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龙佳婿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五品以上授诰命,六品及以下授敕命,对于大多数朝官乃至于妻母来说,五品是一道极大的沟坎,一旦一跃而过,就代表仕途全面打开,等再跃过三品之后,那就更是一片通达。但这并不代表,你当上五品官就能立刻封妻荫子,光宗耀祖,你一旦加官,妻母就水涨船高。
因为除却皇帝特别优待,诰命封赠往往都是批发式的,每年固定时日,一封一大批,一赠一大批,否则一次封一个,吏部专门管封爵和袭荫事宜的验封司,估计能忙到昏死过去……
故而张寿这才刚刚娶妻,朱莹这个新婚妻子毫无疑问还没来得及封诰命。一来张寿还没来得及给妻子请封,二来在大多数人看来,一个五品宜人对从前在京城横压一时的朱大小姐来说,实在是太微不足道,还不如别提起惹人生气比较好。
所以,皇帝这特地一提,陈永寿想起当初皇帝好像还赐过朱莹公主冠服,而朱莹却不怎么领情。于是,他只能小心翼翼地旁敲侧击。
“皇上,大小姐是还没有诰封……不过,这事儿应该不急吧?”
见皇帝手指轻轻敲着扶手,一脸不置可否的样子,陈永寿只能硬着头皮再次提醒道:“都说夫荣妻贵,大小姐这么看重张学士,肯定是希望夫唱妇随。诰封的事情其实不急,等日后张学士当到一品太师的时候,谁能不敬她这个一品夫人?”
“你还真敢说!你怎么知道他能当到一品太师?”
皇帝哑然失笑,伸手点点这个低头作鹌鹑状的管事牌子,这才淡淡地说:“朕又没说,要封莹莹什么出格的诰命。你这么说,五品宜人的诰命封轴要是特地送去张园,确实有点别扭,这样吧,朕再给张寿一个职司!”
然而,陈永寿此时非但没有释然,反而更加吓了一跳。
张寿这年纪轻轻已经是东宫讲读官了,而且并没有经历过科场,却堂而皇之地在翰林院挂了个侍讲学士的名义,朝堂中当然很多官员都有意见,但之所以这些反对没办法奏效,那是因为张寿曾经前后两次解读过谁都解读不出来的密码,但最重要的是……
三皇子极度推崇张寿这个老师,而且京城那些曾经一度被人认为无可救药的纨绔子弟们,竟是都对人服服帖帖,不说一个个都非常有出息,但都洗心革面,改过自新了!
虽说这些学生在家族中大多数都是边缘人物——张琛这种奇葩除外——但也禁不住一个一个数量太多,而且抱团在一起,竟然也形成了一股很大的力量。
最重要的是,张寿还给张武和张陆找了两门世上顶尖的好亲事,怎不叫那些学生家里头心动甚至心折?
于是乎,张寿就这么收获了一群分量不小的支持者,比方说襄阳伯张琼,人就在外头宣扬,张学士的事就是我的事,谁要是敢和他过不去,老子我打到你家里去。真是不知道楚国公那么持重到被人称之为胆小的人,怎么就有这样一个兄弟。
陈永寿想着张寿那些不可小觑的支持者,却也不由得想到了张寿的那些政敌,因此哪怕刚刚已经拦住了一件事,他此时却不得不竭尽全力地试图再拦下皇帝的一时起意:“皇上,张学士管的事情已经真的很不少了,您之前不是还说,他一直抱怨实在太忙……”
没等陈永寿把话说完,皇帝就呵呵笑了一声:“这家伙是惯会躲懒,如同算盘珠子似的,点一点拨一拨,这才会动一动。更准确地说,他只对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尽心竭力,其他事情压根懒得管。”
“也就是那些实在是眼睛瞎了心也瞎了的家伙,才会提防他想要揽权争权。他这家伙,不给你躲事就很好了,还觉得他会揽权?他连国子监都不愿意呆,干脆另起炉灶躲开那边的倾轧,难道他在朝中呆着不顺利,他还能另起炉灶弄出一个朝廷来?”
见陈永寿面如土色,皇帝却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大不了的:“既然他是老师的弟子,又号称算学奇才,那么,之前朕答应赐给老师的那些算学典籍,难道他不应该好好帮一下忙?反正半山堂那讨论,他已经找好了评判,布置了下去,那他就不用操心了。”
“那些通译懂海外文字,但未必就懂全部国家的文字,更何况这些家伙对算学那是一窍不通,之前老师从古今通集库里找出来的那一套什么大部头,事后就大骂说当时翻译得太烂。既如此,张寿带着九章堂那些学生,好好翻译一下送进京城的这些书,难道不是最合适的?”
