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都市言情

窃明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灰熊猫
以往无论赵引弓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只要赵小妹一扯起这个话题,他的不快也就烟消云散了,虽然赵家大哥不会说什么他自认为有失大哥尊严的话,但也会美美地往椅子背上一靠,面带微笑地听妹妹像小喜鹊一样地叽叽喳喳。
可惜今天赵小妹打错了主意。她提到了未来的大嫂后,预料中的开心笑容不但没有出现在赵引弓脸上。反倒让他地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了。赵引弓冷哼了一声:“小妹,你知道我今天遇到什么事了么?哼,就是那个害得你嫁不去的那个家伙又来给我找麻烦了。”
当年赵老爷子死前早已经病得很厉害了,郎中也说过类似要准备后事地话,但无论如何张再弟自作聪明的那一招犹如踹了最后一脚。
赵老太太整日价的唠叨:如果没有黄石那个坏种,老太爷绝对不会走得那么早的。所以赵家即使没有把黄石看成杀父仇人,但对他始终耿耿于怀。
老太爷的去世。不但影响了赵引弓大妹的婚姻,还导致赵引弓和***到了结婚的年龄不得不守孝三年,白白蹉跎。赵引弓地弟弟还没有功名,赵家把老2打发去京师念书了。
一系列的怨恨积累起来实在是非同小可。
果然……
一听提起黄石的名字,赵小妹脸上也露出愤恨的神色。她同胞姐姐为了黄石那档子破事受了婆家两年多气。而且她姐姐这几年来还没有生产,就更是雪上加霜,让赵家大姑娘吃尽了公婆的白眼和丈夫的冷言冷语,一直到去年赵引弓做了人生第一次以权谋私。把大妹夫调来觉华作了个文书,这才让大妹的日子好过了些。
这些年赵引弓工作一直很努力,凡是他经手的事情旁人从来挑不出来一个碴,上峰也总是叫好,所以他以一个举人出身,已经飞快地爬到了六品的通判。而且还是最为优渥的粮台主管。这自然引起了同僚的嫉妒,赵引弓的工作无可挑剔,他们无话可说之余就只好从鸡毛蒜皮的小事上吹毛求疵,还总盯着他大妹这个敏感地话题,几年来关于他们家门风的冷嘲热讽就从来没有停过。去年赵引弓实在痛心大妹受气,给妹夫在觉华谋了个差事后更是被攻击个不休。
这些年平白受了这么些腌臜闲气,他们兄妹思来想去,自然全怪黄石不好。赵小妹怒道:“这个灾星,莫不是我们家前世欠他太多了,这世怎么还也还不清了?一牵扯上他肯定就没有好事。大哥。你可不能沾身啊。”
“这还用你说,这个灾星我当然是避之犹恐不及呢。哪里还敢去招惹。”赵引弓又是一声冷哼,他告诉妹妹:今天皇帝的中旨到了宁前道,中旨里面不但要觉华凿开港口积冰准备迎接黄石登陆,还要宁前道各部官员一致配合黄石行动,并在必要的时候主动放弃觉华和宁远外围堡垒。
为什么是天子的中旨而不是兵部的行文呢?因为兵部右侍郎阎鸣泰坚决反对任何抛弃一线堡垒的计划,他极力主张坚守孙承宗修筑的所有关外堡垒群,而且觉华也是阎鸣泰通篇方略中的重要一项。
原本孙承宗初镇辽东的时候,阎鸣泰就认为与其在宁远筑城还不如修筑觉华城。这次阎鸣泰更是激烈反对高第下达地总撤退令,他认为应该在正面节节坚守,并让觉华地水营伺机出动,切断三岔河的浮桥。原本历史上就是在阎鸣泰地坚持下,天启勉强批准了在关外抵抗的方略,但除了直接接旨的宁前兵备道袁崇焕亲自镇守的宁远堡,其它地区的守军非逃即溃。
这次黄石的主张也让阎鸣泰大为反感,他质问内阁这与高第的总撤退令何异?更质问顾首辅为什么要破坏“以文御武”的祖制?
