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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龙佳婿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就连眼下这称呼,也是在他的强硬要求下,关秋渐渐改过来的。
此时此刻,听到关秋一张口就是一大堆话,他耐心地等人说完,这才笑道:“关秋,我今天是特意带人来参观你这成果的。这是沧州来的蒋大公子。”
蒋大少差点下巴都要掉了。这就是张寿声称在很多东西上都提出了关键性思路的关秋?
人这才多大?二十岁有没有?这看着顶多就是和张寿差不多大的年纪吧……不对,人还叫张寿张大哥呢,这竟好像是比张寿还要小!这不是张寿故意弄来糊弄他的人吧?
关秋有些疑惑地端详了蒋大少片刻,随即就点点头叫了一声蒋大公子。他明显不大感兴趣地收回了目光,却是对张寿说道:“张大哥你之前对我说过,地心引力其实才是振动的第一推动力,我这几天一直都在计算……”
蒋大少眼看关秋用那还沾着油污的手在张寿面前一个劲地比划,说到最后干脆就不由分说地拽着人往里去了,目瞪口呆的他足足迟疑了好一会儿,这才赶忙追上。
等发现关秋不知道按动了哪一处机关,露出了一个朝下的洞口,他这才确认了所谓秘密工坊竟然真在地下!
进入那地下工坊,光是台阶就走了老长一段,蒋大少对这地下的高度不禁悚然动容。往下挖密室和往上盖房子,哪个难度大,那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这一路走来,光是在这地底下作为支撑结构的巨木柱子,他就看到了很多,遥想这座张园那曾经的主人庐王,他就不禁头皮发麻。
就算是王公贵族,闲来无事挖个密室防灾防火,这倒也不足为奇,可看看这高度,看看这占地面积,要说不是心怀叵测,图谋不轨,谁信!
话说张寿接手了这房子之后,没有填平这些密室,而是在这开工坊,真的不会犯忌吗?
蒋大少最初还心中忐忑,可是,随着跟在张寿和关秋后面,听着这两人用他根本听不懂的术语在那谈论什么结构,什么驱动,什么定律……他发现自己回到了那天天被西席先生敲着脑袋骂愚鲁的学生时代,就渐渐没时间去思量那些阴谋诡计的问题了。
他看到了水力驱动的扇子,看到了张寿戏称为烧开水做工的奇怪机器,还听到张寿和关秋在讨论橡胶之类的问题……
而最让他震惊的是,但凡关秋走到哪,不论老少的工匠都会抬头叫一声大匠。而张寿始终微笑相对,关秋也习以为常,只是偶尔挠挠脑袋仿佛有点不好意思。
蒋大少简直纳闷极了。秦时的少府到了汉时就变成了将作大匠,此后将作监在历朝历代沿袭多年,本朝虽说并入工部和军器局,但大匠这两个字仍然是工匠的最高荣誉。
张寿这边如此称呼,就不怕人说私相授受吗?
