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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龙佳婿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人人都记得那次张寿亲自带花七来这儿的时候说的话:“这位是花七爷,阿六就是他教出来的。你们记住他这张脸,要是突然这么一个人出现在身边,千万别发慌。他跟着赵国公立功赫赫,就连皇上也很欣赏他。”
而在之后的实际体验中,他们不得不感谢张寿的事先提醒,因为这么一个大活人突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身侧,还突然开口对你提出很莫名其妙的问题,这实在是太吓人了!
然而,此时工匠们对带孩子来参观的花七表示淡定,可花七自己却切实体会到了往日那些工匠见到他时的头疼。因为这会儿四皇子一面紧紧抓住他的衣角,一面问着各式各样千奇百怪的问题,即便他早就说过自己也看不懂,可仍然架不住小家伙就是爱问!
要不是皇帝临时起意,把宋举人和那个方青一块叫上了,这个难缠的小皇子原本是用不着他带的!
虽说心里埋怨皇帝想着一出是一出,但花七也知道,皇帝这一次突然驾临张寿这座工坊,只有一小半是为了这里的工匠,以及各种机器和正在制作的东西,更有一大半是为了带着四皇子开阔眼界。虽说人突然就把四皇子丢给了他,但他还不能丢下这么个好奇宝宝。
于是,哪怕无奈,不耐烦,他也只能在旁边陪着。
好在四皇子很快就发现,被父皇“硬是从赵国公府抢来做侍卫”的花七叔,武艺是不错,但在工坊这种地方,再高的武艺也发挥不出作用。要是三皇子,此时说不定就已经放弃问个究竟的打算,走马观花先看一看,下一次再设法说动张寿亲自来带他看。可他却不同。
眼睛滴溜溜一转,四皇子就东张西望了起来。当看到一大堆埋头做事,顾不得看他的工匠当中,有一个面相老成,络腮胡子,看上去很有些资历的老工匠频频侧头朝他看过来,似乎是好奇,他突然迈开小短腿跑过去,到人家面前之后,更是使劲拽了拽对方的衣角。
见人愕然低头看他,他就小声说道:“老伯,你能带我参观一下这儿吗?好多东西我都看不懂。”
那个老工匠盯着三皇子看了好一会儿,最终神情复杂地说:“小公子,我今年才二十九。”
四皇子登时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眼前这位老工匠看上去比父皇还老多了,人竟然才二十九岁?好在他反应极快,当下就赶紧松开手,退后一步深深作揖道:“对不住,是我眼拙看错了。大叔你能带我在这里转一转看一看吗?我花七叔说不太懂这些。”
那“老”工匠听到这一声大叔,面色方才稍霁。因见四皇子衣衫鲜亮,但说话却还客气,此时又不嫌弃地抓着自己那有些腌臜的衣角,他也就干咳一声点了点头,真的丢下手头的活计,给四皇子带起了路。
当然,这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他看到了花七的关系。阿六的厉害他是没亲眼看到,其他工匠当中却有人刚巧目睹过阿六暴打潜入张园不明身份之人的情景。到现在也没人知道那个家伙到底是被送去了大兴县衙又或者顺天府衙,还是干脆就被沉入了京城哪处海子。
而四皇子却不知道这位工匠大叔是因为花七方才对他耐心细致。他虽说有时候是熊孩子一个,但真要装成乖巧小心的时候,那也确实足够乖巧小心。而且,为了避免走得太快,赶上父皇那一行人,他还一路走一路往前张望,声音压得很低。
可就这么走着问着,他突然听到身边的工匠大叔开口问道:“小公子,你和刚刚小花生带来的那三位认识?”
“认识……呃,也可以说不认识。”四皇子改口该得极快,随即就小声说道,“大叔千万给我保密,我是缠着我身后那花七叔,这才得以到这里来见识一下的!张博士可是我的老师呢,哪有学生都没进过老师工坊的?”
工匠大叔这才为之释然。他就说嘛,能让阿六的师父,那位花七爷亲自领进来的,怎么可能是寻常人家的孩子?此间主人张博士的那些学生,又是年纪这么小的,想来十有八九就是那两位之一了,他这放下手头的活计过来讨好,看来是没有错。
他原本就小心翼翼地应付着四皇子,此时自然更加了三分殷勤,六分热切。而这样的情绪变化,四皇子立刻敏锐地察觉到了。
于是,刚刚主要都在问那些机器,在问那些稀奇古怪的他,这会儿就状似好奇地问道:“大叔,你既然年纪不大,干嘛留这么满脸沧桑的胡子,显得自己很老似的?”
