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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非10
少年足下轻点,身轻如燕,踩着假山,带她跃上了那间亮着灯火的雅室窗棂下的廊檐。
察觉到那揽着自己的手松开了来,许明意压下怦怦乱跳的心绪,率先翻进了屋内。
少年单手撑在窗框处,旋即也轻松利落地翻了进来。
这间雅室十分宽敞,以帘栊隔开内外间,外间乃是喝茶会友之处,里间则设有矮榻供人歇息,一应之物俱全。
“看来的确是我父亲要过来——”
看着一旁小几上冒着几缕淡淡青烟的香炉,吴恙笃定地道:“这炉中熏得乃是我父亲喜欢的香。”
偏他父亲虽爱香,熏香时却不喜太浓,总要开窗散一散香气,美其名曰“清风洗香”——只留一缕淡香最是合他心意。
“那咱们去隔壁房中——”
至此,许明意也算彻底确定了今晚具体要怎么做,没别的,就是偷听罢了。
吴恙点头。
然而二人正要试图离去时,却忽然听得有上楼的脚步声传来。
二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四个字——来不及了!
即便是翻窗出去,可隔壁雅室的窗是闭着的,并非立时便能藏身进去,而一旦现下安置不好藏身之处,之后再想要接近这里而不被燕王他们察觉,必是极难了。
直接翻窗离开不是难事,可他们想要的并非是脱身——
情急之下,许明意忽然拉起吴恙的手,飞快地往帘栊后的内间奔去。
方才她扫了一眼,记得这里面有一面柜子来着!
急匆匆间,视线捕捉到那面柜子,许明意二话不说,迅速将柜门打开,先将吴恙推了进去。
如此情形,根本没有商量的时间,若想要配合默契不出差错,只能是一方任由另一方来安排,而吴恙也很情愿被她安排,是以便就这么被塞进了柜子里。
将吴恙塞进去之后,许明意也立即弯身钻了进去。
来人被伙计带了进来,雅室的门被合上之时,那两扇柜门也堪堪只是刚在许明意手下彻底闭紧。
这面朱漆衣柜不算小,可同时容纳二人,还是显得狭小许多。
后进来的许明意,整个人几乎是缩在了吴恙怀中。
吴恙心如擂鼓,觉得这样实在太过失礼冒犯,也实在叫他无法平静,遂悄无声息地稍作挪动调整了一二。
可再如何调整,空间着实有限,最终虽说是二人面对面各占柜子一边,然而碍于少年人身形颀长高大,许明意仍是只能躲在他身前,而为了保持柜身平衡,吴恙还需将一只手撑扶在她身后的柜壁之上。
此时此刻,许明意也顾不得去在意这些,只一动不动地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如意事 398 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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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伙计的话中来看,来人显然是吴世子。
燕王还没到。
转念想想,二人确实也不可能一同来此。
倒也该庆幸先到的不是燕王,不然就凭她和吴恙方才那番慌里慌张的动静,恐怕不见得能躲过燕王的耳朵。
许明意这般想着,不由徐徐吐了口气——实则也是有恃无恐,心知此番面对的算是自家长辈,再怎么着也不会有性命之忧,若是换个处境,她也不敢就这么拉着吴恙冒险藏身进这柜中。
“世子爷这是去了何处?怎惹了这一身的白毛儿?”
桌边,吴景明正坐在那里慢条斯理地摘着衣袖上的猫毛,伙计瞧见这一幕,不由问了一句。
“还能去了哪里,不过是家里的猫儿罢了……”吴景明轻叹了口气。
出门之前,天椒难得蹭了蹭他的袍角。
面对这等平日里不易得的恩赐,而夫人刚巧从外面回来,他便也不好不识抬举。
于是他就抱了抱天椒。
彼时急着出门,便也未来得及重新更衣。
再者便是,只是这么抱了一下而已,怎就沾了这满身满袖的毛呢?