顾总经理心说:“这又不是我的主意,你有本事和皇上说去啊。”
但是这话顾秉谦不敢和阎鸣泰或者兵部的官员说,他觉得首辅的尊严还是要保持地,但他当然不会去背“支持以武御文”的文官集团大叛徒的帽子。而且顾总经理认为如果自己真的去背这个黑锅也实在是太冤枉了。
但想让顾首辅去替兵部出头那更是想也不要想,天启对黄石的信任只要不是瞎子就都能看得出来,谁愿意在这个危急关头去冒“进谗言、导致战败”的风险那尽管自己去,反正他顾秉谦是绝不会去触怒皇上的。
既然两面都不能得罪,那抱着绝不出头心理地顾总经理就只好和兵部扯皮了……当然,这次扯皮是目的,不是手段。顾总打地主意就是靠着扯皮来逃避承担责任,所以一直拖了几天兵部也没有呈文。内阁的票拟更是无从谈起,天启最后只好直接用中旨下达命令给宁前道。
“没有内阁票拟,没有兵部行文,更没有首辅副签……”说完前因后果后,赵引弓脸上划过一道得意的笑容,他白天看过后就明确拒绝接旨了,这也是文官集团历来固守的特权:“我已经跟中使说了:‘这是乱命伪旨。臣不敢奉诏。’小妹啊,可惜你没看到中使当时的表情,真是有趣极了,哈哈。”
赵引弓自顾自地笑了一会儿,他妹妹不但没有跟着凑趣地发笑,反而眼中隐有忧色。等赵引弓笑声停止了之后,赵小妹陪着小心轻声问道:“大哥,那黄石奏请皇上让觉华百姓尽数撤入宁远。可是真的?”
完全没有察觉到妹妹的忧虑,赵引弓爽快地回答道:“是啊,那道诏书里还说什么,嗯,如果他没及时赶到,就要我把库存都烧了。”
“是这样啊。”赵小妹颦眉低头思索起来。端着茶杯地手指无意识地在杯上刻画起来,结果双手一滑险些失手滑落杯子。
赵小妹从深思中惊醒过来,她有些焦急地抬头问道:“大哥,我们觉华地处后方,难道也要成为战场么?”
“我们这里,成为战场?”赵引弓先是一愣,跟着就哈哈大笑起来:“小妹你想到哪儿去了啊?这里是我们宁远大军的粮草贮备重地,除非三协都不在了,否则又怎么会成为战场呢?再说建奴根本没有水军,他们总不能从海里游过来攻打吧。如果他们游过来。那最好不过了,天寒地冻的。呵呵。”
“那……那黄石怎么会警告起觉华来了?”赵小妹脸上还满是忧虑和怀疑之色,虽然她也觉得黄石是个坏蛋,但她却并不像她哥哥那么喜欢盲目贬低黄石的才能。在黄石已经名满天下的今天,估计也就是赵引弓还视若无睹、不遗余力地攻击黄石的军事能力,并把他的一切成就都说成是老天不长眼。
听哥哥说黄石警告觉华有危险,赵小妹心里不由笼上了一层阴影,仿佛感到有一场恶梦就要上演了:“虽说黄石是个人品低劣的坏蛋,不过想来他也不敢在圣上面前胡说八道吧?”
赵引弓听了妹妹地话后就是一声长叹,他举杯把里面的茶一饮而尽,然后把它重重地放到了桌面上:“还不是那帮阉竖,还有阿谀奉迎那些阉竖的小人,他们蒙蔽了圣上。”又是一声沉痛的叹息后,赵引弓无力地摇了摇头:“黄石肯定是勾搭上朝中的奸佞,跟着一起去蒙蔽圣上。”
大发了一通感慨以后,赵引弓给自己倒茶的时候发现妹妹还是颦着眉,一幅忧虑重重地模样,就笑着拍了她一下:“小妹莫忧,从宁远到广宁右屯卫,一路上有三个协数万官军,还有城堡十余座,烽火台几百座。不要说十三营的关宁铁骑,东虏就是一路攻城,到觉华最少也要几个月了。更不要说朝廷已经下旨给山海关,要高经略、杨总兵和马总兵尽起五协兵马来增援宁远,有这工夫他们也早到了,哪里会有丝毫的危险呢?”
