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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犬养歪手册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九歌魑魅
萝拉一直在担心自己的婚事。
她在婚礼前就听到了关于伯纳的传言。伯纳是王都数一数二的俊美贵族,还是个圣骑士。她理应对这桩婚礼充满期待,但不知道为何,当她站在镜子面前,看着身穿华丽婚纱的自己,竟然浑身都在发抖。
欧莎女爵为了保证自己女儿嫁的风风光光,将地点选在了帝国祭礼堂——为此,她特地拜访了王后八次,才求来一个这样的机会。
费格斯家族若要举办婚礼,定然浩浩大大。作为古老贵族费格斯家族的长子,伯纳从出生开始变备受世人的关注。这一次婚姻耗资庞大,他们为欧莎女爵带来的聘礼足以买下一座城市。整座王城现在都在谈论着这场婚礼。甚至不少地方绅爵以被邀请参加婚宴为荣。
“天晓得,费格斯的人为了确保婚宴万无一失,已经让总督把城市守卫增加了一倍!”在婚礼的前一天晚上,沃克边喝着那帮人送来的昂贵葡萄酒,咋着舌头,边对自己即将出嫁的妹妹说。他很看好这场婚事,妹妹能攀上古老的贵族,这对他们来说,无疑是家族的荣幸。
“哥哥……我有些害怕。”萝拉将心底埋藏的话痛苦地说了出来。她才十五岁,根本没有做好结婚的准备。甚至,她都没见过那个未婚夫。那天她正在院子里摘紫罗兰,母亲提着裙摆兴奋地跑了进来,甚至顾不得平日里高贵的仪态,告诉她,她马上就要有一个丈夫。
沃克哈哈一笑,“宝贝儿,婚姻就是这样,每个女人都会经历,马上你就会是帝国里最荣耀的女人之一了。那些别的贵族小姐恐怕都会嫉妒你嫉妒地发狂!”
“维纳也比我大,为什么会是我?哥哥,我不想这么早结婚。”萝拉无力挥了挥手,她想哭出来,但害怕被哥哥训斥。这一个星期以来,她都试图向别人表达自己的恐慌,却处处碰壁。
沃克嘴边忽然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眼神冷冷看着自己漂亮的妹妹,“亲爱的萝拉,现在你就要出嫁了,语言当然更应该注意一些。为了那些聘礼,就算他们要让你去当奴隶,恐怕母亲都会欣然把你送上门!”
萝拉怔怔地望着哥哥,心脏一阵绞痛,不敢发出声音。
婚礼前一夜,她梦见了漆黑的玫瑰,就绽放在她最喜欢的花园里。往日茂盛的花园消失了,所有的植物都枯萎,只有这朵黑玫瑰开放。黑暗如死,寂静可怕。她浑身不着任何衣服,手足无措。母亲端庄威严地飘在空,面部像死人一样阴冷惨白,“你逃不了,小知更鸟,去迎接你的丈夫!”。
她吓得哭出声,嘴巴里涌出一阵阵暗红的血液,五脏六腑都在剧烈疼痛。“去迎接你的丈夫!”声音又重复了一边。她紧紧闭着双眼,以为自己要死掉了。只听见轻微的声响,手臂已经不见踪影,四周漫起了漆黑的浓雾,她缓缓转过头,睁开眼,面前是一朵格外硕大的玫瑰,每一瓣花瓣里都长满了尖锐的牙齿。
她醒了过来,浑身发抖,抱着被子痛哭出声。
按照帝国的惯例,婚宴从午开始,晚上会有一场盛大的舞会。香槟、红酒、精美的蛋糕、夸张的羽毛帽子、漫天飞舞的彩纸和玫瑰花瓣,任何人都会认为这是一场完美的婚礼。女方的亲眷和朋友都坐在教堂左侧,费格斯家族坐在右侧。前排是特地邀请过来的王族和祭祀人员。无论男女,皆衣饰华美,打扮精致。她刚出现在门口,那些人的眼神都看了过来。萝拉深呼了一口气,攥紧手的花环。教堂里,巨大的神像就立在前方。萝拉紧紧盯着神像慈悲的双眼,忍不住内心祈祷了起来。现在能宽慰她的只有神灵。
费格斯家族的长子,伯纳,正站在祭祀身旁。他穿着一袭崭新的白袍,衣领和袖口都缀满宝石,胸前绣着费格斯的家族徽章:一只怒吼的黄金雄狮。伯纳如同传言里一样俊美,可当萝拉看到他的那一刻,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可怕的梦里。然而萝拉无暇顾及其他,所有人都看着她们呢。如果在王室眼前丢脸,母亲一定会杀了她的!
