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龙佳婿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现在皇贵妃那是只要皇上喜欢就好的那类人,太子又根本就不知道拒绝,就算你这么说,人也肯定会在慈庆宫至少待到明年会试之后。而且,皇上会把人塞到公学,你信不信?”
张寿愕然回望朱莹,随即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才恐怕是对的。他是从合理性去判断这样一件事,至于朱莹……最了解皇帝的她,很显然是从皇帝的性格入手做出的判断。
夫妻俩你眼望我眼,最后同时笑出了声。而笑过之后,朱莹就突然拖了个长音叫道:“对了,阿寿,帮我一个忙行不行?”
“娘子大人有命,我自然无所不从。”张寿不假思索地一口答应,却是连个条件都没提。
而对于这样的答复,朱莹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当下就立时把自己的那件事扔了出来:“海陵县主打算到女学来当一阵子学生,但她爹娘和四个哥哥不肯,她希望宋笨笨去求他爹娘,结果宋笨笨差点没被她的未来岳父和舅兄们打出来。”
见张寿顿时露出了不妙的表情,她就笑吟吟地说:“女婿出马都没办法,所以她就来求我了。她是觉得自己什么都不会,总不能未来全都靠着丰厚的嫁妆饱食终日,所以打算先来学学,日后也在女学当个女夫子。打算把糖水铺子开遍京城的宋笨笨很支持她的想法。”
听到朱莹口口声声的宋笨笨,张寿忍不住替宋举人掬了一把同情之泪。
然而,想想也就是海陵县主这种天之娇女,那才适合喜欢折腾的宋举人,他又不禁觉得这一对挺般配,因此他犹豫了一下,这才干咳一声问道:“话说江都王一家人为什么不同意?女学那也是太后资助的,那些女夫子也都是很正经的人啊。”
朱莹吐了吐舌头,随即一本正经地说:“因为海陵那丫头说……什么针黹女红他不感兴趣,看帐算账她也不感兴趣,管家用人,她从小耳濡目染都会了,她要向我和叶氏学武艺。她就是觉得他们一家人都没有一个武艺好的,这样日后她的儿女实在是没个好榜样。”
张寿顿时陷入了呆滞状态,好半晌才满脸头痛地问道:“她就不知道,现在学已经太晚了吗?而且,宋举人支持她是什么鬼?他就不怕日后万一吵起架来,他被打得抱头鼠窜?”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了朱莹那略有些幽怨的目光,顿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当即无缝衔接地继续说道:“不过身为夫君,也是该有让妻子得偿心愿的觉悟,更何况满门文弱,这样确实是不好……算了算了,好吧,这事情交给我,我回头去找江都王试一试。”
乘龙佳婿 第七百八十章 请君入瓮
虽然按照身为大宗正的立场,以及葛雍的面子,和张寿的交情,公学的那三场讲学,江都王确实应该至少挑选一个去好好听一听,然而,在皇帝面前都颇受敬重的大宗正阁下,却没有那个心情。因为他的宝贝女儿正在和他闹别扭,人已经三天没下那二层楼的闺阁了!
所以,已经连续三天,江都王甚至压根就没有去宗正寺,而是整日在王府中长吁短叹。他这么叹息不要紧,江都王妃开始还劝解安慰,烦了之后就干脆躲去别人家做客了。而他四个儿子知道妹妹劝不回来,老父亲更是劝不回来,于是也都躲了个干干净净。
这下子,江都王只觉得自己变成了独守空房的孤寡老人,越想越觉得委屈。
虽说这年头有些规矩深重的人家,家里的女儿不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甚至连楼都不下,但是,江都王府却不一样,他那王妃连生四个儿子才有了这么一个女儿,他是把唯一的闺女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但凡女儿想做的事,那是一定会尽力促成。
就比如海陵县主和宋举人的这段“一见钟情的孽缘”,哪怕最开始恨不得把那臭小子给打死,但随着头铁的宋举人一次次登门,摆出了诚意,江都王最终还是心软认了。
可现在海陵县主坚持的这件事,他无论如何也没办法答应。让他那个天真无邪的女儿去学武?哪怕不是和那些粗鲁的男人学,是和朱莹以及叶氏学,那也绝对不行!一想到女儿会因为严酷的训练而汗湿重衣,甚至遭到一星半点损伤,他就绝对无法忍受!