因为这两年黄石不停地把首级和缴获的军旗仪仗送来觉华、宁远检验,所以宁前官员里有不少人都对黄石印象颇佳,这种人在觉华也有不少,被赵引弓统统称之为“文官败类”。虽然大部分文官轻蔑地认为黄石不过是一个比较勇悍的武夫而已,但也有一些文官渐渐觉得黄石有相当的计谋和见识,不然不太可能一个接一个地打胜仗。平日里宁前的这几派文官就争论不休,为一个武将可能拥有的战略能力而吵个面红耳赤。
但是这次看到黄石的建议后,平时那些支持黄石的声音就一下子消停了,而一向看不起武将地那批人都得意得不行,用宁前一个兵备主事地话说:“东虏就是光行军,从三岔河到宁远也要小十天吧,一路上再随便打几仗,围围堡垒,拉锯一番,觉华还用得着他黄石预警吗?而且有这么长时间还赶不到觉华就更为可笑了,他黄石难道是属乌龟的么?”
赵引弓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番今天白天地情景,忧虑之色终于也从赵二姑娘的脸上散去了,她轻轻抚胸吁出了一口长气,脸上也重新显出了笑意:“原来如此,大哥果然是鞭辟入里。”





窃明 第四十六节 终线
和宁前其他部门一样,宁前最重要的物资储备地每天都有人在议论和嘲笑黄石,这里最悲观的文官也都不信他们会在一个月内遭遇到敌军进攻。今天赵引弓拒绝接受圣旨,还把黄石荒诞不经的预测说给同僚们听,在一片嘲笑声中,几个平素力挺黄石的文官都羞得满脸通红,恨不得能找个地缝钻下去。
天启五年十二月二十日,
跟每一个书香门第一样,每天早晨赵引弓起床后,都首先去给母亲请安。今天像往常一样,他妹妹正在服侍母亲吃早饭。赵引弓陪老娘和小妹说了几句话后,到前堂胡乱吃点东西就去办公了。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是同僚里最早赶去衙门的人,虽然他已经升到了通判,但赵引弓还仍然坚持着这个习惯。
前方不断传来战争的消息,赵引弓这些日子很忙,每天都要亲自清点库存的粮草,并和账面加以核对,沉重的工作日复一日,但让赵通判感到很充实,对自己本职工作他有绝对的信心——我肯定不会给宁前道袁大人拖后腿,更不会让边军将士缺衣少食。
与此同时,远在数百里之外的莽古尔泰也起床了。
后金军十五日从三岔河口渡过辽河,十七日即兵不血刃地进入了广宁右屯卫(大凌河),十九日后金军进入广宁中左屯卫(锦州),今日上午他们如愿以偿进抵广宁中屯所(松山),城中驻守的明军跪伏于道边请降。
松山既下。那么通向宁远卫地道路就已经畅通无阻了,后金军更不停留,二十日下午莽古尔泰一马当先,率领后金军先锋突入宁远卫地界,傍晚就在通向杏山的官道上扎营。
二十一日清晨士气高涨的后金军再次拔营出发,才开始行军不久,一个后金探马就跑到莽古尔泰面前。兴奋地大叫道:“启禀主子,杏山堡城门大开。城中空无一人,明军已经不知去向。”
莽古尔泰不动声色,这样的喜悦已经来得太多,再也没有第一次那种幸福从天而降的冲击力了,他等探马喘匀了气,才淡淡然的追问道:“烽火台如何?库房如何?”
“回主子话,周围的烽火台都空无一人。也全没有点燃,杏山堡地库房都贴上了封条,应该也是完好无损。”
“再向前探。”
“喳!”