置身这片人海之,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母亲告诉她如何露出完美的微笑,她一直都在坚持,脸部肌肉开始酸痛起来,双腿也在发麻。她走到祭祀身旁,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她努力不让自己瘫软过去,虽然她的后背已经全是冷汗。伯纳牵起她的手,她立刻紧张地像一只即将被弓箭射死的兔子。他对她缓缓一笑,萝拉的心脏跳的不是那么了。
祭祀念完长长的祷词,新婚夫妻互相交换戒指和吻。她颤抖着把戒指戴到伯纳的手指上,但是那个吻,不,她浑身都在发抖。伯纳很礼貌地回避了这一个环节,用身体的错位巧妙骗过了所有观众。谢天谢地,这场婚礼总算是告一段落。
伯纳端着高脚杯,走入了宾客。她选择一个人留在座位上,身披洁白婚纱,如同木偶一样僵直着平视前方,不听不闻,不吃不喝,对自己轻声念了一遍母亲让她背诵的内容,“我是无用的女儿,嫁给费格斯是我的荣幸,我应当跪下去亲吻丈夫的脚趾,令他爱怜我。”
第21章 亡灵的玫瑰【一】
云海里的玫瑰。
大陆的人称黑翼联盟的王都为云海里的玫瑰,既然是玫瑰,就是有刺的。
漂亮的巴洛克风格建筑和精致的塔楼鳞次栉比,精美的青石砖和黑岩砖上马蹄的声音嗒嗒作响。到达王都时已经黄昏,落日镶嵌在祭礼堂高耸的塔尖顶端,如被利刃刺的心脏。这座城市没有地平线,只有灯光、高楼、迷醉的人群和王权。
王国大道的央,格外热闹。
负责火刑的执法者加尔斯穿着雪白的马甲背心,腰间围着有骷髅头装饰的漆黑腰带,头发扎成一条粗黑的鞭子,盘在头顶。他已经去教堂祈祷了三天,身心俱净,神光普耀,目光平静略过施刑台下喧闹的人群,兀自端着被教皇赐福过的火种。
“黄昏时刻将临。”加尔斯身旁的牧师说,“再过片刻,风就要起来了,可以开始了。”
“是的,大人。”他虔诚地跪了下来,牧师闭着双眼念念有词,一只手扣在胸口心脏处,另一只手轻轻放在加尔斯的头顶。
直到仪式结束,加尔斯恭敬佩戴好礼貌,端着火把,一步步朝木架上血肉模糊的人走去。
人群熙攘,如果此时有人愿意抬头看,会在左侧高塔的三角塔楼顶端,瞥见一道细长的黑影。
黑发被风吹的像是鞭子,抽在人脸上疼。唐叶七手八脚把他头发塞进兜帽里,才慢悠悠从阿撒兹勒怀里钻出来,呲着牙,“这里发生了什么?”
风贴着地面和墙壁刮起来了。
加尔斯已经走到了火刑架前,手捧着一颗通红的引火灵。这引火灵是专门烧大邪大恶之物。如今却用来烧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着实令人发笑。
“你想看?”
