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世歌

    渡悲看着他一副如丧考妣之色，心想：还有哪个能比你机灵但他也明白信妙香说出的话是不会收回的，而且那俩宝贝儿也都福至心灵双双站到其两边，一副这辈子跟定了你的德行！

    王小王可是前所未有的正经，一拱手说：“秋哥儿你放心！今后我哥俩帮着渡悲小师傅，一定尽心尽力，为天下苍生效劳，披肝沥胆，不畏生死！”

    渡悲狠狠瞪了两人一眼，又满脸苦楚的看向信妙香。可信妙香却已经去对陈思瀚说：“陈兄，就暂时劳驾你和他们一同回去，待我事了也会尽快赶到前线！”

    陈思瀚毫无疑心，而且毕竟大事为重，自然一口答应。

    舍下四人，一行人上路，沈云和蒋月娥可是都知道那俩宝贝疙瘩怎么回事，说起渡悲的表情笑得嘴都合不上了。

    归根结底，信妙香若把二宝绑在陈思瀚身上，他若要跑，那俩货还真追不上，拦不住。但渡悲不同，他人就厚道，又是释门弟子没有放手不管之理。而且有个陈思瀚陪绑，他也断然不会放过。虽然没有神剑，但论功法修为，渡悲比陈思瀚可是只高不低的……

    不久，一行人到了伊洛，此前已经通知过弟子赶来汇合。

    其中白雨收到信立刻日夜兼程还比师父一行遭到了一日，准备好一切等候。

    在几个徒弟里，信妙香最宠的自然还是苟艳艳，终究是小徒弟，而且一个小姑娘离开家和亲人，跟自己学艺，多给些关怀也是理所应该的。

    最多挂心的应该是汪俊贤，毕竟除了师徒情分，彼此之间确实还有一份亲情。况且严格说起来，他才是信妙香最早收的徒弟！

    而最让信妙香感到惋惜的，就是大徒弟白雨了！想想当年那个恶名昭彰，罪行累累的采花贼，怎么和今天的白雨往一个人上想象若非幼遭劫难，本就心境大变，又未能受到妥当的照顾和教育。就算不入江湖，只做个普通的读书人他也能有一番作为。

    而即便走上修行之路，如果他年少之时可以遇到高人，更加会前途不可限量。

    诚然，这个徒弟比他还年长十岁有余呢，早遇到并不现实。可作为师父，他心里也确实有耽误了一块好材料的遗憾！

    此次出门月余，白雨所见新月国奸细有十一个，全都按照师父教的方法处理。而还有一件事，就是他来此的时候路上在往东十里左右的一个农庄竟然遇到了夏碧晨，而其此时正在庄上首户家做教书先生。因为急着赶路，白雨也并没细探内情。

    信妙香想了想，其实夏碧晨按说也不失为一个仁义之辈，但忠孝之间他也的确难以权衡。并且他的妻子，自己的姐姐，男子汉大丈夫不幸娶了那样的妻子，也实在算得上是祖上缺德了！

    而且说起当年，就连林宝龙不也没少给天长山庄做事但夏碧晨却是难得手上根本不曾沾染无辜之血的人。并且他还有两个儿子，总也是自己亲外甥，也不知怎样了

    思量许久，信妙香决定晚上要去亲眼看一看。姐姐是无论如何救不回了，但无论如何那父子三人也挺无辜，可怜的。

    此外，到了这信妙香心里也不禁涌现了很多回忆。酒神苟九、玉蘅、汪泰昌老人，细算下来，自己从出生到如今，但凡对自己有恩的人，好像一个一个都相继去世了。

    对自己来说，信妙香目前并非生无可恋。但如果一切灾难就都是因为自己才会发生，那当年如果简单点自己一条命了结一切又有什么可惜

    有时候信妙香会忍不住去想，所谓：天不从人愿！到底是人不听话还是命运偏偏故意和人作对因为人是群体生存的，所以即使有一个自作自受，就非得有一帮无辜陪绑！可人就算再该死，上天又何尝公平过