所以,江都王下定决心,哪怕是和海陵县主继续僵持下去,也绝不心软,虽然三天没能看到女儿的他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去女儿那二层小楼上,打躬作揖把人给请下来,可一直都对女儿各种没办法的他,此次却硬生生忍住了。
偏偏朱莹还天天派人给海陵县主送东西。
他倒想拦着,可女儿人不下楼,消息却灵通,早早就派了两个丫头在门口守着,但凡朱莹送东西,她们就立刻接下,大箱子小匣子地捧进去,他倒是亲自拦过一回,两个丫头就苦口婆心地劝他,说是县主百无聊赖之下恐怕会如何如何,他也只能无奈放任。
天知道他非常担心里头会不会有传奇话本里那些勾索飞刀之类的危险小玩意!以朱莹的性格,鼓动他的宝贝女儿离家出走,那也是可能的!要不是朱莹惹不起,赵国公父子他也惹不起,至于张寿……那个笑眯眯的温文少年也不好惹,他早就登门理论去了。
你们折腾什么我不管,我甚至可以举双手支持,可你们别打我女儿主意行不行?
因此,这一天当他在书房里第无数次叹气的时候,他就听到外间传来了一个声音:“大王,张学士送了帖子来,说是……邀请您去通州。”
“不去!”江都王不耐烦地迸出了两个字,就犹如他之前面对有人请他去宗正寺做什么主时的反应一样。然而,他接下来那“叫他们看着办”几个字刚刚到了嘴边,整个人却陡然之间清醒了过来。他突然起身快步冲到了门口,一把打起门帘就厉喝了一声。
“你刚刚说谁送来的帖子?”
外头那小厮深知这几日江都王何等暴躁,因此说话时自然赔了几分小心:“回禀大王,是张学士啊,张学士下帖子邀约您一块去游通州!”
“游个屁,我哪来的这闲情逸致!他这个太子的老师整日里忙成那样,哪来的空闲?”质疑归质疑,但江都王的动作却显得很直接。他劈手夺过那小厮手中的帖子,迅速浏览了一遍之后,发现上头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话,只是简短地邀约他去通州游玩散心。
黑着脸的他正要屏退那小厮,随即却突然想起什么,立刻抬头问道:“送信的人是谁,走了没走?没走就给我请进来,我有话问他!”
这个请字,对这几日心情极坏动辄发火的江都王来说,那自然是难得至极。然而,他对面的小厮闻言却是心底一万个叫苦,可还不得不硬着头皮照实说,人送来帖子后就走了。好在江都王虽说再次阴了脸,却竟然没有开口骂娘,而是冷哼了一声。
“派人去送个口信,就说我知道了,回头准去。”
江都王终于答应了张寿的邀约,这对于江都王府来说,无疑是一个非常好的消息。毕竟,谁都不愿意家中主人成日里死板着一张脸,却还守着家里不挪窝,天天借着火气各种挑刺。
就连内心偏向女儿其实已经答应了,却还碍于丈夫这死脑筋的江都王妃,出门做(躲)客(事)回来之后也不由得连念了几声佛。至于海陵县主的四个哥哥,那就更是欢欣鼓舞了。每个人想到的都是……自家这黑脸阎王似的老爹终于能消失几天了!
等到次日一大清早,江都王早早洗漱完毕,只不过胡乱吃了几口早饭填肚子,就立时匆匆往门外走去。知道他不是急着想见张寿,而是希望通过张寿让海陵县主打消主意,因此,江都王妃压根就没想着拦人,只是赶紧派了个妈妈去嘱咐今天跟着的人。
自家老爷现如今被是满腹牢骚和委屈,万一这要是把脾气发在张寿身上,这不是要惹大麻烦吗?千万看着点拉着点,她可不想爱夫心切的朱莹打上门来!
江都王本以为自己已经够早了,还打算直接借着张寿的邀约去一趟张园,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这才刚刚走到二门,之前差遣去马厩预备车马的亲随就匆匆赶了过来,禀告了一个让他始料不及的消息,说是张寿已经到了。
“张学士已经在门外等我了?”难以置信的江都王甚至反问了一句,眼见得那亲随拼命点头,他这才悻悻冷哼道,“年纪轻轻竟然就知道赴约要早,还真够尊老的……可我还没老呢,用得着他这么献殷勤吗!”
张寿这样一个人品容貌才能全都顶尖的女婿,竟然被赵国公朱泾早早定下了,江都王也曾经后悔过没有早下手,可想想早下手的话,张寿也就是个乡间少年,他也知道这是马后炮。
可是,这会儿出了大门,看到那个身穿白色狐裘,正站在马车边上,光是一看就非常顺眼的郎朗少年,他依旧再次生出了这么一个念头。只不过如今张君有妇,他这念头也就是一闪即逝,沉着一张脸正要上前嘲讽两句,他却没想到张寿行过礼后,直接握住了他的手。
“今日天气正好,大王既然来了,何妨同车?”
