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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龙佳婿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别担心……有我呢……
朱莹登时嗔怒地横了张寿一眼。这么天大的事,你还让我别担心,再说你自己也是当年那件事的当事者,难不成还能帮忙确定,我到底是皇上还是爹的女儿?话虽如此,她刚刚那仓皇到极点的心情,却仿佛和缓了许多,竟是能够镇定地去看皇帝和太后了。
尽管太后瞥她时的视线和平时没什么不同,可她愣是从中看出了几分慈祥和怜惜;而皇帝就更加明显了,甚至有些歉疚似的对她笑了笑。
等她再一次去看朱泾时,就只见从小到大一贯把她捧在手心里的父亲,有些心虚地咳嗽了一声,看她时的眼神甚至有些愧疚。
至于她的大哥朱廷芳,这会儿看似面无表情,可却突然不动声色地一胳膊肘撞向了朱泾。至于她那个一向威严的爹爹,竟是就这么硬生生挨了这一记,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而更让她忍俊不禁的是,看到大哥来了这么一下,二哥竟然也偷偷摸摸地给了爹一下。
即便如此,朱泾竟然也纹丝不动。面对这一幕,朱莹不禁心情完全转好。大哥二哥你们现在尽管耍宝好了,等你们回去之后,爹肯定有的是苦头给你们吃!
见皇帝已然停了下来,显然是给底下众人消化的时间,朱莹就突然笑吟吟地开口说道:“怪不得我从小就觉得,太后也好,皇上也罢,在我面前都像是自家长辈一样!看来我运气真好,除了爹娘和大哥二哥之外,还有别人宠,别人爱!”
“除了爹娘祖母,我还有别人想都想不到的强大靠山,以后看谁还敢惹我!”朱莹倨傲地环视了众人一眼,见群臣有人以手扶额,有人避开视线,有人颓然叹息,还有人……就如同葛雍这样的,还笑着对她竖起了大拇指,她就笑得更欢了。
“我现在有两个爹,两个娘,两个祖母,这世上还有谁能比我更好运?再说,相比阿寿,我真的是福气太多了。皇上别当我是小孩子,这种事就应该早点告诉我才是,我才不会伤春悲秋,叹息啼哭,我朱莹还没这么软弱!”
张寿没想到朱莹会拿自己当作比较,顿时哑然失笑,见皇帝对朱莹这番话一副啼笑皆非的样子,他就不慌不忙地说:“多谢皇上为臣答疑解惑。臣从小不知身世,还是后来到京城后,听赵国太夫人和裕妃娘娘先后提过,却都不及皇上解说得这么详尽。”
“刚刚御前失仪之罪,臣认了,但并不后悔。要不是在这文华殿上,就凭二皇子竟敢肆意毁谤先母,臣绝对不止踹这几脚!至于大皇子……”
张寿扭头看了一眼已然被堵住嘴扭住胳膊,正犹如囚徒一般挣扎的大皇子,他最终淡淡地说道:“臣不想和他计较,却不能容忍他毁谤老师。师恩如山如岳,请皇上还老师公道!”
听到张寿这么说,朱莹敏锐地觉察到那语带双关之意,见皇帝看大皇子的眼神明显带着几分杀气,她便没好气地嘀咕道:“一个是只凭臆测,大放厥词。一个是鹦鹉学舌,十有八九是直接把别人传给他的话依样画葫芦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困兽犹斗,孤注一掷。”
“可阿寿的母亲和葛爷爷什么时候得罪过他们!竟然要被他们这么羞辱!”
假装没听到朱莹那明显非常大声的嘀咕,张寿低头长揖,一字一句地说:“臣能有今日,离不开先母生育之恩,养母养育之恩,莹莹的垂青和推介,也离不开学生们的支持,但更离不开老师教导提携,方才能见知于皇上。”
“今日多谢皇上为臣的身世当众正视听。然则……”
这一次,皇帝终于没有等张寿再次把葛雍的名头掣出来。开玩笑,那是张寿的老师固然没错,可葛雍那也是他的授业恩师!要是被一个他已经彻底失望的长子就这么扫了颜面和名声,他一直以来的尊师重道岂不是全都成了一番笑话?
