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世歌

    可他只想到自己所见的一切，想当然觉得师父不该对一切视而不见，可事实上师父的确从未做过什么，那因此就把一切责任归罪师父难道合适

    纯绅还想不通这么多，甚至他只能想到师父一个人可以改变很多，可既然什么都没改变，责任算在师父账上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所谓：君子欺之以方！

    想不想当君子也不用强求，可千万别当傻子。否则最后弄得自己画虎不成反类犬，那就真是想哭都找不到地方了！




31、适难于奢
    王小王和金山几乎是昼夜不停赶路到了霁云山，因为知道自己就算上山也找不到进入玄心门的路。所以先到了山下的“隐仙庄”，此处是霁云山方圆六十里所有村落的核心，如今一直由沈云和蒋月娥两口子坐镇掌管。

    他夫妻俩从百年前开始就一直留在了霁云山下，直到林氏兄妹和欧阳琛、方宽相继去世后，才接掌了此处，权当是别白吃白住，帮助玄心门分担点琐碎。

    对他们夫妻俩，更多也是想能尽量放下本来的身份，可以更单纯的去过普通人生活。虽然百年来外人难见信妙香一面，但时常往来也不少人会想看看他夫妻俩。而此二人如今算来，也有二十年左右没来过这了，如今再见，彼此其实都不觉得多大变化。

    稍微说了几句旧话，二人便直接说明来意。其实沈云夫妻虽然知道如何能进入玄心门，也是为了万一发生什么突然意外可以应急。不过，以往玄心门会时不时有人出来看看乡民们的生活，所以并不需要有人特意去求助。而他夫妻虽然也听说过信妙香收的三个小徒弟，但也并不曾亲眼见过。

    其实沈云此时颇有点犹豫，主要是心里知道这俩人的话并不是能真的完全相信的。不过看他俩满面的忧色着实不像有假，况且怎么想他俩就算耍遍天下，世人，借他们一百个胆子恐怕也不敢得罪信妙香吧

    当下，沈云心里也是抱着姑且相信他俩一次的想法，亲自领二人上山，来到台阶尽头，沈云在一棵大树的树洞中轻弹里面的金铃。以往便是云扬阁的人会听到铃声，然后打开界门。见是沈云来了也不用疑虑，便先请了进去。不过之后，就还是要等白雨来了。

    而白雨见到这两个活宝也很难轻信他们，不过弟子突然赶来说师祖请客人上山。白雨虽然疑惑，但既然师父说话自己便带路就是。沈云在此已经百余年了，但比起王小王和金山也谈不上更熟悉。身处玄心门内，简直无法想象这地方真的就在从外面看到的那座霁云山中。

    一行四人来到暖阁，正有一男一女等在门口。大家都是熟人，也不用特别介绍。只是三人此时不由得心中颇为惊奇！沈云的心里，对信妙香的印象仍旧还是数十年前那总也满头白发，皱纹显见的样子了。而王小王和金山的心目中，他还是那个看上去永远生人勿进的模样。

    但如今看到他，仿佛是看到了昔日初见时不满二十岁的样子，不过虽然神情可以看出沧桑感，但似乎有不太一样。当年的复仇是一身道装，整个人都显得苦大仇深。而此时再看，却忍不住心里觉得这才是他信妙香该有的样子！

    而那女子，当然就是夜阑。和百年前相比似乎也变得不多，只是气质感觉的确多了沉稳内敛。都是百多年旧友，太久没见了重逢之余因为心里有太多想说的，所以突然间却反而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倒是信妙香先开口对二人说：“我已经知道你们为何而来了，回去让渡悲转告皇甫显良，既然他自认为是个聪明人，就自然知道该如何选择。而一旦决定了，耐心等待就够了。另外告诉渡悲，释门中人讲求空明清静，该担的你跑不了。所以也不用非得却强求别人。毕竟阻止不了事情发生，也没法面面俱到，可以做的总会很多，能想的更多，但结果可不会是能随心所欲改变的！”

    话好明白，但不好接受。半晌，王小王缓缓问：“那个……秋哥儿！容我多句嘴啊，你要是真知道会发生什么，能早点去防患未然不是更好吗”

