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世歌

    皇甫朝听了一想何尝不是当即长叹口气，冲着信妙香一番诉苦！说穿了，他是皇甫达发妻所生，可当年皇甫达领兵叛变之后，其家乡已被灭族。

    今时今日，承天国建立才四年，皇甫朝身为长子一直都是跟随乃父身边，自己即没有战功，名望也远逊几个弟弟。因此，他可以说是一没氏族亲故依靠，又没有肱骨贤良的支持。

    即便其太子妃，也只是当朝祭酒，本来的太子太傅之女。本身家世不显赫，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依仗。太子所以处处受人排挤、冷眼，除了本身没特别才能之外，没有可以依靠的势力支持才是最关键的。

    皇甫达其实也预见过儿子未来恐怕难以平顺，也曾设法为其安排可用之臣辅佐。但无论怎么努力，皇甫达的江山可是真刀真枪打下来的，庄王和齐王都是战功赫赫，拥趸极众，怎么可能找得到肯真心忠诚于太子的人

    事实上，皇甫朝言语中也流露出他今天所以会来，其实也还是主要为乃父指点。哪怕能得到信妙香一个口头承诺，皇甫达都可以感到安心了。

    而信妙香此时听着太子絮絮叨叨，心里不禁苦笑，暗想：此刻若是皇甫达在此，恐怕也会被自己儿子这幅德行气死。

    但说到底，会有今天这种局面，皇甫达本身也要负上不小的责任！你作为元帅，想当皇帝，为了保护继承人诸多维持可以理解，但却因此使之成了一个仅有嫡长身份，却无名武功的储君，试问现在朝上多数都是赫赫功劳的大臣，谁能真的甘心认同他

    而其实历朝历代都有一种弊病，就是皇帝心底最戒备的往往就是他们自己亲封的太子。因为那一步之遥毕竟太危险，谁都难免会不放心再让他们拥有一块完美踏板。所以太子监国的不少见，甚至有很多都能独自理政，但却从来都很少有能够掌握兵权的东宫！因此造成今天这种失重的局面，再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但信妙香是不会介意当杀人的刽子手，毕竟杀人而已！一下是一下，简单便捷！可保姆，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当的。何况还是这么块料，还不得急死人

    当下，信妙香实在也是停不下去了，只好拦住他，要是真让他当面哭出来自己只怕会更难看！

    “太子！我有两件事想问你，还希望你能照实回答！”

    “当然！大仙下问，在下岂敢有何隐瞒”

    点点头，信妙香问：“若他日你为君，打算如何施政治理这天下”

    皇甫朝听了当即正色回答：“若有那一日，在下必定轻徭薄赋，兵器入库，马放南山，给百姓一个天平世界！”

    完！就凭这话，他要是当上皇帝也就离亡国不远了。因为以他说的话，只能证明他现在还根本都不明白自己的国家什么样子。就像肃王说的，如今朝廷素常税负光是支撑军事就已经很困难了，你还要轻徭薄赋那时候谁给你上战场卖命去

    东海国依附承天是因为他们自己实力弱，有个天刹国这种邻居，你还敢马放南山，兵器入库这些话要是跟你老子去说，他自己恐怕马上就要考虑改立东宫了！

    信妙香也不跟他废话，当即又问：“太子是否想过一朝继位，如何对待自己那些有权有势的兄弟以及这满朝功勋卓著的大臣”

    “这……！哎！血浓于水，若是可以，在下愿意尽力满足他们所求。终究不该为了我一家兄弟之争，就连累了天下无辜百姓！至于朝中功臣，自应以礼相待，论功行赏！”

    得！话是好话，真就说不出哪有错！可恰恰他所处的位置，就是这些好话和善心才会成为致命的弱点！皇室无家事，何况还是皇位的争夺你愿意尽力满足弟弟，可想没想过他们就算一时不图你皇位，可分疆裂土，各自为政。弄得国不国，家不家，那还不无法无天了

    这种人怎么当皇帝啊……

    “好！好！”