他重重咳嗽一声,打断了张寿的话。
“他既然已经被革除了宗籍,那么,从今往后,就不能再称之为皇子。宗正寺既然是千疮百孔,什么人都能混进去给他一个罪人通气,那么,就把人送到承德皇庄去,让他去亲自耕种,不劳不得食,尝一尝农人的艰辛!”
“子不教,父之过,他为了一己之私,竟然连朕的老师,他理应称一声祖师的葛老太师都诋毁,朕这个为人父亲的,不只是颜面无光,而且更是失职!朕会亲自抄写《礼记》全书,颁给宗室,教导他们日后知道尊师重道!”
“至于他不敬师长,恣意毁谤,简直枉读书十几年!日后农闲之时,朕会令人督促他把《礼记》抄写一千遍,每日抄书若是少于五十页,不给水米!”
这一刻,群臣顿时一片哗然。就连岳山长原本接着大皇子提起的话茬,很想试一试能否动摇葛雍的威信以及对皇帝影响力,此时也万分庆幸自己并没有贸贸然掺和。
大皇子哪里想到父皇竟会如此发落他,一张脸顿时变得如同天上白云——其实他脚下这会儿也如同踩着轻飘飘的白云,软到甚至如果没人搀扶,他连站都没法站立。
在宗正寺中关着,虽说别人都知道他应该是完了,但至少不会在衣食上过分克扣他,他不过是如同困兽而已。可一旦被丢到皇庄上去种地,他还有什么颜面?就他这点本事,他怎么会种地?他还能活几天!
而种地还不算,父皇竟然还勒令他抄书,每天抄五十页那得花费多大的功夫?而且不抄写到五十页就要断他的饮食!一千遍礼记抄完,他的手岂不是要断掉?
然而,纵使悲愤,纵使癫狂,可胳膊被人死死扭住,嘴巴被布团死死堵住,既不能挣扎,也不能怒吼,刚刚发难时还觉得自己也许能挑起父皇那愤怒,选择了一条比二皇子更明智道路的大皇子,只觉得此时此刻自己落魄得连野狗都不如。
但当他听见父皇接下来的那番话时,原本快被怒火烧炸的心,却是一下子就平衡了。
“至于老二,多亏你,朕总算能把明月、莹莹和张寿的身世公诸于众,也省得街头巷尾全都是猜测,就快编成脍炙人口的折子戏了!”皇帝说着顿了一顿,随即就哂然笑道,“张寿刚刚说得没错,淫者见淫,恶者见恶,那你就去好好反省你的淫恶好了!”
“本来想等到十月中再让你启程,现在不用等了……立时押去天津,让人备好了船送他去琼州府!若不能把琼州府全岛都种上那可以治疗恶疟的神树,他这辈子就不用回来了!”
全岛种神树……
这一刻,就连最了解后世海南岛究竟有多大的张寿,也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要知道,想当初他坐汽车从海口到三亚,那都走了很久!别说三皇子一个人了,就算是一万人,要花多少时间把海南岛都种上金鸡纳树,那都很难说。因为变更环境的移栽是有成活率的!
而皇帝的雷霆发落,却并没有就此告终,而是又一字一句地说:“皇子无功不封爵,这是太祖旧制,但此后那些年,却因为天子偏爱而渐渐成了空文。虽说没有王爵,但这些皇子走出去,别说公侯勋贵,便是宰臣也要敬上三分,简直是枉费太祖皇帝苦心!”
“从今往后,皇子宗室每年季考四次,大考一次,季考三次不合格,停发宗禄,大考两次不合格,宗谱除名!至于眼前这两个……一个已经宗谱除名,另一个也直接除了吧!朕宁可将来断子绝孙,也不要这等废物玷污了名声!”





