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龙佳婿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兴许还不止这四个,这些年很可能有更多的人受害!
朱泾在脑海中迅速过了一遍这些年来非正常死亡的名单,而以他的记性,这个名单从废后、大皇子、二皇子、林尚书,一路拉到了之前的某行人司行人、某侍郎……就这么粗粗一算,他竟是发现至少有不下一二十人,这下登时暗自倒吸一口凉气。
他一时再不迟疑,直接探身就要去掀开面前的门帘,谁料转瞬间就觉得有一样东西紧紧贴在了自己的后背,仿佛只要他一动,就会毫不留情地直搠而入。
哪怕前年北征时并不像昔日随同睿宗皇帝北征时那样,有生死边缘搏杀挣命的经历,毕竟最危险的任务被他的长子朱廷芳担负去了,可朱泾的反应却依旧极其敏锐。然而,还不待他放手一搏,就听到了楚宽那淡定的声音。
“如果我是赵国公,就不会这么轻举妄动。你应该知道,我既然说出了这么多,那就是把生死置之度外。你和我不是第一天相识,应该知道一旦我下了拼死之心,那就绝对不会退缩,更不会手软。”
“没错,你若是不说,天下只怕没有人知道你做了这些,但你既然说了,那么就表示,相对于之前那些事,接下来你想做的事,你觉得比这些事情更大,所以才会将其丢在一边。”
哪怕腰间顶着利刃,而在这小小的马车中,他很可能不是更擅长小巧腾挪功夫的楚宽那对手,但朱泾在最初的惊疑以及愤怒之后,还是迅速冷静了下来。他缓缓坐了回去,见楚宽不动声色地将手中利刃拢回了袖中,他这才问出了一句话。
“你到底想要如何?”
“很简单,把赵国公你的乘龙佳婿请出来。”
见朱泾一时眉头倒竖,赫然是为之气结,楚宽就嘿然笑道:“太后乃是我的救命恩人,更是我侍奉多年的女主人,我对她老人家敬若神明,自然不会对她的外甥如何。而你也不用担心我对你的乘龙佳婿如何,如果不是因为他对我敬而远之,戒心太重,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朱泾简直觉得楚宽不可理喻。人竟然觉得张寿比他更加重要,这无可厚非,毕竟纵使是他,也理解不了张寿那一套艰深至极的东西。
然而,楚宽这说法竟是隐隐表示,与其之前下手暗害过的废后和大皇子二皇子相比,竟然更看重张寿?而且,什么叫做张寿对人敬而远之,戒心太重?难不成张寿早就洞悉了楚宽的某些事情,却一直秘而不宣?
尽管朱泾是武人,但楚宽很清楚,人素来心思缜密,不下文官,所以此时一看人这样子,他就知道对方想多了。可此时此刻,他不在意朱泾是不是想太多,反而很担心对方不管不顾直接拒绝,他又不可能真的对人如何,那时候就只有用最激烈的手段。
因此,趁着朱泾在那皱眉沉思,他就循循善诱地说:“赵国公,张寿是你安排养在那个小村子里的,那个小村子里应该遍地都是你的眼线。所以,皇上和葛老太师认为,是有来自海外的博学人士给他启蒙,教导了他现在教别人的这些东西。”
“可你应该能够体会到,这不可能!既然如此,这些东西他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是不是和太祖皇帝一样,能够梦到天帝,所以才能够能人之所不能?”
朱泾清清楚楚地看到,楚宽越说脸上越是狰狞,又或者说是狂热,到最后甚至在手中转起了刚刚那把利刃,眼神也变得比刚刚更加危险。在心中斟酌了许久,他就冷冷反问道:“梁九城奉旨单独试过他,却没什么结果,我看你是失心疯了!”
乘龙佳婿 第八百七十六章 匕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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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观?你是说,岳父派人捎口信来,约我去城外白云观,还说有要事相商?”对于这么一个熟悉但又陌生的地名,公学中的张寿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熟悉是因为白云观在后世也算是个挺有名的道家之地,当然这个名是好恶都有。而陌生是因为他到了京城之后还没到那地方去过,毕竟他闲着的时候实在是太少了。当然最重要的不是熟悉又或者陌生,而是……
赵国公府一大堆人,太夫人和九娘素来坚定站在他这一边,朱二也早就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而如今进门的朱莹那两位嫂子,也都对他相当亲切,和他最不对付的,也就是朱泾和朱廷芳父子了。朱泾一般不会特别指名要见他,而且见他可以在赵国公府,去什么白云观?