蒋大少这等七情六欲上脸的性格,张寿早就领教了,刚刚带人转一圈,他从这位沧州富二代的脸上就能大致看出人在想什么。
此时见这一声声大匠直接把蒋大少给惊得更懵了,他就笑道:“关秋之前在纺车上贡献有限,但在织机上却是解决了关键问题,所以这大匠两个字,不是其他人送给他的,是皇上看到送进宫那座样品摆钟时,金口玉言送给他的。当然如今还只是这么口头叫着,但如果……”
他顿了一顿,笑眯眯地说:“如果关秋这次做出来的东西真的能够保证精度,那么将来朝廷说不定真的能够赐予他大匠这个称号。”
关秋听得脸都红了,赶紧谦逊道:“都是因为张大哥给我找来了很多书看,还教给我很多从前压根想都没想到的东西。而且,要不是古今通集库中珍藏的《新仪象法要》,我也不会受到这么大启发。再说,要不是他给我的那些公式,我也一时半会没法调整出摆长……”
没等有些语无伦次的关秋把话说完,张寿就走上前去,信手把面前一座物事上蒙着的青布给揭开了。蒋大少凝神看去,就只见一个长条形的木柜子上,安放着一座刻着数字的圆盘。此时,那圆盘一根短针指在数字十二附近,一根长针则是在数字八附近。
而这圆盘外头,似乎还罩着一层什么东西,等他忍不住上前一步,这才看清楚,那似乎是个水晶罩子!完全不明白这样一个极其古怪的装置到底是什么,蒋大少顿时心痒痒极了。
张寿也没有卖关子的意思,直截了当地说:“这是一座摆钟。为什么叫摆钟,你看这个……”他一边说,一边打开了下头木柜子的门,露出了内中正在循环往复摆动的钟摆,见蒋大少瞪大了眼睛,他就笑了起来。
“我们都知道,一天有十二个时辰,而漏刻又将一天分为一百刻,而这座摆钟,是将一天分成上下各半的十二点,也就是总共二十四点……”
对从来没有见过现代钟表的人解释数字计时制度,就和对子丑寅卯等十二个时辰一无所知的现代人解释古代计时制度一样坑爹。张寿就费尽好一番口舌,这才总算让蒋大少明白了这钟表应该怎么看,现在又是几点。
而一旁的关秋忍不住说道:“我觉得这座摆钟做成十二个时辰正好,每转一圈就是一个时辰,可张大哥硬是要我做成一天二十四点的样式。”
张寿忍不住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让他这个现代人接受时钟每两个小时转一圈,一天之内时钟的时针就只转一圈,早上八点变成早上四点这样的设计,那实在是太强人所难了。然而,面对满面疑惑的蒋大少,他还是语重心长地说出了一个最强大的理由。
“这摆钟是根据太祖皇帝的遗物,那块机械式的计时器做的,无论是时针分针秒针都丝毫不差。虽说现在和那块表还有一定误差,但总不能太祖皇帝遗留的计时器的时针走两格,眼前这摆钟只能走一格吧?关秋,你亲自磨制了那一套工具,那块计时器你都拆装几回了!”
蒋大少登时惊呆了。太祖皇帝遗留下来的宝贵遗物,张寿竟然敢随便让人拆?
关秋这才不禁怏怏。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小声说道:“如果是一个时辰分针走一圈,那就直观多了,否则就和蒋大公子今天第一天看到这摆钟似的,还要大费口舌解释……”
“好了好了。”张寿一点都不想把一天二十四小时制改成十二小时制,这已经是到了如今这世上的他还能坚持的底线之一了。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蒋大少突然弱弱提出了一个提议。
“虽说是根据太祖皇帝那神秘遗物做出来的,可毕竟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市井小民,乡间农人,都知道一天是十二时辰,既如此,不如做两种。一种是一天十二个时辰的摆钟,一种是一天二十四点的钟?这就可以皆大欢喜了嘛!”
蒋大少已经看出来了,这玩意比什么漏刻,比什么日晷都更方便,想来一定会风靡一时。他现在出个好主意,总好过日后自己连读个钟也要大费脑子!





乘龙佳婿 第五百四十三章 招兵买马
以后做生意,绝对不带蒋大少这种人!太滑头!
当张寿带着蒋大少从地下工坊出来时,他心里最大的一个念头就是这个。尤其是看到关秋笑容可掬地和蒋大少攀谈着,虽然他完全不担心关秋会被蒋大少拉拢过去,可还是一肚子恼火和脾气。中午十二点都要变成中午六点了,试问他能习惯吗?
只能寄希望于一切唯太祖皇帝是从的皇帝,能够看在那块机械表的份上,千万别真的施行什么一钟双制,那样的话他真会想死的!因为除却他之外,早已习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的文武百官,包括市井的富商大贾,绝对会双手双脚支持在时钟上施行十二时辰制!
