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明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灰熊猫
一丝嘲讽的笑意从黄石的嘴角浮起。
某会长说得好,满清为中国打下了近代疆域的基础,没有满清就没有五十六的民族,没有满清就没有东北,新疆,西藏。
大明的奴尔干都司和乌思藏都司是什么?幻觉!反满人士的无耻谰言。
抗战其实没有发生,共和国也不曾派兵西藏、新疆。这都是幻觉!统统是为了诬蔑伟大的清朝而故意扭曲事实。
历史真相是中国人喊了几声:“我们是满清遗产的继承者!”日本人就乖乖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了,分离主义者也都痛哭流涕地回归祖国了,天神更是急不可待地送来财富了。中国的兴盛和国人的自强不息无关、和战士流出的热血无关、和父辈洒下的汗水无关,一切的一切都是满清的余威罢了。
黄石毫不怀疑明朝君臣都是榆木疙瘩,他们抱残守缺——“祖宗之地,祖宗之民,不能弃之”,只懂得“华夏之君,牧守华夏之民”,只懂得“华夏之君死社稷”,没有满清那种政治上的“大智慧”。
“明朝君主说不出‘宁与友邦,不与家奴’,”无神论者黄石也忍不住向冥冥祈祷:“佑我华夏,永远永远不要再听到这种话。”
窃明 第十七节
“杀得好!”向导一声大叫打断了黄石的祈祷,原来是贺宝刀正在讲他如何在广宁杀叛军。
看着这些明军眼中的狂热,黄石心中突然有种无力感——忘战必危、好战必亡。汉唐时期华夏有着宽广的胸怀,对外来文化兼收并蓄:“我只是一个生命只有几十年的普通人啊,就算我能得意于中国,就一定能重新打开华夏的胸怀吗?能逆转汉唐武人祸乱天下的影响么?”
就在他有些颓废的时候,黄石眼前猛地闪过一个人影,就是他成为孙得功亲兵时在地牢见过的那个“后金细作”,濒死的人眼中仍散发出令人心惊的狂热信仰,这对黄石的触动从来不曾减退。
既然相信自己的理想,那就努力去实现它吧!
猛醒过来的黄石咳嗽了一声:“去一片石那里看看。”
“一片石,那里没有什么好看的。”向导三言两语就介绍了一片石的大概情形,确实没有什么引人注意的。
黄石以前也去过一片石,在他原本的历史中,那里还是很值得凭吊的,不过现在的明人还不会重视该地。既然如此,黄石也不坚持,他觉得在这个时空,一片石大战未必会发生,不去看也罢:“杨致远呢?”
“杨兄弟啊,嗯,嗯,他身体有些不舒服。”贺宝刀一下子变得支支吾吾。
“哦?”黄石自己就闲得发慌,成天到处转悠。杨致远却能静下心足不出户,这让黄石有些奇怪。
在山海关的生活很无聊,自从黄石表明立场后,辽西将门对他也就敬而远之了。黄石和赵慢熊通过次信,知道岛上一切正常,十几天来各项工作都有条不紊。
杨致远见到黄石的第一句话,又是该死的芝麻,他一直惦念着岛上是不是开始种芝麻赶杂草了。交谈了一番以后,黄石感觉杨致远确实有些郁郁寡欢,就拿出长官的威风,要他老实交待。
“大人,有个朋友要叫属下明天去喝谢媒酒。”
黄石在心底叹了口气,怎么又是愚蠢的感情问题。杨致远那个朋友在辽镇混得还可以,凭借黄石留下的勋章,当上了把总还盖了房子。前几天碰上了杨致远,就死拉硬拽地拖他吃了顿饭,并邀请他过几天——也就是明天再去吃酒,其间乖宝宝还出来奉过茶,她也有了身子。
强作欢笑的杨致远回到孤零零的小屋后,忍不住一阵伤心难过,还不无嫉妒地想到,如果不是去了辽西,这幸福生活本该是他的。这个念头让杨致远觉得对不起朋友和黄石,但是却怎么也驱赶不走,几天下来,自己折磨自己的杨致远就觉得生不如死,在山海关的日子他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明天我陪你去吧,”黄石知道感情的事情没法管,也没法用道理说明白:“你那朋友也是我的旧部,我去看看他完全合理。”
最后一百两银子已经留在老张家里了,到旅顺的一路上,加上抢来的铜钱,黄石只有不到十两银子和十几吊铜钱,送门包还花过一些。
黄石叫张再弟拿出最后的五两银子,这本是打算送给方震儒的。袋子里只有些制钱和几角碎银了,一时间黄石竟有点舍不得:“明天把这个带上。”
那旧部见到老长官到来,也是受宠若惊,赶快让他坐了上首。小张把包好的银子送给他,那个部下千恩万谢一番,就赶快拿回后房收好了。
黄石和张再弟可不同杨致远,跟那个旧部谈不上通家之好、妻女不避,所以乖宝宝不出来见人也情有可愿。黄石觉得这样也好,省得杨致远继续被煎熬。
桌子上黄石替杨致远吹嘘了一番,还说他跟着自己就是前程似锦,那个旧部也频频点头,还连连道贺,黄石觉得这样也算是替杨致远撑起了脸面。
门口突然响起了敲门声,还传来了一个甜甜的女子声音。
“大人恕罪。”旧部道了声歉,就招呼乖宝宝出来开门。
“属下内人的一个朋友,请大人见谅。”
“无妨。”乖宝宝出去开门的时候,黄石竭力按耐住看一眼的冲动。
虽然他没有看,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意淫一番:“……不知道那小丫头成为人妇后是什么样子?是不是更圆润丰满了?”
