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穿越重生

乘龙佳婿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随着他给这灯笼图案定性,其他人连忙纷纷附和,这个说孩童涂鸦,那个说不知所谓……在这纷纷乱乱的摇头斥责声中,罗司业却仍旧小心翼翼地绕过了门口这几十个灯笼和蜡烛组成的大阵,随即方才来到了门口。
当第一眼看到内中景象,他到了嘴边斥责立时严严实实堵在了嘴里。
就只见这偌大的九章堂中,从大门到正中央的这一块区域,地面在灯笼和烛火的光芒照耀下,还能看出清亮的水渍,分明是已经打扫过了。中央的大案上和椅子亦是闪闪发亮。两个人正背对他们,拿着抹布擦那大案两侧的立柱,影影绰绰能看到身上的灰迹。
然而,这时候罗司业却一点都顾不得去斥责人家对自己的慢待,或者说忽视,因为他已然注意到,这九章堂年久失修是自然的,可除了这中央区域,两侧灰蒙蒙的,四面屋顶在灯笼的微光下,隐约还能看到蛛网之类的东西。那一刻,经验丰富的罗司业一下子恍然大悟。
这些个偷懒耍滑的东西,空关九章堂,可没说连打扫都不打扫啊,这样子像什么鬼!
他把满肚子兴师问罪的盘算摁了回去,轻轻咳嗽了一声,这才和颜悦色地说:“张博士连夜打扫九章堂,着实是辛苦了。”
身后几个学官蓄势已久,可罗司业却带头把问罪变成了慰问,他们就犹如蓄力已久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难受得想要吐血。尤其是当中那个青衣人转过身来,看到那张年轻到极点的面孔,几个素来以年轻俊杰自居的博士那就更加不痛快了。
人家年纪比他们小一大截不算,还偏偏长了一张出众到让人没法挑刺的脸!
而张寿转身的同时,还叫了一声旁边正在卖力工作的陆三郎。见人立时转过身来,手上一块脏兮兮的抹布,脸上灰一块白一块,鼻子上甚至都抹黑了,他就随手放下手中抹布,微笑拱手道:“谈不上辛苦。我实在是没想到,九章堂居然连门锁都已经朽坏了。”
一句好话过后,正打算敲打张寿不该随意进入九章堂的罗司业顿时再次被噎住了。然而,更让他恼火的是,大晚上去敲门把他叫来的绳愆厅监丞徐黑子,竟是拿着一把锁来到了他面前。就只见那偌大的铁锁锈迹斑斑,最严重的地方完全朽烂。
“罗司业,这锁确实已经朽坏了。”
你拿这东西给我看干什么?这不是坐实了九章堂这些年来疏于管理吗?
罗司业气得很想指着徐黑子的鼻子骂一顿,可想到人一贯便是这样一板一眼的性子,他又不禁硬生生止住。要冷静要冷静,千万不能事到临头却起内讧……
善于察言观色的陆三郎看出了罗司业为首这些学官的色厉内荏,立时大声帮腔。
“这九章堂锁具朽烂,太祖御笔的牌匾也无影无踪,内中大案被老鼠啃了一个洞,椅子也几乎快烂了,地面稍不留心就会一踩一个洞……我跟着小先生打扫时几乎不敢相信,七年前葛祖师还在这儿给人上过课!太祖皇帝钦点的算科讲堂,怎会落到现在这个田地!”
张寿对于陆三郎的神助攻毫不意外,却还故意呵斥道:“陆筑,不可这么说!”
“怎么不能!”陆三郎哂然一笑,轻蔑地说,“如果只是因为没有监生学算科,这九章堂暂且封闭也就算了,可何至于连个打扫的人都没有?但凡对太祖皇帝遗命心存敬意,对太祖皇帝亲笔题匾的九章堂有一分敬意的,都不会任由这里萧瑟冷落到这样子!”