被人问这么扎心的问题,工匠大叔登时僵住了。足足好一会儿,他才不自然地说道:“小公子说笑了,我只是太忙,没空打理胡须,以后一定好好打理,绝不会再让你觉得苍老到能叫老伯的地步。对了,小公子见过这个么?这个是水力驱动的磨床……”
四皇子根本没等这位工匠大叔把话说完,他就又追问道:“大叔你说你很忙,那我去求你带我四处看看的时候,你还这么爽快答应我?你真是个好人!我听说老师这工坊里大家都各有各的任务,很忙的,你是不是有难题没法解决,所以借着带我逛逛换换心情?”
那工匠大叔都要被四皇子给问到一张脸都快挂下来了,可四皇子都已经自问自答了,他就算硬着头皮也只能打哈哈接上。
“小公子说的是,我是一时半会找不到头绪,正好你来找我,所以……”
刚刚一直问东问西,态度热络而亲切,就仿佛邻家好孩子似的四皇子,此时却突然后退几步,当发现撞上了谁时,他慌忙往后一看,发现恰是一直都跟着他们的花七,他方才如释重负地猛然闪到了花七身后。
“花七叔,这家伙很可疑!”四皇子仿佛没看到对面那工匠大叔的错愕面孔,大声说道,“大家都在认真做事,就他东张西望;我这种外人去央求他带路,他一口就答应,甚至我都来不及说我是谁;他一路上还老凑到别人边上去看别人做的东西!”
他越说越是神情严肃,看对面那人的眼神,就仿佛在兴奋于揪出了一个可疑分子:“而且他对很多东西的原理都说不上来,不像刚刚那个关秋似的头头是道;那些工匠也大多对他态度冷淡,肯定是因为他平时就本事很一般,所以不招人待见……”
花七听到背后四皇子那振振有词一条又一条的分析,再看到那络腮胡子的工匠“大叔”面如土色,他就呵呵一笑,随即环视了左右一眼。
见那些本来还在探头探脑看热闹的工匠们,此时在接触到他的视线之后立刻低下头去,他就背着手优哉游哉上前,却没有如背后四皇子想象那般立时把人揪出去,而是在路过对方身侧时,慢条斯理地说:“聪明反被聪明误,下次拍马屁的时候,记得看清楚人。”
“是是是。”那年轻的工匠“大叔”几乎都要哭了,此时他连忙打躬作揖应是不迭,随即看也不敢看正瞪着他的四皇子,一溜烟回到了自己之前的位置。
见人已经走了,花七低头一瞥正呆若木鸡的四皇子,这才牵了他的手继续往前走,眼看已经离开了刚刚那块工匠云集的区域,进入一条通往另一个区域的甬道,他就沉声说道:“四皇子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吗?”
“不知道。”四皇子气鼓鼓地哼了一声,满脸不服气,“这家伙肯定有问题!”
“嗯,你眼力很好,把你父皇安插在这的人也给揪出来了。”花七似笑非笑地调侃了一句,发现一旁的小家伙立刻就没声音了,他低头一看,果然就只见四皇子张大了嘴巴,继而完全哭丧了脸。
总算四皇子没问出父皇为什么要在这安插人的蠢问题,他也不再多言,只在前头带路。
等到了另一个工场,虽说四皇子耷拉脑袋,但到底人还小,很快就被形形色色的纺车和织布机等东西给吸引了注意力,复又重新活络了起来。只不过,花七看小家伙须臾忘了皇帝还在前面,犹如皮猴似的东窜西窜看热闹,他也不说破,直到四皇子陡然间迎面撞上一个人。
就只见刚刚跟在皇帝背后的方青不知道什么时候去而复返,竟是突然出现在了四皇子面前。而在四皇子踉跄退后几步之后,看清楚他的方青不由得直接叫出了声:“四皇子?”
糟糕……四皇子没想到,方青竟然会去而复返。如果说之前这小子讥讽过他的三哥,于是他对人很有些反感,那么此时这家伙冒冒失失点明了他的身份,他就简直是气急了。
眼见得刚刚自己还与之说过话的几个工匠目瞪口呆地盯着自己,而四周围的那些视线也明显很诡异,仿佛人们正纠结于应该怎么对待自己一个皇子,他就不得不赶忙补救道:“我今天就是跟花七叔来看看,没别的意思,大家不用管我,只当我是个一般的闲人就行了!”
他一边说,又一边小大人似的团团作揖道:“从前我就听老师说,劳动最光荣,今天亲眼看到大家忙碌的样子,我想说,大家都辛苦了!”