“人家好不容易进了一次黑翼的王都。”
阿撒兹勒摸了摸她的脑袋,丝毫不迟疑把手指戳进了自己的眼眶里,掏出一颗绿幽幽的眼珠子,捏着她的下巴,“吞掉。”
唐叶张开嘴,那东西就像是活了一样,直往她肚子里钻。她只觉得喉咙里滚过什么异物,那个圆形的物什已经落肚,“你给我吃了啥?怎么什么味道都没有。”
“……好东西。”
她迫不及待扯掉缎绸,眼部传来剧烈的刺痛感,过了一会,右眼似乎能模模糊糊看见点东西了,继续眨眨眼,在眼泪的滋润下,世界渐渐变得清澈而明朗。
“我能看见了!!!真好!!!……诶,你的右眼呢?”
空洞的眼眶往外冒着缭绕的黑雾,他的脸看起来格外诡异狰狞,“我前几日才学会如何分离自身,你可以先行借用,三个时辰后归还。”风吹起他的斗篷,像一只鸟。
想到刚才自己吞吃的是一颗眼珠子,唐叶忍不住有点恶心,但不好表现出来,脸上还有点感动,“你就不怕我忽然跑了,眼睛不还给你啦?”
阿撒兹勒立刻嗤笑了一声,“如果你想被那颗眼珠寄生充当饲料的话。”
“……”
火焰已经燃烧了起来。先是台下的木架,一瞬间点燃。





忠犬养歪手册 第21节
昏迷的少女被灼烧的温度烫醒,发出凄厉的哭声和尖叫。
“你要找的人是她?”
阿撒兹勒点点头,手心浮出一股黑光。时间再次停止了下面,包括火焰灼烧的痕迹。
让时间和空间停止的术法,属于极为邪恶的暗黑禁术。普通人类每释放一次,灵魂便会残损一部分。而恶魔,却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凝止空间只是时空术一个小的分支。据说当年强大的时空术士可以扭转乾坤,大概也是因为如此,时空术士寿命极短,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一生都不会释放大型术阵。
他抱着唐叶,一步步从半空走下,每迈出一步,脚边就会出现无数漆黑的羽毛,在空散开,直到受刑人面前。
受刑人惊恐地抬起头,是一张漂亮女孩的脸,布满血污,憔悴不堪。
她已被面前的景象吓得无法言语,哆嗦着嘴唇,“您……您是?”
“来帮助你的人。”阿撒兹勒笑的优雅,微微示意。
女孩的眼泪滚落而出,满面痛色,“您真的是来救我的人吗?”
“当然。”他轻而易举地将少女被钉子钉在木架上的手拆下来,放在唇边,隔空假吻。
“大人,虽然不知道您是谁,您的恩情我无以回报,请您救救我,我不是女巫,我没有和恶魔有半分联系,我是无辜的!请您相信我!”
“我相信您,小姐,高贵美丽如您,怎么会做出那样愚蠢的举动来?”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唐叶膝盖一痛,只想跳脚。
“以奥古斯神的名义起誓,我是来自地海康恩家族的后裔,欧莎女爵的小女儿萝拉,父亲是光荣的圣骑士,我不是邪恶的女巫。大人,求您救救我,带我离开这里。”
“我很乐意为您效劳,小姐,”阿撒兹勒抿唇露出一丝弧度,眼角也弯得温柔“您将在安全又温暖的地方,热牛奶、浴室、服侍您的仆人,当然,获得这一切,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小小的付出。”
他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了一小条缝隙,比喻这个交易有多么微不足道,隔着那条缝悄看见萝拉心里所有的挣扎。
受过苦难的女孩当然心领神会,面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所有人都在等着她既定的结局,而面前这个把整个身子藏在黑色里的魔魅男人,恐怕是她唯一的机会。萝拉无力垂下头,闭着眼,“我已经一无所有了,大人,我只有这条命,您想要什么就拿去吧。”
“很好,那么现在来谈谈我们的交易,小姐。你将被护送到安全的地点,不受迫害,而同时,只需稍稍做出一点割舍——你们通常视为最珍贵的东西,它在这种情况下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我还有什么能给您呢,大人。”她一皱眉头,狠心道,“就算让我为您当奴隶也可以。”
阿撒兹勒眼里划过冷冷的嘲讽,但微笑依然优雅,“我身边已经有了一个麻烦,不需要第二个。最重要又无用的东西,是灵魂啊,你要失去的,只有灵魂而已。”
白嫩的小手立刻摸上他腰部的位置,狠狠一掐,唐叶十分不满地哼唧了两下。
果然是麻烦呵——————阿撒兹勒淡定的抓起她的手,乖乖放好。
萝拉警觉地抬起头来,用疑惑又惊恐的目光看着他,逼问道,“大人,您到底是谁?”
