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非10
这只手臂手腕上方有着一处弯月形的疤痕……
那是当日广明寺中月下一会,她将自己交给越郎之后,越郎拿匕首刻下的!
他说想永远记着那一晚,他说这一晚的月色,这一晚的她,皆是上天予他的恩赐……
荣贵妃的眼泪不受控制地从那双写满了不可置信的眼睛里涌出。
越郎出事了?!
“可记起来了?”庆明帝笑着道:“认不出也无妨,等爱妃看了此物,便一定能悉数记起来了——”
说着,示意内监打开另一只匣子。
这一刻,荣贵妃已有所预感……
即便如此,在看清那匣中之物时,亦是大惊失色,颤声尖叫着后退。
“啊——!”
不……
不可能!
她神色张皇惊恐,不住地摇着头。
庆明帝见状道:“还是没能认出来?快拿近些,好叫贵妃仔细辨认清楚。”
那内侍脸色惨白地将匣子又捧近至荣贵妃面前。
不是没见过变态的,却没见过如陛下这般变态的……
其内赫然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荣贵妃哪里还敢再看,惊恐慌张地要爬坐起身。
一只大手却猛地抓住了她的头发。
庆明帝另一只手狠狠攥住她纤细柔弱的后颈,强迫着她扭过头来,咬牙切齿地道:“怎么?这不正是你日思夜想的情郎么?怎么不敢看!朕要你看个够!”
荣贵妃拼命地摇着头,泪流满面地挣扎着,口中发出呜咽的痛苦哭声。
“记起来了吗?你怎会不记得!”庆明帝竭力压制着的怒意再无遮掩,他几乎要将荣贵妃的头按到那颗头颅之上:“……看清楚了,这可是同你交颈缠绵的情郎!”
荣贵妃死死地闭着眼睛,近在鼻尖的血腥气却依旧往她脑子里钻,身体与心中的疼痛一遍遍碾过她仅存不多的理智,耳边皇帝的羞辱言语将她一点点敲碎击垮。
她脑中强撑着的最后那一根弦,终于崩断开。
她猛地伸出手狠狠推开了身侧的庆明帝。
“皇上!”李吉和内侍忙上前将皇帝扶起。
荣贵妃也颤颤地站起了身,却是神色癫狂地“咯咯”笑了起来。
“没错,璋儿的确不是你的孩子!”她看着庆明帝,眼底既有恨意更有嘲讽,像是在看待一个天大的笑话:“你自己究竟还生不生得出孩子,你难道会不知道吗!”
“……当初我进宫时还不到双十年纪,你临幸数次不见‘成效’,认定了我无法帮你延绵子嗣后便将我弃于一旁……宫女内监都敢给我脸色瞧,病了寻个太医是天大难事,冬日里连取暖的炭都拿不到!所谓上行下效,都说当今圣上仁慈,究竟仁慈在何处!……凭什么?凭什么我要为了你这个假仁假义、虚伪恶心的老男人枯死在这深宫之中?!”
“我与越郎在一起的每一时每一刻,都欢愉至极!每当我见罢越郎之后,你便是靠近半步我都觉得恶心,尤其是床笫之间,屡屡皆叫我作呕!”
一直竭力不表现出丝毫异样,尽量降低存在感的常嬷嬷听得脸色一阵变幻。
这……这等话,也是她能听得的?!
如意事 605 干脆驾崩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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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吉亦是心惊胆战,甚至不敢去看皇帝的反应。
贵妃这话可比那日下在茶中的毒还要毒啊……!
庆明帝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你这个***!”
他吃力地推开李吉与内侍的搀扶,抽出一名侍卫腰间长刀,脚下不稳地就朝荣贵妃扑砍而去。
他的手几乎要握不紧刀柄。
已近疯狂的荣贵妃却也未能及时完全躲开,那一刀便堪堪划在了右臂处。
而此时,比划伤更甚的痛感却是从她腹部开始蔓延至脏腑。
她的身形一点点弯了下去,直至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这是她体内的毒又开始发作了!
每日几乎都是这个时辰!