江都王本来就憋了一肚子话想说,此时张寿这提议自然是正中下怀。可是,他到底还有几分矜持,下巴微微一扬后,他轻哼一声就径直上了车,等到张寿也上车坐定,车帘放下,车门一关,他就咳嗽了一声想要打开天窗说亮话,却没想到张寿竟是递上来一个食盒。
“大清早就启程赶路,大王大概没时间好好吃一顿早饭吧?这是宋兄大清早特意为您这个未来岳父新鲜做的,您尝尝他的手艺?”
虽说在老妻以及儿子们甚至女儿面前会抱怨宋举人这个未来女婿,但在张寿面前,江都王为了脸面,当然不会这么干。恰恰相反,张寿着重点出这是宋举人早起替他做的早点,他还少不得含笑夸了宋举人几句,只是在心里小声嘀咕了一句君子远庖厨。
平日里宋举人孝敬他的次数很不少,所以什么萝卜糕之类的他其实早就尝过,可这会儿在天寒地冻的天气,温暖的马车中品尝那因为炭火煨着,口味稍有变化,但吃在嘴里却依旧很可口的点心,江都王那心情还是不知不觉转好了起来。女婿孝敬岳父,那自然是好的。
而且,张寿实在是一个很好的同伴,因为人妙语连珠说着之前公学讲学的趣闻,讲着孔大学士遇到张大块头,那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的窘境,讲到讲学的名士们竭力争取关注的表现,饶是他最初只想着怎么开口说海陵县主的事,不知不觉也被张寿带了进去。
当然,也带到了沟里去……
于是,接下来的一路上,完全掌握了节奏的张寿充分发挥天花乱坠的本领,一个话题接一个话题,总之是充分调动了江都王的注意力,不让他想到最初的目的——又或者想到了也找不到空档打断插话。虽说付出了口干舌燥的代价,但他成功办到了。
如果江都王妃和四个儿子在这里,此时一定会扶额哀叹江都王的老毛病又犯了。这位大宗正从前素来是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又或者说想着一出是一出的性格,所以这次为了海陵县主这个女儿的事能憋这好几天的气,算得上是很难得了。
所以,当马车经历漫长的行程,江都王听着张寿那些故事,中间还打了个瞌睡,最终听到外间通报说,已经抵达通州时,他打了个呵欠后掀开窗帘,随即才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刚刚一路上都在搞什么?怎么好像忘了问张寿海陵县主的那件事?
江都王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随即方才突然发现,这里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通州城内,而是……一处荒郊野地!那一瞬间,江都王心里甚至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张寿是不是把他骗出来,然后打算用什么手段逼他就范……
可下一刻,他就只听张寿笑了笑说:“接下来我们不太适合这么招摇过市地过去,所以如果江都王不介意的话,能否在这马车上换一件衣服?虽说那白家村的村长认识我,但寻常的村人却不明就里。”
这一次,江都王终于不可能轻轻松松答应了,他眉头一皱,大为光火地质问道:“张学士你这究竟是带我到哪来了?什么村长,什么不明就里……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回事?不是请大王和我一同来探视之前和张琛打赌,在外寻访人才的四皇子吗?”见江都王简直快要把眼珠子瞪了出来,张寿就故作诧异地问道,“难不成大王没看清楚我那张帖子吗?我是邀您一块来看四皇子和张琛的。”
我明明看得很清楚,哪里有这么一回事!江都王气得额头青筋都爆了起来,随即就冷笑连连,伸手去怀中拿那张帖子,可等到他一脸盛气地在张寿面前展开,想要揭穿人这不知所谓的谎话时,他自己只瞅了一眼,却完全呆住了。
那帖子上原本语焉不详的邀约最后,竟分明写着,请他同去通州探视四皇子……
江都王死死盯着那一行之前根本就绝对没有看到过的字,随即突然抬起头怒瞪张寿,仿佛要把这个耍花招的小子给吞下去。然而,他看到的却只是张寿那非常无辜的眼神。可是,他怎么都不至于觉得这是因为自己关心则乱于是看花了眼……他还没老到那份上呢!
他强忍住即将爆炸的怒气,一字一句地说:“好,好!我就跟你换衣服,去看看郑锳那小子。”如果发现这小子其实是打着一个光明正大的名义,实际上却在玩,那我就跟你没完!我管他是不是太子最疼爱的弟弟,老子现在是个为了女儿正没地儿出邪火的父亲!
