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龙佳婿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虽说打仗的时候,普通将士最崇拜的帅臣,是会说跟我冲的人,而不是说给我冲的人,但是你想过没有,时时刻刻身先士卒的人,最容易死。就算他们不是战死,那也是病死累死!不是每个人都有光武和唐太宗那种逆天运气,所以,要学会偷懒。”
“别事事都亲自冲锋陷阵,明白吗?”
四皇子终于轻轻点了点头。虽说年纪小,有些道理还听不明白,但他却能听得出老师这是为自己好——只不过和母妃以及身边某些老内侍那苦口婆心劝他小心谨慎收敛之类的话角度不同。可是,答应日后凡事别老自己出头,让给别人去干,并不意味着他这次就罢休了。
于是,他依旧缠着张寿问东问西,尤其是希望老师给他分析分析这件诡异的事到底是哪种可能。对此,张寿只能表示信息太少,爱莫能助。
他觉得人可能来自高丽,不过是因为从风向和停泊港口上进行考虑,但船上除却那六个之外的其他人到底是来自何处,又为什么要演上这么一出猴子戏,他就真的摸不着头脑了。
有道是,偏执狂到最后就是疯子,他不是疯子,所以猜不着,也懒得给四皇子猜。
但不论如何,虽说还没有彻底证明山海卫最先送来的这六个所谓华国使团成员真的来自高丽,可楚宽和花七都信了七分,随即宫中又来人带了口信,把四皇子给提溜了回去,随即撤走了锐骑营兵马,留下原属山海卫的几十个人再次戍卫,张寿自然也就清闲了下来。
然而,清闲归清闲,接待工作暂且告一段落,却不是永远终止,因为楚宽带人去拦截捕拿接下来那一批家伙,却还不知道是否要送到这里来继续由他接手,所以在这年关将近的时节,张寿还是不得不继续留在公学。
寂寞却清静的生活,也许那些阅尽繁华的隐士会非常钟爱,但很可惜张寿从来不觉得自己是隐士,而且,三年的乡居,他早就把上辈子缺乏的野趣全都品尝够了,因此派人把小花生萧成送了回去,回忆并整理了半日书稿,眼看天早早就黑了,他不免就有些长吁短叹。
可下一刻,他就听到外头传来了阿六的声音:“少爷,要不我回家去?”
张寿微微一愣,随即立刻意识到,阿六所谓的回家绝对不是给吴氏又或者给朱莹报平安什么的……而是很可能把朱莹接过来。
虽说他那位我行我素的妻子算是皇帝半个女儿,太祖皇帝的那些事,他最初还是从朱莹那儿听说的,可此时此刻这事情越发诡异难测,他却不免有些犹豫。
可想想朱莹那性格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最终还是咳嗽一声道:“这样,你就不用亲自去了,捎个信,就说这儿暂时告一段落……”
然而,他这话音刚落,外间阿六就突然咳嗽一声道:“少爷,看来我不用去了。”
几乎与此同时,张寿就听到外间传来了那个熟悉而又轻快的声音。
“阿六,阿寿忙不忙?我给他送饭来啦,我还带了你喜欢吃的菜包子,徐婆子特地多放了香菇面筋,还有羊肉火锅,除了涮菜,还有刚刚擀好的面条,你一块进来吃……”
“不什么不,你又不是外人!阿寿就那点胃口,吃不下这么多,所以得靠你这个大胃王!快来,难不成还要我拖你进来?”
外间阿六那声音细声慢气,迥异于往日的干脆利落,而朱莹那调侃更是直率有趣,张寿就亲自上前去打起了门帘。看到朱莹身后跟着湛金和流银,阿六正在犹犹豫豫地接过两人手中沉重的食盒,他就笑呵呵地说:“果然曹操是说不得的,一说就到。”
“哦,你们刚刚是在说我?”