莽古尔泰一面派人飞报后方中军,要他们尽快派人来搬东西,一面对身旁的镶白旗旗主杜度说道:“我继续南下,你领镶白旗向西,扫荡明国地大兴堡、大福堡,确保我大军的右翼。”
“好的。三贝勒。”杜度大声应是,跟着一夹马腹就带着本部向西展开,直指宁远卫的前左翼,驻守这两处的关宁铁骑见到后金军的旗号后,皆抛弃堡垒向西逃入朵颜蒙古领地寻求庇护。
午时,莽古尔泰军的铁蹄已经抵达杏山前二十里处。先锋再次报告驻守杏山地一营关宁铁骑已经溃散无遗。莽古尔泰哈哈大笑不止,马鞭猛地向前一挥:“加速前进,我们今晚要在宁远中左所过夜,除夕的时候要让儿郎们过个大肥年。”
此时在宁远中左所(塔山),守将正在集合部队准备出城,参将大人和监军公公并肩站在校场的讲台上,下面的一营官兵也列成整齐的队列等待长官训话。杏山和塔山作为掩护宁远堡的两个重要屏障,除了城防部队外更各自有一个野战营掩护,留在塔山的是一个标准的车炮营。
望着下面全车炮营地一百二十七名军官和六千余名士兵(其中有两千四百名骑兵),守将慷慨激昂地说道:“本将今晨得到准确消息。北虏已经攻入大兴堡。我们在杏山的弟兄已经前往战场奋起反击,现在我军要去增援他们。”
“救兵如救火。我军要轻装前进,所以偏厢车(战车)和大炮就不必带了。”赵参将大手一挥,雄赳赳地大喊一声:“出发!”
全车炮营六千马步官兵和大批辅兵从城门鱼贯而出,笔直地向着西方朵颜蒙古的地界开去,因为是去“进攻”北虏,所以当然没有必要焚烧仓库,更不必销毁二百多辆战车和八十八门轻重火炮。关宁铁骑没有发现正在逼近的后金先锋,所以也不是畏敌逃窜,那烽火台就更不必烧了。
宁远中左所的监军公公走出城门的时候,从怀里掏出封信交给了一个骑兵:“你立刻去宁远,告诉宁前道北虏入侵,咱家领军去抗敌了,让宁前道另派军队来中左所驻守。”
……
这个时空和黄石原本地时空相比,宁远之战提前了一个月,但是各方的反应却如出一辙。早在后金军渡河之前,辽东经略高第就有奏报,称后金军发动辽西攻势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广宁右屯所的粮食,并将在十二月十五日左右渡河(原本时空中的奏章“奴贼希觊右屯粮食,约于正月十五前后渡河。”)。
在这个时空里,宁前道也是派遣了关宁军猛将周守廉坚守广宁右屯。但后金军侵入河西之后,周守廉又一次率先逃跑了,他的这个举动引发了其他各部关宁军的一系列连锁反应。后金军一路如入无人之境,轻松缴获的大量物资更刺激了努尔哈赤的贪婪欲望,仅仅用了三天就攻入了辽西走廊。
部署在辽西走廊内地关宁铁骑同样望风奔溃,正如明清双方地记载一样,辽西走廊上的各城堡或逃或降,渡河后努尔哈赤不发一矢就连下大凌河、小凌河、锦州、松山、杏山、塔山等十几座城市、堡垒,孙承宗苦心经营数年。耗费国家千万白银构筑地大批堡垒、储备地无数物资尽数委于敌手。
宁远中左所等地的守将们没有做出任何警报就撤向了朵颜蒙古的地盘,这些土地也随即落入后金军之手,在通向宁远的大道上,后金军只剩下最后一个障碍——连山堡。
仅仅在渡河五天后,后金军就在冰天雪地中行进了五百余里的路程,辽西明军的防御体系在眨眼间就宣告土崩瓦解。受到越来越多缴获物资的鼓舞,后金继续长驱直入。直逼明军在辽西走廊地防御核心、宁前道所在地——宁远。
天启五年十二月二十一日,同样是在后金发动辽西战役的第六天清晨。后金先锋哨探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连山堡附近,守城明军大哗,随即弃城退向宁远。
宁前道袁崇焕猝不及防,下令宁远戒严地同时,还命令动员四营兵力坚守觉华。此时任何撤退都已经来不及了,袁崇焕希望四营关宁铁骑能保护觉华,以及岛上面储备的大量物资。还有那些滞留在觉华的人们。
觉华,这个位于辽西防御体系深远后方的补给中心,很快就要直接暴露在敌军的兵锋威胁下了……
二十一日下午,觉华
宁前督粮通判赵引弓急急忙忙地赶回了家里,门外停着他找回来的两辆小马车,跑进家门后赵引弓就直冲后堂,嘴里还大声喊叫着:“娘亲,小妹。你们在么?”