乘龙佳婿 第五百八十章 为老不尊
尽管十月初一这一日的文华殿经筵,在葛雍和张寿师生之后,还有翰林院两位有名的学士上去开讲,然而,有那样的连场风波在前,却是大多数人都没心思了。就连主讲人自己,那也是竭尽全力方才控制住自己分神不去想刚刚发生的事情。
于是,等到这一日经筵结束时,心事重重的人很多,失魂落魄的人也很不少,至于若无其事,照旧谈笑风生的……众人也就只看见相携而行的葛雍和张寿师生而已,就连齐景山和褚瑛,刘志沅和陆绾这样皇帝特召而来的,都没有这样的心情。
当众人看到朱莹兴高采烈地追了出来,挽着葛雍另一边的胳膊,说说笑笑,就好似爷孙三口人时,也不知道多少人扭头去看赵国公朱泾。
养了这么久的女儿,却可能是皇帝的女儿,朱泾心里是个什么感受?
活了这么大半辈子,如果还不能无视旁人那古怪的目光,朱泾也就枉为这个赵国公了。他一言不发地快步前行,可当身后传来了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时,他还是忍不住脚下步子一滞。因为朱二问的那个问题实在是愚蠢到了十分。
“爹,您真的不知道莹莹到底是我的妹妹,还是皇上的……”
朱二话没说完,脑袋上就挨了重重一记暴栗。他差点没疼得哭爹喊娘,可声音还没出口呢,就直接被人提着领子拎了起来。他不用看都知道那是对他向来暴力的大哥。可这会儿他满心痒痒的就想知道事情真相,因此一点都没被大哥的举动给吓回去。
“大哥你干嘛拦我,你难道不想知道?我是觉得,莹莹那性格,不随爹也不随母亲,和祖母更是连一点都不像……祖母那性格,稳重得和一座山似的,母亲性如烈火,爹你又是阴沉沉的,哪像皇上特立独行,常常出幺蛾子,莹莹很像他!”
听到这最后一句话,朱泾终于再也忍不住了。他利落地转过身来,直接从朱廷芳手中接过了朱二,猛然一个过肩摔。然而,大概朱二实在是被摔了太多次,如今有了经验,却竟然是在一个狼狈的滚地葫芦勉强安全着地。见此情景,朱泾也不再追击,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而这一幕落在后头其他人眼中,不由面面相觑。管教儿子,大多数当父亲的都会做,比如他们……可大庭广众之下直接出手,险些把儿子摔个四仰八叉,他们还真做不出来!
这时候,朱廷芳方才没好气地一把扣住朱二的肩膀,把人从地上给拽了起来,随即淡淡地说道:“你别忘了,祖母和太后是嫡亲的姐妹,莹莹像皇上也很正常。”
正常个鬼,祖母和姨婆,能一样吗?朱二在心里犯嘀咕,同时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朱莹从小在宫里就能那么吃得开,太后皇帝如此纵容。敢情因为她很可能是公主!而永平公主就可怜了,名为公主,实际上却可能是他的妹妹……咳咳,不过他一点都不想要那样的妹妹!
朱莹就算脾气大,又有些娇纵任性,可那也不至于真的瞧不起他这个哥哥,平时有事还是很想着他的。但永平公主就不一样了。那个自命不凡的才女连朱莹都不放在眼中,对他那优秀的大哥也不过是淡淡的,更不要说他了!
因而,他步履踉跄地朝父兄追了上去,嘴里却念叨道:“爹,大哥,你们知道我不是哪个意思!皇上都那么说了,甭管到底真相如何,莹莹当然还是我的妹妹!再说了,张寿这样的妹夫,我可没打算让给别人!这小子有种,我真没想到他今天连二皇子也敢踹!”