    嘴上虽然说好，可信妙香心里想的只有有机会救你条命，终究愚蠢也好，善良也罢，至少都还不算该死的罪过！

    “太子，是这样的！其实我之前夜袭寺院，以及大驸马在城内深夜抓人，都是因为如今新月国派出了大批奸细潜伏中原。这件事我已经对皇帝讲过，可目前事情还远没到可以了结的地步，因为还有些奸细藏身的地方比较敏感，我始终不太方便过多牵涉俗世凡间，但有些话对皇帝确实不便明言。所以如果太子愿意，倒是比较合适的人选！”

    皇甫朝一头雾水，这就是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呢！信妙香一看，成了，甭费劲，再耗下去自己恐怕都得让他气死！

    “是这样！我发现肃王府中也有奸细混入，但王府终究不是寺院，民间商铺可比。况且肃王位高权重，一般人也无法接近。而皇上那，终究是父子，我不便唆使挑拨。而且若是皇上找他去询问，无论如何都难免会打草惊蛇。到时候反而坏事，因此如果太子愿意，东宫宿卫足堪一用！”

    皇甫朝听了不禁感到纠结，信妙香说的他也不是全都不懂。可要真说威胁，他认为还是六弟齐王对自己威胁最大。老二有本事不假，位高权重也没错，可真要说争夺皇位，还真没什么确实说要用就能用上的势力。再怎么说，皇权争夺到底还得看谁拳头硬。

    信妙香一看也明白了他的顾虑：“太子是在想肃王虽然位高权重，但即无强大的实力，也向无结党之事，并不是需要对付的人，是吗”

    皇甫朝听了老实点头：“不敢相瞒大仙，在下确实这样想。”

    “那太子就想的太简单了！齐王的威胁在于兵权，可其军队远在边境，如何能说要调动就能马上到的再说了即便他要如何，难不成真领兵一路打回来那就算他最后坐上了龙椅，能坐得住吗更关键的，不仅他齐王，这一国有哪件事能不靠人家肃王手里的银子人家手上掌握着国库，不管是各地军队，还是你太子的衣食所需那样不是人家给的”

    皇甫朝听得心里渐渐发凉！信妙香接着又说：“再说了！我也并没让你如何，只是抓住他府中的奸细，这件事他自己未必就真知情。到时候你抓到了人，证据在手他无话可说。而你若顾念兄弟之请，他顶多也就是落个失察之罪，你再替他想皇上求求情，事情也就过去了！不然，太子是觉得这天下不如你自己的手足之情重还是怀疑我信妙香胡说八道……”

    皇甫朝听得连连摇头：“哪里哪里大仙言重了！在下万万不敢质疑大仙……。哎！也罢。为了家国百姓，想必日后二弟也一定会谅解我的……”

    太子走后，信妙香不禁摇头长叹！此人若是小富即安之家，说不准还真能惠及一方。但若是真的当上了一国之君，那就只能是等着天下大乱，家破人亡了！




95、顺其自然各安然
    如果别人可以用你不想要的换他想要的，你为什么不可以原则当然重要，但死脑筋可不算

    在都城的日子，也许是因为睹物思人，见景生情的缘故，信妙香想起最多的还是夏冰妍！无论如何彼此青梅竹马，患难与共的情意，信妙香对自己的此生挚爱，还是很难忘记的！

    其实信妙香也不是没想过，假如自己强硬一点，其实人活着谁就能真的一生无憾即使终将怀有伤感，但更多的不还是快乐和幸福

    说到底，信妙香扪心自问，自己终究还是自私！说好听是为了不让爱人遗憾终生，但如果她的心事不会妨碍到自己，有什么不能为她去做呢

    信妙香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他从未掩饰过自己的自私，但自己是否真的爱夏冰妍或者，自己是否有可能真正去爱上一个人

    最终，他始终认为自己爱夏冰妍是不用质疑的。可还有另外一点，信妙香终究更爱自己！

    再去追忆过去已经没什么意义了，但把自己看的更清楚了，也不算是毫无收获吧

    肃王出行，巡查初岁谷种的分配。太子趁机带领宿卫包围了王府，按照信妙香的指点抓住了潜伏其中的两个奸细。当然，人多就是为了掩人耳目，实际抓人的还是沈云和蒋月娥两口子。