朱莹眉头轻挑,听到张寿说阿六正要回家去接她,她就喜上眉梢地说:“多亏花叔叔给我捎了个信,说是你这儿没什么了不得的事了,我就和娘说了说,然后给你送饭来。虽说这公学不至于缺你一口饭,但这大冷天的和阿六两个人对坐吃,我想想那情景也觉得冷。”
张寿见阿六一脸无奈,他不禁哈哈大笑。等到偌大一张桌子上攒珠似的摆得满满当当,而湛金流银竟然悄悄地要退走,他就干脆拍了拍手道:“莹莹留了阿六,你们两个也留下。这大冷天的吃火锅,两三个人没趣味,人多了热闹。”
朱莹顿时笑得露出了深深的酒涡,立刻招呼了湛金和流银留下。
几块羊蝎子下肚,瞧见一旁手切羊肉竟是这么好一会儿功夫才消灭掉两盘,张寿不禁没好气地咳嗽道:“阿六,别在姑娘们面前这么矜持,谁不知道你那胃口?湛金和流银也是,这儿又没有外人,难道我这个姑爷还会嫌弃你们把我吃穷了?”
“之前宫里也送了几口羊来,厨下之前已经全都宰了做菜,招待了那六个之外,我也让人做了火锅,那些山海卫的人可以轮流去吃,你们要是不够吃,那边应该还有剩!”
湛金和流银哪里会因为张寿这话而真的放开胃口大吃大嚼。就算她们从来没有打过张寿的任何歪主意,只希望像朱家大多数婢女那样,到了年纪就自己择婿,看中谁就请自家小姐做主,可怎么也不能在姑爷面前留一个大胃王的印象吧?
所以,眼见阿六真的开始埋头开吃,不一会儿,桌子上那十份羊肉顷刻只剩下最后一点点血水,她们忍不住同时呆了一呆,继而就只见朱莹顺手又拿了两盘肉放在她和张寿面前,然后看着她们幽幽说道:“是要客气还是要饿肚子,你们自己决定吧!”
“我可先提醒你们,我和娘说过,接下来会在这儿陪着阿寿直到他回家。我不回去,你们也回不去,谦让阿六这小子就意味着你们要饿肚子。要知道,每天练武骑马可不会少。”
湛金和流银对视一眼,这下子是真的不和阿六客气了。那筷子也是耍得犹如羚羊挂角一般,极其灵动迅捷。强将无弱兵,她们从小陪着朱莹练武,虽说没那么多名贵药材和食材拼命吃下去进补,可小巧腾挪功夫还是不错的,骑术剑术也都能陪朱莹练练。
然而,吃不饱的情况下去陪着大小姐练武,那可不得了……饿昏了只会被大小姐笑话!
而张寿见两个小丫头终于放开了吃,张寿只觉得胃口大开——毕竟,和矜持的人一块吃饭只会味同嚼蜡,而和胃口好的人一起大快朵颐,则绝对是愉快的一餐。因此,众人一边吃一边闲话家常,眼见最后杯盘狼藉,他这才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
而朱莹看着湛金和流银已经开始收拾,阿六已经悄然退到外头去继续他的使命,她就拉着张寿到窗前,随即低声问道:“阿寿,真的是高丽人?没弄错吗?”
“我问出来的也许做不得准,但楚公公和花七爷的手段你是知道的。”张寿耸了耸肩,随即似笑非笑地说,“就不知道如此大费周章演这么一出猴子戏,到底是为了什么。话说回来,我从前看过某本太监书……就是没写完的传奇话本,就是说……”
他顿了一顿,回忆了一下剧情,这才为之嘿然:“就是说在金兵即将入侵,北宋即将亡国之际,水浒传里梁山泊那群家伙,直接从山东走水路攻下了高丽的一座大岛济州岛。结果,我正想知道接下来是占了高丽全境,然后从金国背上插刀,还是偏安一隅……书就没了!”