这么个掉法儿,按说得秃成天目才合理啊。
吴世子费解之余,认认真真地继续摘猫毛。
听着这叹气声,想着吴恙曾说过如今他家中家庭地位的问题,许明意不禁弯起嘴角,无声笑了笑。
眼前已大致适应了黑暗,隐隐约约见得她在笑,吴恙也露出了笑意。
察觉到他似乎也笑了,许明意下意识地抬起头来。
她本就是躲在他身前的位置,恰他此时微微垂着头,她如此一抬头,不作防之下,额头便触到了少年的下颌与微凉的薄唇。
额头上传来的触感是凉的。
少年的气息是干净温热的。
二人皆有着一瞬的滞然。
本就一动不敢动的吴恙更是身形霎时僵硬,仿佛被人施了什么定身术一般。
柜中狭小寂静,一切都变得清晰可闻,甚至因被困在这不足方寸之地,从而无限放大——
呼吸声可以尽量放轻,搏动的心跳之音却全然不受控制,许明意听着近在咫尺的噗通声,甚至还有少年的喉结滚动的声音也无可躲藏。
……他这是在想些什么?
不对,或者说,是她又在想些什么?
许明意紧紧攥着衣袖,竭力想要驱散这如一张无形的网,足以叫人牢牢捆缚其中的气氛。
然而她却听到头顶上的那道呼吸声渐重,甚至隐隐有几分炽热之感。
她心中一慌,恐再这么下去必然要被发现,赶忙伸手捂住了吴恙的口鼻。
黑暗中,少女清清亮亮的眸子里盛满了警告之色,温温凉凉的手指似乎还带着淡淡的香气……
感受着这一切,吴恙甚至觉得愈发难以冷静了。
他艰难地将女孩子的手移开,将头克制地偏转至一侧,不敢再看那双眼睛。
他也觉得自己在这般情形之下,如此地不自持,实在太不像话。
他以往常是觉得,所谓美色误人,不过是以讹传讹——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是比克制自我更加简单的吗?
现下看来……这的确很难。
要他栽在这上头,也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甚至根本也无需许明意做什么。
心中势同水火之下,少年在心底默念起了从方先生那里听来的清心诀。
但还是没用。
继而,他又想到了曾见过的那些饥寒交迫的流民,那一张张面黄肌瘦的脸颊,一双双无助呆滞的眼睛。
少年当即只觉一桶冷水浇了下来,人也冷静了大半。
——大庆尚有这么多百姓在吃苦受难,他如此这般,实在很不应该。
冷静下来的瞬间,吴恙神色一正,缓缓按住了许明意的一只手臂,有着提醒之意。
有人过来了……
许明意也隐隐听到了脚步声。
果然,很快就有叩门的动静响起。
同时传进室内的,还有伙计压低的声音:“世子爷,客人到了。”
“将人请进来。”
吴景明停下了摘猫毛的动作,拂了拂衣袖,站起了身来。
房门被打开,身穿玄青缂丝长袍,蓄着一脸胡子,身形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
“王爷。”吴景明抬手施礼,宽大衣袖垂下:“许久不见了。”
若说见,自然是才在宫中见过的。
可对二人而言,这般相见,却当真隔了太久了。
燕王含笑拱手:“既平,许久不见——你还是老样子,没怎么变。”
听得这声既平,吴景明心底不禁升起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之感。
从前,阿姐还在时,他是喊这位自幼一起长大的王爷做姐夫的……
那句姐夫,他喊得十分心甘情愿。
人是阿姐自己选的,即便父亲曾一度反对这门亲事,但他始终也觉得,除了这个人,再无人能配得上他的阿姐。
可现下,有了现王妃,有了小郡主,姐夫这个称谓,自是不宜再叫了。
二人坐了下来说话。
“……这些年来,我身处这京中碌碌无为,未曾吃得王爷所吃的这份苦,自然还是止步不前的老样子。”
“这话便过分自谦了,所谓作为,未必就是摆在明面上给人看的。”
听着二人的闲谈,许明意始终一动未动。
直到燕王再次开口。
“今日在宫中,我看到贵府的世孙了——”
原来那日在城外,并非是他看花了眼。
只是今晚在寿宴之上,他当真不敢去细细地看。