朱廷芳头也不回地说:“他要是那时候还忍,那就算婚约已定,婚期已定,莹莹又对他情根深种,我也非得拦着这桩婚事不可!我没猜错的话,爹也应该是这么想的。”
走在最前头的朱泾最初没说话,足足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哂然一笑,低声说道:“那两个今天这一闹,如果说原本还有一线生机,现在也应该没有了。”
二皇子毁谤张寿和朱莹永平公主的身世不明,便是毁谤即将晋封贵妃的裕妃这位庶母,甚至连皇帝那桩昔年心头最大的隐痛也一块扫了进去——那一次,一贯疼爱的弟弟庐王和业王沆瀣一气,想要皇帝的命,身为天子差点连宠妃和爱女都保不住,这是何等奇耻大辱?
而大皇子就更不用说了,不但身在宗正寺大牢中尚且能知道外头的消息,而且竟然知道张寿身上的配饰出自御赐,随即更是自以为是地戳破葛雍著作的真相……
这兄弟俩是嫌死得还不够快吗?
不止是朱泾,就连乐呵呵在张寿和朱莹陪伴下登车回家的葛雍,坐在马车上,也忍不住在思量这么一个问题。只不过,生性达观的他并没有一个劲地纠结此事,而是一面想,一面乐呵呵地打趣着张寿和朱莹。
等到马车在葛府大门口停下,他随手拉开车帘,只看一眼就无奈了。这不,两个老朋友这大冷天正在门口杵着呢!
张寿也看见了褚瑛和齐景山,连忙首先跳下了马车。等到和轻盈跃下的朱莹一同把葛雍从马车上扶了下来,他就转身笑道:“齐老先生和褚先生这是在守株待兔?怎么不进屋子里去等,万一我和莹莹一时兴起带着老师四下转转,你们不是白吹这西北风了吗?”
“呵,我是怕你身后这葛老头一听到门房说我们在他家里等,立刻调转车头直接就跑了!你别替他藏着掖着,这老东西做得出来!”
褚瑛可不比齐景山还在踌躇应该如何开口,嘿然笑了一声后,就上前直接一把拽住了张寿的袖子,随即胡子更是神气地翘了翘。
“其实我更怕你跑了!葛老头这家伙收了你这么个学生,简直是不知道哪来的运气。就大皇子好不容易找到葛老头这么一个短处,都被你连消带打给挡住了。我从前还在想呢,怎么就叫《葛氏算学新编》,不叫《葛雍算学新编》,敢情你是早就防着这一手了是吧?”
“防微杜渐而已。”
听到张寿说得轻描淡写,扶着葛雍的朱莹不禁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随即就只见褚瑛赫然气得暴跳如雷:“你小子故意的是不是,防微杜渐这四个字是用在这种地方的吗?亏你还是东宫讲读,要是教坏三皇子……教坏未来太子,你对得起皇上吗?”
“好好的出书,写你自己的名字不是很好吗?干嘛要打着葛老头的名义?”
见褚瑛竟然好似自己呕心沥血的著作被人剽窃一般气急败坏,张寿知道老人家其实是为他好,干脆坦言道:“很简单,这书也并不是我写的,其中借用了很多异邦学者的智慧。当然,我朝中人不知道那些异邦大家,就算写上我的名字也没什么所谓,但还有一个问题。”
他顿了一顿,满脸诚恳地说:“从前的我初来乍到京城,不够有名。”
这真是一个情理之中的答案……才怪!褚瑛气得胡子都在颤抖,随即满脸恼火地叫道:“就算不是你一个人的智慧,是从别处借鉴而来,退一万步说,那是你从别的什么地方得来的,也用不着一定得挂葛老头的名字,让他给你推介不行吗?”
“他这当朝太师的名头,豁出去推介你这个关门弟子,难道还会没用?他一个人不行,叫上我和老齐,我们三个人一大把年纪了,推介个年轻才俊,别人总会感兴趣的!你小子怎么就这么不会动脑筋!要是这样,至于闹到现如今的光景吗?”