见张寿明显在踌躇,好像在质疑这件事是否有名堂,得到外间门房通报,于是亲自进来送口信的阿六就主动问道:“少爷,要不要我先去一趟赵国公府问问?”
要是平时,岳父约见,张寿怎也不至于推辞,可现在情况不同,他总觉得最近这些事情来势汹汹,却别有一番诡异。思来想去,他最终就点了点头。而少年去得快回来得也挺快,当张寿在九章堂上完又一堂课之后,阿六就再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赵国公不在家里,大少奶奶告诉我,他派人送了口信回家,这两天有要事处理,暂时不回来。”说这话的时候,阿六脸上也有些狐疑,“我又去兵部衙门问过,说是今天上午早朝之后,赵国公先进了宫,后来就去林尚书府上吊唁,然后就出城去了,只捎了个告假的信。”
“然后我又去了一趟林府,因为吊唁的人不少,我就悄悄潜了进去,听到人议论赵国公来过,才有那么多人跟着来,全都是趋炎附势之辈。还有人说,赵国公今天坐车而不是骑马来的,带的随从很多。”
一口气说到这里,阿六见张寿翘起大拇指,似乎在夸奖自己的缜密,他却并没有因此高兴起来,反而更肃然了一些:“然后我去打听了赵国公一行人的行踪,有人看到他们一行人确实出城了。但是,赵国公在林府门前上车之后,在那条街上停留了一会儿才走的。”
张寿对朱泾虽说谈不上十分熟悉,但就阿六所言的这些,他却已经觉得,这明显迥异于朱泾那往日的作风。上马车却不走……岂不是因为那马车上还有别人?
所以,当他听到阿六说,人又特地进宫一趟,确证朱泾今日是从清宁宫出来方才去了林府吊唁,而后又去了赵国公府二度求证,打探到朱泾今日出门只带了八个随从,而区区八个人明显摆不出林府下人所言,那护卫前呼后拥的架势,他沉吟片刻,最终就立刻做出了决定。
“你跟我去一趟女学见莹莹,事有蹊跷,我要和她商量一下。”
因为女学中从上到下用的都是女子,张寿虽说来接过朱莹几回,但从来都是在大门口。此时他带着阿六匆匆赶到,让人通报一声后就在门前等,没想到不多时,却正好迎面遇上永平公主出来。
他和这位金枝玉叶也算是很早就相识了,但个性不合,所以也没有太多交集,此时不过侧身一让,拱手行礼而已。可永平公主并没有像平常那样,就和对普通官员一样微微颔首答礼,而是在他身边停留了下来:“张学士是来接朱监学的?”
虽说朱莹常常戏称自己是女学的督学御史,但实际上,皇帝当初让人刻了两方印,永平公主才是督学山长,朱莹则是监学巡查,可这名头张寿压根没有刻意去记,所以永平公主这么正儿八经地用朱监学三个字来指代朱莹,他不由得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
而紧跟着,张寿就没有在乎这样一个称呼,而是沉声问道:“怎么,莹莹也不在?”
永平公主见张寿这短短一句话里,竟流露出几分焦躁的情绪,她不禁有些纳闷,随即就开口说道:“宫中太后娘娘派人来传见莹莹,因为人来得突然,又是在侧门接走的他,所以这正门的门房不知道,这才通报进去,我正好回宫,就告诉张学士你一声。”
“又是太后?”下意识地迸出这四个字,张寿也顾不得永平公主此时那微妙的表情,立时转身对阿六说道,“走,我们先去南城兵马司!”
意识到张寿这竟然是打算去见朱廷芳,永平公主一下子醒悟了过来,这恐怕有事情发生。她本想开口询问,可眼见张寿带着阿六走得飞快,她再转念一想,最终决定与其追上去讨没趣,还不如立刻回宫,去清宁宫太后那儿打探一下事情原委。
一个也字,一个又字,莫不是又出什么事了?