木知木觉的蒋大少却不知道张寿此时正气着他,别过关秋之后,他就满脸堆笑地上前和张寿搭讪,却是询问这摆钟回头怎么卖。而张寿没好气地瞅了他一眼,就直截了当地问道:“怎么,你打算买一座放在家里?”
“那是当然。”蒋大少爽快承认了之后,就赔笑道,“这摆钟到时候肯定好卖得不得了,毕竟这比漏刻之类的计时器直观多了,我不先和张博士你说好,回头说不定就没我家的份了。我敢担保,回头天下豪富之家,一定都会云集京城,但求一座摆钟回去放在家里。”
虽然刚刚还觉得蒋大少简直是滑头可恶,但此时蒋大少这马屁一拍,张寿却又觉得人倒是挺会说话的。他今天特意把人带去看这摆钟,便是有某方面的考量,此时撇开刚刚那怨气不提,他觉得相比那些生意场上的老油子,蒋大少这样的青涩果子反倒可堪一用。
因此,他呵呵一笑就轻描淡写地说:“这摆钟现在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就是这外部装饰还需要好好雕琢一下,否则外表粗笨,内里再精巧也卖不出好价钱。你要是想买,可以直接去赵国公府找莹莹,这算是我的聘礼之一。”
蒋大少登时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张寿迎娶朱莹的……聘礼?而且还是之一?
简直太惊人了,这是一桩兴许能够达到几十万贯的大生意,而且从前没有,今后几年说不定也没有人能够涉足,至少足够张寿从小康直奔豪富。而听刚刚张寿和关秋说话的口气,应该是张寿负责思路,关秋负责研制,花费无数功夫才做成功的。
现如今,张寿竟然愿意就这么拱手送给岳家?这简直是……天下顶尖的败家子啊!
张寿再次轻而易举就从蒋大少脸上读出了他的情绪,可他没有恼羞成怒,反而觉得率直的蒋大少有那么一点可爱。因此,他装作就没察觉到对方的不以为然,无所谓地说道:“至于将来怎么卖,卖多少钱,你都可以去问莹莹。就算你希望拿到经销的权限……”
见蒋大少这一次总算是瞠目结舌,一脸我很感兴趣,你千万要考虑我的表情,他方才笑眯眯地说:“你也可以去见莹莹,这事儿她管。总而言之,只要莹莹点头,那什么都好说。你不是和朱二哥有点交情吗?总比别人方便一些。”
竟然还能拿到经销权!要是这样的话,赵国公府的门槛再高,我爬也要爬进去!
见蒋大少露出了这样鲜明的坚决表情,根本顾不得才刚回来不久,一阵风似的告辞离去,张寿刚刚那点因为计时制度的小小坏心情顿时无影无踪。
紧跟着,他就开口叫了一声阿六,等这神出鬼没的小子现身,他就嘱咐阿六差遣人去把张琛陆三郎等人请到家里来。这一晚上,张园自然又热闹了一场。
随着张园和赵国公府先后正式把十一月那两桩婚事的消息放出去,京城上下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家震惊了。张寿和朱莹的婚事谁也不奇怪,那是水到渠成的,这对金童玉女没成婚就成日里同进同出,都已经让人不得不默认为他们是小两口了,可朱廷芳竟然要成亲了?
那位自己命硬到了极点,却特别克未婚妻的铁头芳,居然还能娶得到媳妇?
等到那一大堆莫名惊诧的人们得知,朱廷芳定下的竟然是渭南伯张康的庶女,那就更加一片哗然了。虽说赵国公和楚国公是世仇,而秦国公又没有女儿,可好事者数下来,诸如怀庆侯南阳侯这样的朱家亲信勋贵之中,那却是有未嫁千金的,怎么轮得到张康一介降人?