当江都王在马车上脱下外头锦袍,重新换了一件皮袍子,又戴了一顶皮帽子下车之后,不多时,他就看到张寿也下了车,却只是脱了之前那狐裘,而是换上了一件半旧不新的大袄,头上则是换了一顶儒巾。
眼看人上前之后,虽说没照镜子看过自己眼下的形象,但江都王还是幽幽说道:“张学士这是打算和我假扮成什么?我可说好,为了那小子我大冷天奔波这么远,已经仁至义尽了,若是还要做什么强人所难的事,那我可没办法奉陪。”
“不用假扮,大王只要说自己是郑锳的叔父就行了。至于我呢,当然就是郑锳的老师。”
张寿呵呵一笑,随即轻描淡写地说,“他在这里,是个和家人闹别扭,于是出来想做点事让家人瞧瞧的离家出走孩子,张琛则是他表哥……哦,叶小姐是评判,她是通州本地人,名气挺大,再加上拥有白家村那大片土地的某位大地主和她叶家是亲戚,所以并不奇怪。”
听到那位小有名气的叶氏竟然也在这,之前并没有听说过具体内情的江都王方才微微色变,随即就不禁生出了几分希望……朱莹那边没办法,也许他回头可以和叶氏攀谈一下,然后让她去出面告知他家里那个小丫头,学武并不适合她?哎呀,这一趟真是跑得值!
乘龙佳婿 第七百八十一章 怨气
“好冷……”
几乎同一时间说出相同的两个字,四皇子和张琛你眼望我眼之后,却是冷哼一声双双把头转开。面对这一大一小两个家伙,小花生和萧成已经没什么力气去劝解了。毕竟,两个人虽说小时吃了很多苦,但被张寿养起来也已经有好几个月,有道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当然最重要的是,两个人全都是城里长大的,压根没见识过这真正的冬日乡村是怎么过日子的,所以虽说是几天,但他们也被这全新的生活环境折腾得手忙脚乱,反倒是从小在融水村长大,却只不过是在张园呆了大半年的杨好,不到半日就完全熟悉了。
比如这会儿,他们四个都冷得在这里烤火发呆,杨好却兴高采烈地一个人在村里和一群新认识的家伙打成一片,仿佛根本就不知道冷!
而发现小花生和萧成听到自己的抱怨没什么反应,四皇子忍不住气馁,但还是小声抱怨道:“老师唬我,什么值得培养的人才,这小破村子里根本就一个都没有!教他们认几个字,前讲后忘记,写字更是连横平竖直都做不到!背书就更不用说了,千字文背几个字都会出错!”
他说着就愤愤叫道:“自己都不用心,那日后当然只能一辈子种地!”
小花生和萧成对视一眼,虽说不是特别赞同四皇子最后的话,可这几天忙活下来,他们也同样被这地方的孩子们给震惊了。他们也不是什么资质很好的人,从前读书时,一个被朱廷芳训过挺多回,一个则是被张寿罚过很多次,在公学也常常被老师说。
可是,从前他们混迹在公学那初识字的中级班时,他们已经觉得那进度特别特别慢了,可每逢因为老师反反复复讲,讲到他们耳朵都起了老茧,不耐烦时,他们就会想到,自己毕竟是七天轮换一次同学的关系,那些同学都是七天才能听一次课,也就勉强还能忍耐。
可现在,他们明明是给同一批人讲课,那些学生却或顽劣或愚钝或懵懂,哪怕反反复复讲,却仍旧满脸蠢相,就算让他们不懂就问,问的却是一些完全没有关系的话题……也就是杨好祭出了表现好然后给奖励的手段,这才勉强算是让大多数人每日能来上一个时辰课。
然而,一个时辰之后,人就一哄而散,哪怕是那些原本认识一两个字的小子,也完全没有留下多请教一下,多学习一会的心思。这种地方的这种学生,真会有可造之才吗?
而张琛见四皇子这么抱怨,他也同样有苦说不出。放着好好的贵介公子不做,跑到这穷乡僻壤来和四皇子打这见鬼的赌,他真的是脑子坏掉了!他算是看出来了,那些村人对叶氏这个女人的兴趣,比他和四皇子这些人的兴趣要大得多。
所以,现实就是在这种地方谈什么教化毫无意义,怪不得他旁敲侧击问过村长,却得知这里最近出的一个秀才,都是五十年前了,听听,是五十年前!亏那村长还信誓旦旦地说,他们是白居易后代里的一支,一路迁徙到此安居……
白居易如果知道自己有这么愚钝不堪的后人,大概会哭死吧!