就连花七,也不禁对四皇子这急中生智的一番话啧啧称奇。小小年纪就知道慰问工匠,这是皇帝教得好呢,还是四皇子资质好呢?至少比面前这个愣头青聪明多了!
而刚刚醒悟到自己再次说错话的方青,那张脸上则是一阵青一阵白,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都是四皇子给他印象太深刻,所以他忍不住脱口而出,明明他之前见到皇帝都忍住了!
他正这么想着,却听到背后传来了一声咳嗽,扭头看见是小花生带着关秋和宋举人,还有皇帝一同回来了,他顿时不知道该如何补救。
这会儿,要是四皇子扑上去大叫一声父皇,这满工坊的人恐怕就都会知道皇帝来了!要是里头混进个把别有用心之辈,就凭他们这几个怎么挡得住?而且,张寿身边这个小花生,听说就是沧州来的,人还和那些扣押大皇子的乱民有关……
脑袋一片空白,方青再次转过身去面对着皇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时候,他却只见皇帝对着他微微一笑,随即就突然招了招手。正当他以为皇帝是叫他,心中正有些犹豫时,却只见身边蹬蹬蹬一阵脚步声,再一看,却是四皇子直接跑过去了。
“看够了吗?”皇帝语带双关地问了一句,见四皇子赶紧点头如小鸡啄米,他就淡淡地说道,“朕很欣赏这里。”见关秋先是微微一呆,随即才仿佛意识到什么,瞪大了眼睛,他就微微笑道,“朕欣赏的是你们灵巧的双手,和聪明的头脑,至于礼节,那不重要。”
见关秋慌忙躬身长揖行礼,皇帝看了一眼满脸不知所措的方青,突然开口说道:“你既是召明书院岳山长的学生,就别跟着这宋混子一块瞎混了,好好去读你的书,明年考中最好,考不中跟着张琛朱二那几个去走走看看,磨砺一下,顺便好好管住你这张嘴。”
而教训完方青之后,他就斜睨一眼宋举人道:“宋混子你也别成天在外卖糖水了。不论是御厨选拔的决赛,还是会试,你至少给朕通过一个,否则朕直接让人把你押送到广州会馆,让你那叔叔好好管教你!”
皇帝三言两语就把宋举人和方青震慑得连声称是,随即才瞥了小花生一眼:“你之前说好像在哪见过朕,是觉得朕和大皇子那个孽障很像?放心,他不会再有祸害人的机会了。”
四皇子眼看皇帝撂下这话就径直往外走,他连忙追了上去。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忍住把之前那位工匠“大叔”的事小声说了出来,结果就只见皇帝突然停了步。他还以为父皇接下来要责备自己,却没想到人竟是皱眉骂了一声:“这个楚宽,尽做多余的事!”





乘龙佳婿 第五百四十七章 腹有数理气自华
婚期在即,即便是在九章堂,张寿也收获了不少恭喜的声音,就连九章堂的那些新生们,也都变着法子恭祝他即将迎娶朱莹。可相对于这即将到来的大喜,他更愁的却是自己一面要教人数理化,一面还因为对三皇子和四皇子的承诺,要在经筵上开讲外国历史。
要不是陆三郎现在还能常常给他代课,他就是一个人劈两半都不够用!
因而,婚事他放手交给了吴氏去和赵国公府朱家商议着办,至于摆钟的继续改进和商业开发后续,他也都丢给了关秋和朱莹,甚至连皇帝带着四皇子微服参观工坊也只当不知道。至于工坊里混进来了可疑人物……他就更无所谓了。
有本事就把他那些数理化知识全都偷学了再融会贯通,然后把知识运用到实践,打造出更好的产品!
就他都是走运、、遇到一个举一反三的关秋,而且还有太祖遗物——那块机械表作为引子,否则绝对捣腾不出摆钟来,那些擒纵和传动机构,天知道他费了多大劲才画了个大概给关秋看,然后解说清楚又不知道用了多少时间!
到现在他这个穿越人士都没能捣腾出玻璃,以至于表盘只能用白水晶!赵四和罗小小那两个从织布纺纱机械上功成身退的,正带着一群工匠在地下工坊后头的那处院子里日夜研究烧玻璃呢!至于其中是不是有皇帝的眼线,他一点都不在乎,反正他又不求巨富。
在这种时候,当张寿一大早就得到陆三郎的通知,道是光禄寺查账已经完结,就连户部历练的那批九章堂学生也即将与之一道回归时,他终于不得不面对一个更棘手的问题。
就这么一座九章堂,两届的学生要一块上课,师资不够,教室更不够,那么应该怎么办?