当别人都把关注的目光投到自己哥哥身上的时候,即将出阁嫁人的朱大小姐,很久没有呼朋唤友出游忙的朱大小姐,却突然又召集了一大堆曾经的“狐朋狗友”,开了一次盛大的游园会。地点是海淀赵园,而最让人惊讶的是,张寿这天在国子监九章堂授课,压根没去。
虽然也有人暗地里嘀咕即将成婚的朱大小姐就不怕招惹闲话,可当一拨一拨的人抵达赵园,发现在门前迎宾的赫然是朱莹的二哥朱二朱廷杰时,大多数人都疑虑尽去。
就算朱二再不牢靠,那也是正儿八经的朱二公子!
有兄长陪着见外客,在特别在乎礼法的那些人家看来当然还是不合适,可赵国公府原本就是女人当家惯了的。想当初那位太夫人丈夫早逝,还不是亲自出面为当时还是藩王的睿宗皇帝奔走?
等到看见陆三胖作陪,张琛待客,张武张陆奔前走后,这些典型的张寿门下都齐全了,仅剩那些心中犯嘀咕的众人就越发心定了下来,只以为这是朱莹即将嫁为人妇前夕,和昔日朋友们的最后一场狂欢,早已经得到张寿默许的。
可当朱莹一开口,今天受邀前来的一大堆人就愣住了。
“当初阿寿因为我的撺掇,在翠筠间给大家授课的时候,曾经答允过你们寻一条出路,还承诺我可以庇护你们。再过没多久我就要成婚了,以后就是张园的当家主母。阿寿他志存高远,很多事情未免顾及不过来,所以家里所有外务就交给我了。”
“今天找你们来,我就是想说一件事。当初阿寿代我的承诺还有效,你们要是如今已经有了可以期许的未来,那自然最好,如果没有,我们当初相交一场,你们又大多在阿寿门下求学了一场,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我这儿有很多事情要做,很需要可靠的人。”
朱莹说着就笑意盈盈地举起酒杯,随即直接一饮而尽,继而就伸手指了指陪坐一侧的朱二:“当然,也可以去找我二哥,他现在正在招兵买马要大干一场呢,这两天刚从召明书院岳山长那儿招了两个得力干将,那两位已经答应了当他的幕僚,回头就要跟着他去沧州。”
妹妹你真是我的救星!朱二恨不得抱着朱莹如同小时候似的打个旋儿,心里甭提多感激了。虽说他看到其中那些质疑的眼神时有些不舒服,但这都架不住心中的得意。
曾经都是纨绔子弟,但现在咱也是开创基业,能够招揽幕僚的人啦!
如果说从小就是美人坯子,艳绝京城的朱莹,那从来就是贵介子弟们关注的中心;而从小就文武双全,从太后到皇帝再到各家长辈全都赞口不绝的朱廷芳,则是又爱又恨的别人家孩子;那朱二就是给自己的大哥和妹妹当陪衬的。
此时此刻见朱二跷足而坐,神气活现,也不知道多少人在心里暗骂吐槽。就你这么个和我们没啥区别的货色,现如今竟然还能招揽到召明书院这种出名书院出来的幕僚?不就是仗着有个好奶奶,有个好爹好娘好大哥好妹妹……还有个好妹夫吗?
可这么一算,就连陆三郎也不禁对朱二生出了十分嫉妒。朱二简直是满园芳草中长出来的唯一一根狗尾巴草,只要人人这么帮衬一把,就足够朱二活得滋润自如了!
但最初的嫉妒之后,自然少不得有人开口探问朱莹刚刚这番话。当朱莹又笑着拿朱二在沧州好农不倦打了比方,随即略提了提张琛和张武张陆如今在沧州和邢台打开的局面,日后肯定有什么前途之后,几个原本在家中就靠边站的纨绔子弟不知不觉就心动了。
可他们争先恐后自荐的同时,却也有人小声嘀咕:“可我又不懂外头那些门道,万一把事情做砸了,大小姐你岂不是要捶我一顿?”
