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生之罪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金一笑
陆离冲他喝道,“你出去。”
池震此时早有准备一般起身要离开。他把认罪书以及吴斌、史云、吴文洋三人的照片一起收起来,“这三条人命我查完了,剩下的三条命你来查吧,好好珍惜这次机会,可能是你最后一次坐在这儿审讯了。以后就是你坐在那儿,王督查他们来审讯你。”
陆离坐下来,看着吴文萱,把林校长、张护士以及赵阿姨的照片摆到自己面前。
当年的事他并不是一无所知。那天他上楼问赵阿姨,“所以说你亲眼看见白沙罗夫妇从楼里跑出去了?”赵阿姨说不敢确定,“能让我再看一下那两个人的照片吗?”陆离把白沙罗夫妇的照片递给她。她看了一会,确认道,“是他们,我确定,我就站你这个位置,从窗口看见,他们出门往右跑的。”陆离在笔录上写了几句话,把赵阿姨手里的照片拿回来,把笔录和笔给她,“这是你刚才说的话,你看一下,没问题你就签字吧。但凡哪一句话你觉得不对,给我指出来,作伪证是很严重的罪。”赵阿姨说,“我知道。没问题。”
陆离拿起笔录,出门前问赵阿姨,“你替她报的警,吴文萱二十一岁,她父亲不给她买电话?”赵阿姨看着窗外楼下的警察,“手机是小事,你没看看平常,两口子怎么对她。他们家两室一厅,不小了吧,吴文萱没有床。父母一间,弟弟一间,吴文萱在阳台打地铺,客厅沙发都不能睡,因为那是金毛的窝。”
哪有人这么对自己孩子的,陆离皱眉。赵阿姨笑了下,“不是亲生的,才这样啊。”
“养父母?”
赵阿姨说,“她弟弟十三四岁,按理说小孩子没什么错,可能是父母教育的。有一次吃饭时,喊了她一声姐,父亲很严肃地对儿子讲,你是我亲生儿子,吴文萱是寄养在咱们家,你上面没有姐姐,以后她弟弟喊吴文萱的时候,就跟喊保姆一样。做饭洗碗扫地,全都是吴文萱的,初中都没念,就伺候他们三口人。一直在家呆到十七八岁,面子上过不去,她爸才把她送到卫校去。”
陆离走几步到窗前,看着坐在路边的吴文萱,她此时正摸着金毛的脖子。
“还有什么事?”他问赵阿姨。
赵阿姨只是笑笑,“好多事,你问别人吧,有些事你看见了,也不能说,说了毁人一辈子。”
脑海里的回忆一闪而过,陆离把剩下的三张照片摆在面前,“我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我会坐在这里审你。”吴文萱倒很坦然,“我嫁你那天,我就知道了。”
陆离看看吴文萱,又看看桌上的三张照片,“这些人都是帮你的人,你不该那么狠心。”
“所以我来自首。”
陆离沉痛地说,“你早该来。”
吴文萱摇头,“我不知道会死这么多人。”
陆离气极,“你干的你不知道?”
吴文萱凝视着陆离,摇着头说,“不是我杀的,陆离,他们是保护我的人,我怎样也不至于杀他们。我不知道杀他们的那个人是谁,但肯定跟我有关系,我来自首就是想,如果我坐牢了,他也许会停手。”
陆离凝眉思索,“还有一个人?真的不是你?”见吴文萱只是摇头,陆离想了一会儿,郑重道,“吴文萱女士,我现在代表华城刑侦局,对你实施逮捕。你有权请一位律师,如果你付不起律师费的话,我们可以给你请一位。”他起身拿出手铐铐住她双手,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问,“跟你分开一年多了,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离婚?”