    可人抓到了，证据当前皇帝又能如何肃王对自己府里居然会有奸细也不免感到意外，可还是对太子心存疑忌了，因为这种事很难不让人觉得大哥是打算排除异己！

    经此，都城内外基本安稳了。虽然大司马府中还有奸细，可本来信妙香就准备留下个能去送回信的。不过看起来大司马府中的奸细很能沉得住气，始终不为所动。

    信妙香此时不便自己动手，但对那最后一张牌，也决定非撕碎不可了。而自从家中被抓出了奸细，肃王比以往更加谨小慎微，恪尽职守了。

    如此一来，太子的全部精力就全都转到了齐王和大司马身上了。这翁婿二人，掌握了全国近半的兵马大权，就此刻前线军中大多将领也是其一党。

    皇甫达自己是马上皇帝，亲自领兵打下的江山，他只要活着一天都不会有人敢轻举妄动。因此目前的局面，基本上就是安稳的。而既然局势安稳，照说信妙香应该有些行动才对。可他显得比一切都更沉稳，而沈云两口子就不免有些浮躁了！

    金婆婆、乃至赤鳌和魇现在信妙香帮忙，还是主要看在他终究是玄心门主的份上。而本心里更多还是想真正看一看这位传说中的“天眼玲珑心”到底有多少斤两

    所以，也就只有心音能大致了解信妙香的意图！

    相遇以来，时间虽然不算长，可心音也大概看明白了信妙香的脾气！对他一不可以常理揣测，二绝对不要考虑他可能把自己相对任何人事次之对待这件事，而三就是信妙香有他自己绝对牢不可破的原则，一旦遭到触犯，就必将会遭到他坚定不移，毫不留情的反击！

    还有一点，就是心音对自己的着想。信妙香不是个会把任何人事置于其本身之上的人，简称“自私”！可恰恰他这样的人，如果一旦他认定了某个人，或者某件事非做不可，就绝对会永远坚定不移，天塌地陷也休想让他转变。

    信妙香的残忍、多疑，很大程度上因为他此生遭遇过多艰难！诚然谁也没权利把自己的痛苦转嫁给别人，但如果每个人都可以时刻保证冷静的以理因循，这种状况也就不会出现了！

    另外，从遇到信妙香，心音就开始有种后悔的感觉！一开始她自己也不明白，可渐渐她发现，自己后悔的正是从前的所作所为。

    无论信妙香是不是天眼玲珑心，可他的处境却无限接近当初的太宇！自己为何会钟情太宇除了其拥有的男性魅力，还不是那份对待情感的专一可最终，自己被嫉妒冲昏了头，落入了别人的圈套！

    今天的信妙香看似和昔日太宇简直截然相反，可他们做的事其实并没有多大区别！可确实不能否认，信妙香不仅相比太宇，相比古往今来任何人都更极端，更缺乏宽容！

    但心音的心里，却不禁感觉对他有种怜悯之情！似乎感觉信妙香无法像太宇一样，是多么可怜的一件事！而如果他真的就是天眼玲珑心，让他落到如今这样可怜境地的，无疑就是自己！

    不过也可以想象，如果太宇再生。对曾经的一切他会选择原谅！因为他一直都是那么的仁慈，宽容！

    而信妙香似乎情况是一样，但本质完全不同，因为他不会把所谓的前世和今生相关联。这一点，对他来说恐怕才是他最不愿意承担一切的根本原因！

    信妙香独自在深夜的院子里仰望星空，看月、看星，希望可以看到自己的命运轨迹！但可惜，很奇怪！他始终无法找到自己的命星，而此刻的夜空，天狼星无疑是最明亮的。

    这是否代表一切都已经有了定数想归想，信妙香不会受这些东西的左右，否则他也走不到今天了。

    光听脚步声也知道来的人是谁！信妙香也感到有些疑惑！自己对心音似乎天然就有种排斥感，可自己对以往根本就没有任何印象，无论如何她所作所为都和现在的自己无关。如果只是因为自己把她当做坏人，不信任，那在自己的认识里天底下有好人吗

    “天狼闪耀，意味着天下刀兵四起，战乱频生。即使在我那个时代，也是最让人不安的预兆！”

    如今很多事心音都知道了，她这话根本引不起信妙香的兴趣！

    “信妙香！你不喜欢这个世界，但终究要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也许话说出来老套，可你的确是有能力改变的人啊！”