陆三郎说到后来,语气已然变得慷慨激昂。用罪名砸人,我也不逊色!
张寿见罗司业那张脸已经变成了灰黑色,足以和徐黑子媲美,他便不慌不忙地说:“刚刚各位进来,可看到那些灯笼和蜡烛?各位可知道,这代表的是九章算术的哪一章?”
见对面那些人中间仿佛弥漫着一股难言的低气压,没有一个人张口,他便笑道:“陆三郎,你来说。”
反正是陆三郎想的主意,那就让这家伙去掉书袋吧!
忙活一夜的陆三郎顿时精神大振:“九章算术·商功有云,斜解立方,得两堑堵。斜解堑堵,其一为阳马,一为鳖臑。阳马居二,鳖臑居一,不易之率也。合两鳖臑三而一,验之以棊,其形露矣。”
“门外那些蜡烛和灯笼组成的,就是鳖臑的简化平面图形。”
那一刻,罗司业和其他学官就犹如国子监那些常常被他们痛骂朽木不可雕的懒惰监生似的,尴尬茫然,几乎想要找一条地缝钻进去。
阳马是什么?能骑吗?
鳖臑又是什么?鳖鱼有臑这个部位吗?
单个字全都能听懂,为什么合起来就完全听不懂呢?





乘龙佳婿 第八十八章 戏精和行动力
这一天清晨,途中被好些早起勤学苦读的监生们发现,以罗司业为代表,博学多才的国子监学官们,竟是面色仓皇地从西北角往外走,那脚步快得,就仿佛背后有鬼在追似的。
有乖觉的监生倒是连忙站在道旁向师长们行礼问好,然而罗司业等人却只是微微点头,步子根本没停,仿佛一个停留就会有不测之祸。
面对这种奇怪的景象,有好事的就悄悄循着他们的来路追寻了过去,然后发现了那座大门洞开的老旧讲堂。然而,比此处大门洞开更让他们奇怪的,却还是那个站在讲堂门口,面色复杂盯着地上一堆灯笼蜡烛出神的煞星。
那可是绳愆厅的监丞徐黑子,心黑手更黑,每个监生看到他都会觉得臀部一紧!
于是,几个来看热闹的监生蹑手蹑脚往后退,紧跟着,他们就听到了徐黑子那招牌式的冰冷声音:“陆筑,你既然能背得出九章算经,那我问你,阳马何意?鳖臑何意?”
此话一出,以为是徐黑子在考问人的几个监生面面相觑。其中一个隐约记得在哪里看过这两个词,一时眉头紧皱,冥思苦想,绞尽脑汁地回忆着出处。很快,他就等到了答案。
“看来,徐监丞是没有读过九章算经。”
说这话的时候,陆三郎春风满面,实在是得意极了。从来就只有别人指斥他不学无术,他还是第一次说别人不看书!直到背后传来了张寿的一声咳嗽,他这才赶紧收起了炫耀心思。
“我这么简单解释一下吧,假使有一个广袤高各一尺的立方,将其上边对下边,斜切开,那就是两个堑堵,再将其中一个堑堵沿着底边斜线和顶角斜切开,则一个是阳马,另一个则为鳖臑。阳马的大小,占了整个堑堵的三分之二,鳖臑的大小,占了整个堑堵的三分之一。”
陆三郎看着徐黑子面色沉静,眼神却分明流露出茫然两个字,他不禁得意洋洋地补充。
“我家小先生对九章算术的注解是,阳马就是底面为矩形的四棱锥,鳖臑就是两面为直角三角形的三棱锥,大小即为体积。至于矩形和直角三角形,三棱锥和四棱锥,体积又是什么意思,嗯,回头我家葛祖师会编一本术语手册,否则想来你们也弄不清楚。”
没等陆三郎再解释,徐黑子已经是面色发黑转身就走。后面那几个张头探脑看热闹的监生躲避不及,只能赔笑叫了一声徐监丞,随即诚惶诚恐地目送其拂袖而去。
至于陆三郎,龇牙咧嘴笑得正高兴的他,冷不丁脑袋上挨了一下。
“炫耀得来劲了是吧?别忘了你之前说过,九章算术你是读过不假,但比如商功这一章,如果不是我仔细解说,你也看得云里雾里!在门外汉面前炫耀,你怎么不对葛老师去炫耀?”