吴文萱戴着手铐站起身,面对着陆离,“结婚之前你问我,他们三个是不是我杀的。我说不是,我撒谎了,每天见你,我过不去。”她跟着池震和郑世杰往外走,见陆离愣在原地,她忍不住回头,“对不起,陆离,我不该把你拖进来。”
原生之罪 60
池母回到养老院,刚坐到沙发上就要求看电视,“你把电视打开。”池震拎着她的东西,劝道,“妈,你刚出院,歇两天吧。”但她固执地看着他。池震甩手不管,对马护工说,“给我妈打开,让她看个够。”他走到窗前坐下翻开档案,却看见陆离就在楼下,靠在警车旁。窗里窗外,他俩相互都看得见。
池震拉上窗帘,读了几页档案就心不在焉。他把档案收进公文包,起身朝外走。池母看着电视,“刚回来就要走?”池震停下脚步,“局里有点事。”他走到门口,看到母亲坐在沙发上,目不转睛看着电视。
池震对马护工招手,“出来说两句话。”马护工赶紧出来。池震虚掩上门,站在走廊里跟马护工说,“你别让我妈老看电视了。”马护工辩解道,“老太太要看,我有什么办法?”池震让她把电闸合上,没电了,老太太不就乖乖睡觉了。
马护工恍然大悟地猛点头,池震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装钱的信封,“这月奖金。”马护工点完钱,池震已经从走廊拐进电梯。他走到门口,发现陆离已经不在了。池震东张西望,拿起电话找到陆离的联系页面,想了想没有打给他,将手机又揣进兜里,上了自己的车。
陆离只是来看一眼老太太,听说今天出院,看完就走了。老高约他去“荣记刀铺”,去到时发现老高已经在店里,在仔细地看每一把刀。见他进来,老高只是看了一眼,继续认真地看刀。陆离站在他旁边,欣赏不同类型的刀,问了一句,“这是全华城最大的刀铺吧?”
老高说,“最多排第二。”
听到他们的谈话,老板抢话说,“老高你这么讲就不对了,有空就往我这儿跑,结果说我这儿没别人家刀全?”老高哼了声,“日本三美的冷钢刀你有吗?”老板还没搞到。老高又问,“德国索林根的鹿角猎刀呢?”老板说,“几年前见过一次,摸都没让摸。”老高得意洋洋,“我家有,下次带给你。”老板说,“你家再多也不卖,刀铺还是我家最全。”
老高笑了,对陆离说,“我没想到,你能找到这地方。”陆离实习那阵儿,被老高带着来过一次。他问老高是否记得那案子,“死者身上插着一把fox316,你看了伤口,说不可能是这把刀杀的,是飞鹰。然后你带我来这儿转了一圈,见识了飞鹰,它才是真正的凶器,尸体上的316是后来别人插的。”
“刀名你都记得,我挺佩服你这点的,做事用心,别人破一个案子,就是完成一份工作,在你这儿,就是又上了一年的警校。”
陆离问,“你叫我来,不光是陪你看刀吧?”
老高走到一张空桌面前,“来,坐下聊。”陆离坐定后,老高让老板拿sog和m7军刺。
老板不动,“你买吗?”老高催他,“这是刑侦局陆队长,你让他开开眼。”
见老板去找刀,老高问陆离,“死超市的那个女的,老石验了吗?”陆离说没验,“第一个林校长,第二个张护士,到她那儿不用验了。”老高说,“但我看了。”这时老板把sog军刀和m7军刺裹在两张绸布里拿过来,嘴里抱怨道,“天天就知道看,一把也不卖,去趟博物馆还得知道买票。”
老高赶走他,“行行,你过去吧,让我们聊会儿。”他把右边的绸布摊开,里边裹的是sog军刀,“之前白沙罗夫妇用的是sog,你前妻也学这个,用sog。那几起现场记录,你留意过没有?死者打的都是双环结,固定在一个位置,一刀扎下去,死者没有立即闭眼,都是熬了三分钟五分钟才死。”
陆离知道。
“这段时间死的人,第一个是林校长,在大巴车上,一刀捅下去,你有时间等她咽气。第二个是张护士,死在安全通道,没有人进出那个地方,早晚会死。超市死的那个赵阿姨,你必须要她当时就死,一旦叫出来,凶手知道他跑不了,但sog做不到这一点。我替老石验了一下伤口,我也不懂验尸,但我知道,一把刀能捅多深。”他比划着sog,两根食指往外拉长,向陆离展示,“sog这么长,但伤口一直到这儿。”老高说完停下来,等陆离思考这段话。
“你明白我意思了吗?和我第一次带你来这儿的原因一样,”老高把军刺的丝绸拿下来,“他先用这把,这是美国的m7军刺,一开始是美国空军的标准配置,后来陆军也开始批量使用。凶手用的就是这把刀,一刀捅进去,当场毙命。之后他把军刺拔出来,就着刀口,把这把sog扎进去。”
陆离想了许久,“你是说,吴文萱当年模仿白沙罗夫妇作案,而现在又有人模仿吴文萱作案?”老高不接,“我是物证科的,怎么破案是你们刑侦队的事。”他站起来对老板说,“老板,我们陆队长很喜欢你这把m7军刺,给他便宜点儿。记得,我不是光看不买,还给你拉生意啊。”
陆离回头看看老板,把m7军刺拿到手里。他提着用绸布裹着的m7军刺走出刀店,走到路边开车门,忽然感觉不对,三个人从不同方向朝他走过来。
陆离右手去掏枪,迎面走过来的是王督查,“放松,陆队长。”陆离把手拿出来,带着盖住那把刀的丝绸掉下来,露出了一把长刀。王督查不能放松了,“你最好先把刀给我。”
办公室里的警察都在忙碌,郑世杰拿着文件走到池震这边,“震哥,林校长、张护士那几个案子怎么办?算结案还是继续查?”池震不理他,“等我把档案读完。”温妙玲走过来,指着池震问郑世杰,“你也当了几年警察了,怎么做事你听他指挥?”郑世杰说,“陆队长不在,董局不管事,我听你的?”温妙玲气道,“你也不用听我的,陆队不在,你打电话问他。吴文萱是他前妻,这案子连累不着陆队。你听他的,等他当队长那天再说。”池震听他俩说得不像话,打断道,“都回去吧,我说我管事了吗?”