朱莹也正等着张寿说后续,因此突然遭到这种结局,她也是同样又好气又好笑。然而,当张寿说了济州岛的前世今生,包括此岛曾经是高句丽、百济、新罗之外,独立的第四国耽罗,其土著居民本来就和高丽有别,她就不禁生出了一个念头。
“阿寿,你难道是说……”
“我只是随便猜猜。”张寿笑呵呵地耸了耸肩,随即若无其事地说,“与其相信海东华国劫船,大明边疆出了叛逆,还是高丽又或者日本那边有偏僻地方早就易帜,这更符合情理。”
乘龙佳婿 第八百五十四章 馊主意
自古皇权不下乡。但这话也就是在中国,因为放在其他国家……大多数情况是皇权不出京!就是在后世,许多国外地方那也是有极大的自主权,甚至有时候地方法院可以裁决上头的政令为非法。放在任何一个时期大一统的中国,这都简直是天方夜谭。
而在如今这个年头,欧洲那种封建领主制度就不说了,就连同在东亚,号称制度相仿的高丽和日本,那也从来都做不到真正的集权,所谓专制从来都是不存在的。为了彻底固化阶级,一个只学到了科举制度的一层皮,一个甚至连选拔人才的科举制度都没有。
总之就是贵者恒贵,贱者恒贱。
哪怕现如今的大明,要实现阶级跨越,需要极好的运气,再加上三代人甚至更多代人的努力,但至少是有机会的。不像现如今这个世上的其他国家,精英阶层世袭把持着所有的位子,阶级流动几乎完全停滞。
就比方说高丽,所谓的大王动不动就被权臣揭竿而起废一茬,又或者各种变革折腾失败而消停下来,大多数时候都做不到一言九鼎,而是不得不受制于人,就连那位号称手段高超的朝鲜太宗也不例外。都说庶孽禁锢法是太宗因为自身遭遇,其实还不是为了限制两班数量?
看看李氏朝鲜后期满天下都是两班,不少两班已经沦落成贫民,那就差不多亡国了。
至于日本,号称万世一体的天皇高高供起,然后幕府将军执政,但逐渐所谓将军也被各种架空,地方上先是大名主政,然后换成武士真正掌权,那真是把以下克上演绎到了极致。
故而当那几个高丽人禁不住盘问透底之后,张寿就觉得,高丽和日本哪个犄角旮旯出了问题,这种可能性最大。其次则是和历史上的明朝类似,如澳门之类的地方被地方上的贪官污吏和外国人勾结,但考虑到历史上大明没什么海军,如今的大明却不然,所以可能性偏低。
然而,当他在公学过了两天太平安生的日子之后,临到腊月二十九,再次有人风风火火地赶到了如今这座戒备相对松弛的公学,却是亲自跑腿的乾清宫管事牌子陈永寿。他直接把带来的几个人都放在外面,独自到了学厅中见张寿,一发现朱莹不在就松了一口气。
人甚至还没来得及站稳,就气喘吁吁地说:“张……张学士,二皇子……二皇子找到了。人就在……就在那些家伙当中,楚公公他……他投鼠忌器,所以就……”
见陈永寿欲言又止,张寿只觉得脑袋有点疼,居然是最不想碰到的一种可能……
但他最头疼的其实不是别的,而是这种事,皇帝居然派人来知会他。他能怎么办?他手底下是有一堆学生,可他手上却没有半个兵啊,这种事不应该去找赵国公朱泾又或者楚国公张瑞这种类似的强硬军方人士吗?
轻轻吸了一口气,他就完全冷静了下来,当下不慌不忙地问道:“陈公公你定定神,别着急,慢慢说,人是拿着二皇子当筹码谈条件,还是挟制二皇子想要脱身,又或者是别的?楚公公是人依旧在那儿,还是赶回了京城报信?”