就如同这十八年来,并非是没有机会去信吴家彻底问个清楚,但越是愿意去相信,便越是不敢轻易做些什么,只恐给那个孩子招来祸事。
也怕……妄想落空,心内再无支撑。
吴景明笑了笑:“阿渊他定然也看到王爷了。”
“是叫阿渊?”燕王平静的语气下,带着一丝说不清的情绪:“他像极了真真……”
“是,阿渊生得极像阿姐。”
接下来,室内有着短暂的静默。
但这静默,却叫许明意真真切切地觉得,真相正在一步步地靠近着,正等着将那最后一层薄纱揭去,露出全部的模样。
吴恙也静静地等待着,那只撑在身侧的手,不知何时已缓缓握成了拳。




如意事 399 出师未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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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前来,实则是有一事想要当面问个清楚,求个明白——”
燕王再次开口,微哑的声音在寂静的雅室内尤为清晰:“阿渊他,究竟是不是……”
话至此处,燕王原本近乎定在吴景明身上的眼神,却突然变了变。
吴景明微叹了口气,正要开口时,却忽见燕王抬起了手,阻止了他要说出口的话。
燕王微微将脸转向内间的方向,声音平静而警惕地问道:“既平,你今晚前来,可还带了其他人吗?”
柜中,许明意登时变了脸色。
这是……被发现了?!
可他们似乎并未发出什么动静!
“人是带了的,不过此时都守在外面。”吴景明疑惑地问:“可是有何不妥之处吗?”
“这房间里,此时只怕尚有第三人在。”燕王说话间,已然戒备地从椅中起身,看向灯火昏暗的隔间。
吴景明心中一凛,也跟着起了身,却是皱眉低声道:“按说不应当……这并非是外人能够接近的地方。”
尤其是今晚——
他要在此同燕王见面,馆中之人无不戒备,怎会出现如此纰漏?
燕王闻言眼神微闪,将腰间藏着的匕首按了回去。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语气也和缓了些许:“不是外人,那便只能是自家人了。”
旋即,将手负在身后,向隔间的方向,扬声说道:“不管是谁,且先出来吧,不必再躲躲藏藏了。”
漆木衣柜中,许明意眼神复杂地看着吴恙。
头一次合作,竟便要被当场抓获了吗?
偏偏真正想听的话还没来得及听到,当真是出师未捷了。
吴恙倒没有太多犹豫,且当下也没有值得犹豫的余地——
他将柜门推开,躬身出了衣柜。
看着突然从柜子里钻出来的少年,吴景明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阿渊?!”
阿渊何时竟也能干出这种躲在柜子里偷听的事情来了!
然而这还不算完。
下一瞬,吴世子只见自家儿子朝着柜门的方向递了只手过去,很快,柜中便另伸出了一只手,放在了自家儿子手上,借着力也从柜子里钻了出来。
吴景明再次陷入惊诧,下意识地看着那看似不大,却仿佛透着说不出的神秘和玄妙的柜子——还有吗?
许明意低着头理了理衣袍,跟在吴恙身边走出了隔间。
看着走来的少年,燕王负在身后的手指微微颤了颤,而后缓缓拢紧。
“父亲,王爷——”
吴恙神态还算平静地抬手行礼。
许明意跟着他一同抬起了手。
吴景明这才看清她的样貌,顿时更是暗暗大吃一惊:“……许姑娘?”
他就说儿子怎么对一个小厮如此体贴,竟还不忘伸手将人拉出来,合着竟是这么回事!
可……他家儿子带着镇国公府的许姑娘……一起躲在柜子里?!
这合适吗!
巨大的震惊之下,吴世子一时间甚至有些分不清什么才是重点了。
许明意尽量叫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心虚,点头应道:“……正是晚辈。”
“这……”吴景明还是只能看向自家儿子:“阿渊,你怎可带着许姑娘一个姑娘家……行如此胡闹之事?”