然而,张寿却根本没有寄希望于永平公主那边有什么样的收获。尤其是当他来到南城兵马司,最终却得知,朱廷芳在大约一个多时辰之前因事外出时,之前就已经隐隐怀疑的他终于彻底确定,自己这一趟白云观之行大概非去不可。
因为之前阿六捎来的白云观约见口信并未定下时间,因此他并没有立刻就出外城,而是先带着阿六赶回了张园一趟,取了一个匣子之后,主仆两人这才马不停蹄地出了西便门,往西直奔白云观。
之前张寿带阿六去女学时就已经黄昏,此时到了白云观,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在张园匆匆塞了两块点心垫饥,又灌了一通水,此时张寿腹中并不饥饿,但心头那股怒火却相当炽烈。
此时的白云观静悄悄,高大的门楼巍峨矗立,仿佛犹如一座寻常的方外道观,可听到身后阿六提醒的声音,他却知道那只不过是个假象。因为耳力和目力一样敏锐的阿六正轻声告诉他,什么地方隐藏着人,什么地方有人窥伺,就如同他的另一双眼睛和耳朵。
虽说这地方就犹如龙潭虎穴一般,正等着人去自投罗网,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大步走过门楼入内。随着一个年轻的知客道人犹如鬼魅一般现身,态度非常恭敬地深深行了一礼,他就沉声问道:“我家岳父呢?”
张寿没有问朱莹和朱廷芳是否也在这里,而那知客道人显然也没有问一答二的意思,人甚至一言不发,只是再次弯腰行礼,继而就转身在前头带路。
紧随其后的张寿努力使自己心平气和,很快,他就在这无比静谧的环境中,捕捉到了前头这个带路人那若有若无的呼吸声,然而,他自己身后阿六的呼吸声和脚步声,却仿佛完全消失了一般,以至于他禁不住突然转头往后看去,继而立时瞳孔一缩。
身后竟是连个鬼影子都没有,阿六不见了!
然而,只是瞬间的惊诧,张寿就扭回头来,镇定自若地继续紧紧跟上了前头的知客道人。阿六跟了他这么多年,这天底下想要无声无息将少年放倒的人绝对不存在,所以更大的可能是,这小子趁人不备,悄然潜入了黑夜之中的某处。
虽说这同样很危险,但他来之前已经做了相应的准备,不论永平公主在回宫之后是否有所作为,其他人却也能把相应布置执行到底,所以他心中固然有忐忑,可绝对谈不上有太大的畏惧。
毕竟,他进京之后固然结下了不少仇人,但要置他于死地而后快的仇人,那无疑是废后和大皇子二皇子母子三人,如今他们都已经死得干干净净,至于剩下的如江阁老之类,要报复他也使不出这样的手段。
所以,此时这样的局面,他就算用排除法,也能大致把嫌疑人缩小到一个最小的范围。
当前头那知客道人仿佛不知道带来的两个人已经少了一个,在一处偏殿门口站定,轻轻敲门后又悄无声息地退到一旁的暗影中,他就毫不客气地开了口:“楚公公,你借用我岳父的名义约见我,到底想干什么?”
不过须臾,内中就传来了一个声音:“赵国公,我对你说的没错吧?令婿对我深怀戒心,你那时候不信,可现在你听听,他一开口就说是我在背后搅动风云。”
“你都已经把事情做到了这不能回头的地步上,他若是再算不到是你,那也就不是莹莹会在千万人中挑中的夫君了。”那另一个声音顿了一顿之后,当即就喝道,“张寿,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可不像是你!”
“岳父大人,莹莹被人以太后相召为名请走,朱大哥也不在南城兵马司,我虽说对永平公主露了点口风,也布置了相关人士去做他们该做的事,但却也不得不亲自来走这一趟。”
如此回答过后,张寿就直截了当地进了偏殿,眼见一瞬间四周灯火犹如有人控制似的一盏盏亮起,他却依旧面不改色心不跳,甚至连眼睛都没眨动一下。
他从前看多了华灯璀璨,烟花绚烂,看多了各种神奇魔术大变活人,甚至连一座摩天大楼都能给你变没……这么一点小小的伎俩又算什么?因此,在火光乍现那第一刻就微微眯起眼睛适应明暗变化的他,第一时间就看见了空无一人的正位,以及右下首的朱泾。
至于楚宽,人恰是站在正位旁边稍后一点的地方,一如他曾经去乾清宫时,见到人站立在皇帝身后的那个位置。
“张学士,你号称自幼长在乡野,因葛老太师的教授方才有如今的才学。但这是葛老太师替你扛下了外间可能有的质疑,他在那小村中固然住了一阵子,却根本没有能够教你。而在皇上和他看来,你和某些精通海外蕃学的贤士有所关联,甚至他们教了你。”
“但是,京郊不是那些海边的渔村,常有大船小船从海上来,于是常人不以为意。尤其是那座小村,四处都是你岳父安插的人,若有陌生人,一定会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纵使你用那座竹林以及竹屋作为遮掩,却也瞒不了一辈子。”
“所以,没有什么精通海外蕃学的贤士,也没有什么竹林隐贤,更没有什么大病之后开窍……有的只是和当初太祖皇帝梦天帝一样,生而知之的奇迹!”