嘴里这么说,皇帝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个念头。等做成这件事,就和当年太祖皇帝让人编《四库全书》,等到太宗年间方才完成,但编书者却一个个都加官进爵一样,他给张寿提个一品两品的,那应该不过分吧?
如今又不打仗,张寿又不是地方官,用别的借口来升官实在是不太方便……只能选取这种比较漫长,但也至少符合张寿路子的办法了。否则,他好心办坏事,朱莹说不定又会冲进宫来找他这个皇帝算账,这丫头真敢!
于是,这天傍晚的时候,九章堂中刚准备宣布今天下课的张寿,就收到了皇帝打包送来的大礼——满满当当一车书!
九章堂中这些一年级的学生可不是那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甚至于就连半山堂中的纨绔子弟都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书这玩意很贵重,价值不下于金银珠宝,因此张寿一出去,他们你眼看我眼,最后纪九带头,一群人一窝蜂似的跟着出去看热闹。
而很快,二年级的前辈们也同样闻讯出来,然后,他们就只见正在翻书的张寿面沉如水,那张脸上看不见欢喜,反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表情。这要是换成陆三郎在,早就大剌剌地上前去翻书了,可他们却到底还相对有规矩,最后,还是一个外来者打破了僵局。
“这是皇上赏给老师的算学书?哎呀,皇上真是太器重老师了!”
嘴里说着这话,刚刚闻讯也带了半山堂众人来看热闹的张大块头就凑上前来,见张寿没反对,他就随手拿起一本翻了翻,紧跟着,他就化成了泥雕木塑。
而他这样鲜明的表情变化,别人自然看在眼里,有人因为疑惑而没有动,却也有人实在是好奇到心痒痒,尤其是看到张寿竟然没有责备那个大块头,于是也悄悄溜了上前,学着张大块头那样拿起了一本书,然后,却也是和某人一模一样的表情。
随着这些半山堂的学生们一个接一个地陷入僵化状态,九章堂的众人渐渐也忍不住了。出身富贵的纪九当然不至于认为这书上施展了什么魔法,只觉得这肯定是写着那帮家伙完全看不懂的艰深算学知识。
毕竟,刚刚那位来自宫中的陈公公前来颁赐的时候,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说的是……算学典籍!就凭你们这些算学一窍不通的渣渣,看得懂这个?
他轻轻哼了一声,昂首阔步地走上前去,随即一把从依旧还没解除石化状态的张大块头手中抢过了那本书。然而,只翻了第一页,他就觉得眼睛花了。虽说张寿教给了他们一大堆数字符号,所以这一页书上的大多数字符他都认识,可为什么合起来他就眼瞎了?
乘龙佳婿 第七百九十五章 神坑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此时此刻,不但那些学生们一个个陷入了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的三重循环自我拷问中,就连张寿自己都有些怀疑人生。他这不是已经穿越了吗,怎么还会接触到外文?而且最坑爹的是,这还不是他熟悉的英语!
也是,英语变成世界最通行的文字那还早着呢,毕竟不列颠人的日不落帝国已经是第二代了,他还记得第一代日不落帝国是借着各种联姻操作,让国王头衔前挂上长长一串国家名的十六世纪西班牙,而在两代日不落帝国中间,法国也曾经让法语在欧洲占据过主流地位。
但是,如果要说在如今这个年代印制书籍的欧洲最主流语言,那大概是被称之为死去语言的拉丁语了……这简直是神坑啊,别说他了,后世就是那些精通多国文字的语言天才,那也有很多不认识拉丁语好吧!尤其是现在这是东方,谁会认识拉丁语才有鬼啊!