门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王督查等三名督查带着陆离走进来,池震和陆离对视一眼,谁也没说话。王督查直接走向陆离的办公桌,另一名督查跟在他身后,拿着一个证物箱。王督查在陆离的桌面上搜查一圈,把可疑的物件都扔进证物箱里,看到椅背上的警服,拿起来,转身扔给陆离,“你把警服穿上。”
陆离接过警服,放在胳膊上。王督查又打开抽屉,继续检查着。董局从办公室里出来,对王督查说,“王督查,我们抓犯人,你们抓警察,抓就抓,怎么还抓到刑侦局里来了?”王督查直起身,“董副局,我们对陆队长做一个例行调查,你要旁听吗?”他在“副”字上咬字很重,董局识相,“你们的工作我不打扰,但是问完的记录给我看一下,总可以吧?”王督查点点头,“可以。”
王督查带两名督查及陆离进了会议室,董局跟了进去。温妙玲也要跟,董局对她使眼色,“去去去,该忙什么忙什么去。”温妙玲走回座位上,看看郑世杰,又看看池震,池震此时已重新把档案翻开。郑世杰盯着会议室的门口,“我说,案子先放一边,咱可不能让督查这么欺负陆队。”池震不动,“我先把档案看完,不是陆离的问题。”
王督查等三名督查对陆离轮番讯问,董局坐在一处,一声不吭观察着一切。
王督查:“陆队长,二零一二年六月十四日,吴斌、史云、吴文洋,一家三口的灭门案,当时是由你来负责调查?”
“对。”
“调查过程中,你一共采用了四名重要证人的证词,依次是林丽华,张心玲,赵春荣,王红升。”
陆离说,“还有吴文萱。”
王督查笑着摇头,“不不不,吴文萱是这个案子的凶手,所以不能算证人。她所有的证词,作废。”
陆离强调,“我当时并不知情。”
王督查:“是否知情我们还要继续调查,你说了不算。你在林丽华校长那里,拿到了吴文萱的不在场证明,护理学九十一分的成绩。”
陆离点点头。
王督查把一张皱了的试卷从文件袋里抽出来,“这是我们在吴文萱家里搜到的,你有没有见到过这张试卷?”陆离说,“见到过,我给吴文萱的。”王督查追问,“试卷上的笔记并非吴文萱的笔迹,你是否知情?”“我知道,这是张心玲的字,她替吴文萱考的试。”
王督查:“那么仅凭这张试卷,是否可以推断,吴文萱有意制造了不在场证明?进而推断,吴文萱很有可能,和这起灭门案有关联,是嫌疑人?”
“我前几天在林校长的办公桌才看见。”
王督查:“起码那时你已经知道,吴文萱是凶手了,并有意将这张试卷隐瞒,转交给吴文萱。”
陆离停顿了一会,回答道:“对。”
王督查:“身为警察,你是否应该将此情况上报?而不是替凶手隐瞒罪行?”
陆离:“对。”
王督查对正在记录的督查说,“把这条记下来。你和吴文萱作为夫妻一起生活五年,这五年间,你是否曾怀疑过吴文萱是这起灭门案的凶手?”
“怀疑不算定罪,何况案子已经结了,不管我身为警察还是普通人,都没有违反任何条例。”
王督查:“怕是没这么简单,我们现在高度怀疑,你将第四份证词做了伪造修改。这个人叫王红升,他到底对你交代了什么?”
