右边的后金士兵抓住他头发揪起他的头颅,黄石立刻认出了这就是他曾经的上司——广宁军千总张元祉。
满脸血污的张元祉眼睛紧闭,红色的液体从发稍流到眼皮上,再滑到嘴里,头发上的手一松,他的头就重新无力地垂向地面。后金攻入城门的时候,他手舞双刀拼死抵抗,在这场绝望的战斗中砍死了数人,还伤了一个后金牛录。他是在毛文龙的大旗下被俘的,所以捉住了他的后金士兵把他拖来报功。
验明正身以后,皇太极厌恶地看了血人两眼,立刻就有汉军过去问话。已经睁不开眼睛的张元祉发出令人牙酸的笑声:“鞑子,毛军门已经安全离开了。”
黄石看见汉军又小声说了些什么,让张千总爆发出一阵狂笑:“我并非为毛军门卖命,我身为大明武官,自然是为大明天子守此镇江……”
为大明天子守此镇江——后面的话黄石没有听见,因为这话让他想起:女真人的祖先攻打晋宁的时候,宋的守臣在殉国前也是义正词严的拒绝劝降——吾为建炎天子守土。黄石知道,皇太极自然也知道,面色铁青的皇太极一挥马鞭,士兵就把半死的广宁千总拖到一边的柱子上绑起来。被他砍伤的那个牛录已经包扎好伤口,立刻动手从他身上一块块割下肉来。这个举动把张元祉从半昏迷中惊醒,每挨一刀就惨叫一声:“杀奴!”
除了专心致志地割肉的后金牛录,黄石是唯一不停偷眼去看张元祉的人,其他的人对这种大剐活人的场面都视而不见。刀锋慢条斯理地切入肌肤,转动着让受害人感到更大的痛苦,然后带着一片血肉。
“杀——奴!”
“日寇攻打南京的时候,中国将士也发出过‘我们为中华民国守土’的呼喊吧?八路军将士就义的时候,也是同样的慷慨悲壮吧?天地间是有一种精神能叫做‘浩然正气’的,是有一种人能配得上‘大丈夫’的赞誉的。”
黄石尽力不让自己发热的眼眶涌出眼泪,他在心中对那明军军官,也是对自己立下保证:“张大人,有朝一日,我一定会让人记下我今日看到的一切。”




窃明 第一节
攻破西门以后,后金军并没有立刻向官署进攻,而是沿城墙行进,先后拿下全部城门,紧跟着就转入防守,大部分攻击部队开始就地休息。黄石强装喜悦地祝贺了皇太极,冷兵器时代,城门一旦失守,仗也就意味着到了尾声,怎么应对都是死路一条,顶多是时间长短问题了。
就连时间后金也没有给广宁军留下多少,各个城门都落入掌握后,见到广宁军没有突围企图,后面预备的各队就开入城门,沿着大道向镇江官署进攻。广宁军点燃了大道上堆积的木柴和两侧的房屋,这给后金弓箭手造成了一些麻烦,但是也让守军腾挪的地方越发狭小,更不能利用房屋狙击入侵者。这说明防守方没有多少弓箭了,已经丧失了利用地利狙击敌军的能力,不然本应该是攻击方纵火才是。
镇江的百姓终于丧失了抵抗的勇气,简陋的武器抛得满地都是,人们都跪在地上哀求后金的怜悯。后金士兵也没有为难他们,汉军士兵让他们报告隐藏在民居中的广宁士兵位置,同时收缴了他们所有的菜刀等可能用来抵抗的器具。
到了午时时分,后金军已经完成了对官署的包围,满城的搜捕工作也到了尾声,顽抗的广宁士兵都基本被消灭,城中的火势也统统都被扑灭。只有镇江官署上面还飘荡着孤零零地明军战旗,骑在马上的黄石不敢靠近,只能远远眺望那里的动静,广宁军显然不打算放弃抵抗,后金士兵毫不犹疑地驱赶百姓去填平壕沟,并强迫这些人搬运木柴去堆在官署大门前。
一个个镇江百姓被无情地射倒,但是官署大门前的燃料还是越来越多,等到第一根火把扔过去的时候,黄石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看着遍地横流的汉人鲜血和誓死抵抗的明军,黄石的灵魂也在被拷问,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些什么。“不,我没有力量的,我只有先活下去再说……”
大约两个时辰左右,后金士兵绑来了一个广宁军官,见到皇太极的时候,这个人犹自昂首不屈,左手的士兵狠狠踢了他左腿腿弯一脚,因为腿紧紧绷住,所以他只是猛地向前踉跄了一步,仍然不肯跪下。后金士兵拉住他,倒转抢柄轮了一个大圈,随着一声刺耳的骨骼断裂声,广宁军官终于被按倒在地。
看着地上人因为痛苦而扭曲的面孔,黄石膝盖也微微颤抖,刚才那一棍子打下去时,他几乎要扭过脸去。黄石暗自调整自己的呼吸,不让自己露出异常的声色。只听皇太极问道:“你叫什么?”