“褚先生稍安勿躁。”张寿见齐景山在一旁无奈地直摇头,而葛雍一副老神在在事不关己的样子,他干脆就顺势扶住了褚瑛的手,“在这大门口不好说,我们进去慢慢讲如何?”
葛雍见张寿细声慢气犹如哄自家长辈似的扶着褚瑛往里走,不由有些吃味,跟在后头一面走一面轻哼道:“何必对这老家伙这么客气,我们师生之间的事,要他管!”
齐景山见葛雍还要特意强调我们师生这四个字,顿时又好气又好笑。褚老头那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们这一对实在是太让人不省心的师生!
他一面想,一面看着前方和张寿并肩前行,正在苦口婆心劝张寿一定要好好管管葛雍这老不修的褚瑛,心想葛雍还真是运气太好。
教了皇帝这样一个天下无双的学生之外,竟然老来还捡了张寿这样一个学生!就凭张寿这年纪轻轻却满腹才华,自己就已经能够为人师的光景,葛门弟子这四个字,不过是一层皮而已。当然,没有这一层皮,当初张寿乍一入京城时,却还真不容易立足。
只不过,就凭今日皇帝公布的身世这一节,就凭三皇子公然在群臣面前那样维护张寿,再加上朱莹那时时刻刻都落在张寿身上的目光,这样才貌双全的少年,终究是已经大放光彩,谁也拦不住的!
张寿却没想到,后头的齐景山竟然对自己的评价这么高。他一路走,一路笑容可掬地听着褚瑛那唠叨,直到葛雍的书房之外,他才开口说道:“褚先生,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但是,我虽然年轻,却并不愿意耽误时间。”
“我自己是否扬名,不重要,少了这十几卷葛氏算学新编,难道我现在就不够有名吗?”
见褚瑛顿时哑口无言,他就笑吟吟地说:“这些书若是我所作,哪怕当初重开九章堂,想要以此作为九章堂的教材,褚先生觉得这容易吗?或者说,这可能吗?而别人以为这些书是老师所作,结果如何,你看到了。这一年,多亏老师的照拂,我已经做成了很多事。”
“因为要强力推行一样东西,最好的办法是借用圣贤之名,其次是天子之名,再其次,便是老师这样天下皆知,德高望重而不仅仅是位高权重的名士了。老师之所以帮我隐瞒,甚至不怕被人说他是占了学生的便宜,何尝不是另一种高风亮节?”
“听听这张嘴,我老人家都被他说得不好意思了。”
葛雍只不过落后几步而已,张寿的话他字字句句都听在耳中,不由得咳嗽一声,有些没好气地嘀咕了一句。他完全无视的了褚瑛的怒瞪,捋着自己那几根胡子,笑眯眯地对张寿轻轻点了点头。
“九章啊,今天你算是解决了两个最大的隐患。一个是你的身世,一个就是你的师承。身世是因为有皇上当众揭底,给你正名。虽说之前也旌表过你娘,但这次之后,估计会有进一步的封赏,也算是酬她舍己救人之功。至于师承么……”
老头儿笑得眼睛都眯缝了起来:“有你当众说,是跟着我整理了异邦那些算学体系,然后再加上算经十书,和我合编成书,你这师承以后就没人质疑了。我从古今通集库里找到了不少被束之高阁的元书,那翻译虽说烂到了极点,可和我这些书彼此一对照,漏洞就补上了。”
“还你那些书?你这老头子还要不要脸?”褚瑛气得眉毛都要立起来了。
“不要,你满意了吧?”葛雍没好气地斜睨一眼褚瑛,这才语重心长地说,“九章,今天我可是在文华殿上当众承认占了你的名,虽说你为我说话,但这事儿到底是传出去了。我这老头子呢,从今往后那就是身败名裂的人,不能为你遮风避雨了。”
“所以,今后的路得靠你自己。嗯,你也得多陪陪我这个可怜的老人家。想来褚老头这样爱惜羽毛的人,说不定会和我割袍断义……”
你个戏精,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和你割袍断义!褚瑛简直都快把眼珠子瞪出来了。知道葛老头不是好东西,可这也忒不是东西了!这老头子居然拿他当反面人物在张寿面前扮可怜,这简直是脸皮厚到了极点!
