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公主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青帷
安乐“哼”一声就转过身去, 又开始生气。
真的就跟个河豚一样, 一戳就炸。
李述摊手,安乐本来就不聪明, 还不许她说实话了。
默了片刻后, 安乐不甘寂寞,又主动发问,“你为什么要跟我说崔进之有外室的事情?”
若她有坏心眼儿, 明天就能传遍全城, 让所有人都笑话李述无力驭夫。
李述闻言, 先是恍然大悟, 旋即就懊悔不已, “哎呀, 我怎么能告诉你崔进之外室的事情!”
“就该好好夸崔进之一通,让你离开杨方嫁给崔进之。啧,我怎么就说漏嘴了呢。不然杨方很快就会单着了,正好我也单着的,说不定我们俩还——”
“——什么你们俩!”
安乐蹭一下就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瞪着李述,“你不许打他的主意!”
李述摊手,“我凭什么不许?他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不是一直嫌弃他么。怎么,你不要的东西还不许我拿了?”
安乐:“我……你……”
她都被李述气结巴了,一口气卡在嗓子眼,偏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就是不许!
安乐尚看不清自己的心,李述也不介意推她一两步。这世间能成眷属的有情人本就少之又少,当一回月老就算积德了。
李述唇角一弯,露出个笑。
况且安乐这种小姑娘吧,逗起来是很有意思的。你在她鼻子底下挖一个大坑,她睁眼瞎一样就能往里跳。智商堪忧,但幸好她也没有什么坏心思,因此傻得也不让人厌烦。
李述甩了甩手,觉得伤口好像也没那么疼了。
朝堂里不缺心眼多城府深的人,跟他们打交道太久了,李述已经被同化。脸上厚厚一层面具,连喜怒都被剥离出去。
安乐这样天真烂漫,喜怒由心的人,反而是最难得的。
她理解杨方为什么喜欢安乐。
如果有选择,她也想成为安乐这种人。
李述也站了起来,走出凉亭沿着湖畔散步,安乐紧紧跟上,气鼓鼓的,犹自不忿李述要挖墙脚的事情。
还没走几步,李述忽然就停了下来,“安乐,过去的人就过去了,你就不要再执念了。眼前人才是值得你珍惜的。“
安乐顺着李述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不远处一棵垂柳下,杨方正沿着湖畔走,旁边是另一位绯红官袍的官员,二人正说着话。
不如怜取眼前人。1
*
沈孝正跟杨方说着话,忽然间,前头绿竹小径传来脚步声,紧跟着跑出来一个十岁出头宫装少女。
沈孝没提防,险些被少女撞上,连忙闪过身子,谁知那少女身后紧跟着又冲出来一个人,”永泰,慢些,别玩疯了!“
后者追得急,沈孝没闪过去,二人登时就撞在了一起。
金城从沈孝胸膛上抬起眼,猝不及防地撞进一双浓如墨色的眼睛里,非常深沉,以至于好像能将人的魂都吸进去。他眉微微皱起,薄唇抿着,是一副冷峻的面相。
金城瞬间就红了脸,一退三四步,垂下头来,只觉得心如擂鼓,耳畔长鸣。
”对不住。“声音如蚊呐一般细。
她在深宫里,除了诸位皇子与各位驸马外,从没有见过外男。忽然跟沈孝相撞,只觉得身上都是陌生男人的气息,手都是慌的,连忙就把永泰拉过来,低声训斥道,”你乱跑什么,跌下湖了可怎么办。“
永泰公主今年十岁,正是好奇调皮的时候,只是往日在宫里,在皇后手底下讨生活,不免压着性子,今日跟着金城骤然出宫,就跟笼中鸟放飞了一般,有点玩疯了。
沈孝略皱了皱眉,看到两位少女身上宫装,身后跟着宫女,便猜是公主。果然旁边杨方就过来解围,”见过金城公主,永泰公主。“
沈孝便也拱手行礼,“下官见过二位公主,方才失礼,还请公主海涵。”
他说话略略带着一分南方口音,尾音有些上卷,就在沉肃雅正之下显出些别样的气质。
金城愈发低头,不知为何,听得耳朵都要红了。
杨方又问,”二位公主可见了安乐?“
金城稳了稳心神回道,”安乐姐姐和平阳姐姐在一块,说是屋里闷,出来走走。“
杨方听了就恨不得撞墙。
祖宗诶,这俩不是在哪个角落里吵起来了吧。
忙问,“可知她们去哪儿了?”
