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世歌

    皱眉看看玉蘅，复仇又把玄女拉到面前，前后左右一阵检查，最后在其后心处发现了一点豆大的金印，黑白二老一见不由得惊呼出声：“金顶赤枭……”

    在场众人皆感诧异，而忽然一个年约六旬的老者满脸惊恐的走到近处，正是信持平！

    “金顶赤枭老人家所说，莫非是传说中千年前妖域军师”

    听说和妖域有关，在场人们终于知道事情不简单了。而见林宝月撑着表妹上半身，右手就要去拔其胸口断箭。复仇立刻喝止：“住手！杀神入体唯有待死，离身立亡……”

    玄女此时满眼噙泪，着急的我这复仇的手央求：“哥哥！你救救玉蘅妹妹，她是替我受的这一箭，我不能不管啊！”

    复仇脸上此时也露出了没人见到过的沉重之色，单凭这一点就能想到事情的严重性了！

    半晌，复仇让林宝龙兄妹先将玉蘅送回到自己的住处，又让叶空将人们驱散，被跟着瞎捣乱。

    之后，复仇把玄女叫回房间中：“芽儿！我先把心印给你除去，以免那扁毛畜生去而复返！”

    玄女点点头，似乎略有扭捏，但也没太如何……

    大约一盏茶功夫，两人回到玉蘅所在的房中。玄女看到气若游丝躺在床上的玉蘅，又忍不住哭了出来。

    林宝月泣不成声的央求着复仇救救自己表妹，林宝龙当场就要跪下。复仇拦住他们讲明，无论如何玉蘅这一箭是为玄女所受，自己也绝不会任其丧命！不过事情总要说清楚先，金顶赤枭乃是妖域军师，并且也是妖域中实力强劲的高手，其一族素来最擅长的就是暗杀之术，绝招也正是此刻玉蘅受的追心箭！

    这箭矢先由金顶赤枭以其天生金顶灵印锁定目标，然后再以其双翅羽毛炼化成箭，据传说如果修为够深，这种暗杀术只要定银可以千里之外施展羽箭！也正因为这种暗杀术可以远距离攻击，所以复仇都没能及早发觉。

    而如今玉蘅虽然还未死，但确实极其痛苦。但如果突然拔箭，不仅她自己将会立刻毒发身亡，毒性未尽的羽箭还会伤及旁人。但如果任由羽箭一点点没入玉蘅的身体中，最后必然会刺破心脏。

    所谓追心箭！就是必中目标不休。

    而现在最关键的是，要治疗玉蘅并不是很困难。但取箭之后复仇必须马上施法消除，同时还要用真气为玉蘅护心，这却需要每日运功一次，足够百日才能真正除尽创伤，所以她势必要以清白少女之身与自己相处百日。自己是没什么可介意的，但玉蘅日后若是要受到世俗责难，那时自己可无法周全！

    坦白讲，世俗成见尤其对银空山庄这种至少一方豪门的家世很难不去在乎的！但眼下性命攸关了，什么清白名声又算什么

    当下，复仇准备好站在床边，和玄女大好招呼当即左掌平伸，众人看着他掌心渐渐升起一阵丝丝白气，顿时就感到整个房中温度骤降！跟着，复仇右手两指捏住箭尾，又对玄女点了点头，当即一下拔箭，玄女同时发功为玉蘅护心！

    而复仇则将羽箭送入了左掌上凝练出的冰盒中，旁人眼中只看到那红箭在冰盒内极其躁动的乱跳，而随着里面烧灼的火焰越来越旺盛，羽箭也渐渐平静下来了。最后复仇左掌稍倾，羽箭化成一缕微尘落下。

    徒手练冰，内燃火焰，单这一点足以令人骇异了！而且就目前这些人，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功法，所以无不满心惊骇！

    跟着，复仇双手一覆玉蘅额顶，一抵其胸口。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舒了口气，对林宝月说：“给你表妹把伤口包裹一下，睡一觉行了就没事了……”

    当下，房里就只剩下几个女子照顾玉蘅。其他人走出来，林宝龙对复仇千恩万谢。但复仇自己心里却非常懊恼！百日内都要就此拖着个累赘，自己的事情就算不会耽误，也必然难免拖延时间。最重要的，自己是否还能有百日时间如果真因此误事，实在因小失大了！

    好久复仇才回过神来，看到一脸疑惑盯着自己的林宝龙！

    “嗯……！你暂时可以放心了，只是以后……”

    “我兄妹三人自小一同长大，虽非亲生但情同骨肉。公子救了蘅妹就等于救了我兄妹一样，此恩此德，必当厚报！”

    “不！你误会了，我是说她还需要我百日运功才能痊愈，可我还有私事，不能久待一处。你们兄妹俩……。直说吧！你也明白我仇家很多，我自己倒是不怕，即便多了你表妹也能应付。可假如之后在遇到赫连铁男那种角色，你们兄妹俩恐怕……”

    林宝龙此时才明白，原来复仇是因为带着一个包袱还勉强了，但不愿意再多自己兄妹俩。虽然话是不好听，可仔细想想何尝不是事实凭自己兄妹这点道行，即便只是背景地位，也不如夏碧晨那样任何人起码也得先想想是否有必要惹上天长山庄。而论本事，在复仇身边的确是不值一提，除了累赘实在算不上别的！

    当即，林宝龙也明白自己无论怎么想其实都无关紧要，当即拱手说：“一切谨遵公子吩咐，蘅妹只好偏劳公子。待日后蘅妹恢复，公子只需派人往银空山庄捎个信，在下自会亲自去接她。当然，今后公子若有用的到银空山庄之处，我林家也必然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复仇根本也不觉自己可能会用的到他们，只是能少点累赘总是好的。