    “到了今天，我觉得很多事大可不必非得我还要掰开揉碎讲。水满则溢，光是挡没用的。拼命阻止到最后总有拦不住的时候，可后果却只会更增加危害。我们是可以尽自己所能提前去准备一些，但我只能说东海国只是个开始，必然要发生的只能等着发生，该如何了结日后总有定论！”

    “可是……”

    “可是即便这一次事情也同样能顺利过去，人类的存在终究只是等待下一次而已！区别，仅仅是百年、千年或者转眼之间。我无法左右别人，但起码你们心里多少该知道些……”

    很多时候，他们搞不清楚，信妙香究竟是冷漠还是真的那么豁达而信妙香自己，事实上难道会不懂毕竟也不是第一次了，根本不值得奇怪！

    其实从始至终，每个人心里都会又不希望猜测成真的念头，但对于可能性并不会感到奇怪！不必纠结人到底有没有记性反正同样的事仍旧在重复，而且未来也不会被消弭，同样没人会怀疑这一点！

    可明白归明白，很多事看在眼里，就会觉得心疼，并不是那么简单说放下就可以放下的。

    吩咐白雨招待客人去……

    夜阑看着他沉吟问：“我一直在想，真的就没办法阻止事情发生吗”

    信妙香淡然一晒：“你觉得我能强过昊天大悲甚至神佛联手比起我，其实他们更不愿意事情发生。可是，退一步讲就算现在有什么办法阻止了，可我们都明白那也只能是扬汤止沸而已，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不是吗”

    苦笑声点点头，夜阑缓缓说：“我已经派人盯着风云山庄的行动了，但一直并没有什么特别可疑的地方。至于艳艳他们遇到的那个什么公孙果，也始终没有任何线索！”

    “料到了！单以能力而言，公孙果在四大深渊也算是出众的，所以见到他并不代表很多人能和他一样，或许这是目前唯一值得庆幸的！我只是担心，像公孙果一样，四大深渊中的人重现红尘必定会有些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但东海国虽然遇到了蜃，但即便说因为到了时节，东海国的海防也的确废弛太多年了。所以，事实上大环境还是平静的不太正常！”

    “若如此，你觉得我们要不要安排些人手以防万一”

    “往哪安排呢”

    “这……，废话，我知道还问你……”

    信妙香微笑说：“必定要发生的事，我宁愿越早来越好，因为无论你如何准备，都不能保证十全十美，算无遗策！现在看，那杨原的确不愧是个人物，会被选上真的一点不值得奇怪。我现在，也只能是看他下一步有了什么实际的行动，才能准备应对办法。否则，最后可能做越多，错越多……”

    纯阳和纯纯一起来到了秀春阁，纯纯高兴的买到看上的绣帕。正要出门闪眼被挂在柜台后的一件鹅黄轻裙衫吸引住了，纯阳顺着她眼光一看，心想师妹眼光还是不错的，而且那衣服俏而不娇，与纯纯人还是很配的！

    当下，纯阳叫来店里做主的妇人。听他问那件衣服，脸上现出踌躇之色。原来这件衣服表面看着虽然不是很华贵，也没什么特别的刺绣。可领口、袖口及下摆都是用顶级云苏白金丝绣成。而且乍看不觉，一旦有人穿上，那彩霞、浮云和山海绣图便栩栩如生般仿佛活了。随着人的行动，光照之下还会浮现出很多不同的景物。足见制衣之人技艺精湛，而且颇见巧思精妙！

    不过这件衣服只是店里摆出来的非卖品，纯纯听了虽然感到失望，但她素来沉静，不争不抢，听人家不卖也就打算放弃了。

    而纯阳心疼小师妹，一路走来纯纯始终很懂事，自己作为师兄没怎么照顾过她，更没买过什么礼物，难得她有自己喜欢的东西了，怎忍让她失望当下便问店主若是可以买下此裙，银两不是问题，实在不行也可找到店家想要的东西交换。

    店主听了虽仍为难，但也似乎有些动摇，而此时后面又走出个年轻少女说：“婆婆，姑娘请两位客人进去详谈……”

    店主听了便当即让路，少女颔首请两人随后跟上。

    当下，二人跟着少女走到了绣楼后院，然后走上楼梯到了二楼，尽头的房间停下。少女轻敲了房门两下，里面传出个温柔的声音“请客人进来。”