广宁军官听到皇太极熟练的汉语,愣了一下才抬头大喊:“爷爷叫陈忠。”
“毛文龙在哪里?”
“你爷爷叫陈忠!”
“毛文龙什么时候离开的?”
“你爷爷我叫陈忠!”
“回答问题可以让你死得痛快!”
“爷爷叫陈忠,x你奶奶!”
陈忠被拖走的时候仍然骂不绝口,后金士兵又拖上来其他几个广宁官兵,一个个都有着类似的反应。很久以后,终于有人抗不住严刑,招出毛文龙两天前就只身逃脱,城中留下苏其美、张元祉和陈忠三个老资格的千总负责防守。苏其美被城头被万箭穿身,张元祉和陈忠都被凌迟,其余的广宁军官兵随即也都被处死。
听完报告的皇太极随即对几个将领发布了一长串的命令。等身边只剩下黄石的时候,他冷笑了一声:“小看毛文龙这厮了,还以为他也不过是匹夫之勇罢了。”
见黄石没有搭话,皇太极换上了和蔼的面容:“今晚屠城,黄石你也去参加么?”
黄石知道这是后金的习惯,但是脸上还是流露出不忍之色。这点细微的变化随即被皇太极察觉,他按耐住心头的不快,赞赏说:“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是个本色之人,你要不是这样的人,我也不会看重你。但是这不是针对你们汉人,而是为了震慑附近百姓而已。这样他们就不会配合明军作战,自然就可以安居乐业。所以屠镇江可以救更多汉人的命,黄石你可明白?”
“小人明白了。”
后金的屠城还是讲究技巧的:为了避免军纪败坏,皇太极禁止私自杀人。等到破城克服抵抗以后,再根据各个部队功劳大小分配区域,其间一些没有出力或者畏缩不前的部队负责警戒城池,防范敌人偷袭也阻止居民逃跑。
三天后,后金军完成了收尾工作,满城男性一个不留。与此同时,朝鲜明确拒绝了后金的要求,不肯将毛文龙和陈良策交出来,黄石知道这样对朝鲜的入侵就势在必行了。朝鲜历史清楚记载了此时朝鲜广宁军的状态,数千手无寸铁的壮丁而已,既无斗志也没有训练,还背着几万流民的大包袱。
镇江之战前,黄石对双方都是抱着利用的目的,他既不打算当汉奸,也不想出力挽救明朝这条破船。但是现在他发现自己的心态有了些微妙的变化,一想到朝鲜即将发生的惨剧就有些难受。因此他找了个借口,向皇太极请求返回广宁继续去。
“好,黄石你打算何时返回广宁?”皇太极竟然连理由都不问,毫不犹豫地表示了同意。
“小人打算明日便启程,因为小人想,如果久久不归,难免王化贞起疑。”黄石还是说了他想好的理由。
“黄石你的考虑总是有道理的,本贝勒完全同意,你为王化贞准备了什么说辞?可需要本贝勒协助?”
“没有要麻烦贝勒爷的。只是小人的计划还要请贝勒爷示下。”黄石掏出了一份计划,就要呈给皇太极过目。
“不必了,就按你想得做,黄石你的能力我还信不过么,更何况事关你切身安危,定然是天衣无缝。”皇太极一口回绝,轻松地跟他说:“如果你需要用钱,也尽管开口。”
“需要一些。”
“多少?”
“三百两。”
“好,我给你批条。”皇太极也不问用途,随手就把批条给了黄石。
“谢贝勒爷信任,小人铭感五内。”
皇太极语气淡淡地说:“我听说,欲求人以国士相报,必先以国士相遇。黄石你如何报我那是你的问题,不是我能掌控的,但是我如何待你却是我的问题。”
黄石深吸了一口气,正打算发个毒誓,皇太极已经继续说下去了:“最近我常常想,如果几年前你就投到我大金帐下,抚顺驸马就未必轮得到李永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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