陆离看着王督查他们,没说话。
原生之罪 61
2012年,张心玲来了,陪着吴文萱。警察们陆续上车,楚刀在车里喊陆离,“走了!”陆离做了个手势,朝吴文萱和张心玲走过去。
楚刀看着他们,“哎呀,以后有的是机会,今天哪是泡妞的日子?”副驾位上的董局也在看,看到陆离跟新来的女孩说话,“没准他泡另一个。”楚刀惊讶地说,“变得够快的。”其实陆离只是对吴文萱及张心玲说,“现场还没清理,今晚先别住这儿。”吴文萱指着张心玲,“我跟她回学校。”陆离看着张心玲,犹豫半天,“照顾好她。”
陆离说完转身往回走,所有警车已经开动,楚刀把车开到他身边,“上车吧,人家全家才死,你动什么情?”陆离看看走远的吴文萱和张心玲,又看到了路边停着的那辆出租车,“你们先走吧,我走几步回家。”
楚刀不解,“你要走几步?离你家三十多公里。”
陆离忽然失控,“你们先走吧!走吧!”
楚刀看看他,踩油门将车开走。
现场所有的警车都已经开走,陆离向吴文萱家窗前走去。里面的窗帘紧合,他看到窗台上的车钥匙,拿起来摁了一下。旁边的出租车响了一声。陆离过去打开车门,坐进去,一时还无法平复,赵阿姨跟他说的那些话烫痛着他的心。
不过到底年轻,陆离最后还是睡着了,直到车门一下子打开才惊醒。车外是个中年男人,满脸纳闷地看着他,“这是我的车。”陆离点点头,知道这个人是谁了,找出警官证出示给他,“警察。”王师傅看看警官证,又回头看看那扇拉着窗帘的窗户。
王师傅:“车是她爸的,他开夜班,我开白班,我每个月固定给她爸五千,再去点油钱,赚三千左右。我跟他一起开二十多年了。我都会把车停门口,钥匙放在他们一楼的窗台上,步行回家,刚好我家也住一楼,第二天早上,钥匙一样会在我家窗台上。以前交接班,看见了还打个招呼,去家里喝杯茶、吃顿饭再走,后来就不见面了,我没法当他是朋友。”
“发生什么事了?”
“他干的根本就不是人事,就是前几年,有一次下午五点,我把钥匙放窗台,准备走的时候,我看见老吴,在对她女儿动手动脚。”
“怎么动手动脚?”
王师傅一丝苦笑,“你不敢想,是吧?自己的女儿,就是那种动手动脚,压在她身上,干畜生的事情。”陆离显然被震惊到了,看着那扇窗户。王师傅说,“我当时敲窗户,孩子也就逃过一劫。但这次逃了总还有下次,我得想个办法,我去找老吴媳妇谈。我还怕她承受不了,说的特含糊。结果她妈早知道了,见怪不怪,说我想多了,女儿不是亲生的,不算乱伦。她还说,老吴要是偷腥的话,偷自己家里人,总比外面偷一个女人不回家强。这家人有问题,包括那小畜生儿子,一家人都是魔鬼。我不想再见到这家人了,每天交车,放下钥匙就走。早上开车的时候,恨不得消两遍毒再上路。我是没本事,但凡有别的办法,我都不想给他开车了。”
“昨天下午交车时,你看到什么了?”
王师傅看着他,“法律是法律,约束每个人,也要保护每个人。我每回看到罪大恶极的犯人,最后被法院无罪释放,我就想,我要是警察,抓捕的时候我就把他击毙。反过来也一样,我们不能用法律把走投无路的人抓起来。”
陆离追问,“你到底看见什么了?吴文萱干的?”王师傅将车打火,“我得去拉活了,以后这份子钱呢,老吴收不着,那就只能给她女儿了。”他下了逐客令,陆离识趣下车,看着车开走。
他慢慢朝那扇窗户走过去,掏出枪对着那扇窗户连打了六发子弹,玻璃打碎,窗帘被打出了几个孔。附近的早点摊和上班的人群都给吓到了。
一切完好无损,陆离什么都没干,他捡起一块石头,想砸碎玻璃,比了半天,最终将石头放下,蹲在路边垂着头。
2018年,王督查严肃地说,“陆队长,鉴于你在本案中的渎职行为,接下来将暂停你在刑侦局的一切工作,队长职位另外有人代理。暂停期间,请交出你的警徽,警服,警官证以及配枪,不得参与行政工作,尤其是与本案有关的任何工作。”陆离站起来,把警徽、警官证以及配枪一一拿出来,最后脱下警服。
陆离把桌上的东西扔进箱子里,准备离职,督查们站在他旁边监视他的行为。温妙玲,郑世杰等警察都围了过来,陆离赶散他们,“该忙什么忙什么去!我查不了案子,你们也不查了?”郑世杰、温妙玲等人退后几步,看着他捧着箱子往警局办公区外走,几个督查送他离开。