    要人定胜天不过白日梦，可这种天人相虐的闹剧，又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98、分身
    拥有天赋是幸运的，但必须清楚明白天赋并不是决定结果的唯一条件，否则最后只会被自己突然的失控玩儿死——

    夏碧晨所在的农庄叫做“祁家庄”，大约有两百人，其中八成以上的人姓祈。而夏碧晨做教书先生的那家首户，也是祁家庄的庄主，名叫：祈浩玄！

    信妙香跟着白雨来到祁家庄背靠的山路上，向下俯瞰整个农庄，按照白雨所指的位置看出去，夏碧晨此时所住是庄子比较深的位置一个小院子。

    然而此时信妙香不禁好奇，因为面对祁家庄他居然有种违和感！熟悉，却又陌生，像雾……，不！像空气一样那么熟悉到不能片刻分离的地步，可却又根本对其一无所知。

    是敌是友信妙香不喜欢敌人，但也从来不奢求朋友。他可以忍受孤独、寂寞，甚至对此感到舒适、享受，因此他理所当然可以不接受人性一星半点的瑕疵！

    而这一刻，那种深邃，纯净、清澈见底，却又无穷无尽的感觉是怎么样太诡异了！

    信妙香居然在发抖！是害怕还是兴奋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而白雨惊讶的看着师父，简直不敢相信他也会有这样明显失控的表现！

    “退后！”

    白雨莫名其妙，但师命难违！尤其信妙香此刻下达的命令，根本不给人丝毫经过理智去思考的机会！

    很清楚了，信妙香这一刻唯一清楚感觉到的是“斗志”！不同于当年和夏飞泽那种所谓责任，也不是如今对天狼星的迫不得已，更不是和心音之间那种赌气！

    仅仅只是对生与死之间抉择的兴奋、向往。

    男人、生命本身，不管是什么，就是那种从内往外直接，简单的想要决定的斗志。

    而随之而来了一种“久违”的感觉更让他惊奇，好熟悉，像是记忆深处某种东西被引了出来，又像是某种自己都不曾发觉过的缺陷被填补上了。难道……

    飘然而至的身影，让白雨感到一种空间被突然隔绝的心慌！而信妙香却只有无比的熟悉，但却明明毫无印象的错愕！

    “如果有一天我们两个可以分出胜负，是赢的人去寻找更广阔天地还是输的那个自动消失”

    一瞬间，信妙香感觉自己的心剧烈跳动起来，几乎像是要冲出胸腔一样。

    “你是谁”

    “你又是谁……”

    刹那间，白雨被眼前的景象差点吓死，一屁股坐到地上！他看到了什么他居然看到那个人穿透了师父的身体，然后与之背对背相接，一明一暗，一虚一实，突然意识到那莫名出现的人影居然和师父长得一模一样！

    信妙香感觉自己整个人僵住了，连眼球都没法转动一下。他觉得自己内心中确实有某处空虚被填充，但却感觉非常的排斥！

    恍惚间，信妙香内心里突然莫名萌发了“我是谁”三个字！

    “天眼玲珑心”已经被提到了太多次，昊天用他囚困修罗一灵！远古共主太宇之子！聪明、强大，仅此而已了！

    但愚蠢和强大都只是空洞的两个极端而已，同样的不值得反复提到。事实上问遍世人，没人会说自己愿意愚蠢，都希望自己可以更强大！可是不妨问问他们认为究竟什么才是“强大”你会发现答案少之又少，又乏味，无聊得可怜！

    而曾经的天眼玲珑心，作为天界公认的绝世天才，他也并没能超脱这追逐强大的俗流！可他从一开始就明白，强大！无论是力量，还是品质，又或者其他什么，最终都是一种对更深层次的好奇！