吴恙再次抬手,视线却是定在燕王身上:“情急之举,多有冒犯——”
四目相对,燕王说不上心中是怎样的感受,只是道:“无妨。”
看着无声对视的二人,吴景明的心情十分复杂。
父亲有过交待,此番只让他借机同燕王当面坦白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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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现下阿渊却意外出现在了这里。
他该说些什么来粉饰太平,或是装作一切如常,什么都不存在吗?
然而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自己清楚,阿渊一向聪明敏锐,此时既是以这种方式出现,那便足以说明已是多多少少知道些什么了……
可这件事情,到底不可传扬出去。
“今日我同王爷来此,只是为了叙旧。”吴景明看着儿子说道:“阿渊,你且先送许姑娘回府吧,以免镇国公府因找不到人而担心。”
“父亲要同王爷叙的旧事,也是儿子想知道的。”少年的目光与语气俱称得上平静:“而儿子可以知道的,亦不必瞒着许姑娘——”
吴景明听得眉毛微微一抖。
这话是什么意思?
看着站在儿子身边的女孩子,吴景明的心情震惊且复杂——为何他甚至有了一种‘这就是未来儿媳妇’的错觉?!
燕王也下意识地看向了做男儿打扮,利落大方的少女。
许明意轻轻碰了碰吴恙的衣袖,道:“你且先同吴伯父和王爷说话,我去楼下等你——”
她知道,吴恙事事无意避讳她,但那是她和吴恙之间的事情。
而她与吴世子和燕王,甚至都称不上相熟,她若赖在这里不走,有失礼数不提,这场谈话恐怕也很难进行得下去。
吴恙转头看向她,见她眼神,便也点了头。
燕王便抬手道:“多谢许姑娘。”
作为一个偷听被当场逮住的人,这句谢落在许明意耳中,未免叫她觉得有些心虚,好在脸皮尚且够厚,还算从容地道:“王爷言重了,晚辈告辞。”
言罢,目光在窗户和门之间犹豫了一瞬之后,到底还是选择推开门走了出去。
守在楼梯拐角处的伙计见她从楼上下来,不禁大吃一惊,眼神惊惑无比:“姑娘……您不是在后头吗?”
也没见人从后院出来,这究竟是怎么上去的?
是他瞎了还是?
许明意轻咳一声:“随便走走。”
伙计心底波涛翻涌。
这随便走走,未免随便得有些要人命了吧?
……若照这么个随便法儿,待会儿他再见到这位姑娘时,是不是对方干脆就坐他们的密室中喝茶了?!
伙计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
还有——
他家公子呢?
见那姑娘很是从容地往楼下去,伙计赶忙追上前两步,低声询问道:“敢问姑娘一句,同姑娘一起的那位公子呢?”
“他啊……”许明意指了指楼上雅室的方向:“在那儿呢。”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伙计愕然张了张嘴巴。
……哪位好心人能跟他解释一下公子和这位姑娘上楼的经过和路线吗?




如意事 400 当年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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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雅室内,少年的声音驱散了沉默。
“父亲还是打算什么都不说吗?”
看着少年,吴景明的眼神变幻着,轻叹了口气,道:“阿渊……有些事,你迟早会知道的,本不必如此执拗,非要过早探寻什么……”
“十八年了,还不够迟吗?”吴恙平静问道。
他知道,世家大族,尤其是祖父,行事一贯有自己的章程,不允许有任何人任何事打破原定的安排——
可是,祖父就这么信不过他吗?
是认定了他所谓性情执拗,倘若“过早”得知此事,在时局未定之前,会搅乱他们的计划吗?