不过这短短瞬间,冷汗便浸透了她身上的中衣。
“你想激朕杀了你?!”庆明帝提着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怒极而笑着道:“你就这么急着想要下去同那奸夫团聚?!”
“……”荣贵妃抬起眼直直地看着他,脸色因疼痛而显出几分狰狞,想要开口却无法发出完整的声音,然眼底依旧皆是怨恨与讥讽。
事已至此,她很清楚自己再无半分活下去的可能!
皇帝绝不会放过她!
爱人已死,稚子也不在宫中……与其等着被皇帝百般折磨,倒不如来个痛快!
这一刻,明知再无生机,不再想着怎样才能活下去,不再想着如何才能求得皇帝宽恕,再无半分后路与顾及之下,她反倒觉得半点也不怕了。
她只是觉得疼,很疼。
她只想尽快结束这一切痛苦,去见越郎……
等见了越郎就不疼了……
这短短一生,她和越郎都过得太苦了。若非是因为她,越郎或许也不会落得这般下场……
如果没遇见她的话,他定会早早娶妻生子,过平安顺遂的日子。
下辈子吧,下辈子她再与越郎厮守,再好好弥补越郎……
荣贵妃疼得几近要昏死过去,眼泪与冷汗俱下。
她的五感因疼痛太甚而有所减弱,但皇帝的声音却依旧清晰可闻——
“……你甘心同他做一对亡命鸳鸯,可他却未必愿意……”
“你怕是还不知道,他接近你可从来不是为了什么愚昧荒谬的情爱……”
“若朕没猜错的话,夏廷贞正是拿你二人苟且之事作为把柄,要挟你毒杀朕……你难道不曾想过,你二人之事是如何为夏廷贞所知?会是你与那奸夫偷欢时做得太不干净,留下了把柄?荣氏,朕倒觉得你应当尚未蠢到如此地步……”
看似仿佛封闭了听觉般的常嬷嬷忍不住在心里附和了一句——是啊,若果真蠢到这般地步,还学人家偷什么人呢?怕只怕这其中还有什么别的内情啊……
听得这一句,荣贵妃皱紧的眉间闪过一丝疑色。
夏廷贞知晓她和越郎之事,知晓璋儿是越郎的孩子……
她起初有此怀疑时,更多的是恐慌。
再到后来,夏廷贞使人在她母亲过世当日给她传信,证实了她先前的怀疑——可那时她满脑子只想着如何救越郎,根本不曾细思过夏廷贞究竟是如何得知的她的秘密!
是啊,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她自认做得还算谨慎,而唯一知晓此事的是她的乳母齐嬷嬷……
但这个绝不可能——与其说她担心嬷嬷会将此事泄露出去,倒不如说嬷嬷反倒一直担心她会泄露出去!
嬷嬷的为人她是清楚的。
既不是嬷嬷,那会是谁……
——越郎?
不,越郎怎会自递把柄给夏廷贞?!
荣贵妃忍痛艰难思索间,庆明帝的声音再次响起:“想不明白?那就让朕来告诉你——你的这位越郎,从一开始之所以接近你便是得了夏廷贞的驱使!若无人撑腰谋划,你当他真敢冒这般风险不顾生死也要与你私通?”
“你在他们眼中,不过只是一颗愚蠢透顶的棋子罢了!他们想利用你生下的那个孽种,来图谋我大庆江山!朕这么说,你可听明白了吗?”
这些话如一根根锋利的长针刺在荣贵妃心口处,让她本就苍白如纸的一张脸霎时间只剩下了寒意。
“不……”她摇着头道:“不可能!越郎绝不是这种人!”
她竭力要支撑起身,气喘不匀的声音里俱是笃定:“越郎为了我,苦守旧时情意多年……他便是到现下也未曾娶妻!”
这件事是让她一直以来都为之动容、甚至是愧疚的存在——
便是此时说起,也依旧让她在皇帝面前对这份感情满怀信心与底气,乃至可以拿唾弃讽刺的语气说道:“你自己没有的东西,便当世间人都没有吗!我与越郎两情相悦生死相守乃是事实……任凭你再如何扭曲事实也无法改变!”