刚刚高涨起来的气焰一下子被打击了下去,陆三郎赶紧抱头鼠窜道:“昨晚上通宵打扫九章堂,我累得腰都快断了,现在让我得意一会儿不行吗?”
张寿刚想说不行,就看到了那边厢几个正在窥视的监生,当即把继续敲打陆三郎的动作停了下来。他轻轻拍了拍身上的尘灰,信步朝几人走了过去。朝阳的光辉正好斜照在他的脸上,以至于他不得不抬起左手略微遮挡一下那光照。
而几个监生见这位俊逸清秀的小郎君朝自己走来,在犹豫了一下之后,最终迎上前来。其中那个终于想起了阳马和鳖臑出处确实正是九章算术的监生便赔笑问道:“这位小师弟,刚刚徐监丞考问的是九章算术?”
“什么小师弟,什么考问!”刚刚才抱着头深感委屈的陆三郎,此时一个箭步窜了过来。他恼火地瞪着那几个不识好歹的监生,随即没好气地说,“我家小先生是新官上任的国子博士,皇上钦点的张博士!至于那个徐黑子,他懂个屁的九章算术,有什么资格考问……哎哟!”
话没说完的陆三郎,脑袋上再次挨了张寿重重一个麻栗子。
而屈着两根手指打断了他的张寿,见面前几个监生目瞪口呆,他便笑吟吟地说:“没错,我就是新上任的国子博士,日后也许会在这九章堂上课。”
新上任的国子博士……天哪,我刚刚看人家年纪小,居然叫人家小师弟!
某个至少还磕磕巴巴读过《九章算术》的监生简直窘迫得无地自容,然而,面对张寿那温和的笑容,他只觉得刚刚几乎蹦出嗓子眼的心似乎在渐渐落回胸口。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慌忙正色一个长揖行礼,继而小心翼翼地说:“见过张博士,刚刚我们过来时,瞧见罗司业和几个博士匆匆而走,难不成……”
捧着脑袋的陆三郎冷哼道:“这些家伙被我左一个阳马,右一个鳖臑给吓跑了。还不如徐黑子呢,徐黑子至少不懂就问,那几个是不懂装懂,再不懂就跑,怪不得要把九章堂给弄成这幅落魄样子,还摘了太祖皇帝的御赐匾额!”
刚刚发话的监生登时大吃一惊。不只是他,其他几人在互相对视之后,明知道事情恐怕不简单,却还是忍不住追问缘由。
发现张寿这一次没有阻止,陆三郎立刻大爆嘴速,将昨夜自己这些学生怎么送张寿来上任,怎么发现九章堂荒废,怎么打扫,怎么遇到罗司业等人来兴师问罪,又是怎么用九章算术把人堵回去……一直说到脸上肥肉一抖一抖,唾沫星子乱飞的他方才停下来喘了一口气。
“总而言之,我家小先生是葛太师关门弟子,我是葛太师的徒孙。这算学一道,会在咱们师徒俩手上发扬光大。”
陆三郎这个戏精真是很好很强大……
张寿已经懒得再去敲打这家伙了,眼看陆三郎三言两语把几个监生给忽悠得两只眼睛都不会动了,最后走的时候赫然失魂落魄,明显是一直以来对那些师长的崇敬畏惧轰然崩塌,他就淡淡地说道:“地上那些灯笼蜡烛,都收了。”
激动过后的陆三郎本来生出了一丝困意,可听到张寿这吩咐,看到满地蜡烛,刚刚得意时觉得这些道具异常好用的他不由得头皮发麻。然而,当看到张寿低头开始一根根蜡烛开始移除的时候,他只能认命地上前帮忙。
“小先生,就咱们俩这么闹腾一晚上有用吗?没人就没声势啊!要我说,昨晚上就应该把张琛他们一块留下来,我打扫的时候,也和小先生你学了不少暗号密文之类的有趣东西,他们留下来,也能有所收获不是吗?”