    接着转回头去思考，对自己而言那更深层次的会是什么又或者说，自己想要追求，探索的更深层次又是什么

    好像对于天眼玲珑心，没有什么是他不感兴趣的，所以他才会不知不觉间触犯了世间最重的罪行，越界！而且是不断吸收！

    当然，这对于高高在上的主宰就是掠夺，是威胁！可不能只想当然简单用“好奇心重”来解释！

    更直白一点，对昊天而言什么是比一个全不顾自己威严，不断去破坏规则，而且实力还可能超越自己，并且仍在不同进步的天眼玲珑心更可怕更不可容忍那就是世间又出现了第二个这样的天眼玲珑心！然而更可怕的是，昊天竟然发现天眼玲珑心可能会复刻出更多，无法计数的他自己！

    一个流氓有什么可怕的大家一起揍得他求饶不就得了两个流氓也不见得更可怕，但若他俩打起来，愿意看热闹的人不会少，但愿意被无辜波及，遭池鱼之殃的想必没有，但必然无法避免有人会遭到波及！

    对昊天来说，他就不得不考虑，一个天眼玲珑心自己都未必打得过，但可以彼此和睦共处。两个天眼玲珑心更简单，有必要的时候还能挑唆他们自己打起来，更省了自己费力气。

    可试想突然出现一大堆的天眼玲珑心，要是突然打起来，谁拦得住光是他们一起拍拍巴掌，会受到波及的岂止眼前世界

    但天眼玲珑心为什么要复刻更多自己因为在他可见的世界中自己已经是无与伦比的存在，有可能超越自己的只有另一个自己。可要怎么去证明那就只有出现另一个自己才行。

    于是，怎么想的，他就真的那么干了。然而昊天却发现了一个非常可怕的事，天眼玲珑心在从思考到实施的过程中一丝一毫都没想过他要做的事会不会对其他人产生什么影响。

    其实说到底，天眼玲珑心并没这正对谁造成伤害。但处于昊天的立场，却实在没办法不管不顾，用整个世界一切去冒险。

    于是，天眼玲珑心的分身一个接一个消失。终归是分身，绝对实力还有差距。并且因为分身过多，他本身也消耗很大。

    最终，就出现了信妙香在玄域中见到的那个色彩斑斓，相连却完全无法相融的世界。

    而当时他发现世界中缺少一抹黑，可知道此时才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就是那一抹黑。同时，他也才发现自己当时居然忽略了一点，那整个世界中除了黑色，还缺少一种白色！

    盲人眼中只有黑暗，他们无法看到更多色彩。可几乎世上所有人最容易忽略的，就是光明的白色！

    “我是谁”

    信妙香这一刻才明白，原来自己一直都不完整！实际上，因为这些，北极星和天狼星又尚不会不知好歹的人，当然会更早去规劝天眼玲珑心不要冒那么大险。至不济，最后也不至于会因为他的自作自受弄得和昊天父子反目成仇。

    所以，天眼玲珑心和昊天的屡次冲突，的确还是源于对世间众生的态度不同。

    而天眼玲珑心唯一被留存下来的分身，就是他对世间苍生怜悯的那个。可事实上昊天也感到非常失望，因为这个分身居然是天眼玲珑心无数分身中最弱的一个，甚至根本无法独立成为个体。只能依靠附着于其他生命存在！

    为了不妨碍到无辜的人，他所选择的宿体基本上都是刚出生就夭折的婴儿！

    祁家庄在当地是出名的大户，已经富了数代，可人丁一直不旺。到了这一代更是只有一个男丁，却偏偏出生就成了死胎。

    就在一家人都已经绝望了的时候，那明明已经断气的婴儿却突然大哭起来。从此，家人对独苗视若珍宝，百依百顺！还请来了地方上很有名的大贤，给孩子取名为“祈浩玄”。

    所以现在人们眼中看到的祈浩玄，并不是最初的那个人。只是很久之前，天眼玲珑心残存的唯一分身。

    因此，祈浩玄虽然从未修行过，但对信妙香的经历却都了然于心。

    当年夏碧晨带着二子逃出天长山庄，谁不知道结果到底如何，但想来想去，爷爷和妻子想必都已经凶多吉少。何况他们就算还活着，自己也不愿与之同路，更不愿两个孩子被他们毁掉。