    走进房间，明显是女子闺房，淡淡的花香清甜不腻，装饰虽不多却显得很端庄，显然主人品味不俗！而正面一个大约二十上下的美貌女子正在端坐刺绣，此时抬起头来看向纯纯笑问：“是这位姑娘看上了浮尘仙衣吗”

    纯纯脸一红，纯阳拱手代言：“正是！舍妹此番初次离家，偶见店中宝裙心生羡艳。若蒙割爱，在下愿尽力相报！”

    女子淡淡一笑：“公子爱妹之心令人感动……”

    说着，女子向那丫鬟点点头。不久丫鬟再回来手中便捧着那件裙子送到主人手上。

    “其实此衣意料乃是友人相赠，成衣之后颇觉若是过于繁琐会反而有损这难得料子，我随便绣了些花色。只是此衣绣样与寻常不同，若是普通闺门女儿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万万显不出妙处。因此我一早就打定主意要待有缘之人，只要不负此裙大可相赠，否则千金不卖！”

    见其将裙子送到面前，纯纯当场就愣住了！而纯阳想想，示意让她先穿上去试试也罢，反正不管如何自己不会白要人家珍品的。

    而纯纯从内室换好了裙子走出来，纯阳也不由大为惊奇！因为这件衣服在纯纯身上，不仅大小简直犹如贴身剪裁，连她习惯的举止行动都将那刺绣图案呈现的恰到好处。站在那下摆的翩翩，宛如画中仙子一般。

    可虽然奇怪，再屡屡相询，女子却始终坚持分文不收，且无所求。最后纯阳坚持无论如何哪怕是女子缺了点什么用料，说出来自己也尽量去帮忙找到。

    女子见他诚意如斯，便说若是二人愿意，可在戌时到城中玲珑书院一行，但郑重叮嘱此事断然不可传于第五人耳中……



32、人情薄且博
    离开秀春阁，纯纯当然是很高兴的！可纯阳心里却充满了疑问，忽然想起了那秀春阁的主人，不就是自己听说过的金陵尹八小姐，尹欢儿吗

    传闻尹家财大气粗，也的确不会把一件衣服多当回事。不过这一家素来神秘，如此时候平白相赠了一件与纯纯如此合适的衣服，说真的，如果想简单其实也简单。可如果想复杂了，好像还真的有太多可能性。因此，纯阳至少这份好奇心实在忍不住被引起来了。

    嘱咐纯纯只说衣服是买的，其他一个字都不要提。对师兄也一样，而主要还是怕纯绅平素规矩守礼，若知道收了素不相识之人的礼物，那通唠叨必定少不了。

    而回到客栈，纯阳见纯绅还在蒙头大睡，倒也省了麻烦！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自己这个一向最节制，最有规矩的师兄，怎么会突然转性了

    当下，纯阳便也上床养神，打算养精蓄锐晚上赴约，到底看看尹家人究竟是什么来路

    傍晚时分，杨乘云来邀请三人一同去游河。纯绅当先欣然答应，纯阳更觉诧异！而他自己则借口白天玩累了，而这也让别人感到奇怪！纯阳不想出门，纯绅首先就开口让他照顾好纯纯，也是省了口舌。

    直到时间差不多了，原本纯阳是打算等纯绅晚上睡熟再走的，省得被发现深夜不归麻烦。可直到很晚都没见纯绅回来，纯纯一来感激尹欢儿赠衣，觉得不像是坏人。二来自己心里也是很好奇的！她虽然不谙世事，可终究也不是白痴，天底下何曾有白收的礼物

    最后两人商量大不了就先走这趟，实在不行等回来再找理由蒙混过去就是了。当下便一起离开了客栈，直奔玲珑书院。

    这玲珑书院据说是当朝宰辅发起创立的，因其本就是金陵人，青年时高中状元入仕，从此平步青云。发迹之后为表不忘乡里，便发起为家乡建立这所私学，主要针对贫寒子弟，也算是一件义举！

    才进门，尹欢儿已经早就等候多时：“两位果然信义之人，快请进来说话……”

    当下，两人跟着尹欢儿又往里去。一路上尹欢儿拦着纯纯胳膊，显得颇为热情。

    而一到了书院里面才见到，人还是真不少呢，起码也有二十多人。

    尹欢儿首先给彼此介绍，二人一听在座还有尹大宝、尹乾等尹家第四代中的出名人物，还有几个是江南地方有名的年轻才俊！而为首的事一位年过五旬的老夫子模样的男人，尹欢儿介绍正是其父，名叫尹孝尊！也是现在玲珑书院的首席教师！