赵小妹本来正在母亲屋里做女红,顺便陪母亲聊天,母女俩本来正说得高兴,突然听见赵引弓喊得惶急,不禁面面相觑。
“大哥,怎么了?”
赵小妹才打开门跨出来。问话的声音还没有落下,就被赵引弓一把捉住手腕,她大哥脸上已经是万分焦急,一把又把妹妹推回了母亲屋子里,口里同时叫道:“快帮娘收拾东西,一会儿你们就出发去宁远。”
听见这好生突兀地一句话,赵老太太惊奇地问道:“儿啊,这是怎么了?”
“娘。”赵引弓随口打了声招呼,就急匆匆地直奔柜橱而去,“砰”一声劈手拉开柜门。赵通判把他眼前看见的东西统统抓出来。一把一把地往床上扔:“东虏已经到宁远堡前了,宁前道袁大人已经下令戒严。堡内许进不许出。命令刚刚才到了儿子那里,说是北门、西门已经关闭了,东门还会开到日落,觉华官员的家属今天还可以到宁远堡去,儿子不是在宁远有套房子么?娘您先和小妹去那里住几天。”
别看天气这么冷,刚才一路狂奔回家,赵引弓早已湿透衣襟,现在被家里的人一问,他全身上下更是汗流如注,额头上的汗水一直留到眼里。赵引弓急得连擦一擦的时间都舍不得浪费,胡乱用袖子往脸上一抹就去抱箱子:“小妹你别站在那里光看着,快过来帮帮忙。”
一通鸡飞狗跳后,赵引弓半搀半拖地把老娘推上了马车,又窜回屋里催小妹和两个丫环抓紧时间走人,自己则又跑回卧室,把墙上挂着的宝剑拿了下来。等赵小妹和两个丫环挽着大包小包走出家门的时候,看见赵引弓正手忙脚乱地把腰上地玉佩取了下来,然后把宝剑紧紧系了上去,还使劲打了一个死结。
“快走,快走。”赵引弓一把揪住妹妹,就要把她往马车上塞。
“等等,”赵小妹挣扎起来,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大姐,就着急地问大哥道:“阿姊呢?她有没有马车?是不是要去她家接她?”