阿撒兹勒没有回答。他轻轻打了个响指,一缕缕的火焰顺着少女的小腿燃烧了起来,盘踞着如同毒蛇,而他饶有兴致的表情映在萝拉滚烫的眼泪里。
萝拉立刻发出尖锐的哀鸣,凄厉如引颈垂死的天鹅。
他幽绿的眸子因此而染上了血腥和兴奋的色彩,语气冰冷,“时间已经不多了,小姐。你心里还有很多美味的欲望和憎恨,如果就这么被烧死,恐怕就只能剩下一具无能的尸体,那是很可惜的。可是你还有活下去的机会,你可以做很多想做的事情,比如——”他忽然轻蔑一笑,“恢复您的贞洁。”
他的话语意有所指。
萝拉扬着血污的脸庞,脊梁挺得笔直。她已经走投无路了。以灵魂为交易的砝码,她的脑海里已经冒出了一个可怕又禁忌的词语:恶魔。
她浑身颤抖,虚弱不堪,当她意识到这是一场黑暗又恐怖的交易时,已经晚了,因为她听见自己用卑怯又虚弱的声音说,“好。”
话音落。
空间重新恢复。
行刑架剧烈地燃烧着,劈啪作响,火光耀动。剧烈的燃烧,飞升的火焰遮挡了人们的视线,牧师和围观的人群只能依稀从火光里辨认一道模糊的影子。
他们已经消失在隔壁街道的塔顶处。
巫女被火刑烧死的消息速扩散开来,不少好事者聚上前寻找残存的尸骸。据说巫女的骨灰能够壮阳延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俊美又尊贵的伯纳男爵在迎娶妻子当夜,便失去了一个妻子。世人唏嘘不已,都道伯纳是个可怜人。想想那一日婚礼何其盛大,烧死萝拉的场面同样也很盛大。
但贵族之前的辛闻秘史,最终也不过是酒馆里热闹的谈资和笑料。有人说曾在歌剧院的门口见过那个巫女萝拉,当时他就一眼就知道这女孩不是个好东西,看,成真了吧!蓄胡子的矮人们哈哈大笑,纷纷冲那个人敬酒。
过了两日,木刑架台已经被扯了。围在高台旁连成一圈祷告的牧师也相继离开,王国大道仍然是王国大道,马上就被卖花女郎和艺人填满。
眼神忧郁靠讲故事为生的吟游诗人目光焦灼,弹着七弦琴扯脖子突然唱道,“那伯纳男爵果然是个痴情种,到现在还没离开王都。”
虽然都是吟游诗人,为什么差距这么大?
恰巧吵着要买甜点吃的唐叶听到这句话,捂了捂被刺痛的耳朵,神秘兮兮戳了下旁边的男子,“你是不是还在等?”