    二人至此更是一头雾水，尹孝尊则微笑说了声“不急”，然后便以眼神示意二人此时窗外灯火通明的秦淮河上。二人不明所以，看着河上来往穿梭的大小船只，多时灯红酒绿的风月场。而最后，二人的眼光愕然盯在了一艘三层楼船上。

    那同样是一艘灯火通明，丝竹声声，欢声笑语不断的花船，而且明显可以说是目前河上诸多大小花船中非常豪华的一艘。而纯阳和纯纯所以惊奇的，是因为他们看到了那艘船上虽然听不太清人说话，可那高举酒杯，最为满面春风的岂非正是纯绅

    两人万万没想到师兄会出现在这样的场合，更加从未见到过他如今那副模样，所以实在难免心里的诸多困扰！

    尹孝尊看看二人微笑颔首：“二位！请恕我等冒昧，其实各位一到金陵城，我等便已知晓。而且不妨名言，我等对三位行迹一直非常关注。可三位身份实在非同寻常，又有很多外人在，所以实在不便贸然拜访！因此城中尹家的所有商号一早都已得到密令，若遇三位上门必将设法相邀至此！”

    虽然意外，但奇怪之处却也是情理之中。当下，纯阳拱手问：“既然如此，敢问老先生邀我兄妹至此有何指教”

    尹孝尊又看向窗外，轻叹口气：“据老朽所知，三位与杨乘风等人一同结伴从东海至此已有月余之久，且相处之间身为融洽”

    纯阳听了微微蹙眉，今天的事在他和纯纯可以说完全就是意外。但纯绅此时的情况固然怪异，可两人心里却不禁暗感杨乘云等人也不该让他涉及此等风月境地！

    “老先生！既然我等身份和现状都显而易见，那还请开门见山！”

    尹孝尊点了点头：“自然，否则我等又何必煞费苦心请公子来一趟今日老朽确有话要说，不过此前还有一言要讲明在先！”

    “请讲！”

    “老朽希望两位答应，今日在此二位所见所闻，所言所行，在离开之时便请两位牢牢保密在心，决然不要对旁人提起，也包括……”

    纯阳自然明白对方语义所指，当即点了点头。而接下来尹孝尊所说的，则着实令兄妹二人大为吃惊！

    金陵尹家百年来声名鹊起，可由于行事神秘，低调，引出的谣传很多。但尹家的真实情况，其实远比任何一个谣传更加新奇！

    有一点大概可以说谁都能料到的，就是尹家百年前的先人本来就不是普通老百姓，而这一家人实则出身玄都城，被派到金陵作为在凡尘的联络点。而最初到金陵立业的尹家祖上，本是玄都城资历最高的月阁长老。而且，现在尹家事实上就是玄都城的月阁。

    当年月阁长老受命带领门下弟子来到金陵，因为此地素来繁华，多聚豪绅显贵，消息也比较其他地方更为繁多。而这件事全天下只有玄都城几位长老知道，这一来是因为芽儿希望可以替信妙香分担一些责任和辛苦。

    但更关键一点是她无论如何不敢对信妙香提起的，就是当年天界曾对玄都城有谕旨，声明玄都城在人间乃是受命于天庭，一切情况都必须直接与天庭接洽，务必要隐瞒信妙香！

    当日初到金陵，淮河坞头可不是一般人以为的普通码头苦力头子而已，更是四面八方各种消息网的核心。从那天起，主要是纯阳三人的一切行动都已经处于尹家的监视之中。

    渐渐地，尹家人发现杨乘云等风云山庄的人暗中在金陵城中行动颇为频繁，可那一切都明显是刻意在回避这他们三个人。

    而近日杨乘云更是明里暗里刻意的接近纯绅，并且带他出入各种场合，认识各种金陵城里的达官显贵。尹家人对这情况感到不太放心，所以才伺机联络到了纯阳和纯纯来见一面。

    按说尹家人的身份不该泄露，但一来在这凡尘若是连玄心门都不能信任了，那玄都城的人难免会纠结于自己是否还有必要……，其实就是自己是不是能继续存在于这世上而关键如果不表明身份，如何取信于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