饶是张寿算到楚宽这一系列动作背后,恐怕是要拿着某些事情逼自己,可此时那一层窗户纸被人捅破,他还是禁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人家穿越之后从书呆子、傻子、瞎子、废柴变成天才,人人都觉得毫无问题,理所当然,可轮到他的时候,他好歹还在融水村中悄悄铺垫了三年,可却依旧被有心人盯上。
说来说去,全都是当年那位太祖皇帝干出来的事情太绝了!梦天帝制球仪画地图……要不是在海上失踪,人真的有可能征服四海,到时候就不是梦天帝,而是天帝转世了!
楚宽咄咄逼人的灵魂拷问在前,张寿却有余暇考虑这种完全无关的事,自然不是因为他镇定又或者破罐子破摔,而是这种完全从心的事,只要他抵死不认,楚宽还能拿他去切片吗?
因此,他哂然一笑,没好气地说:“生而知之,楚公公你未免把学习二字,看得太过简单了。我也懒得反驳你,你既然咬定了我是生而知之,那你扣下我岳父,约我到这儿来,到底想干什么?”
楚宽直接从那正位之后走了下来:“古今通集库里的那些书,梁九城既然试过你却没什么发现,我也没那个自信能超过他,再拿那些手札试你也没用。而太祖皇帝以及那些部属的下落,皇上既然派人扬帆出海寻找,十年二十年,百八十年坚持不懈,总能发现相应的线索。”
“毕竟,如今不是球仪在军器局里束之高阁,朝臣们压根不在乎海东还有一块广袤大陆的时候了,有海东那些与大明截然不同的农作物当作证据,他们没办法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但是,太祖皇帝早年间南征北战,屡战屡胜,不止是因为他练兵得法,将帅归心,也是因为他招募能工巧匠,根据他画出的图纸做出了一批所向披靡的武器,所以从大明立国之初,军器局就是重中之重。”
“而这些图纸,因为渭南伯张康之前某一个蠢货的关系,几年没有拿出来晾晒摹写,以至于损毁到几乎难以辨识。又因工匠每人只通一样或者两样部件,装配的人又死了……这么多年,军器局拼尽全力,还有一小半无法制造。张学士你如果生而知之,不觉得责无旁贷吗?”
乘龙佳婿 第八百七十七章 出人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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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无旁贷你个鬼啊……我又不是理工科的!不对,就算我是理工科的,我又不像那位太祖皇帝似的,毕业论文就是武器系统,而且还是真身穿越,不但带着弓箭,玩得一手好速射,甚至连参考书都带着!
张寿简直是一肚子的槽想吐,尤其是楚宽此时那狂热的样子,简直和某些钻牛角尖的中二少年如出一辙,可要说这家伙怀疑错了吧……那还真的没有怀疑错,他顿时再次深深叹了一口气,紧跟着却又笑了一声。
“原来楚公公不惜折腾出眼下这场面,只是为了这个。”
这一次,楚宽还没说话,赵国公朱泾却直接沉下了脸:“军器局的事,我怎么没有听说过?而且,张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什么叫只是?军器局如果有问题,那些使得我朝能够凌驾于北虏之上,甚至乱过几次都没有酿成大祸的神兵利器再也做不出来了,那……”
没有等赵国公朱泾把话说完,张寿就气定神闲地打断道:“岳父大人,容我反驳一句,做不出来又如何?所谓神兵利器,从来就不重要,重要的是人。”
“就比如打仗,再好的精兵,如果让一个只看过几本兵书,只会耍嘴皮子功夫的文弱书生去带,那么就是丧师辱国。然而,哪怕是一群从来没有上过战阵的农人又或者矿工,由一个精通带兵之道的名将去带,那么甚至不用三五年,也许三五个月就能肃然成军。”
“神兵利器也一样,如今就是因为没有真正懂得其中原理的人,所以图纸没了,会装配的人没了,于是就有失传的危险。可要是有人懂得如何才能画出这样的图纸,每个构件都有什么样的作用,装配的时候,怎样才能把误差做到最小,神兵利器岂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而且因为有人不断钻研琢磨,最初的那些神兵利器很快就能更新到第二代,第三代,甚至于第n代。”张寿也懒得理会面前这两位是否能听得懂所谓的n是什么意思,嘿然一笑就一字一句地说,“否则,固守老祖宗的东西,只会一不留神就失传。”