客人经过外屋的时候,走神走到爪哇岛的黄石或者是习惯,或者是腿脚不舒服,或者是宿命的安排,总之是神使鬼差地起立了,桌旁另外三个人一惊之下,也忙不迭地笔直站起,这阵势吓了来人一跳。
黄石暗骂了自己一句神经病,打算说两句场面话来消解尴尬。
“黄将军。”女声里透着惊喜。
“正是区区,”黄石飞快地扫了来人一眼,一个十七、八模样的女孩,头发还是未婚姑娘的式样:“这位小娘子如何称呼。”
“黄将军万福,妾身姓赵。”赵姑娘敛身一福。
黄石回了一礼就收回了目光,长得很精致的一个女孩,皮肤也很白,举止更是落落大方。他听到两个女人向内房移动的声音,忍不住再次扭头去观赏一下那个少女。
赵姑娘虽然向前走,却也偷眼看回来,两个人视线交了一下,女孩羞不可抑地逃进内房去了。
黄石警惕地扫视了周围几个人一眼,旧部似乎正和杨致远聊得高兴,都没有像刚才那样把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又过了一会儿旧部简要介绍了起来,这个赵姑娘是乖宝宝的闺中密友,也是从广宁逃来的。他还很骄傲地告诉黄石,这个赵姑娘的父亲是私塾先生,她的兄弟去考秀才了,听说把握还很大。
旧部压低声音说:“她还有个妹妹,似乎很看不起我们军户,来了两次就走了。姐姐心很善,常来陪内人聊天。”
看着出旧部对能结识读书人感到很骄傲,也很注意维持这种难得的交情。
“书香门第啊,”黄石听得疑云大起:“读书人家的女孩子,怎么会和你那口结交?”
窃明 第十八节
“当然是因为大人了,他们是广宁百姓,大人救了全城自然就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大人又一路护送他们南下,保护他们不被溃兵土匪掠夺,他们自然心存感激。”
旧部描述了他在山海关前的见闻,焦土令下达后,关外明军和地方政府彻底溃散,其他地区的百姓毙命荒野者比比皆是,一路更是饱受骚扰,无数人的家财被夺走,妻女被ling辱,还有不少溃兵干脆把良家子女抢去卖给了蒙古人。只有方震儒的广宁本部秩序井然、衣食无缺,就是老人和孩子也安全随行了八百里,平安入关。
确实很惨,但这个答案黄石仍不认为有丝毫合理性,明朝只有不到百分之一的识字率,知识份子地位比二十一世纪的大学教授地位还高。而军户不是贱民里的贱民,也是罪犯和恶棍,一个小把总,在这个时代也就比乞丐强点,军户是不是能和娼户比都难说,这份友谊太没有道理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黄石瞥了身边的杨致远一眼,不会有什么妇女地下组织吧?这未免太先进了,或许那个时候心软是个错误,乖宝宝可能不简单。
“这赵小娘子住的远么?”