他要赶过去拦架啊啊!
金城摇了摇头,眼一抬,却恰好看到李述和安乐沿着湖畔正往这边走,忙指过去,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
身旁那身绯红官袍的男人也往那边看去,虽没有任何理由,但金城就是莫名其妙地觉得,他的冷峻已淡去了,甚至带了分微不可查的笑意。
*
安乐同李述往杨方的方向走去,忽然身旁李述停了脚,她转头一看,见李述目光落远,正往那边看过去。
金城公主乌云鬓发,微垂着头,阴沉沉的天空下,就露出一段细白的脖颈,是十足十的少女娇羞模样。哪怕没戴什么华贵的首饰,但刚及笄的少女,自有妩媚与娇憨的气质。
安乐心里一直琢磨着“不如怜取眼前人”这句话,忽然就问,“平阳,那你有眼前人吗?”
李述的目光从金城身上,略略偏移落在了旁边的沈孝身上。冷峻萧瑟,豆蔻梢头,二人光是站在那里就非常般配。
她将目光移开,落在空荡荡的湖面上,“没有。”
二人继续迈步,往杨方那边走去。
安乐又问,“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看她这么孤伶伶,瘦不拉几的模样,还挺让人心疼的。
安乐虽骄纵,其实心眼并不坏,希望李述能有个好归宿,“你可以让父皇再给你指婚,这次一定要挑个好人。”
李述却嗤笑一声,摇了摇头。
她对感情是没什么指望了,结婚做什么,一个人挺好的。
安乐还当李述心里仍念着崔进之,劝道,“你刚不也说么,过去的事就算过去了,你是个聪明人,总该知道别在一棵树上吊死的道理。犯不着为了他这样子。”
安乐讨厌李述这么多年,李述是万万没想到,自己也有被安乐安慰的一天。她只觉得浑身别扭,安乐说这种话,还不如瞪她一眼呢。
她一个人自立自强很多年了,不习惯这样骤然的温情,更不喜欢别人同情,开玩笑想要岔过去,“谁说我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了,康宁长公主没驸马,不也活得开开心心的。”
她们这时已走近了杨方那边,李述的声音懒洋洋就飘过来,”不是还可以找几个面首么。“
还是那副冷淡的声音,尖刻的内容,慢悠悠地飘进了沈孝的耳朵里。
金城公主站在沈孝旁边,不过几步距离,却明显能感觉到,他的身体一下子就绷直了,气质瞬间肃冷,仿佛一柄骤然开刃的刀,泛着寒意。
杨方见她们来了,忙走上前来拱手,“见过平阳公主。”
小心地觑了一眼二人,脸色正常,并不像吵过架的模样。心里就松了一口气,这才有闲心消化李述什么“面首”之语。
你不要教坏安乐好不好啊!!
李述对杨方笑了笑,“杨驸马。”又对一旁的沈孝略略点了点头,态度淡淡的,“沈大人。”
她顿了顿,笑道,“方才我说的话,杨驸马也听见了吧。若是你有合适的人选,别忘了给本宫介绍一下。”
杨方脸上笑都僵了,分不清李述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他没有朋友要做面首!