“不是我说,张琛那家伙看似厉害,实则没用得很,他老爹平时是不管他,只要他老爹因为怕事一阻挠,他今天肯定不会来。至于张武张陆那些家伙,也一样。这些家伙,有奶就是娘,之前巴结朱大小姐也是看赵国公府势头……”
“这些你不说我也知道。”张寿懒洋洋打了个呵欠,“不然为何留你一个?别看翠筠间那么多人,以后真正能进这九章堂,正儿八经算学课的,也就你一个,所以你就算不毛遂自荐,也只有你够格当斋长。”
没等喜上眉梢的陆三郎再次得意忘形,张寿就轻描淡写地说:“至于昨晚上就我们俩做的有用没用,你要知道,莹莹这个人,行动力是很强的。”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不远处一抹火红的身影映入了眼帘。
那位熟悉的姑娘风风火火来到他们近前,甚至来不及喘口气就直截了当地说:“皇上从宫里传话出来,说阿寿既然是国子博士,陆三郎你们既都是监生,那之前说的犒赏宴就不放在宫里,直接放到国子监!”
那一刻,张寿不禁对目瞪口呆的陆三郎一笑。
看到没有,比咱们师生更强大的人,在这呢!




乘龙佳婿 第八十九章 衣冠簇新迎圣驾
皇帝即将驾临国子监,犒赏之前勇斗乱军的贵介子弟,同时接见监生,勉励劝学!
半夜三更出门,急急忙忙赶到国子监九章堂,结果却被迎面砸了一堆《九章算术》中的拗口术语,仓皇而走,再慌忙赶去宫中上早朝,当朝会过半时,浑浑噩噩地听到这么一个消息时,罗司业的第一反应便是……糟糕,糟糕透了!
要知道,那九章堂要收拾出来,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更何况很多地方都破破烂烂!
他寄希望于国子监祭酒周勋能够站出来劝阻一二,至少拖延一下时间,然而,当看到前方的周勋在那捻须微笑,分明是对皇帝突然驾临国子监还挺高兴,那些大学士和尚书之类的大佬你眼看我眼,犹豫片刻,最终没反对的样子,罗司业就彻底绝望了。
他多么希望,昨天晚上徐黑子聪明点儿,直接去把更多高官的门砸开!
恐怕大多数人都只以为,那些纨绔子弟簇拥张寿去国子监上任只不过是小孩子把戏,没放在心上,压根没想到人已经搞出了一桩事情!
说来说去也是太祖皇帝不好,为什么要五品以上官才参加常朝!其他官员或三日或五日或九日,否则那些国子博士如果一块来了,消息传开,大家都会拦着皇帝去国子监的!
而国子监中,当张寿得知这么一个消息之后不多久,张琛等人便蜂拥而至,清一色监生的服饰,全都喜上眉梢,他再一问,人人都是朱莹派人告知的消息。
得知是皇帝在国子监中犒赏大家,哪怕是在家中形同透明,昨夜回去就被长辈禁足的家伙,也全都被打扮一新放了出来。
于是,就只见朱莹被众人团团围在当中,千恩万谢。想当初还对抱上大小姐大腿有些羞耻的家伙,如今都分外庆幸。这一趟天子犒赏过后,他们回家哪能不翻身?