“是人就都有长处短处,只不过有些人长处很显眼,有些人长处很难发现而已。”
这一次说话的却是陆三郎,顶着皇帝金口玉言的浪子回头之名,如今身材越发圆润的他说话慢条斯理,竟是显得派头十足。他笑眯眯地说道:“大家都知道听雨小筑近来那一台台的戏吧?其实都是我让人写的,然后亲自手把手指导十二雨排演的。”
见一个个年轻人有的两眼放光,有的垂涎三尺,恨不得来和自己换一换,陆三郎就语重心长地说:“只有风月场中的常客,才懂得什么样的调子最吸引咱们这样的人。唱词唱腔这种专业的东西,那就交给专业的人,可造势、捧场、节奏如何,这些你们总应该有数吧……”
朱莹冷眼旁观,见陆三郎正在灌输他那一套,她却也笑吟吟地坐在那任其发挥,等到陆三郎终于告一段落,她这才拍了拍手。
见众人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自己身上,她就似笑非笑地说:“阿寿的能耐,你们很多人应该都心里有数,他懂得多,看得远,又常常有新奇的念头和想法,却只恨能用的人不够多。我闲着也是闲着,就帮帮他的忙……”
朱莹随便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张寿的各种能耐,包括他曾经献出图纸的纺机,已经交给张琛去开办织坊的新式织机,就连张武和张陆去和苏州华四爷洽谈这一茬也轻描淡写吐露了出来,末了才嫣然一笑。
“阿寿那儿,最近才刚做出了一座摆钟,正是根据皇上赐给他那太祖密匣中,一块奇特计时器做出来的。摆钟样品早就送了宫中请皇上御览,如果真的好,那才是日后能代替那些笨重计时器的好东西,毕竟,就算是宫中,也不可能到处摆上水运仪象台,又或者七宝灯漏。”
此话一出,一大群贵介子弟不禁面面相觑。
有人小声问了一句,水运仪象台是什么,七宝灯漏又是什么,结果,陆三郎滔滔不绝地引经据典,把这两样宋元时的计时器描述得天花乱坠。
尤其是古书上记载极其详尽的那座七宝灯漏,也就是大明殿灯漏,什么一刻鸣钟,二刻击鼓,三刻击钲,四刻击铙,而在时初,时正,这灯漏又是怎么一个响法,他说得头头是道。
他本来就口才极好,此时这一说,众人自是浮想联翩,而张琛则趁机敲边鼓道:“想当初太祖爷爷克复京城的时候,曾经早早下令保全大明殿灯漏,结果人潜入宫城之后才发现,这俗称七宝灯漏的宝物,早就被一群宫里的蠢货分拆下来偷运出宫卖,结果全都毁了。”
“这还不算,郭守敬当初做的那些天文仪器竟然也几乎都毁掉失传了,最后京城里只剩下了鼓楼上的铜壶漏刻。太祖爷爷那会儿知道之后真是气得七窍生烟,大骂败家子。总算在编写元史的时候,找到了当初的资料,把这郭守敬巧夺天工的灯漏给好好写进去了。”
“听说鼓楼的铜壶漏刻经历了宋元两朝,还有本朝,如今说是走得挺准,但其实隔一段时间就要校准一次。而宫中如今用的漏刻是钦天监敬献和调试的。可皇上一直都对钦天监的能耐颇有微辞,这不,才刚刚因为岳山长的提议,下诏天下,召精通算学天文的高人来朝……”
张琛仿佛是在和陆三郎比谁能舌灿莲花,这会儿那一讲,竟是压根不比陆三郎话少。不但如此,他还说了自家用的是什么漏刻,平日里方便与否,那玩意是什么能工巧匠做的,价值几何……临到末了,他才咧嘴笑道:“我已经看过了,小先生那座钟比漏刻简单直观多了。”
谁都知道张琛和陆三郎那是张寿的左膀右臂,因此他们俩说话,众人自是将信将疑。可朱莹和他们都声称张寿东西已送给皇帝御览,而且,那还是根据当初太祖密匣中的计时器制成的,大多数人至少也有七八分信。
可随着朱莹轻描淡写地说,蒋大少已经揽去了在整个北直隶的经销,愿意先行交纳三年总共五千贯的保证金,苏州华四爷更是以一万贯豪揽南直隶和浙江的经销,一二十个人方才一下子炸了锅。接下来哪怕珍馐美味,丝竹管弦什么都不缺,竟是再也没人顾得上了。
虽说五千贯一万贯之类的数目,听似对那些豪富之家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那只是保证金!就连这些豪商大贾都已经站了队,他们这一身肉又不值钱,跟着朱莹干一场又如何?