然而话音未落,便听皇帝笑了起来。
那笑声久久不断,仿佛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忍住不笑。
“两情相悦……”
庆明帝笑得眼泪都要冒了出来,右手拄着那柄长刀,身形都在微微摇晃颤抖着。
“你笑什么!你当然不会懂!”荣贵妃咬牙道:“……因为你根本不配被人真心对待!”
“你自认是得了情郎的真心……”庆明帝看着她,似乎不愿放过她任何一丝反应与神态:“那你可知他虽未娶妻,却暗中养了一个女人,且二人早已育有一子?”
荣贵妃听得有一瞬间的怔然。
怎么可能……
假的!
一定是假的!
“你胡说!”她几乎一字一顿地道:“越郎绝不可能骗我!”
越郎对天发过誓,说他所言俱是真心,对她从无半字假话!
“朕胡说?”庆明帝手中长刀提起,指向那颗头颅,笑着道:“倒是朕草率了,本该留他一口气的,也好叫你亲口问一问他,亲耳听一听他与他那房暗妻是如何琴瑟和鸣,如何日夜同床共枕……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他的语气里有着真切的遗憾,然而眼底俱是报复的快感。
“不……不可能!”荣贵妃挣扎着爬坐起身,双眸通红:“我不信!我不相信!”
“待你到了黄泉之下再问他也不迟。”庆明帝看着她,眼神森冷:“但还要再等一等,别着急,朕可舍不得让你就这么死了……你尚且得活着,直到朕满意为止。”
李吉听得冒起了冷汗。
他寻思着,这还是算了吧……
毕竟就皇上如今这模样,真要再将贵妃留下来折磨着,他反倒担心皇上自个儿会受不住,再走在贵妃前头!
“……你会有报应的!”荣贵妃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勉强站起了身,竟再次朝庆明帝扑了过来,带着哭腔的声音尖利而满含怨恨:“你们都会有报应的!夏廷贞死了,越郎死了……你也该去死!你们都该死!”
“护驾!”李吉惊声喊道,连忙将皇帝护在一侧。
两名侍卫持刀拦去。
荣贵妃脚下并未停,反而愈发快了。
“噗呲——”
纤弱单薄的身躯重重地撞上闪着寒光的长刀。
刀刃穿破了她的腹腔,她终于也得以停下了脚步。
就到这儿了。
不必再往前了。
——脑子里有一道很轻的声音对她说。
一瞬的僵直之后,她的身体慢慢软了下来。
侍卫拔刀本意在威慑,并未料到她竟会如此不管不顾地撞过来,当下惊魂不定地将刀抽出——杀个人而已,于他们而言不算什么,可这个人,皇上还不愿让她死。
长刀抽出后,似也抽走了荣氏所有的力气,她的身躯再没了支撑,如一朵枯败的莲,终于被折断在秋风下。
她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雪白中衣被染红,脏腑破裂之下,口中也涌出鲜血。
看着就在眼前的那颗头颅,对上那双空洞的眼睛,她张了张猩红的嘴,似还有话要对它说。
她有话想问。
她必须要问个清楚……
她得走快些!追上他!
若他果真骗了她,她定要追着他,一同坠入十八层地狱也好,转世轮回也罢,她都要死死地缠着他,将这笔债加倍百倍讨还回来!
他休想就这么甩掉她!
她试图伸出手去,想要再靠那颗头颅近一些,仿佛那样便能在黄泉路上再与他相遇。
而此时,一刀又砍在了她的腰肋处。
又一刀,落在肩上。
庆明帝发了疯一般挥砍着手中长刀。
她却已经察觉不到痛意,那具逐渐破烂不堪的身躯也已没了半点动静。
李吉看得垂下眼睛,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
就这么走吧,下辈子,再不要靠近这权势的漩涡了。
说来,本也是无辜之人,只因错入了宫门,便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被扯进了这场满是算计和图谋的骗局中。
无论如何,被骗总是可悲的。
“朕有报应?朕是天子!谁也无法左右朕的生死!你们这些区区蝼蚁,也敢不自量力同朕作对?!”庆明帝手上、身前皆溅有鲜血在,血腥中愈显面色扭曲狰狞:“胆敢背叛朕,算计朕……统统都该碎尸万段!这就是你们的下场!而朕,永远都是这大庆江山的主人!谁也休想——”
话至此处,身形猛地一晃,口中已然吐出了一大口鲜血来。
“铛!”