这一次,朱泾虽说被抢白得面色有些不好看,但却不得不承认张寿所言确实有理。然而,楚宽却非但没有被挤兑的恼火,面上的某种神色反而更浓烈了。
“我就知道,能解开太祖皇帝那个密匣的人,自然不会像那些庸碌的凡夫俗子一般。怪不得你这两年一心一意都扑在各种学校上,果然是早就能明白太祖皇帝的心意。”
“天下人都以为太祖皇帝平生最得意的是那驱除鞑虏,定鼎天下的不世功业,都以为是军器局里的那些神兵利器,却不知道……”
“太祖皇帝最得意的是当年那国子监中百花齐放的各大学堂。可现如今,九章堂倒是重开了,那些杂科却湮没无踪了。太祖皇帝甚至连木匠铁匠都想要开学校来培训,却因为反对太烈而不得不暂时偃旗息鼓。就连他当初退位之后扬帆出海,也有另外一种说法。”
“传说他是痛恨某些人食古不化,冥顽不灵,他又不可能大刀阔斧一路把那些读书人全都杀得干干净净,然后推行自己这一套,于是一气之下传位太宗皇帝,带着一大批拥趸,打算在海东寻找一片净土,在异域他乡开疆拓土,重新开创基业!”
醒醒,那是徐福的剧本,不是本朝那位太祖!除非失心疯的人才会这么干!
虽说知道太祖皇帝在某些人,甚至包括皇帝和朱莹的心目中,那都等同于神明,但张寿此时此刻还是忍不住哂然笑道:“庸人只知道陆上开疆拓土,却不知道海外尚有无主的肥美之地无数,所以太祖皇帝扬帆出海,探索宇内之举,当然是旷古烁今,但是……”
“但是,昔年秦始皇帝年间,徐福扬帆出海,借口寻找不死药而消失无踪的时候,带去了三千童男童女。如今的日本,号称便是当年他留下的后人。但那也只是传说,毕竟秦朝时那个孤悬海外的岛屿到底是个什么光景,并没有人知道。”
“可有一个道理却很明白,那就是人口繁衍。徐福当初带去了三千童男童女,去除一定的死亡率之后,彼此婚配,那么至少能生下不少孩子,然后一代一代繁衍下来,至今一千余年,确实能够积攒下相当可观的人口。当然前提是在海上不曾损失过太多船只和人口。”
“而海东大陆相比日本,距离之远何止十倍,有多少船,多少人能够安然抵达?抵达之后,如果真的想要繁衍生息,在海外开疆拓土,奠定邦国的话……那么,随船跟去了多少女子?最重要的话,这么多年下来,大明各地可有大规模人口流出的迹象?”
“如果没有不断补充人口,在遥远的异域他乡建邦立国这种事,除非一口气出去二十万大军,就犹如我曾经说过的商末攸侯喜那二十万大军失踪故事,那么还有可能在异域建立一个有些规模的邦国,因为有休养生息的基础。否则,纵使是圣君明主,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故而,太祖皇帝若是真的有准备而行,当年振臂一呼,不说百万军民愿意随同他出海,至少十万二十万总有的吧?可是,这么大的事,怎么会到现在才有所谓太祖后裔现身?”
楚宽眼神意味难明地看着张寿,心情简直是复杂到乱糟糟的。
而和他相比,朱泾的反应相对冷静而克制,毕竟,他算得上是被人挟持到此的,哪怕他也向来推崇太祖,可他对海东建国之说其实嗤之以鼻,而且此时张寿所言确实有理。
有哪位开国天子会愿意丢下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然后到异域不毛之地去继续开地图打仗?太祖皇帝当年退位的时候固然还算年富力强,可要知道,那也和他现在这年纪差不了太多,半生戎马带来的损伤,那是从表面看不出来的!
因此,朱泾当机立断地说道:“楚宽,张寿该说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现在还想如何?他算学固然精通,杂学也有所涉猎,但就如同他丝毫不懂天文星象,二十八宿之类的星星都认不出来,甚至连帝星紫微都有些懵懂一样,他对火炮火铳之类的东西也一窍不通。”
“你难道还要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逼着他给你当场梦天帝吗?想当年王荆公也曾经有过一篇《伤仲永》,那也不是神童生在寻常民家?只不过区别是一个因为父亲愚鲁而最终泯然众人,张寿却因为自身好学,再加上又有葛老太师言传身教,当然能大放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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