“大人,我们这里是军屯,她家当然不会在这里,所以每次趁着天亮来,远在天黑前就走。”旧部说完后又仔细思索一番,像汇报军情一样地报告起距离、时间来。
“走着来的?”看来赵家不是什么豪门——嗯,明末北方的小家碧玉一般都是天足,这个不奇怪,如果是女地下党就更不奇怪了。
饭眼看已经吃完了,黄石正琢磨找什么借口的时候,杨致远突然提议玩两把骰子,旧部也欣然同意——还真是运气来了城墙都挡不住。
赵姑娘果然在傍晚回去了,黄石才挪动身体想表示不打扰了,旧部就一下子跳起来,动作迅速地把黄石送到门外上马,还连连说不远送了。
心中有事的黄石一夹马腹就绝尘而去。
“赵小娘子。”黄石笑吟吟地喊住了姑娘,跳下马一个礼,护送女孩子回家总是个借口吧:“小娘子离家可远?可愿结伴而行?在下冒昧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赵姑娘又羞又喜地答应了,黄石就牵着马走在一边。张再弟正要跟上,就被杨致远一把扯住,拖到好后面去了。
赵姑娘虽然不是小脚女人,挪得却比蜗牛爬还慢,被黄石有意无意地试探了一路。。
“前面就是妾身的家了,谢黄将军了。”赵姑娘斯斯文文地说道。
“如此,在下告辞了。”黄石一颗心早就放平了,转身就要上马。
“黄将军,”赵姑娘急叫了一声,黄石愕然回首,看那女孩子含羞说道:“家严和家兄都很钦佩将军,一直希望能结识将军,如果将军来日有空……”
说着赵姑娘就垂首轻轻指了一下:“那就是寒舍。”
“黄某军身,粗鄙无文,恐有污令尊贵耳。令尊能提到黄某这个武夫的贱名,已经是荣幸了,哪里还敢奢望结交,哈哈,赵小娘子,黄某就此告辞。”
“不是的,家严真的很想结识将军,”赵姑娘满脸通红,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小女子也觉得将军义薄云天,一点儿都不比文人差。”
“小娘子谬赞了。”黄石咂摸着话里的含义,心里隐隐有点得意起来,不过这并没有冲散他的理智:“在下军务匆忙,不过也许会有时间来拜访令尊的。”
“家严一定会很高兴。”赵姑娘喜上眉梢,这话被她理解成许诺了。
女孩缓缓走向家门,四顾无人就驻足回首,久久……
回营地的路上,杨致远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大人,又找到舞刀对象了?”
“舞什么刀?”张再弟完全摸不到头脑。
“就是耍大刀,一耍就是两个时辰呢。”杨致远嘻嘻笑着回答,还挥舞着手臂拉起一个古里古怪的架势。
“胡说!”黄石轻声斥责了一声:“回去不要乱嚼舌头。”
“属下遵命。”杨致远一脸肃穆地保证,不过马上又换回了先前的那幅嘴脸:“大人打算什么时候去拜见赵老先生?”
“永远不去。”黄石冷冷地抛出了回答,传奇听着可能很浪漫,但现实的辽东确是无比艰苦,何必去耽误别人家的天真女孩呢。
“为啥?”杨致远怪叫了起来:“大人前途不可限量,副将、参将也就是几年内的事情。别说她哥还没考上秀才,就是考上了,大人也不算辱没她家门楣了。”
“说不定她哥能考上举人、进士呢。”黄石不打算多做解释。
“现在不是没有么?等考上了也早生米煮成熟饭了,那时候还恨不得她家多出几个状元呢。”武将如果有文官的亲戚,就算是攀上枝头变凤凰了。
黄石哼了一声就再也不说话了,他此时正从政治上考虑这个问题,自己没有宗族可以依靠,如果妻子家族不能提供外戚人力资源,就是取得天下,继承者也有二世而亡的风险,比较理想的结亲对象还是将门和豪强。而且他和赵姑娘一路谈下来,觉得对方称不上“精明”二字
张再弟一直把眉头皱得紧紧的生怕漏掉了半个字,耳朵也始终如同兔子一样地竖着,终于恍然大悟地一拍大腿:“原来大人是看上了这小娘子啊。”
“聪明,聪明。”杨致远坏笑着想去拍他肩膀,但是两个人都骑马,所以就用马鞭轻抽了他一下。
“可是大人说不去见赵老先生啊。”张再弟还是有些迟疑。
“赌一百两银子。”杨致远后仰着身体,严肃地摆动着一根手指,口气好似赌神一般。
“可是我没有啊。”当然不可能有,凭他的工资要十几年不吃不喝。
“先欠着……还是你不敢?”