陈永寿此时终于调匀了呼吸,当下就苦笑道:“那帮人声称在海路抵达时,先救了在海上漂流的二皇子,又救了高丽那条送贡品的船,谁料高丽那些家伙却狼心狗肺。之所以他们会被先送到京城,就因为被这些高丽的家伙所惑,因为他们哭诉卖惨,到京城又翻脸不认人。”
但具体如何,并没有跟着楚宽同去的他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故而解释完这一点之后,他又再次定了定神,随即就低声说道:“楚公公当然不会回来,毕竟他可是掌总的。这么要命的事情,跟他去的那两百锐骑营,谁能担这个责任?”
大概明白了事情情势,张寿就直截了当地问道:“那现在陈公公来见我,又是为何?正好莹莹这会儿带着湛金和流银去后头练剑了,但估计得到消息就会立刻过来。”
一想到那位如同爆炭似的一点就爆的大小姐,陈永寿就不由得心里发怵。但受命而来,他却不得不实话实说道:“皇上其实本来已经打定主意,不管三七二十一,不顾死伤把人全都拿下再说,可太子殿下却死活把皇上给劝住了,说是如果之前只当二皇子死了也罢了……”
“现在明知道人还活着却开这样的口,这根刺会在皇上心里扎一辈子。而且,所谓的海东华国是否存在,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皇上不是很想知道吗?”
“所以太子殿下说,既如此,总共也就一二十个人,插翅难飞,与其强取,不如智取。”
说到这里,陈永寿就苦着脸,小心翼翼地说:“可皇上还是气不过,大骂太子殿下妇人之仁,然后差我来问问张学士,可有什么智取的好主意。”
如果三皇子此时在眼前,张寿简直很想敲敲这个乖巧小太子的脑袋。你可真是坑老师的好学生啊!你为你老子着想,可你也不想想,我这主意怎么出?
怂恿强攻,事后真的可能在时过境迁之后被皇帝迁怒;然而建议姑且虚与委蛇,再带到京城来问个究竟,可天知道人抵达京城的一刻,还会不会有大风波!
所谓华国使臣,他最初就抱持着深深的疑虑,更倾向于认定现在出现的这些人,要么潜藏在高丽又或者日本的某个犄角旮旯,要么隐藏在如今的大明沿海某些岛屿,所以才能这么巧之又巧地劫下高丽贡品船,又能够神乎其神地把二皇子捏在手心里,不然大海捞针吗?
于是,在陈永寿那期待的目光之下,他就咳嗽一声道:“楚公公是在哪拦截到这些人的?这会儿该不会是在路上某个驿站里?”
“是啊!”如果是坐着,这会儿陈永寿已经开始拍大腿了,但现在既然是还来不及坐,他只能使劲叹了一口气,随即小声说道,“多亏此时岁暮天寒,该进京城的官员也好,贡品也好,全都到了,之前朝廷还嘀咕过高丽贡品船怎么晚了,但以往也有,就没太在意。”
“否则,驿站当中全都是来往官员,官道上来来往往都是人,这么一大堆人先是堵在官道上,然后又占了整整一座驿站,那可真是不得了!”
“那么,楚公公应该亮明了捕拿之意,而这些人呢?且不说他们捏着二皇子作为挡箭牌,既然坚称自己是所谓华国使臣,就没有说此来大明,到底所谓何事?”
“如果说了,那皇上就不会这么为难了。”陈永寿脸简直快皱成了苦瓜,尤其是算算朱莹应该就快过来了,要是那时候被这位大小姐迁怒,那可真是无妄之灾,因此他只能满脸祈求地对着张寿打躬作揖。
“张学士,我也知道皇上这有些强人所难,可是,这种时候需要的不是什么杀伐果断,雷厉风行,而是剑走偏锋另辟蹊径的小手段,小伎俩,就比如你轻易看破那六个高丽人的来历一样。你好歹给个让我能交差的主意也行。”
主意要是这么容易得,那皇帝还要你来问我?