池震拿着档案大步走过来问陆离,“第四个人,开出租的王红升,现在在哪儿?”陆离说,“你放心,他不会再被杀了,凶手针对的是吴文萱,逼她自首,那个人就会停手的。”池震问,“那有没有可能,前三个人的被杀,都是他一手策划的?”陆离顿了一下。王督查在身后说,“陆队长,调查期间,就不要再参与刑侦局的事情。”
陆离点点头,看着池震、郑世杰及温妙玲,“如果还有凶手,就拜托你们了。”他捧着箱子走到地库,开车门把箱子放到副驾位上,坐进车内。电话铃声响起来。陆离拿出手机,看到没有人给他打电话,可铃音还在响。他在箱子里翻,发现是从王克身上找到的手机在响。来电是一个陌生号码,陆离接起来,电话那边没人说话。
陆离喂了两声,“我在地库,信号可能不好,马上给你打过去。”那头冒出董局的声音,“信号不好,那就边吃边聊。”陆离握着手机,看到董局也拿着手机,朝他车这边走过来。
一个穿和服的服务员进入包厢,将一盘天妇罗摆在桌上。桌子上已经摆满了刺身、寿司、以及寿喜锅。虽然只有两个人,但这顿饭很正式,陆离一直没吃,董局则是每一样尝一小块。
董局感慨道,“真怀念过去的日子啊,张局还在,我也不用这么操心,大家经常一起吃饭,其实当了这代理局长,我的心态没有变,是你们的心态变了,别当我是领导,我还是过去的老董,大家多聚一聚,既是同事,又是朋友,多好。”陆离冷眼看着他,把王克的手机拿到桌面上,“直接说事吧。”
董局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一是跟你聚一聚,二是作为同事我奉劝你,张局的死就别查了,你查了那么久,先是查到王克,又是查到那部手机,最后无非是想查出是我干的。而我是谁?我又是你十年的同事,何苦呢?”
陆离沉默了一会,“我其实不明白,张局当时已经退休了,为什么你又几次写报告,把他请回来。”董局说,“张局走了,局里就没有局长了,上面的意思是空降一个局长,那可不行。我得请张局回来干两年,我资格熬到了,直接当局长。”陆离不懂,“那你为什么又要杀他?”董局还是挂着笑,“回来让他查案子啊,他查起我来了。”
还是那次扫荡新峰集团的案子,他趁机清除了一个自己的线人,偏偏那个线人在警校当学生时向张局请教过,给张局留下了印象。被张局查到线人帮他在四年里捞了八百多万。张局让他把钱吐出来,但他已经在赌场输光了。
陆离静了一下,“然后你把他杀了?”董局满不在乎,“算是吧,我不喜欢有人查我。”陆离盯着他,“我也在查你,你打算怎么弄我?”
董局笑了笑,拿起两个北极贝,给陆离分了一个,“就算你什么都不吃,也得尝尝他们家的北极贝,门口写的食材空运都是假的,但这北极贝,确实是北海道运过来的。”陆离没有动筷子。董局一边吃着一边说,“这一点你就不如池震,池震不管答应不答应,这桌饭菜肯定剩不下。”
陆离追问,“你装了窃听器,安排了池震,这些我都知道,还想怎么弄?”董局嚼着北极贝,“这不弄得挺好的,吴文萱在牢里,你刚刚被撤职,接下来就是你母亲刘文珍,你父亲陆子鸣,哦对了,还有个女儿陆一诺。”陆离怒目,“你要是敢动我家人,我……”他突然想到,“吴文萱的案子是你捣的鬼?”
董局点头,“我就是重启一下,案子最大的嫌疑人,后来成为你的老婆,我不该再查查吗?我也只是找他们谈了谈话。”陆离问,“林校长、张护士、赵阿姨,都是你杀的?”董局毫不在意,“这是十年前的旧案了,想要浮出水面,总得有人牺牲,有人付出代价。不死几个人,你都不知道吴文萱有问题。”陆离激动地站起来,下意识想拔枪,但身上是空的。他盯着董局,“你想怎么样?”
董局依然平静,吃着东西,喝着清酒,“我跟你说过没有,我就信任两种人,一个是死人,一个是手上沾血的人。你手上沾点血,好好做你的队长,明年升副局,我把吴文萱给你放出来,你们俩再生个儿子。这样你不查我,我不查你,到周末还能在这儿小喝一顿,生活多美好啊。陆副局,听着都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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