张寿极力维持自己在学生们面前那处变不惊的形象,但那心里却不由得大骂皇帝突然出什么幺蛾子。然而,他却依旧淡定地翻阅着这通篇鬼画符他一个都不认得的“算学典籍”,最终才抬眼看向了亲自送来这些书的人。
“陈公公,这些书是……”
见张寿面色淡定,陈永寿心想到底是算学宗师葛雍最看重的奇才,果然是有真才实学,这等如同天书的异国之书也能够看懂。要知道,他之前随便翻了翻,结果现在脑袋都是昏的,再看看这些学生也是一样,一个个都快被这些书吓傻了。
于是,他就笑容可掬地躬了躬身,随即非常恭敬地解释道:“张学士,皇上之前赐给葛老太师一些书,这是另外一部分,是一支船队正好从海外西洋带回来的。”
他当然不会具体说明到底是哪支船队从海外带回来的——毕竟他还不清楚张寿是否知道皇家那庞大财产的内情——因此含含糊糊这么说了一句之后,他却把后面解释得很清楚。
“但这些书都是外国文字,就算是葛老太师,之前把书原样送过去,他也抱怨没办法看。所以皇上答应了老太师,请几个通译好好把这些文字都翻译一遍。但是,这算学典籍不同于其他东西,那些通译很可能翻译得不成样子,所以这还得要靠张学士您和学生们了。”
听到陈永寿这番话,纪九登时大惊失色。翻译这些鬼画符的文字?他们吗?他从小到大就只认识方块的汉字,怎么可能认识这些鬼画符似的东西!总不能还要去学这个吧,那样的话他绝对会死的!
而原本还动心去考九章堂的张大块头,此时则是不由得在心中庆幸自己还没考上,这要是日后九章堂中还要学什么番邦文字,那他就算要错过张寿这样一个老师也没办法了……天知道他刚刚看上第一眼的时候,就觉得好似被人下了咒似的,脑袋都冻木了!
张寿此时此刻也同样觉得皇帝是没有最坑,只有更坑,然而,骂娘的话可以私底下在心里说,可以对阿六说,甚至可以对朱莹说,但绝对不可能在这时候当着陈永寿的面说。
于是,他眉头微微拧起,旋即用非常凝重的口气说:“虽说我确实研修算经也算是小有收获,但对于这些番邦文字,我实在是无能为力。而那些通译且不说对番邦文字到底掌握了几种,但是,他们的算经功底也极其薄弱,就算互相帮衬,要完成这项工作也很难。”
见陈永寿似乎在斟酌该怎么向皇帝回报,他这才抛出了一个最重要的理由:“而且,这些番邦文字纯粹由通译来翻译,哪怕有我带着学生从旁辅助,因为我们不懂番文,也很容易出现错漏。最好的办法是,找几个通晓此等文字的番邦人士来作为辅助。”
就现在那些所谓的通译,东南亚那一带小国的语言大概能够做到娴熟精通,法语西班牙语意大利语之类的他们能懂几成?就算能懂这些,拉丁语他们能懂?这年头精通拉丁文的,不是神棍就是大贵族,小贵族没那个财力,就算学了也多半磕磕绊绊。
刚刚脸都快吓白了的纪九终于活了过来,毕竟陆三郎和齐良都不在,他好歹也算是个头头。想到自己要是不劝,回来陆三郎知道接了这么一桩烫手山芋似的差事,那绝对会埋怨死他,他赶紧咳嗽一声道:“老师说得对,总得有一些精通语言的番邦人士来帮手才行。”
对于这样一个要求,陈永寿当然知道很合理,可他却不由得苦笑了起来:“张学士这话我也知道有理,可我不得不说,那些番邦和我朝截然不同。”
陈永寿能当到乾清宫管事牌子,那绝对不是因为他老实本分——事实上,他也曾经是在广州替皇家——或者更准确地说,替皇帝打理船队事务的管事者之一,到乾清宫来当这个管事牌子,其实有点专业不对口。
然而,楚宽曾经对皇帝提议,所有在边远地带为皇帝辛苦工作,却又要不可避免地接触到大量银钱的人,必须常常轮换,而且必须是轮换到天子眼皮子底下,以便皇帝有和人近距离接触以及加深了解的机会,于是,陈永寿这才有机会一步登天。
所以,此时他对张寿和明显一头雾水的学生们解释时,那自然显得非常专业。
“在咱们大明,文官实行的是科举,虽说也会有恩荫,会有举荐,会有张学士你这样的破格任用,但到底都很少,一般来说,要当官就得下科场,秀才举人进士这样一级一级考进来。至于勋贵,那也是有了军功方才能够世袭,而且若非大功,世袭就要降等。”
“而不降等的爵位,往往也会在诰命铁券上写明白,三代之后降等。”
见众人无不点头,陈永寿就叹了一口气道:“但是,南边那些小国姑且不提,西边那些乱七八糟的番邦,制度却不是这样的。他们的国王会因为军功而分封一大堆贵族,也是公侯伯子男,和我们差不多,但这却是授封地给实权,说到底,就和周朝的制度相仿……”
张寿听到陈永寿在那用心地解释这年头西欧的种种制度,他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欧洲的封建领主制嘛,他当然也知道一点。他虽说不及太祖皇帝天赋异禀,连地图都能画得那么像模像样,但他还是对这时代有些了解的。就比如算算时间,现在这年头恰好是欧洲中世纪已经完全过去,文艺复兴的大幕正在全面拉开,牛人一个接一个往外头蹦……
而陈永寿介绍了制度,这才词锋一转,非常无奈地说:“所以,不像我朝读书人遍布天下,单单生员数量就数以十万计,那些番邦小国,人口本来就不过一丁点,各个领地之间还要设关卡,税率也不同,所谓的王更是常常政令不出都城,但最重要的是……”
“除却所谓的贵族之外,他们那边识字的人非常少,少到可怜!”