张寿绞尽脑汁,也不觉得自己能出什么让皇帝满意的主意,干脆就破罐子破摔道:“这样吧,既然那也算是私入我朝疆土的人,和我家里那个金发小子大概会有些共同语言。陈公公你去一趟我家,让梁公公带着那吴大维去走一趟,看看能有什么收获。”
见陈永寿赫然目瞪口呆,显然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出了这么一个歪主意中的歪主意,张寿就呵呵一笑,随即若无其事地说:“让金发小子把自己的故事给他们说一说,也许能够有点可趁之机呢?”
他又不是谈判专家,楚宽那种厉害手段的家伙都投鼠忌器,他上有什么用?与其如此,还不如让语言天才梁九城带上自称吴大维的金发小子去走一趟,看看人是不是能沾染一点历史上屋大维的逆天运气。
本来就知道找张寿只不过是死马当成活马医,陈永寿虽说这会儿满心都觉得张寿出了个馊主意,但还是愁眉苦脸地告退离去,结果快到门口时就听到朱莹的声音,吓得他赶紧上马疾驰就走。
然而,当他回到宫真的硬着头皮把张寿的原话禀告了之后,本以为皇帝要么心情好,笑骂两句就算了,要是心情还是如开始那么糟糕,那么一定会把按捺不住的火气撒在他头上。可他完全没想到的是,皇帝竟然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轻轻啧了一声。
“那小子估计确实是黔驴技穷了,但是,这些家伙要真的是海东来人,那么理应不是第一次坐船,理应对寰宇天下的了解,也继承了曾经梦天帝的太祖皇帝。就让梁九城带人过去,如果他们能够清清楚楚地知道,那金发小子所在的佛罗伦萨是什么地方……”
“那么朕还有见一见这些人的价值,否则,别说他们扣着二郎,就是说太祖皇帝这会儿还活在世上,朕也不信他们的邪!”
皇帝真的听了张寿这绝对像是胡闹的主意,陈永寿吃惊归吃惊,可还是立时三刻吩咐了下去,而后,之前被皇帝从身前撵走的三皇子和四皇子也都听到了消息。
对于这说得好听是羚羊挂角无迹可寻,说得不好听那就是急中生智,想到哪是哪的建议,就连素来推崇老师的四皇子,也忍不住拉着三皇子吐槽道:“老师是不是怕这天寒地冻的天气,父皇突然把他差遣去那边?父皇哪敢啊,太夫人病稍好些,已经管他要人了!”
三皇子到底稳重些,还不至于在背后说自己的父皇和老师。可是,一想到二皇子还活着,而且还落在一群身份不明的家伙手中,想到父皇已经对全天下宣布了人的死讯,他就觉得就算人若是真的回来,也恐怕会落得个非常尴尬的境地。
他当然不至于还同情对方,但是,他不得不担心父皇的威信。
因此,见四皇子自觉揭破之前那帮家伙是高丽人,于是劳苦功高,正得意洋洋地在床上滚来滚去,宣扬自己如何如何慧眼如炬,第一时间提供了最关键的消息给老师……他就突然开口说道:“四弟,之前我去白家村看你的时候,曾经说动了莹莹姐姐和太后帮忙逃宫。”
“你说,如果我这次再来一次,太后娘娘和莹莹姐姐会不会再帮我一次?”
四皇子已经听说了自家三哥上次逃宫的事,此时听人旧事重提,他不禁目瞪口呆,结果还没来得及出口,他就听到了明显非常恼火的一声喝:“想都别想!别说太后和莹莹这次绝对不会再帮你,就算她们敢,这大冷天的你跑出京城去,想冻死吗?”
随着这个声音,皇帝冷着脸进来,见床上趴着的四皇子瞠目结舌,三皇子则是一脸的措手不及,他就不耐烦地说:“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折腾出一点事而已,用得着你们两个小孩子这么愁眉苦脸?三郎你想去干什么,堂堂太子去和人谈判,要求他们放人?”