就算是逛街仍然抱着蓝莓果汁不撒手的阿撒兹勒这才弯下腰来,凝视着少女脸上的黑绸带,笑的高深莫测又从容,“他自然会出现,交易已经开始了。”
第22章 亡灵的玫瑰【二】
素缟三日。
费格斯在王都的临时住所里,到处都挂满了黑绸。来往的客人皆帽饰白色羽毛,以象征灵魂会飞往天堂。
刀剑相互碰撞的铿锵声回荡在院落里。
凯希尔纳泽身穿银色的锁子甲,外罩绣工精美的皮质背心,脖子间却满是汗水。长剑在他手飞转入蝴蝶,一步步小心镶嵌逼近。
伯纳谨慎地盯着剑尖挥舞的方向,盘步后退,灵巧地举剑格挡。凯希尔卡泽立刻一挺腰,使出力气勇猛攻向他下盘,剑身重击了他的大腿。伯纳闷哼一声,踉跄倒退几步,趁对方不意,立刻向侧面还击,猛地来了一记拦腰砍,将他的锁子甲劈地哗啦直响。
凯希尔忍着疼痛拨凯对方的剑,用带了钢护腕的胳膊肘用力撞击他的胸口。伯纳腿刚刚被劈砍了一记,这时重心不稳,无力支撑,狠狠跌坐在草地上。
“哈哈,半年不见,你的武艺又精进了!”伯纳索性扔掉剑,往后一躺,随意的睡卧在草地上。
“是你谦让了,伯纳。”凯希尔纳泽拖着剑蹲到他身侧。
他们已经认识了十年。十年前,当凯希尔纳泽还是个野小子的时候,在一次跟着父亲前往北境之时,无意间结识了这个和自己同岁的男人。
钮因伯爵在出席了一些基本的场合之后,便留下自己这个大儿子处理后续事宜。凯希尔纳泽就指望父亲说出这句话,好让他能松一口气。
家里的气氛太过压抑。
“你刚才那招真不错,如果是在战场上,能把对方杀个片甲不留!”伯纳拉着他肩膀,让他和自己并排躺下来,“新一轮骑士征集令要开始了,这是个好机会!”
兰诺帝国的小公主已经失踪了三个月。坦格利王朝的国君渐渐失去了耐心,四个国家之间的关系又变得微妙起来。如今黑翼的君主正在筹备圣骑士队伍的扩大。伯纳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心想,现在参加圣骑士,一定会大有作为。
凯希尔纳泽缓缓吐出一口气,他的瞳孔里倒映着塔楼漂亮的装饰,还有飞扬的招灵黑绸,“下个月我就要去接替乌比斯的位置。”
乌比斯。
一个面容严肃不苟、极少露出笑容,常年身穿黑袍的年人模样出现在回忆,伯纳惊讶道,“你要接替他成为十二席执政官之一?”
“是的,兄弟。恐怕以后,”凯希尔纳泽忍不住望着自己布满薄茧的手掌,眼神复杂,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可察觉的怅然,“能握剑的机会越来越少了。”
伯纳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拢,不知道现在该去祝贺他,还是安慰他。
“男孩子没长大之前都喜欢舞刀弄枪,长大之后他们更喜欢法令和书。男人的气概不只体现在战场上。”
“你说的没错,每一个阶段都有一个阶段要做的事情。我是钮因家的长子,这亦是一条光荣之途。”他苦笑了一声,脱下头盔,秋季结霜的冷风扑在脸上,缓解了刚才的汗意。他举起长剑,光滑的剑身倒映着自己的脸庞。
“剑在宫廷外是剑,到了宫廷内就成了笔。”伯纳忍不住喟叹道。
这一次葬礼和婚礼的开销耗资巨大,即使富裕如费格斯家族,仍有些吃痛。好在那些聘礼可以原封不动的要回。
按照宗教的习俗,巫女的骸骨是不允许被埋葬的。伯纳坚持要为自己新入门的妻子举办葬礼,甚至设置了衣冠冢,人们纷纷惋惜。
当管家前来禀告具体的债务和账单时,伯纳叼着草,一手拎着外衣耷拉在肩上,空出一只手去接那些羊皮卷。凯希尔纳泽很明事理地选择告退。即使是再好的朋友,一旦涉及私事,便要空出空间。
凯希尔纳泽漫无目的荡在大厅里。冰冷的空气混杂着圣香的味道充斥着他的心胸。一个匆匆走过的大臣身影忽然出现在他的视线里:臃肿的长袍、装饰性的帽子。这一切都令他厌恶,本能的恶心。但他不能拒绝,他不是年幼无知的纳德,无法做到随心所欲。他必须好好扮演长子的角色。
一拳猛地打向身边的石柱,发泄的感稍微平息了内心的烦躁。周围的人惊讶望过来,他连忙收回手匆匆移动脚步走开,手指尚且还垂着血。
前有黑荆棘城的深渊缝隙,后有王都的巫女被烧死。
街道和酒馆里一片流言蜚语:魔族又卷土重来了!