    无论如何，夏碧晨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受伤害，于是父子三人便隐姓埋名躲藏起来。

    夏碧晨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将两个孩子抚养成人。但他自小就是公子哥，一辈子何曾受过什么辛苦只靠自己劳动要喂饱三张嘴，根本不是他能办到的。

    而他虽然一身本事，可既然要隐姓埋名，不能被人发现，又肯定不愿意去为非作歹。

    正在发愁之际，发现了祁家贴出给孩子招聘教书先生的告示。夏碧晨也是自小饱读，祁家富足，人性也是地方有口皆碑的。

    于是，夏碧晨化名“陈夏”上门应聘。不过他提出要求，酬劳多少并不很在意。可自己有两个儿子，主人家需要为自己父子三人提供食宿。

    祈浩玄当时一口答应，夏碧晨深感庆幸！而他怎么也想不到人家这一切正是为了帮助自己。

    其实信妙香师徒一到，祈浩玄就已经发觉了。心知自己的时候恐怕是到了，于是这才离魂而至！



99、决绝
    好像所有人都认同真相是残酷的这一点，可到底伤人在哪呢只因为是刺激了虚荣心吗——

    在玄域的时候，信妙香其实就已经有所预见！虽然他对神、佛品性作风的认识并无改变，可至少在关于天眼玲珑心的处置上，处于昊天的位置，他不认为有什么不对！

    天眼玲珑心很危险！而且绝不只是因为他可能会威胁到权威！几乎所有人都在追求更强大的实力，也没多少人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可这条追逐的尽头会是什么

    所以说“尽头”，而非“终点”，是因为这本身就是一条没有固定终点的旅途，而其尽头将是本身彻底的失控！

    更直接点说，天眼玲珑心不断追求超越自己，这看似没什么问题，毕竟那只是他个人的自由！可是没人能保证他可以始终把握住自己，超越的过程每一步跨出去都存在未知，所以就可能会是连他自己也无法控制的力量出现。

    一旦事情演变成那种无法收拾的地步，当然也就不再只是他一个人的事了。天下间谁都可以不关心，但唯独那个统治天下一切的人不行！

    而就算没人愚蠢到相信昊天真的是像他自己宣称的那样为了苍生，而不是自己，也没有人可以质疑他做法的正确性！

    反观天眼玲珑心，也许他并不是不知道有些风险不能冒，可他已经无法停止了。就像当年的夏飞泽，已经达到某种程度，他就无法停下，因为那并不只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那么简单！

    而是就像被强行压制的惊涛骇浪，不得不随着抗力的增加，不断提升压制的力量，那并不是个人自己可以掌握的。

    所以说，信妙香的品德如何且不论，他起码的确是个公平的人。因为他自己很清楚这一点，并且也正是利用这一点打败了夏飞泽，所以今天当然不会因此去怨怼别人！

    而他的分身祈浩玄怎么办天眼玲珑心的出现，本来就一直在不停消耗着他，毕竟本体出现，分身无论是否归位，力量自然而然会日益消失。

    但信妙香不准备让“祈浩玄”消失，也不打算恢复所谓完整的天眼玲珑心！这只有他自己心里了解，对于天眼玲珑心，他的内心中始终有种难以磨灭的恐惧！

    他不敢轻易去尝试拥有自己无法控制的力量，不仅因为自己，但确实因为自己！

    于是，信妙香将祈浩玄逐出身体，并赋予了其独自生存的力量！

    “为什么你正需要我，不是吗”

    “可你愿意自己从此永远消失吗”

    祈浩玄沉默了！

    信妙香缓缓说：“我明白想活下去是怎样的心情。更知道，自由的重要性！你也该知道，天眼玲珑心是永远不可能被允许自由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