正当他照旧给学生布置了一堆习题,随即到九章堂门口吹风顺便思量的时候,就只见外头周祭酒和罗司业联袂而来,脚步又急又快,分明是一脸火烧眉毛的表情。他有些错愕地迎上前去,还没来得及问两人来意,罗司业就抢在了前面。
“张博士,皇上给内阁几位大学士传谕,道是要将大皇子贬为庶民,终身禁锢于宗正寺,遇赦不赦,还要派二皇子去琼州府种神树!更说不日要册立太子,你可知道?”
张寿非常自然地露出了大吃一惊的表情:“竟有此事?”我知道了也要装不知道啊!
见张寿明显大惊失色,周祭酒心想自己总算是消息灵通了一回,只觉得心情略好了一些,当下就语重心长地说:“张博士,你要知道,这虽说并不是明旨,但消息既然已经传出来了,那么很可能圣意已决,这事情木已成舟,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所以……”
他拖了个长音,希望张寿能够知机地接上话,可让他失望的是,张寿非但没有接上话,反而还用茫然的眼神看着他:“所以什么?大司成可否明示?”
周祭酒差点没被装蒜的张寿给气死!可他哪里能说,大皇子二皇子如果真的被正式扫地出局,那么一旦立太子,在你九章堂中的三皇子就是最烫手的香饽饽,你这个老师最好能让国子监的其他学官能分一杯羹,让大家都能赚个眼下皇子师,将来太子师,未来帝师的名头!
罗司业不得不挤出一个笑容,换成任何一个学官,他都能和周祭酒联手出击,让人心悦诚服地把三皇子这样一个学生分润出来——他没指望当老师,却也至少希望在这位年少的未来东宫太子面前混个脸熟。
可面对张寿,他只能语重心长地说:“张博士,这消息应该已经传到雅舍那边的四位山长那儿去了。如果说他们之前来京城当皇子师,那还没有太明确的目标,那么他们现在肯定已经要卯足劲冲了!回头在经筵上,你就是他们……”
还没等罗司业说出最大的对手这几个字,张寿就气定神闲地说:“说起来有件事我忘了对大司成和少司成说,日前我进宫见到皇上的时候,应皇上要求,我回头在经筵上只会讲外国史。正好军器局的渭南伯那边有的是资料,也省得我讲别的不在行。”
周祭酒和罗司业顿时被张寿噎了个半死。
上次张寿在国子监讲学的时候,还因为讲了谁都不知道的一段段外国史而得到了不少监生和举子的好评,回头张寿还想在经筵上讲?那不是顶尖的文武大臣,就是饱学鸿儒,张寿也不怕贻笑方家!
更何况,这些家伙是好对付的吗?鸡蛋里也能挑骨头,一句不遵礼仪的蛮荒之国而已,其兴衰存亡根本无足轻重,就能把你费尽心机的准备全都打成一场空!
张寿却没在乎周祭酒和罗司业那不以为然,自顾自地说:“我对皇上说了,我除了算学——当然我更喜欢称之为数理——其他都不太在行,所以我能教三皇子的,也就是数理,其余的只能请皇上另请高明。至于这些异邦的兴亡故事,其实也就是以史为鉴,仅此而已。”
能说的话全都被张寿抢了过去,周祭酒和罗司业顿时一阵气苦。然而,如果说之前他们还希望有那四位山长来挫一挫张寿的锐气,那么现在他们就一点都不希望如此了。
三皇子人在九章堂,那至少还算是国子监的,但要是被那四位山长占了上风,人在皇宫里独自受教于他们,这对国子监有什么好处?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
眼看周祭酒和罗司业面色阴晴不定,张寿便似笑非笑地说:“我倒有一件事要和大司成少司成商量。要知道,九章堂派去宣大辅佐王总宪的那批学生,大多都要回来了,而光禄寺和户部的事务也差不多要告一段落。如此一来,两届学生合在一起,这九章堂也就坐不下了。”
虽说皇帝之前视察国子监之后,大手一挥,户部也确确实实拨下了钱,如今国子监四处大兴土木,皇帝更是慷慨拨下了一块国子监隔壁的土地,兴建监生的号舍,至于原来的那破旧老号舍,则是准备拆了重新造新校舍。
可是,这一座座还在纸面上的教室,早已经被一大堆学官私底下商议分光了,哪里还有九章堂的份?在他和其他学官看来,九章堂已经占了天大的便宜,如今不过就这么点人,还要和其他六堂抢空间?如今张寿可不是还兼掌半山堂,能拿着那些贵介子弟当借口了!