只不过,当听陆三郎得意洋洋地说了昨晚累却爽快的经历之后,众人在面面相觑之余,就不禁懊恼没留下看这一场大戏了。
只不过,就连最瞧不惯陆三郎的张琛,却也不得不承认,要让他把《九章算术》玩得溜到足以戏耍一群学官的程度,那是绝对不可能的。阳马鳖臑这种玩意,他一点都不懂……
乱哄哄一阵闹过之后,陆三郎方才突然想起一件事,慌忙叫道:“我那监生衣服还在家里……还有小先生,你的官服呢?”
官服……
张寿先是一愣,随即不禁苦笑。
哪来的官服?他前天才突然被授官国子博士,然后紧赶慢赶回了家,昨天又吃过午饭从家里赶上京,大晚上的在国子监搞了一次大扫除,哪有时间去做什么官服?
太祖皇帝倒是曾经有公费置装的政令,但后来就因为花费太大被朝廷废除了,这年头除却特赐冠服的殿试三鼎甲和大学士尚书之类的大佬高官,其他所有命官,官服要自备!
张寿想到这里,见朱莹一拍额头,分明也是才想到这一茬,随即眼珠子滴溜溜直转,分明是在想什么紧急对策,他微微一思忖,便爽快地说:“莹莹,这事情不用管了,我和陆三郎就这样好了。”
“啊?”朱莹盯着张寿上看看下看看,那表情简直是痛心疾首,“阿寿,这怎么行,你看看你这衣服,本来就风尘仆仆的,昨夜在九章堂忙了一夜,更是不像样了。不说面圣失仪这种小事,皇上看到你这样子,肯定也要说明珠蒙尘的!”
四周围一片诡异的寂静。
面圣失仪……原来是小事么?还有,明珠蒙尘确定是用在这种地方的?没用错?
足足好一会儿,陆三郎才用一声嘟囔打破了这难言的沉寂:“我也没衣服换……”
话音刚落,他就挨了朱莹一个白眼:“谁让你穿什么都不好看!”
面对这毫不掩饰的鄙视,刚刚才在一群国子监学官面前扬眉吐气的陆三郎几乎泪奔。
胖子不好看怎么了?心宽体胖不是朝廷官员给人最通俗的印象吗?
瞧见张琛带头哄笑,张寿不得不站出来岔开话题,顺便安抚一下可怜的陆三郎:“莹莹,我不是说就这样灰头土脸的去面圣,要知道,就算我们打算如此,别人也不会坐视不理。所以,不用我们想办法找什么合适的冠服,自然会有人送来。陆三郎,你家也会给你送衣服的。”
“谁稀罕!”陆三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但一想到老爹就算再嫌恶他这个儿子,也不得不捏着鼻子给他把衣服送来,他还是觉得神清气爽。
他完全忘记,老爹一早就上朝去了,就算有人想到给他送衣服,那也是他娘……
正如张寿所说,在朱莹带来好消息以及张琛这一大帮人赶到之后不多久,黑脸的徐黑子就再次来了。
从来挤不出笑容的绳愆厅监丞大人非常勉强地嘴角翘了翘,可当听说张寿尚未有官服,陆三郎冠服还在家里,于是打算就这么一副打扮面圣之后,他那张脸还是更黑了。
于是,来也匆匆的徐监丞去也匆匆。他带回去的消息,几个国子博士一听就气得七窍生烟。而死活拉着国子监祭酒周勋赶回来的罗司业,得闻此事之后,那也是同样为之气结。接下来,不明就里的周祭酒,须臾就在众人痛心疾首的诉苦声中,知道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而,五十开外的大佬到底不比年轻人们的沉不住气,当下想都不想地吩咐道:“陆三郎的监生冠服,他家里铁定会送来,那就不用管了。至于张博士……”
周祭酒非常不情愿地吐出了博士两个字,随即扫了一眼面前众人,这才问罗司业道:“你看看他们哪个和张博士体格相近?赶紧借一套冠服给他,休要御前失仪!九章堂之事本来就很麻烦了,要让皇上看到他那灰头土脸的样子,指不定会迁怒于谁!”