还是说,即便只是有一丝破坏计划的可能,祖父都不愿同他提起,只是因为——安排便是安排,根本无须同他商议,甚至是提前告知也是没有必要的事情?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想法,吴景明语气复杂地道:“你祖父他……也有自己的思虑,他不止是你祖父,亦是一家之长……父亲知道你必然是能够体谅的。”
他曾问过父亲,打算何时告知阿渊真相。
父亲说,阿渊虽自幼受世家规矩管教,骨子里却过分独立固执,认定了的事情极难更改,而一旦说服不了他,恐会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紧紧盯着吴家和燕王,稍有暴露,便会给阿渊自身招来祸事。
权衡之下,自是将一切后续之事安排妥当完整之后,再将真相说明,更加万无一失。
“即便并不认同,但我身为吴家子孙,亦可理解祖父的思量——”少年的语气里有着显而易见的坚持:“只是事到如今,父亲当真认为还能瞒得住吗?”
该猜到的已经猜到了。
而现在,他需要知道更加完整的真相。
“既平——”
燕王口中同吴景明说着话,视线却是落在少年人的脸上:“他该知道。”
他本以为,这个孩子是知情的。
却没想到吴家这些年来,竟是瞒得如此滴水不漏。
吴景明沉默了片刻后,道:“坐下说吧。”
燕王点头。
见两位长辈坐了回去,吴恙适才在下首坐下。
“……”吴景明似乎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张口后又顿了片刻,才点头道:“……阿渊他,确实是阿姐的孩子。”
再顿了顿,又道:“阿姐……和王爷的孩子。”
听得此言,燕王的神思甚至是凝滞的。
一时间,他无法再去思考其它,脑海中只有这短短两句话在来回回荡。
这是真真的孩子……
是真真,和他的孩子……
“……”吴恙半垂着眼睛,叫人看不清其内翻覆的情绪。
虽说已有猜测,但当真亲耳听到时,总归还是不同的。
原来,他曾在栖真院中看到的那幅画像中的人,才是他的亲生母亲。
“这件事情,确实不该瞒你到今日……”吴景明此时的声音微有些沙哑。
亲口对阿渊说出这些话,对他而言不止是在揭露一件旧事的真相,更是告诉自己,告诉所有人,从此时起,这个孩子,便不再是他的孩子。
他对这个孩子,起初是怜悯,且将对阿姐的愧疚移情到了孩子身上。
再后来,一点点看着孩子长大,喜爱和欣赏,渐渐盖过了一切。
甚至有时他会忘了那件事情的存在,见得孩子日渐出色,还会洋洋自得地想着——不愧是我吴景明的儿子。
待乍然想起时,便觉得恍惚怅然。
可这一天,迟早是要来的……终于也真的来了。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燕王勉强回过神来,声音亦是低哑的。
“那一年王爷奉旨出征,而就在王爷离京不久之后,阿姐便被诊出有了身孕,还记得先皇因此龙颜大悦,赐下诸多赏赐到燕王府……”
吴景明回忆叙说着当年旧事。
“当时听闻王爷战事吃紧,阿姐便未有将已有身孕之事去信告知王爷,恐王爷会为此分心……但没过多久,先皇一病不起,京中局势大变,阿姐生性敏锐,为此终日挂心不安。待先皇驾崩之后不久,阿姐突发腹痛,产期足足提早了一月有余……”
“因是早产,胎位亦不正,情形尤为凶险……太后娘娘听闻此事,顾不得为先皇守灵,出宫赶往燕王府,足足一日一夜,阿姐耗尽力气,也未能将孩子生下。”
虽知皆已是昔年旧事,早在岁月里被碾成了粉末,不可挽回,但听着这些,燕王依旧觉得仿佛身处其间,浑身紧绷着,眼睛红极,脸色也一寸寸白了下来。
“到了最后,连我吴家先前安排在燕王府上的两名产婆也已束手无策……长姐尚存气息之际,求着太后娘娘……”
说到此处,吴景明的眼眶也早已红了,缓缓深吸了口气,才得以继续说道:“长姐自知已无生机,便求着将她腹中胎儿尽快剖出来……”
后来,据长姐的陪嫁丫鬟称——
“太后娘娘不允,一意坚持无论如何都要保下长姐性命,然而彼时长姐已是气息将绝,无回寰余地……长姐便又求着说,无论孩子是生是死,她只想看上一眼,只求太后娘娘能圆了她这最后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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