周祭酒哪肯在这种事上头再做让步,当即就咳嗽了一声。
“张博士,你也要体谅国子监的难处,其余各堂的人数比九章堂更多,却也一直都是僧多粥少,这屋舍实在是腾挪不开。虽说皇上之前腾了地,但国子监附近原本是人烟稀少的北城,这百多年下来,却也已经鳞次栉比全都是各式各样的屋舍店铺,再也没法扩张得开了。”
“嗯,我知道大司成和少司成有难处。”张寿点了点头,仿佛不想再争。
等罗司业不动声色地拉了拉周祭酒,这两位大明最高学府的正副校长还要一搭一档继续找借口,他这才慢悠悠地说:“其实公学的陆祭酒之前提过,城外公学如今正在大兴土木,地有的是,屋舍更有的是。既然九章堂学生不少在那边兼职,不如整个九章堂一块搬过去。”
话音刚落,原本打算附和周祭酒的罗司业就登时倒吸一口凉气。他几乎下意识地怒斥道“公学就是公学,国子监就是国子监,岂可混为一谈!张博士你可别忘了,你这九章堂的学生,也都好歹算是个监生,他们可不愿意和那些贩夫走卒之子混为一谈!”
那些出身低微的监生就是愿意,如纪九这样的官宦子弟,如三皇子这样的天潢贵胄,又怎肯这般屈尊降贵?
“我这不是没办法吗?”
张寿却照旧气定神闲,无奈一摊手:“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既然国子监博士厅那些博士,一直都觉得九章堂放在这国子监实在是格格不入,那我还能怎么办?我如今招了两届就已经地方不够用,人更不够用,那明年后年呢?”
没等周祭酒和罗司业作出反应,他就呵呵一笑道:“既然这么多人都觉得,国子监六堂之外,半山堂和九章堂全都是多余的,如今国子监地方不够,半山堂已经腾出了地方,九章堂这偌大的地方给一群农家子屠夫子商人子之类的占着,还不如也让出来。那我就让出来。”
见张寿竟然把半山堂和率性堂互换教室那一茬拿出来说事,又将博士厅中某位学官愤恨不平的原话搬了出来,周祭酒和罗司业那两张脸彻底阴沉了。
经筵就要开了,张寿明明是即将独斗群贤,可在这种紧要关头,人竟然宁可撇开国子监!
若是让其成功得逞,他们这祭酒和司业干脆就不要当了!
就当周祭酒和罗司业打算豁出去据理力争的时候,他们突然听到了一个弱弱的声音:“老师,纪斋长托我来问问,老师您布置的那几道题是要一种解法,还是多种解法?”
看到三皇子面上带着有些腼腆的笑容,有些迟疑地从门内出来,还讶异地扫了他们一眼,罗司业迅速拉了一把周祭酒,随即硬是挤出了一个笑容。
“张博士既然是在讲课,我和大司成就不叨扰了。”
即便心中惊怒,但周祭酒不希望在三皇子面前显露出丑态,当即不卑不亢地对三皇子颔首为礼,见人非常有礼貌地长揖还礼,他不禁在心里暗叹这样一个知书达理的好学生怎么就偏偏看上了张寿。等到转身离开之后,他发觉罗司业也快步追了上来,当下就轻哼了一声。
“此事绝不可能!”
罗司业会意地赞同道:“没错,此事绝不可能。那些考九章堂的学生,想来也不仅仅是冲着张寿这个老师,更是冲着国子监的名头,监生的名头。只要我们一口咬定若是九章堂迁走,这监生名头就绝对不能给,想来他们自己也会给张寿施加压力!”
周祭酒当机立断地说:“正是如此。他想要另起炉灶,也要看别人认不认这个名头!”
九章堂门口,张寿看到三皇子望着周祭酒和罗司业远去的背影,按着胸口长长舒了一口气,他不禁笑道:“怎么,郑鎔你是听到我和人在外头争执,所以跑出来给我撑腰的?”
“嘿嘿。”三皇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才小声说道,“因为老师和大司成少司成的声音都不小,我就听见了。本来还不大敢出来了,是纪斋长说,我不妨出来看看,如果运气好的话,大司成和少司成说不定就会悻悻而走,结果真的被他猜中了……”
得知是纪九撺掇三皇子出来的,张寿不禁莞尔。看着此时笑得很真诚的三皇子,他忍不住摸了摸这小家伙的头,随即就拉着三皇子的手径直进了九章堂。虽说一眼望去,大多数人都在奋笔疾书,仿佛在专心致志地解题,但他知道很多人根本就是分心二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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