手中握着的长刀跌落在地。
“皇上!”
“快……快传太医!”
李吉一边手忙脚乱地去扶人,一边吩咐着。
庆明帝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太医一番救治后,仍无反应。
皇帝吐血昏迷的消息很快传开。
而此番同太庙那次不同,这次足足三日,人依旧未见转醒。
如此关头,朝堂上下难免因此人心惶惶。
这一日,养心殿外又来了一众大臣,李吉出面应对之下,遭了几名老臣质问。
“皇上何以再次吐血昏迷!”
“本官已问罢了郑太医,陛下此症复发显是受了剧烈刺激所致——陛下昏迷之前究竟发生了何事!”
“……”
李吉听得头都大了。
发生了何事?
就……皇上被戴了绿帽子呗!
绿极攻心!
可纵然他敢说,这些人敢听吗?
陛下被绿,一旦传开那丢得是大庆的颜面——他这可是为了整个大庆的颜色着想!
眼看从李吉这里问不出什么来,几名老臣皆是甩手叹气。
见过拖后腿的,实在没见过如此拖后腿的!
实在不行就咽气吧!
收拾收拾驾崩得了!
赶紧的!
今日吐回血,明日昏上一回,还不够丢人现眼的,搁这儿折腾谁呢?
起先他们不愿皇上出事,是为大局、为民心着想——可这一桩桩事下来,眼看皇上的威信俨然已没剩多少了,横竖都这样了,也不能再差了!
纵然太子孱弱年幼,但想来至少乖巧听话,比他爹省心!
几名老臣一合计,干脆当即往东宫去了。
——陛下病重,请皇太子出面监国!
……
太子监国的消息一经传出,京师内外诸声嘈杂。
纪大人最近的头发越掉越多了。
前日随夫人出门上香拜神,他在寺庙里呆了好半日,同住持方丈谈心,夫人使下人来问他何时回家,他当时一句话到了嘴边差点脱口而出——回家?他想出家!
想他如此眷恋红尘与黄白之物的一个人,竟都萌生出了要遁入空门的念头,可见当下时局之艰辛。
尤其还听闻临元城中,许老弟代替了知府之位,代为处理城中事务——
他听得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一城之事,琐碎繁杂,费力费神——这是有钱人该干的事?
这些有钱人,究竟能不能摆对自己的位置?
这种事,理应要放着让他来!
痛心之下,纪大人越想越觉得好友不厚道,出城时那么多人,怎么就多了他一家几口?
太冒险?不想将他牵连进来?
看不起谁呢!
富贵险中求,赚得就是刀尖舔血的钱!
纪大人还在对此耿耿于怀时,又有下属来禀,道是城中一处巷子起了火,原因竟是几名百姓行祭祀之事,扎堆烧纸钱——是认为皇帝已然驾崩了!
但倒也不是哭丧来着,据说是怕皇帝死得心有怨气,恐这怨气阴魂不散,再继而祸害百姓……
可皇上还没死呢!
纪大人直叹气。
这紫星教,真是一刻也不闲着,就没他们的针插不进的缝!
然而就在此等关头,紧接着又有一则格外引人瞩目的消息在城中传开了……
如意事 606 天下人都看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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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诸路传言漫天飞时,庆明帝醒来了。
“陛下终于醒了……”李吉上前来,纵是满眼庆幸之色,可心中感受却十分复杂。
皇上于此时醒来,倒难说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
“朕睡了很久?”庆明帝支撑着要起身,却发觉根本使不上力气。
不仅如此,身体各处各节骨头仿佛火烧般疼痛。
这疼痛已持续了一段时日,对他而言不算陌生,可此时痛感却显然愈发强烈了。
焦躁感顿时升腾而起。
李吉忙倾身伸出手将人扶坐起身,使之靠坐在床头,又取了软枕垫在其身后。
“陛下昏睡许久,体力必然不支,奴这便叫人吩咐御膳房备些清补可口的膳食送来。”
庆明帝皱着眉未说话,算是默许了。
他此时初醒,脑中尚且还皆是梦中情形。
他做了一个极晦气的梦,且那梦境极为真实,便是当下梦醒之后胸口那股郁结怒气仍未能散去。
低声交待罢了内监之后,李吉很快折返回榻前,捧了一盏温茶送皇帝面前。
庆明帝双手疼痛无力,只能由李吉捧着饮了些。
吃罢了茶,庆明帝苍白干涸的唇稍有了些润色,开口问李吉:“荣氏那个贱人可招认了没有?”