见周遭一群学生们全都聚精会神地听自己说,陈永寿就干咳一声道:“这是真的,比方说他们一条船上几十个人,往往只有三四个会写字,但也只是粗浅地记述一些最基本的东西,会算一些账目,仅此而已。就这样,已经算是很大的进步了。要知道,就在一两百年前……”
“这些番邦小国甚至都不会造纸,只会用羊皮鞣制成纸张,然后在上头抄写文字。因为羊皮贵,所以一本薄薄的诗集可能价值一座房子,而一本他们所信教派的经书,甚至可以价值一座庄园。就连世袭领地的小贵族,也不见得认识多少字,读过多少书,更何况普通人?”
“所以在这些番邦小国,农民的儿子永远是农民,鞋匠的儿子永远是鞋匠,铁匠的儿子永远是铁匠,没有出头之日。而一个城市选拔官吏,也只看出身,藏书又或识字有什么用?”
就在这时候,纪九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可若是这些书如此珍贵,那把它们千里迢迢运回来,那支船队的花费岂不是高昂?而要是那卖书的家伙糊弄人,这些书上不是什么西洋算经,而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歪诗,那岂不是白白花费?”
张寿也记得这年头欧洲的书价虽说比之前的羊皮纸时代稍微便宜了点,但也很有限——毕竟,这年头就是大明的书价其实也非同小可,那么运回这些书的船队买书到底花了多少钱?
“倒没花太多钱。”陈永寿呵呵一笑,若无其事地说,“这些书据说是一个富人珍藏的宝贝,但他的一个亲戚却一时心黑手狠,就串通了他家里的仆人,把书偷了出来。船长哪里知道这些,既然对方说要参加舞会,低价用书换丝绸,他就用了三匹云锦,把这些书换回来了。”
听到这里,一大堆人顿时目瞪口呆。虽说云锦也很贵,但这不是换……这是抢吧!然而却也有人在交换眼色,比如说张大块头和纪九。作为巧取豪夺的祖宗,他们对于这种勾当天生就有兴趣。如今虽说被张寿教育得老实了一些,也知道民间富商大贾不能当成目标……
但是,如果是海外那些不服王化的小国呢?将来是不是能好好抢一票?听这位陈公公的口气,那边好像是一团散沙。
对了,记得之前张寿曾经给他们讲过元史,好像是当年拔都长子西征的时候,差点就把那一片小国给势如破竹地都打下来了。如果不是蒙哥死在钓鱼城下的话,说不定蒙古人现在就不仅仅是在北边,而是在西边还有老大一块地盘了!
陈永寿并不知道自己的说法勾起了某些念头,更不知道一群骨子里就叛逆桀骜的贵介子弟,在得知海那头存在的某些小国时,他们心里盘算的是日后也去那边赚一票。
但不论如何,讲故事能勾起众人的兴趣,陈公公也当然乐意继续往下讲。
“商船抵达的那个城市非常盛行利息很高的高利贷,偷了书来卖给我们的那个家伙,就是从富人亲戚手中借了高利贷,还不出钱这才恶向胆边生。但是,纸里包不住火,那个富人终究是发现了。可他却不止想要回自己的书,还想要更多,于是就买通了一位贵族的私兵。”
“他带着这些人冲到了港口,指责我们的商船是海盗船。要知道,在那个城市周边,海盗两个字是很严重的指控,抓住海盗的话,就可以把海盗的所有财产都收归己有。”
“结果……”陈永寿拖了个长音,却是呵呵一笑道,“他们当然是被商船的护卫队打得落花流水。这些家伙不长眼睛,那又不是武装不够精良的普通商船,那是……京城某位大人物名下的商船,兵器精良,训练有素,打不过一群乌合之众才有鬼了!”
幸好他改口得快,没说那是皇帝的船,上头还有多门火炮,攻击性和灵活性都极其出色……最重要的是,这次停靠港口的是一整支船队,又不是只有一条船!