杨方尬笑几声,”呵呵“含混过去了。
一旁沈孝目光深深,盯了李述一眼。
几个人凑到一起,就站在湖畔随意说了几句话。湖边有风,将李述的披风吹起,素白长裙落落垂在脚面上。她微微咳了一声。
沈孝闻声忽然动了动,往右边挪了几步,恰站在李述对面,挡住吹来的风。
李述抬眼看了他一眼。
这时有小厮连忙跑过来,“公主,五皇子七皇子十一皇子来了。”
吧啦吧啦一串皇子,就跟报菜名似的。
这几位皇子府邸离得近,应该是相约一起来探病的。
李述闻言,又看了一眼沈孝,二人目光交错,然后很快移开。
李述道,“快请进花厅。”
平阳公主 59.第 59 章
# 59
七皇子李勤, 其实是个很普通的皇子,在皇子堆里找不到的那种,没有引人注目的优点,但也没有引人注目的缺点。
事实上“最普通”才是最不普通的地方。能藏锋, 也能掩拙, 把自己削足适履, 放进模子里不打眼,一般人根本做不到这一点。
这说明他是一个聪明且谨慎的人。
李述坐在花厅里,跟几位皇子闲闲说笑, 目光往七皇子李勤身上看去。
李勤比她小几个月,又因为性格低调,二人不常见面, 也就是逢年过节宫宴上见一见, 每次李勤都很恭敬,叫她一声皇姐。他待人素来如此, 不跟谁交恶, 也不跟谁特别交好。
二皇子跟太子都撕逼成那样子了,李勤跟他们俩也都能心平气和说上几句话,就足见他为人处事的能力。
严格说来, 其实在诸位皇子中, 李勤应当是李述最熟悉的皇子。因为崔进之当年入宫, 做的就是李勤的伴读。
那年崔家权势滔天, 树大招风, 老崔国公开始收敛势力, 企图给陛下一个好印象,想得一个善终。
几位皇子相继长大,开始进书房读书,就要挑官员子弟做伴读,崔家适龄的就三子崔进之一个,但老崔国公为了避风头,各种推辞,就是不让崔进之卷进宫里去。
崔家已是眼中钉了,再跟哪位皇子扯上关系,这不是上赶着找死么。
奈何太子那时野心渐起,强行给了崔进之一个伴读名额,想要借此拉拢崔家到身边。崔进之只能硬着头皮进宫,崔家为了表示自己对皇上绝对忠心,就坚持让崔进之跟最不起眼的七皇子一道读书,这才好歹免了太子的心思。
伴读其实就是皇子第一个接触的朝中势力,因此各位皇子都会跟伴读打好交道,哪怕再性情不和,闲来都勾肩搭背,说说笑笑,将自己的触角往前朝探去。
然而这种景象绝不会存在李勤与崔进之身上。
李勤根本就不跟崔进之有任何私下往来,甚至二人彼此交谈的次数都寥寥可数。那时他才只有十岁,就已经如此谨慎。
几位一同上书房的皇子都觉得七皇子怕不是个傻的,身边有崔进之这样一块大宝贝,硬生生是不闻不问,如入宝山却空手回。
就这样,几年读书生涯蹉跎过后,其他皇子都靠着伴读拉拢了些许势力,唯有李勤仍旧是光棍一条。
七皇子谨慎守拙,坚韧自持,从少年起就可见一斑。
可如今回头去想,当初一同上书房时,那些上蹿下跳拉拢势力的庶出皇子,如今又有几个还活跃在朝堂里?反而是李勤不争不抢,甚是难得,父皇后来把他拨去了礼部。
不争才是争,沈孝说的对。
李述垂下眼,目光中都是赞叹,心想,沈孝那双眼真是厉害,会看人。
和沈孝合作,绝对是她走出的最明智的一步棋。
跟几位皇子随意说了几句话,马上要近中午,李述就命人摆饭,叫来后院女眷,前院男眷聚在一起。没成想她生个病,府里都能办起一场小型宴席。
李述只在上首略坐了坐,也没吃几口,就说身体不适,先下去了。
过不多时,沈孝寻了个空隙,悄么声的也尿遁退出了宴席。
席宴过半,众人谈笑正酣时,一个侍女走过来,悄悄给李勤传了句话,李勤皱了皱眉,却还是跟着去了。
*
花园里,假山上,凉亭中。
李述站在高高的凉亭上,看着七皇子走过月洞门,侍女没有跟他进来,只是站在门口遥遥指路。这小园子各出口都藏了暗卫,确保说话安全。吃了几回教训后,李述如今非常警惕。
她看着李勤沿着石子路走近了,然后涉阶而上,进了凉亭。
他对李述笑了笑,很恭敬地问好,“皇姐怎么把我叫来了这里,这里风大,您当心别着了风寒。”
李述淡笑,“有劳七弟关心。坐。”
桌上摆了一壶茶,并三个茶杯,李勤看了一眼。
还有一个人没来。是谁?