冲动是魔鬼。
“你赢定了!”黄石回到营地就冲他的小心腹保证:“我们武人最好有自知之明,再说我们要回长生岛,谁家肯把女儿送去荒岛受苦?”
张再弟也快十八了,他似懂非懂地瞪大了眼睛:“大哥真的不着急成亲?”
窃明 第十九节
六月初,方震儒交给了黄石一笔银子,他带来的三十名士兵都从权发给了军饷……水手也被他算作士兵了,此外还有临时的仆役、向导——最后算了五十个兵。每兵一两四钱,千总二两,黄石也有五两口俸,此外每人还得到了一石的粮食。这让他很后悔没有多带些兵来,更后悔没有给杨致远和贺宝刀更高级的军阶。
“谢方大人。”黄石唱了个肥诺,虽然眼前人一脸正气——活死人气,但他还是谨慎地问道:“这个军饷可不可以先不下发?”
“黄石,克扣军饷是重罪。”僵尸脸出现了。
“末将明白。”
方僵尸吸了一口气,似乎话还没有说完,他是怕黄石胆敢在这个时候违抗军令么?
“拖欠军饷引起士兵哗然不是一次两次了……”
所以只要不哗变就不是重罪了么?
“……真发生了这种事,本官也未必能保得住你。”僵尸脸越发没有生气了。
即使哗变了也还有一个“未必”,原来如此。
“末将谢方大人教诲。”
黄石手下是不可能有什么怨言的,大家总是要回长生岛的嘛,黄石在那里就是土皇帝,生杀予夺一言而决。
岛上其他士兵都没有俸禄,不患寡而患不均,别人这些天在岛上拼命工作,一群陪长官度假的反倒有银子拿,走遍天下也没有这个理啊。
再说到了海岛上拿银子干什么,能买粮食还是能买酒肉,总不成用来打水漂吧?
粮食黄石也不打算分下去,这么多一个兵也吃不了,他们既然没有家属那就还是吃食堂吧。多余的粮食卖掉,山海关这里的粮食可是很贵呢,十石粮食能换五两银子还有多。
朝廷向九边每天提供的大量银两,已经使得边区通货膨胀。官兵们把食盐、布匹、副食等消费品一扫而空,让地方百姓苦不堪言。
张居正制定一条鞭法后,长江以南的所有农税、徭役折合银子一百余万两,而山海关七万多部队,普通士兵是一两四钱,一个月就有十多万银子吧,一年……黄石懒得细算。
这样巨额的银子如潮水一样地涌入流通穷苦的边疆,在没有超级市场和连锁店的古代,在没有化肥并受到小冰河气候影响的明末,山海关百姓肯定是吃不起鸡蛋和食盐的。附近市镇里的平民或许连粮食也吃不起,衣服也穿不上,一年的收入可能还不够一个月开销,冬天连木炭也烧不起……
好吧,这种悲惨景象其实并没有发生,因为大明朝廷并不愚蠢:
“麻布,结实的麻布,一匹只要十二钱银!”
“山东面粉,一石一两银!”
“南直隶大米,一两一石半!”