齐景山在旁边见朱莹笑得都快蹲到地上去了,他终于不得不咳嗽一声道:“九章,你老师为了你这个学生,确实也算是殚精竭虑,你以后一定要好好敬他这个师长。当然,他为老不尊这一点,你可千万别学!老褚性格强硬,不好相处,你有事来找我就好。”
话音刚落,葛雍和褚瑛顿时同时怒瞪齐景山。好你个老阴人,到最后竟然想来摘桃子!




乘龙佳婿 第五百八十一章 心宽和后患
十月初一文华殿上这连场风波,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席卷全城。尤其是就在当天午后,两队衣甲鲜亮的锐骑营将士匆匆押了两辆马车离宫出城,很快就有传言说,竟然是皇帝命人押送大皇子和二皇子出京,这就更加让官场民间陷入了不小的骚动。
要说同情这一对兄弟的人,那当然不能说没有。毕竟,就在一年之前,两人还是最有希望入主东宫的皇后嫡子,如今却是皇后被废,兄弟俩一个比一个倒霉。
奈何大皇子和二皇子,一个是虚伪了那么多年,却在沧州本性毕露惹出一场弥天大祸;一个是从小荒唐到大,前不久还闹出了坤宁宫下毒事件,最终却导致皇后被废。如今两兄弟同时同地发难,可却一脚踹上了铁板,旁人还能说什么?
说得严重一点儿,二皇子毁谤的不仅仅是张寿的母亲,而是指斥自己的父皇昏聩到连自家儿女都分不清。至于大皇子那就更不用说了,毁谤师长,窥伺天子——不窥伺的话,你一个被关在宗正寺大牢里的人,到哪去知道张寿配饰哪来的?
因此,明明两位皇子凄凄惨惨戚戚地被突然撵出了京城,这是件天大的事情,众人也就是摇头叹息了一阵子,注意力反而放在了另外两件事上。
其一自然是朱莹和永平公主那混淆不明的身世,当然还要加上张寿的。只不过,已经被皇帝断言只是一个普通秀才遗腹子的张寿,当然比不得这两个称得上天之娇女的女孩子那不知道谁是谁的身世引人注目。
至于其二,那就是如今坊间热销的《葛氏算学新编》,竟然并不是……或者说不完全是葛雍的著作,而是葛雍和张寿师生号称一块纵览中外算经典籍,然后重新整理编纂的。而如果葛雍坦然承认的话是真的,这甚至更可能是张寿独立完成的!
相形之下,张寿在文华殿上当众展示的,能够自动前行的小船,这反而只在小范围之内,在感兴趣的人当中流传。就连孔大学士在文华殿上与张寿针锋相对,在这一系列的事件之下,都已经变成无足轻重,不值一提了。
然而,孔大学士自己,那却不会觉得张寿的那场讲学和演示无足轻重,不值一提。他在经筵之后就直接以身体不舒服为由告假离开文渊阁回家,等到了府里之后,这位素来城府深沉的阁老把自己关进了书房,摔了笔架之后,继而就有一个个心腹小厮被他派了出去送信。
从前是首辅江阁老因循守旧,而他则表现得相当开明,也笼络了一大批曾经对江阁老不满的新锐。然而,等到他自己执政,那却一样分外不希望有太多不稳定的因素跳出来。他支持北征不假,但现在北虏已经彻底被打残打怕了,这时候不休养生息还折腾什么?
难道就因为张寿那诡异到极点的展示效果,就去折腾什么航海技术?简直是荒谬!那些异邦小国,有华夏数千年的诗书礼仪,能和泱泱华夏积累下来的深厚底蕴相提并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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