思索间李述伸手要去斟茶,李勤连忙拿过茶壶,给自己和李述分别倒了一盏。
李述如今就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半残,还是别乱动手了。
搁下茶壶,李勤道,”皇姐手上有伤,应该留个侍女随身伺候的。“
话中已有试探之意。
您屏退下人,到底要跟我说什么话。
李述听出了他的试探之意,微微一笑,”七弟若是知道我要说什么,就不会劝我在身边留个侍女了。“
竟是直接开门见山。
李勤非常谨慎,如果跟他弯弯绕,那要把他劝服,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还不如一针见血,让他避无可避。
李勤闻言果然目光微缩,没想到李述竟如此直白。他在心中快速思索。李述单独叫他,如此僻静如此谨慎,要跟他说什么。
李勤跟李述并不很熟,这几年她在朝堂上借着太子和皇上的东风炙手可热,李勤则沉默低调,一直乖乖缩在礼部,从来不往外探头。
如此得圣宠的皇姐,专门叫他过来说话,一定是因为他身上有某些值得她关注的东西。
她看上了他手上的礼部?
不,如此穷寒酸,皇姐是不屑一顾的。
李勤快速过了一遍近来朝事:皇姐跟崔进之和离了,那么就意味着她跟东宫的关系……怕也是淡了。
礼部确实不可能给皇姐带来任何利益,可是……
他自己就能给皇姐带来利益。
不过思虑片刻,李勤心中已有了答案。
李勤便笑道,”事无不可对人言,有什么话,连下人都要屏退了?只怕那内容惊天动地,我也听不得。“话里都是婉拒。
你不必再说一句话,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我并不想听。
李述抿了一口茶,直指人心,“七弟这么多年藏拙,还没有藏够么。”
“打出生起头上有人压着,但凡有一点显眼的地方,都怕惹了嫉恨,给自己带来祸患,因此日日提心吊胆,夜夜小心翼翼。不仅仅是你,连你的家人都是如此。”
“你母亲生育皇子有功,你出生时就该晋妃位,可偏偏皇后压着,等你成婚开府了,她才勉强晋了贞妃。这么多年贞妃在宫里过得好么?给皇后伏低做小,委曲求全,这算好日子么。”
“你妻子也是中等世家的嫡女,可自嫁给你后,不敢穿过分华服,不敢戴过多钗环。宴饮能推则推,不能推,在席上也是安安静静,生怕说出一句话来,落在别人耳朵里,是你心有野心的证据。”
“你儿子聪敏,今年该有四岁了吧,四书五经竟都倒背如流。可他是神童又如何,你怕他太显眼,招来忌恨,不敢让他外出,整日将他拘在府里。他跟个犯人又有什么区别。”
李述一双眼紧紧盯着李勤,“七弟,你想一辈子这么过下去么?”
不仅仅是自己小心翼翼,连累着家人也战战兢兢。
这真的是你想要的人生吗?
李勤沉默。
李述知道自己戳到了他的伤疤,继续加大砝码。
“只要父皇在位一日,就不会允许手足相残,你可以继续如此小心谨慎。可父皇百年之后呢?等东边的坐上了那个位置,他又不是个仁厚的主儿,到那一日,就算你继续想过这样谨慎的日子,他还能允许你过下去?你的下场,其他兄弟的下场,又将是什么?”
李勤捏着手中茶盏,半天不说话。
平阳皇姐真是个好说客,字字句句都戳在他心上,都是他最痛的伤疤。
她说动了他,可是……他还不相信她。
李勤忽然抬眼,“皇姐,您如今过的很好。”
圣宠在手,门庭若市。为什么要找他合作?
她是吃饱了撑的?
李述闻言,将手上手套取掉,然后将纱布一层一层解开。一双满是伤痕的手就这么暴露在李勤面前。
李述冷道,“是太子推我坠崖。”
她不惜把这个秘密说出口,好让七弟彻底相信她。
李勤闻言果然一脸震惊,太子……竟做出这样残酷的事情!对一个不可能登上帝位的公主尚且如此,那对他这样的皇子而言呢……
李勤只觉得浑身发寒。
若是太子真入主太和殿,他的下场,只会更惨。
他想活着,有尊严的活着。在皇家,这样的事情都是奢侈。
那就去争,就去抢。
李述甩了甩手,“我比你更怕那位上位。七弟,你如今信我了么?”