黄石穿梭在小贩们的热切叫喊中,自从手里有了一笔横财后,他也打算给部下购买一些衣物和酒肉,今天就叫上向导来采购。
“这里大米的银价已经是京师的两倍了,”向导还是上次派给的那个,只听他介绍说:“这还是因为辽东巡抚衙门的严令,所有商家都不得囤积抬价,而且必须远送足额的货物来。”
大明的辽东巡抚衙门,当然没有蠢货。
“但还是多亏了晋商,对吧?”几十家晋商从张家口转运物资,组建起了庞大的商队,为九边军镇运输各种货物,盐引、路引是朝廷用来威胁晋商从命的法宝,如果物资不足额就会受到惩罚。
路引和盐引给商号带来巨大的盈利,不过建州兴起以来,朝廷立刻机敏地意识到贸易对后金政权的重要意义,下了对东北的贸易禁令,宁可牺牲商人的利益也不能牺牲国家利益——很明智的举措。虽然,部分晋商字号已经破产了。
“黄将军,他们可是把粮价抬了一倍啊。”向导愤愤不平地说。
“路上骡马也要吃草,人也要吃饭,何况这些小贩也要拔一层皮。”更不用说向官府的孝敬,维持店铺的成本和在各军镇雇用的人手。
“我们士兵的钱是流血挣来的,他们这不是挣黑心钱吗?”向导激动起来了,这个黄将军不是蠢货啊,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
作为一个高级军官,黄石也享有特权,他并没有和小贩们纠缠,而是被向导直接引到了一个大店铺里面,坐堂的掌柜立刻跑出来问安。
黄石问了货物的种类和价格,一般的军需品应有尽有,甚至还有羊皮手套出售,虽然不再下发去东北的路引了,但是晋商还是要去关外和蒙古人交易的,用盐和布匹交换肉类和皮毛。
价格非常便宜,将领根据职务可以拿到一种类似“优惠卷”的东西,黄石也从方震儒那里要到了一个,用这个可以买到打折的军需品,商人必须按照巡抚衙门定下的金额出售。
“这位黄游击请坐。”掌柜看过打折单后立刻喊伙计出来奉茶。
黄石定下了一批物资,和游击打折单上的金额毫厘不差。掌柜苦着脸暗示了好几次,希望能用回扣收买黄石小放他一马,但都遭到了可耻的失败。
既然无可挽回,掌柜也只能报以职业性的微笑,伙计捧着一本帐册过来,让掌柜详细记录下来。
“黄将军从鄙店提走的货物如下……”掌柜摇头晃脑地念了一遍:“请将军画押。”
其间黄石观察了那个掌柜很久,很清澈的眼睛,言谈间也没有任何问题,要画押的这些收据可以证明他们完成了朝廷交派的任务。黄石回忆了一下门口的字号,想确认一下是不是晋商八大家之一……失败了,黄石忘了八大家都叫什么字号了,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曾知道过。
“将军领多少兵?”
画押以后掌柜问的问题如同在黄石耳边打响了一个惊雷。
这个不是军事机密么?在二十一世纪。
“千总官两人,兵丁五十人。”
向导说了,他是蠢货么?
“将军的驻地在哪里?”
又是一声霹雳。
这个也是军事机密吧?在现代社会。
“在……”蠢货向导又要泄漏机密了。
“住嘴!”黄石一下子跳了起来,把掌柜吓得一个哆嗦。
黄石死死盯住掌柜的双眼,严厉的喝问声中透出丝丝杀机:“为什么要问这些?你这厮到底受何人指示?”
掌柜手中的账本掉落在地上,瞠目结舌地望着黄石,满脸都是无辜和惶恐。
“黄将军息怒……”那个白痴向导又张开了嘴,他看起来还完全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扑面而来的怒吼声把向导的后半截话堵在了喉咙中。
“你是蠢猪么?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些?”
商人会把货物运去军营,这也是派给商人的一种徭役,问士兵数是为了准备劳军品,无外是酒、被服等,这也是变相派给商人的另一种税捐。
大白痴黄石自讨没趣,灰溜溜地离开了商号,他感觉掌柜、伙计和向导看过来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智障。
下午商家的人就把货物运到军营来了,黄石拒绝让他们入内,而是命令手下士兵自己出来搬,这又引起了一片诧异的目光……不仅仅来自商号雇佣的那群。
黄石觉得他有必要建立类似近代的军需系统,不过军需官是个棘手的问题,制度需要检验和完善的时间。而这期间军需官必须是个精明人,可这样的话黄石又担心会出现损公肥私的情况。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世不患无千里马而患无伯乐,但是现在就是连驴也没有一头啊——总之黄石觉得他夹袋里没有合适人选。
一百两银子来向黄石进言了:“士兵们来山海关二十多天了,大人是不是考虑一下女人问题?”
“娼家?”
“是的。”
“大概要多少钱?”一百两好像是个仔细人,想问题很周到啊。
“一次要两钱银子,一夜要六钱。”
“这么贵啊?五十人就要六两四钱了,不行!你去找家说说,看能不能批发。”这个一百两办事还是很仔细的么。
“什么叫‘批发’?”
黄石解释了一番。
“恐怕不行,刚发完饷,那些娼户只肯作‘零售’……对,就是大人刚才用的那个词,属下觉得很贴切。”
“那就等等再去和她们说,让士兵们先忍几天。”一百两办事非常仔细,值得信赖。
“属下遵命,属下认为只要再过个五、六天就可以了,属下以为到时候可以压到五十人五两,让姑娘们来军营可以压到十五两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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