李吉听得一怔,有些吃惊地微微抬眼看向庆明帝。
皇上这是……
“朕做了一个梦,梦中荣氏极不安分……”想到“梦中情形”,庆明帝的脸色便冷了下来,掀了锦被便要试图下床:“摆驾永福宫,朕亲自去见见她!”
李吉神色微变:……皇上怎么还在这残忍的事实中轮回上了呢?
且,‘极不安分’……
皇上说得还挺委婉的。
但由此看来皇上果真是被刺激得不轻,竟连现实和梦境都分不清了?
还是说……这是要发疯的前兆?
李吉有些心惊地阻止了庆明帝试图艰难起身的动作,轻声道:“陛下许是睡得太久,一时还未清醒过来……皇上莫非忘了,荣氏当日便已经死在了永福宫中?”
庆明帝闻言动作一滞。
什么?
他抓住李吉一只手臂,寒声问:“荣氏当真死了?!”
李吉尽量将声音放得轻缓,极怕一个不慎再把人真给刺激疯了:“是……陛下不妨好好想想,不着急。”
庆明帝的眼神变幻着,呼吸也渐重。
不是梦……
荣氏那贱人的确背叛了他!
那孽种也根本不是他的血脉!
见他显然是记起来了,李吉遂在旁劝道:“当日永福宫中之事,奴已悉数收拾妥当,荣氏之死并未有消息泄露出来。那二人既是皆已得到惩罚,陛下不妨消消气,保重龙体为上。”
不保重也不行,毕竟这且是醒来后的头一关,后头还有好几关等着呢。
庆明帝胸中怒气翻腾,久久无法平息。
膳食很快送了过来。
他未像先前那般因一时之怒便不肯进食,纵然毫无胃口,他依然逼着自己吃了些。
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他绝不能倒下!
待饭菜撤下之后,李吉适才斟酌着开口请示:“陛下……明御史如今还在祁城,您看……”
明御史是为同镇国公谈判换回小皇子而去,可镇国公并不肯见,明御史不愿轻易放弃,便暂时在紧邻临元的祁城落了脚。
而现下,小皇子已不再是小皇子,这本就举步艰辛的谈判还要按原计划进行吗?
“接着谈……传朕密旨与明效之,无论如何也要将朕的璋儿带回!”庆明帝冷笑着道:“他是大庆的皇子,代表着的是朝廷的颜面!”
这孽种的身世,绝不能传扬出去!
既如此,那便是非救不可的,否则许家军有人质在手,亦会动摇朝廷军心。
荣氏那贱人如此轻易便死了,实在难纾他心中怒气!
好在还有这个小贱种在……
是以,当然要‘救’……
非但要“救”,待救回之后,更要“好生善待安抚”!
大庆的皇子……
朝廷的颜面……
李吉听着这些,脸色极为复杂地道:“陛下有所不知,您昏迷这五日间,出了许多事。小皇子的身世……如今已几乎是人尽皆知了……”
朝廷的颜面已经没了……
换句话说——如今皇上头上是什么颜色,全天下人都看得到。
故而他才说,皇上平安醒来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实在难说……
庆明帝的嘴唇抖了抖,紧紧盯着李吉问:“你说什么?”
那孽种的身世——人尽皆知?!
“现下四处都在传,小皇子并非陛下亲生血脉,这‘流言’铺天盖地,根本压制不住……”
“简直荒谬!”庆明帝唇色铁青,浑身皆因震怒而微微战栗着:“李吉,你就是如此给朕办事的吗!”
永福宫中内的消息怎么会走漏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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