“二郎可不会感激你!朕既然已经通告天下,就已经当作没有这个儿子!被人说朕为父不慈也好,偏心偏爱也好,朕不在乎。至于二郎,失陷于贼手却没在第一时间有所决断,那他就怪不得别人了。”
“太祖皇帝曾经传下来一个少年皇帝一意孤行御驾亲征,结果失陷于虏寇,被人所执之后,竟然真的被人威逼喝令开城门的故事。虽说朕遍观史书,也没见到这样一条,可仔细想想,天子入贼手,要么了断,要么学勾践那样栖身敌营忍辱负重,自己再卷土重来。”
“以天子至尊去替人叫城……要是朕是那新天子,就叫人……不对,亲自一箭射死他!”
三皇子登时变了脸色,而就算是四皇子这种骨子里有些叛逆的熊孩子,也不禁面如土色。兄弟俩眼睁睁看着皇帝撂下这话就脸色铁青地转身离去,四皇子终于忍不住弱弱地说:“三哥,父皇……他不会真的下令……”
“别说了。”三皇子一把捂住自家四弟的嘴,足足许久,这才放下了手。然而,他却到底没有追出去再让皇帝收回成命之类的,因为皇帝没有明说,而他也不想在人背后狠狠再推上那么一把。只是,在想了又想之后,他却低低开口说出了一句话。
“明天是除夕,老师在公学也没事,四弟,你说请他和莹莹姐姐一块进宫过年如何?”
乘龙佳婿 第八百五十五章 除夕
三皇子请张寿和朱莹进宫一同过年的愿望,其目的简单而朴实,不过是为了安抚自家父皇。然而,正旦大朝在即,那边却横亘着一支莫名其妙的使团,皇帝压根没心思好好主持这一场除夕家宴,所以不但以张寿朱莹也有父母长辈需要团圆为由驳回了此议,还撂了挑子。
“朕没心情,这一场家宴,三郎你奉着太后去主持,朕心里烦,去奉先殿呆一晚上。”
当三皇子去清宁宫见太后,随即吞吞吐吐说出这话的时候,他着实担心祖母不是雷霆大怒,就是出言讥嘲,可他没想到的是,太后只是略怔了一怔,随即就自嘲地笑道:“他之前和我这个当娘的闹别扭,还去奉先殿里以反省为名呆了一晚上,这次倒好,连除夕也不过了。”
“他这是生怕那些嫔妃不知道外头出了事?”哂然一笑过后,太后见三皇子垂手而立,面色涨得通红,分明竟是为了皇帝的举动而心怀惭愧,她就叹了一口气,“你这孩子,你父皇挑中你当这个东宫太子真是有眼光,什么事你都为他扛。好了,别想那么多。”
“不就是除夕宴吗?就说你父皇思念先帝,怕他在下头寂寞,所以特意置办了一桌酒席,去奉先殿里陪他说话了。说得郑重其事一点,再掉两滴眼泪,意思到了就行,宫中你那些叫母妃的都很聪明,不会乱嚼舌头。”
有了太后这话,三皇子才算是如释重负。然而,太后接下来说出的一番话,却让他发愣到傻在了当场:“这除夕宴也就是一个样子,吃不了什么,不过取一个团圆的意头。你父皇既然要独自在奉先殿里陪先帝,你带上你四弟,跟着我出宫去赵国公府。”
“唉,都说一入侯门深似海,却不知道一进宫门那才是深似海,我这个太后出一次宫就地动山摇似的,还不如你父皇没事就四处乱窜,我连嫡亲姐姐病了都没法去探望。”
三皇子想拦却又找不到借口,不拦却又觉得回头父皇孤零零留在奉先殿怪可怜的,可最后终究被太后一句守岁到后半夜放了爆竹就回来给说动了。而当他回到昭仁殿,告诉了四皇子这个消息时,他就只见自家最最活泼好动的四弟乐得一蹦三尺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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