“唉,不用了,我回家前去过妹夫家了……”赵引弓的大妹夫家就住在衙门旁边,但赵大姑娘却死活不愿意离开丈夫去宁远堡避难,那年轻女人一直觉得他们的夫妻关系已经称得上是岌岌可危,婚姻能维持到现在这个地步,主要是靠大哥的面子。
根据大明婚姻法,没有子嗣已经符合了“七出”中的一条,赵大姑娘深为自己没有孩子而痛苦,所以就希望借助这次机会捞一个“五不去”,只要能符合五不去。那么她丈夫以后就不能要求离婚了。她地大哥和丈夫都认为坚守觉华没有什么大问题,所以她也不是特别紧张,就坚持要求留在丈夫身边。赵引弓听了之后一方面认为妹妹有这个志向很可贵,另一方面也确实不认为觉华会有太大地危险,也就不劝说她去宁远躲避了。
解释完毕以后,赵引弓又安慰马车里不安的母亲:“娘,您老就放心吧。觉华这里有四个营的关宁军,其实也是万无一失。”
“儿啊。那你为什么要娘走?娘不想走,就想呆在自己家里。”赵老太太满脸都是担忧,说着话就想从马车里下来,赵引弓和他妹妹连忙把老人家扶住了,说什么也不让她下车。
“娘,您老去了宁远,大哥才好后顾无忧啊。”赵小妹好说歹说。总算又把母亲劝住了,她也跟着跳上后面的马车关上了门,然后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大哥,送娘一程吧。”
赵引弓闻言爽快地回答了一声:“好。”然后催促车夫开始赶路,他右手把着车窗,缓步跟在马车旁,左手扶在了剑柄上。
赵老太太双手紧紧握住儿子放在车窗上的手,轻声埋怨了一句:“袁大人为什么不让大伙儿都撤到宁远城里去呢?哎呀。这也真是的。”
督粮通判心里有些不以为然,但也知道母亲是关心则乱,于是就回答道:“娘,袁大人也是来不及了嘛,这觉华岛上万多军户、商人,还有四营的官兵。怎么来得及一口气都进去。再说,岛上还有八万余石地粮食,十万多匹布和五十万银两,这些都是国家所有,更是民脂民膏,怎么可以轻言放弃。”
赵引弓自认为是觉华商民的父母官,又是这些仓廪地守臣,所以他根本没有想过要去宁远避难,而且他也不认为军事形势有多么危机:“娘,觉华有这么多官兵。东山也很险峻。哪里会有什么危险?再说这么大冷地天,东虏最多围个几天也就退了。粮食、被服、木炭……这些东西仓库里都应有尽有。就是坚持几个月都没问题。”
马车沿着山道缓缓下行,经过东山山腰的时候,一个岛上地士兵慌里慌张地跑来了:“赵大人,您猜得没错,来的正是黄军门,他们说有三千人。”
听见这话后,赵引弓嘴边露出了一丝冷笑,哼了一声也就没有下文了,他的母亲和妹妹都带着惊讶的神情看着他,赵引弓见状对母亲解释道:“母亲,此事说来话长……”
今天上午地时候,觉华岛的海岸哨所就望见有桅杆从远方的海平面上出现,接着就是一只又一只的海船,连绵不绝的从海天交界处冲出。赵引弓当时就怀疑是黄石的部队到了,可是心理也没有把握,就派人去冰面上等着准备和舰队通信。结果还没有等到舰队的消息就得到宁远戒严的命令,当时赵引弓就急忙跑回住所搬运家小了。
马车顺着山路很快走到了东山地北坡,赵引弓向东眺望了一下,又哼了一声:“来添乱的人就在那里!”
赵小妹顺着哥哥伸出的手臂俯视岛东的汪洋,几十艘硕大的海船如同在镜面一样的大海上缓缓滑行,它们中位于前列地已经把帆都收拢起来,摇橹也已经放下,正在海中浮冰区的边缘慢慢地游弋,后面的舰队还排着直线,源源向着觉华涌来。
“三千人,哼,也就一个营吧,还是叫花子一样的东江军。”赵引弓鄙夷地望着黄石的舰队。现在觉华岛上就有四个营的关宁铁骑,还有上万的军户壮丁。更重要的是,现在为了紧急部署防御,赵引弓认为每一份人力都要用到刀刃上去:“要抢功就上别处抢去,觉华现在有很多正经事情要做,我可没工夫和这帮兵痞扯皮。”
……
黄石焦急地在船首来回踱步,看上去觉华的港口到现在还没有一点凿冰的意思,他地军队根本无法登陆。虽然队伍中很多人都有过航行经验,但这几天海上之行,因为猛烈地北风,已经让不少新兵吐得七荤八素,有的人都已经快死了,所以黄石非常急于上岸恢复部队地体力。
派出去的小船冒着极大的危险划进了浮冰区,和冰层上的守军接上了头,他们用旗语一直和黄石的大船保持着联系。据那几个勇敢的士兵说,对方只是再三询问确认了船队的兵力和领军武将,至于黄石再三催促的凿冰,那几个觉华士兵则表示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开始,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完成。
1...9495969798...171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