这最后八个字才是真正的催命,几个不情不愿的博士面面相觑了片刻,最终推出了一个体格勉强和张寿有些类似的。
只不过,一想到张寿年方十六,自己却是年过三旬,日后人家长大之后,官职又或者别的不说,单单个头就必定要俯视他的,这位博士便悲从心来。
更何况,还要拿出一套他年初做好之后便不舍得穿,想要等待关键场合再拿出来的簇新七品冠带,他就更加悲伤了。自己的衣服,如今却要穿在别人的身上,为别人争光添彩!
小半个时辰之后,陆三郎的母亲派人给他送来了簇新的监生冠服——陆三郎总共就两套,一套总共穿过没几回,一套就是这完全没上过身的,足可见从前作为一个光荣的监生,他的缺课记录有多么肆无忌惮。当然,他周遭一群隶属半山堂的监生也好不到哪去。
而张寿也同样换了一身七品冠带。当他梳洗过后装束一新,再度出现在众人跟前时,迎来了朱莹真心实意的赞美,以及一帮浮夸的捧哏,就连那位忍痛拿出官服送了来的老博士,在看到张寿这一身打扮之后,也忍不住酸溜溜地迸出了一句话。
“到底是人要衣装。”
“明明是好衣冠也得看什么人配!”
等这位博士离去之后,朱莹方才没好气地嘀咕了一句,然而,等看到张寿背后那一大堆腆胸凸肚的贵介监生簇拥过来,她只觉得众星拱月,随即就突然懊恼地跺了跺脚。
失算,居然早起忘了把二哥带来!
她刚生出了这样一个念头,突然就只听一声叫嚷:“大小姐!”
不只是朱莹抬头看去,就连张寿也因为这熟悉的声音而抬头看去,再一看,却只见一身监生服色的朱二面色悲壮地走在前头,在其背后,赫然跟着齐良和邓小呆,再后面,那才是形同押解员似的阿六。待几人上了前来,刚刚出声叫朱莹的齐良方才苦笑着上前解释。
“太夫人说,二少爷也是监生,皇上既然驾临国子监劝学勉励诸生,他也自然该来受受熏陶。”顿了一顿之后,他的声音就小了,明显有些底气不足,“至于我和小呆……太夫人说既然家眷可以进国子监探视,我和小呆是小先生的学生,也算家眷,来受受熏陶也好……”
这一刻,朱莹喜笑颜开,而张寿……他是货真价实佩服太夫人的胆大妄为。
在皇帝驾临的这种要紧时刻,居然也能在朱莹这种监生“家眷”之外,额外再塞两个家眷过来?要是这样,阿六算什么类别的家眷?国子监的门子那是形同虚设的吗?
而下一刻,阿六走上前,却是面无表情地传达了太夫人的话。
“你们去迎驾时,我可以看着九章堂。”
张寿终于恍然大悟。姜还是老的辣,这是杜绝了人家最后一点作假弥补的机会!




乘龙佳婿 第九十章 皇帝驾到!
天子驾临国子监,在张寿的想象中,必定要洒水净街,兵马开路,法驾卤簿,万民焚香……反正一定会是一个非常繁琐的过程,来得也一定很慢。
然而,出乎他的预料,就如同裕妃和永平公主驾临月华楼时,四周围兵马虽有数百,但也远远称不上森严一样,从朱莹一大早风风火火地传达消息,到作为皇帝前哨的数百骑兵抵达国子监街以及更前头的集贤街布防,然后传来皇帝出发的消息,中间总共只有一个多时辰。
这其中,还包括了皇帝宣布这个消息时的那个朝会。
至于国子监从学官到监生,乌泱泱四五千人全体出迎,那也是没有的。不是怠慢无礼,纯粹是因为从最门口的牌坊到中线上的彝伦堂……根本站不下这么多人!
人太多站不下这几个字,张寿是亲耳听到国子监祭酒周勋说的。
1...2930313233...449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