就算嫌弃科场太死板,可这小村里也从来都没出过其他像样的人才,就连手艺特别好的匠人也没有,仿佛几十年来,这里就是种地种地再种地,可亩产高的种地能手也没出过!
张琛一面想,一面坐在那里烤着火,虽说没注意到自己的手已经因为这几日的生活而显得粗糙,但这种小事他如今压根就没工夫去理会。
他只知道,如果再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那么,别说和四皇子斗出个输赢,回头他和四皇子说不定要一起灰溜溜地滚回京城去!
正当他在脑海中转着造假这么一个念头时,他突然听到外头传来了村长那熟悉却又讨厌的声音:“两位小公子和他们的伴当都在里头,还有一个到村里逛去了,我这就让儿子去叫他!哎呀,咱们村里的人都在奇怪呢,大冷天却有这样的贵人上咱们这儿来……”
“再加上还有城里叶老大人家的千金到这儿小住,这小小的白家村简直不知道哪来的福气!听您二位这么一说我才明白,原来他们是想要做出点事情让家里长辈瞧瞧,这就了不起了!啧啧,自从他们到咱们村里之后,咱们村里就连拖着鼻涕的小子,说话都文气了不少!”
“这真是咱们几辈子烧了高香,才能遇到这样的大好事!”
张琛自己就是讨厌读书的人,可呆在这村子里还是觉得格格不入,唯一让他觉得稍微顺眼一点的,那就是认识几个字,也有那么一点见识,至少能和自己说几句话的村长。此时听到人正在外头和人说话,甚至给他们掰出了一套很能唬人的说辞,他顿时松了一口大气。
如果来的人是张寿,那肯定心知肚明这村长所言不尽不实,可如果不是,他和四皇子这困窘的境地,大概也能稍微遮掩一点。可下一刻,听到那村长带来的人没说话,那村长又絮絮叨叨开了口,他听到那两个称呼,脸色不禁就变了。
“两位一是叔父,一是老师,大冷天的担心侄儿和学生所以过来劝他们回去,真是长者慈心……”
这一次,就连四皇子也一下子跳了起来。老师这两个字很好理解,不就是张寿吗?可叔父两个字又是什么意思?一想到某个可能的人选,他就忍不住迅速拍打着灰蒙蒙的双手,同时试图把自己拾掇得稍微干净能见人一些。
然而,他的努力还没有完全奏效,门口那油黑的棉帘子就被人高高打了起来。然而,来的是谁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扑面而来的寒风就直接把他给吹得打了个寒噤。等看清楚张寿身边那个黑脸的中年人,他就不由得暗自叫苦不迭。
老师怎么会把皇叔给叫了过来?想当初他可是没少得罪过江都王!
养尊处优的江都王走在村中冻得硬梆梆的地上时,就在心不在焉地寻思回头怎么去见一见叶氏,压根就没理会四皇子和张琛到底是什么光景。此时此刻,当他好不容易适应了室外和室内的巨大光线差别,看清楚面前这几个小子时,他先是一愣,随即就完全忍不住了。
“哈哈哈哈哈……你们几个,怎么灰头土脸成这个样子?”
被人如此露骨地嘲笑,张琛怎么能忍?就算人是江都王这个大宗正,从前他也会头铁地硬怼一番,然而,看到张寿正似笑非笑地站在江都王身边,他就收起了这非常不明智的冲动,却也不起身,不说话,就低着头在那生闷气。
把江都王这个不管事的大宗正带来干什么,看他们笑话吗?
然而,四皇子就没办法这么忽略江都王了——他很怕父皇借着江都王这位皇叔之手狠狠教训他一顿。因此,他老老实实拱手作揖,叫了一声叔父,又对着张寿叫了一声老师。
而同样认出江都王的小花生和萧成却不知道该称呼什么,都拿眼睛去瞅张寿,见人没开口,比较机灵一点的小花生这才试探着开口叫了一声:“公子,您把郑员外也请来了?”
郑员外!江都王简直被这个称呼震惊了。可想想人家不叫他郑员外,难道还叫他郑先生,郑大人,他也只好没好气地嗯了一声,算是应了下来,继而就仔仔细细端详了一番,这才发现四皇子面色憔悴,在地上赌气没做声的张琛也好不到哪去,显然在这吃了不少苦头。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