即便陈永寿略去了最重要的部分,一大群人依旧是满脸兴奋,与有荣焉。没办法,在如今的大明,陆战也许还能够有机会见识,可是船战……谁都没见过,甚至这儿很多人连真正的海船都没见过!哪怕听陈永寿的意思,未必开了炮,他们也都听得很兴奋。
“船长坐镇指挥,护卫队不但打得他们落花流水,还顺便把那些乌合之众抓了一打。事后更是高高挂出了大明的龙旗,摆明身份,让对方按规矩出钱赎人。这样一闹,满城皆知。可最有意思的是,那个富人的私生子却先跑了来,愿意先用自己把那些贵族的私兵换出来!”
这种豪门恩怨,九章堂的学生们也就算了,半山堂的这些学生们却听得津津有味,一时间甚至有人哄笑了起来。而这时候,张寿也饶有兴致地开口解释:“西方的私生子和我朝不同,他们那边的国王也好,贵族也罢,不能三妻四妾,只能有一个妻室,但可以养很多情妇。”
“而这些情妇生的私生子,没有任何继承权,但国王可以给私生子封爵位,大贵族可以把私生子安插在优厚的位子上,而小贵族虽说没办法,却还可以把私生子养在家里……”
张寿随口解释了几句,众人一时啧啧,而陈永寿就笑眯眯地说:“没错,那个私生子据说就是那个富人和一个农妇生的,从小就养在家里,很受宠爱,也颇有些才能。船长看他非常镇定,再说也不想事情闹得不可收场,就姑且答应了他,放走了那些私兵,让他爹赎人。”
“可这小子却得寸进尺,压根没有做俘虏的觉悟,还提出想参观一下船。那船长觉得人有趣,就没有把他绑着,而是真的任由此人在船上转悠,只把火炮武器库等地方作为禁区,不许他去,谁知道等他被赎回去之后,竟是混在货箱里上了船,半道差点没被水手丢下海……”
说到这里,陈永寿突然灵机一动:“说到这个,这小子很聪明,一路漂洋过海期间,竟是学会了说我们的话。虽然还说得非常生硬,但日常交流没有太大的问题。他好像认识字。”
乘龙佳婿 第七百九十六章 来自佛罗伦萨
这竟然是一出精彩的西洋小子大明流浪记吗?
就连自诩为见多识广的张寿,此时此刻都不禁听得有些呆滞了。要知道,这年头的大明海船,因为没有禁海的缘故,所以从宋元之后的海上贸易得到了更加长足的发展,但与此同时,海船比陆路风险更大,船上的武装力量就尤为重要。
所以顺和镖局的海上镖船业务,才会有人愿意大价钱入股。而曹五也同样非常敏锐,竟是打算先进行海上实训,甚至还打算训练炮战和接舷战什么的……至于火炮怎么来的,接舷战的教头是谁,那就不用说了。
所以,他此时不用猜也知道,陈永寿说的所谓商船是怎么个名堂。那十有八九是皇帝的船吧?如果没有足够的战力和底气,怎么可能在人家的地盘上还能这么嚣张?
就算不是主力战船,可那是欧洲任何一个港口城市的贵族私兵能对付得了的吗?这年头的欧洲可还不是后世指哪打哪的欧洲诸国,就连大航海时代都还没开始呢。而且据他所知,几十年前组织的多国联军,才被正在崛起的某帝国揍到元气大伤,至今还在舔拭伤口。
当然,之前他在军器局时,还从张康那儿听说了带着某些情报机构影子的人员在西边那一带活动。据说,很多都是太祖皇帝年间收拢的番邦人士,如今是否忠诚虽不知道,但如今近百年过去,却也茁壮成长,如鱼得水,据说虽没出个开国大帝,却也出过某国权臣……
如果说航海时代的欧洲盛传的只有东方的富饶和遍地黄金,那么,现如今那边盛传的还有东方的强大。至于消息么……那当然全都是当初的这些番邦人士散布出去的,这么多年下来,以讹传讹,早就不像样了!
至于是不是因为这些人活动的蝴蝶效应,导致某个历史上横亘在西亚大陆上的大帝国,现如今还不能像历史上那样控制海路,把持贸易,而是常常陷于夺位内斗,他就不知道了。
但张寿很清楚,就算那个大帝国如同历史一样崛起,随着文艺复兴以及大航海,各种科学技术的迅猛发展以及殖民和传教步步深入,那些曾经被东方人不屑一顾的西方小国即将上演一场场蚂蚁吞大象的教科书式胜利,将一个个大国赶下历史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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