乘龙佳婿 第五百四十四章 请君同参观
朱莹正在海淀赵园中大宴宾客的时候,轻车简从的皇帝也驾临了张园。
尽管皇帝从前就很喜欢白龙鱼服,微服出游,甚至为此曾经遭遇过业王之乱那样的动乱,但他还是难改这个习惯。只不过他如今稍稍谨慎了一点,出行前往往会做好万全准备,带上足够的高手,同时在沿路布置足够的警备。但是,大臣宅邸他还是去得相当少的。
因为每次出去,如果去这家不去那家,很容易引来人心不安,过度解读。即便赵国太夫人是他的姨母,他这些年光顾朱家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大多数时候也就是微服街头闲逛。所以,这张园从前是皇家园林的时候他还来过一两回,如今归了张寿,他却还是第一次来。
他一进门就看到吴氏正在院子里诚惶诚恐地迎接,压根连头都不敢抬起来,想到张寿当初头一次见他就不怎么怯场,他不禁微微一笑,随即就打趣道:“安人不用心怀畏怯,朕特意挑张寿不在家的时候,就是为了避免有人发现朕悄悄到了他家里来,走漏了风声。”
吴氏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是好,顿时只能讷讷称是。
她只是在早上听出门的张寿说过,皇帝最近兴许会到家里来参观地下工坊,而且安慰她若是皇帝来了,只管平常心相待,可她怎么都没想到,张寿就这么匆匆去国子监九章堂了之后没多久,她之前见过几次的花七竟然亲自来了,告诉她皇帝即将驾临!
虽说知道皇帝素来对张寿另眼看待,但那毕竟是人人敬畏的当今天子,如今完全没心理准备的她压根不知道该怎么答话,更不知道自己是该陪着,还是该告退。
毕竟,她虽说跟着张寿去工坊中看过几回,但一来那种太过嘈杂和灰大的环境很不适合多呆,二来……那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她看不懂,更没法对皇帝好好解释!
如果换成其他女人,一定会尽量掩饰自己的无知,但吴氏却很有自知之明,此时终究是吞吞吐吐地对皇帝解释,道是自己并不怎么明白那工坊中的东西。皇帝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当下反而还温言宽慰了两句。而跟在他身后的四皇子,那就更胆子大了。
“吴娘子你别怕,我父皇人很好的。再说是老师请父皇过来随便看的,他肯定很有把握。就算真的出了纰漏也没事,这又不是造大船造火炮造火铳,万一就算有事也……哎哟,父皇你干嘛打我!”
脑袋上挨了捶的四皇子委屈地捧着脑袋抬头,见自家父皇正吹了吹拳头,对着他似笑非笑,他顿时打了个激灵,醒悟到自己竟是犯了最不该犯的乱说话这错误,赶紧闭了嘴。
而皇帝对四皇子的这一捶,四皇子那眼泪汪汪哭丧着脸的表情,却货真价实吓着了吴氏。她竟上前拉过四皇子,揉了揉他的脑袋,又连声问他疼是不疼,见四皇子呆呆地看着她,好半晌才赶紧摇了摇头,她方才如梦初醒,意识到那不是张寿,赶紧松开手屈膝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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