    信妙香听着噗嗤一笑：“你是不是被关太久，关傻了无论你把太宇的时代说的多天花乱坠，又有什么用如果那个时代真像你说的那么好，你的所作所为又怎么解释”

    “我错了！”

    “你的道歉对我毫无意义！因为与我无关！而你说的话并不是老套，而是丝毫没有醒悟的愚蠢！凡人活不了千年、万年，他们用不着担心以后会遭到报应，感到悔恨！他们根本就没有那时间和机会。告诉你吧！人类在我眼里其实并不愚蠢，反而非常聪明！因为他们最懂得趋吉避凶，虽然永远在不停的做蠢事，但却从来不用自己负责任！”

    心音悲哀的看着他清澈，却那么不真实的双眸，从心底里感到很爱怕，但却又像是无法控制要坠入其中！信妙香的的确确是真心这么想的，可关键是自己连一个字的反驳都提不出！

    “信妙香！我知道，你大概很……，或者，你至今最讨厌，甚至憎恨的人，就是天眼玲珑心，对吗”

    信妙香看向她冷笑声：“你确实比一般人要聪明多了！但又怎样如果是你，一辈子要为一个自己从来没见过，甚至根本毫无半点印象的人去延续所谓的使命，你会怎么样不过也不重要，因为你说的任何话，对我都毫无说服力！”

    “是！我知道，可你有没有想过今天的天狼星无论如何，都不会是这个世界最后一次灾难……”

    “因为人类自己制造灾难的办法，永远会让妖魔鬼怪望尘莫及……！”

    “好吧！即便你说的都对，就算你最后赢了，可也终究只是等待下一次而已！诚如你所言，人类活不了千年、万年，但你远远比他们活得长久。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想想办法去创造一个自己憧憬的理想世界呢”

    斜睨她一眼，信妙香戏谑反问：“你知道我理想的世界什么样还是你会相信我理想的世界，就可以是所有人希望的”

    心音听得一怔！信妙香冷笑声又说：“如果没办法让所有人满意，世界就永远不会太平！就好像老虎终究要吃兔子，你觉得兔子可怜，可老虎难道就活该饿死那么，老虎的无奈和兔子的悲哀该怪谁怪把它们带到这个世界的天意人其实也一样，农夫甘于早起晚归，读书人不甘平庸劳力，你怎样让那个寒窗半生的人对三餐温饱就心满意足你活的太久了，可别再说这么幼稚的话了，好吧……”

    心音苦笑点头，纵然是她不也被囚禁了那么久要束缚一个人其实并不难，可要让一个人的心完全平静，谁敢自信能办到……

    渡悲和陈思瀚来访，前者为了安抚那些释教弟子，着实废了番工夫！而后者，本也接到信妙香传讯，让他们往边塞助阵的。不过就信妙香自己，其实也没对他抱有丝毫期待！

    现在，陈思瀚确实是从边塞来的，说好听是来向信妙香报告战况。可实际上，他早就耐不住西北地方风沙气候了，所以趁机跑回来中原！

    信妙香心里有数，不过也不当回事，如今像他这样的人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根本没必要为他伤神费时！

    而至今为止，除了苟艳艳在奉师命到处铲除新月国奸细，沈云两口子在此，其余五名剑主都在边塞已经月余，只是他们不知道夏浩阔其实一早就到了，只是未与他们相见，独自行动。

    这段日子，他们也遇到过一些昔日天长山庄的余党，明显实力又不小的进步，而关键还在于剑主都发现自己的法力居然很少还能对敌人生效。

    明明是一帮半仙，却像流氓一样刀剑互砍，着实有点让人泄气！

    信妙香当然明白，原因就是那些人兼修异类性质。无论是现在的天狼星，还是曾经的夏飞泽，教那些人兼修异质，是为了让他们的命长久一点，但原因是希望他们能多些时间为自己铲除对手。而假如期间真有那个有能突破极限，创造奇迹的迹象，根本就不容他们！

    大致估计，信妙香觉得天狼星的前期试探已经基本做够了。他下一步，无疑就是要来确定自己的态度。而自己在等的人却迟迟不来，他们纠结、为难完全可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