李勤没回声,反而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件事。
有一次皇上考较诸位皇子功课,问了一句《尚书》里的话,“势陵于君,权隆于主。”
旁人都答不出来,包括太子。但李勤记得,就很高兴地应答,“然后防之,亦亡及已。”
皇上当场就夸他聪敏好学,然后让太子回去,把《尚书》背透了。
李勤无知无识,还不知道被夸奖原来并不是好事。
自那日起,他母妃在皇后处动辄得咎,经常受到数落。再过一段时间,他养的一只哈巴儿狗,不慎吃了花园子里的老鼠药,口吐白沫死了。
以死亡为代价,李勤终于学会了谨言慎行,藏锋守拙,否则下一条口吐白沫的哈巴儿狗,可能就是他自己。
可是,如果有选择,他也不想做一条蜷缩起来的哈巴儿狗。
皇姐给了他第二个选择,他为什么不抓住呢。
李勤回过神来,慢慢点头,然后道,“皇姐,你要我接下来怎么做?”
他动心了,想要合作。
可是……你们想靠我博一个从龙之功,那么你们,真的有这个本事推我上去么?
若是没有这个本事,我贸然出头,岂不是作死。
这是最后一次试探。
李述不回他的话,目光落在亭下,李勤顺着她看过去,看到一个绯红色官袍的五品官正沿着台阶走上来。
那人就是第三盏茶杯,也是皇姐的同伙。
那人走进凉亭,李勤才发现,来人竟是门下省给事中沈孝,近来在父皇面前正当红的人。
李勤眉头皱起,看了看沈孝,又看了看李述。这俩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能在一块?况且沈孝当初还纵兵抢过皇姐的粮食,二人本该有仇才是。
怎么这年头流行的戏码是仇人合作,相爱相杀么?
沈孝上前行礼,李述对他淡淡点了点头,抱臂站到凉亭一角放风去了。
沈孝与七皇子坐下,多余的话不说,开口就回答七皇子刚才问的“你们让我接下来怎么做”这个问题。
“两句话:”
沈孝的话很简短,“韬光养晦,暗中蓄力。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李勤闻言反驳,”本王以前不也如此。“
你们让我走以前的老路,那我和你们合作的意义是什么。
沈孝回,”目的不同。以前您是为了藏拙,如今您是为了蓄力。“
“形势也不同。以前太子与二皇子瓜分朝堂,风暴肆虐,您只能龟缩一方。如今太子屡遭皇上斥责,手中势力松动;二皇子也失了圣心,渐渐掌控不住手头力量。“
”朝廷势力正是重组之时,出头之路很多。“
李勤反问,”既然出头之路极多,为何不让我一鸣惊人?“
沈孝微笑,知道这是七皇子在故意考核他。
”高手过招,切忌主动出击,谁先动,谁身上就先有破绽。您要做的,就是暗中蓄力,慢慢蚕食,等有一日对方再也坐不住了,您再出击,一招制敌,一刀封喉。“
李勤听罢一番话,看向沈孝的目光已隐隐流露出欣赏之意。
短短几个月,他能平步青云,背后虽离不开父皇刻意扶持寒门的政策,但面前的人,也有本事当得起父皇的扶持。
这样的大才,竟然愿意入他一个不起眼皇子的麾下。
七皇子顿时就生出了伯乐千里马之叹。
李勤饮了一口茶,然后坚定地将茶盏放下,对沈孝道,”沈大人大才。“
然后又对一旁放风的李述道,“多谢皇姐。“
他同意合作了。
李述转身走过来,同沈孝对视一眼,然后面露微笑,”多谢七弟。“
沈孝也从石凳上站了起来,同李述并肩站着。
沈孝沉郁冷峻,李述闲散清淡,他们光是站在一起,就让人有一种天生绝配的感觉。
是棋逢对手,互相倚重的般配,而非一般人所推崇的,男才女貌那样不平等的般配。
看他们俩配合得多好,李述唱白脸,对李勤语出威胁:不合作以后要被太子干死。
沈孝唱·红脸,不急不缓地给李勤指了一条争权的明路。
李勤的目光在李述和沈孝身上盘旋片刻,顿时生出了自己被拉上贼船的感觉。
嗯,而且貌似还是一条夫妻联手开的小作坊贼船。
不过那就是皇姐的私事了,他也不好掺和。
话不可多说,李勤已经出来很久了,再不回去要引人生疑。
因此三人相继从花园不同地方出去,交错着回到了宴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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