“百年前尚且有光明神庭,现在的教廷不如以前了啊。”雪白胡子的老者醉眼醺醺感叹。
“可是咱们有圣骑士啊!光辉和荣耀永远属于圣骑士!”
进了王都之后,女人购物的天性被激发出来,唐叶逛了一路,也买了一路。小姑娘什么爱好不好,非得吵着要吃炸鸡配黑麦啤酒。男侍不太懂炸鸡是个什么东西,她赶紧比划了一下,就是把鸡块滚一圈生粉扔进油锅里。阿撒兹勒看着她闹直头疼,赶紧扔了几枚金币让那厨师去做。
她真的是受够了奶油芝士和肉类的怪搭配。鬼晓得用牛奶炖出来的肉是什么味道,“我可不骗你,炸鸡配啤酒,味道好极了!”
说着便张牙舞爪要阿撒兹勒把眼睛借给她吃顿饭。
阿撒兹勒只摸了摸小萝莉的头,根本不松口借给她。炸的形怪状的鸡块上来了,唐叶还是算错了一步——这群黑暗料理厨师是把肉蘸着蜂蜜和发霉的奶酪炸的。(注:发霉的奶酪在当地极为珍贵。)
远远就闻着一股子酸味,自己选的肉,哭着也要吃完。
唐叶瘪着小嘴乖坐在阿撒兹勒怀里,他喂一口就吃一口,痛哭流涕道,“我这辈子再也不相信那帮厨师了。”
对此,他只微微一笑,安静地喝着美味的蓝莓汁。
夜色已暮。
第三个晚上,是祭祀里最后的归灵之夜。
漫天飘舞的黑绸宛如凄厉鬼灵。远远一看,费格斯的府邸死灵之气冲天。
大厅的陈设极为富丽堂皇,地板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羊绒地毯,缝隙里露出大理石好看的色泽。靠近门口的位置摆着一幅来自盛夏群岛的孔雀镶钻雕塑,在灯光下栩栩如生。墙壁上则挂满了从诺尔斯、北部高岭族和里拉盛产的精美织锦。门侧立着一对身穿威武盔甲的骑士雕像,擦得闪亮的头盔上束着一撮火红的羽毛。
阿撒兹勒对自己释放了隐身术,穿越墙壁和长长的走廊,来到祭礼堂。
不相干的人士都已经退了出去,只剩下几个牧师跪在做工精致的垫子上祈祷。
净化巫女需要复杂的程序。
尽管这个应该被烧死的巫女正在某个乡下的农场里安静赏花看小狗乱跑。
雕刻着图腾花纹的门半开半合,他不用推,就走了进去。一个身穿黑袍的年轻男子正跪在最大的神像前。
奥古斯神的神像眉眼仁慈,通体洁白无瑕缄默不语。
阿撒兹勒这才把眼睛借给某只不安分的萝莉,刚恢复视觉,唐叶就趴在他怀里到处张望。最后,她得出的结论是:这屋子的装修还没她原来公主的房间好。
男子回过身来,静默地看着忽然出现在屋子里的两位不速之客。
“啧,伯纳真不愧是王都第一帅!”唐叶称赞道。
神圣的祭堂里猛地涌进压抑凝滞的气息,修长的身形笼罩在一片残冷阴郁的黑雾,明明生的秀气俊美如画卷的天使,偏偏一双狭长幽绿的兽状竖瞳似氤氲着诡谲之色,恰如一轮皓月渐渐被浓重的云霓渐渐腐蚀干净,淡漠无情,又眉眼温柔弯弯。
而面对着他的伯纳男爵却并没有一丝慌乱,脊梁竖地挺直。
伯纳的目光落到男子怀的女孩身上,对她刚刚的惊叹略有讶异,便明悟似了一笑,将两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属于战士的直觉告诉他,这两个人都极富有危险性。他不动神色将手按在腰侧——长袍下,藏了一把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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