    转过天，白老突然说上师，也就是玄女的师父传信要他们速归。不问可知，一定是二老报告了发生的事。别人还无关紧要，可玄女对师父从来不曾有过违背。况且复仇也催她回去，最后只能是含悲分别了！

    紧跟着，叶空、夏碧晨等等纷纷前来告辞，毕竟这件事结束了，他们总是要回去向师长报告。直到最后，林宝龙和林宝月兄妹也来告辞。

    终于，王家集又回复了我往日的平静安宁，所有人中还未能从悲哀失落中走出来的，大概也就只剩下王百万父女而已了，但谁又会去在乎他们……

    信持平五人倒是在众人告辞后，前来拜访，而看得出老人多次欲言又止，复仇缓缓说：“总捕头，有什么话尽管只说吧，不用有什么顾忌！”

    犹豫半晌，信持平才终于谨慎开口：“公子！其实凭老夫这点微末道行，原本是即没资格相询，而且问了其实也白问。不过事关天下苍生，江山社稷，老夫始终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啊……”

    “嗯！总捕头想问的是那金顶赤枭，是不是妖域又有什么动作了，对吗”

    信持平愣了下，慨叹点头：“公子果然洞悉人心！”

    本来皇帝派他来就是暗中调查那八大神剑和玄门的情况，如今赤野神剑既然已经认主，别人再怎么惦记也是没用了。可有关妖域，那可是比八大神剑更加严重太多的情况了！

    千余年前妖域突然侵犯人间，因为遭到偷袭人间死伤无数。后来八大玄宗的高手倾巢而出，可终究还是力有不及，最后还是凭着八大神剑的威力才终于惨胜，封印妖域千余年至今！

    可现在，先是碧眼蜘蛛，又是独角风龙，连妖域军师金顶赤枭都现身了，实在很难不让人想到是妖域又要耐不住寂寞了，这对于稍微有点居安思危远见的人都是很正常的。

    复仇对此并不会感到意外，而是反问：“总捕头问我妖域的事，但是否想过，八大神剑为何会突然现世”

    “莫非……”

    “我对此没什么可说的，但倒是有一点，天意如何我也没心思去猜，可古往今来也的确没有平白无故的灾难，或者毫无原因的幸运，这一点我倒是深信不疑！”

    经验也好，道理也罢！总之，好好走大街上突然过来个人无缘无故给你一巴掌，除了地痞流氓，恐怕没那么多闲极无聊的人吧

    而要是突然有个陌生人过来塞给你大把钱，从以往的经验看，最后你恐怕都会希望宁愿当时自己是挨了一巴掌！

    千余年前妖域突袭，八大神剑将其击退，从此也陷入了沉睡。直到今天才重新现世，可随之而来的妖域也渐渐有了动静，说明什么反正只看见神剑，不解其用的人无论得到多悲惨的下场也是活该……

    信持平活到这把年纪，又是多年的官场经历，这点事自然明白！

    “公子！请恕老朽冒昧，当初江都城初遇，因公事在身，又是黑天，所以老朽并未与公子有何深交！后来蒙公子出手相救，老朽又失踪昏迷不醒。直到此番南诏相遇，不知为何，老朽心里感到对公子似乎有种莫名的熟悉之感。这……”

    复仇听得心里一颤，到了嘴边的茶杯恰好掩饰了失态之状！

    信持平似乎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了，忙解释：“公子见谅！老朽自知唐突，但并无他意……”

    “我明白！总捕头为人想来公正耿介，光明磊落！出口之言必为真心，非因歹意。我虽然年轻，可也知道人与人之间往往会有些莫名的缘分牵引，这并不值得奇怪！”

    信持平点了点头，沉吟又问：“不知公子是否方便……，实在抱歉！公子孤身在外，老朽是在想家中不知……”

    “在下自幼失孤，为避世高人收养，对自己的身世……并无所知！”

    信持平听了虽然感到有些疑惑，但这种事其实也并不值得奇怪！但心里却感到莫名的伤感和失落，脸上也就流露了出来……

    玉蘅受伤第五天，她的外伤本来也不算重，加上年轻，用了最好的伤药，如今伤口基本上已经愈合了。如果不是为术所伤，终究要复仇百日真功加持，几乎就看不出是受伤的人！

    信持平五人毕竟是公门带职，这已经又拖延了几天，总是要赶快回去的。

    终于就只剩下自己三人了，复仇心理暗暗思索着这次入世的几个月。追查的事情基本上已经有了大概轮廓，所欠只是足够的实证，以及最重要的因素。

    只是自己的目的远不是杀人那么简单，如果没有足够的证据，就算杀了仇人也不可能真正了结。

    思来想去，复仇能想到还可以继续追查的线索实在少之又少，甚至目前基本就处于断线状态。

    缓缓走在曾经来的路上，复仇始终心事忡忡的样子。小狼本身失语，玉蘅几乎大气都不敢喘。如果有外人看到这三人的情形，不奇怪才是奇怪！

    途径巫山横飞岭下，这条路虽然不是来时走的，但如今三人行动轻便，就选了最僻静捷径。而忽然四周一阵呼啸，数十个衣衫褴褛的人从周围草丛，树林中窜出来将三人围在垓心，手持各种破烂棍棒，柴刀算是最具杀伤力的武器了！

    复仇自然不把这帮穷鬼放在眼里，而且即便明知这些人多半只是可怜人，他又何来慈悲而还未及动手，前面忽然走来两人，一个高大魁梧，双手各举一大锤。另一个瘦高挑，轻捻这颏下几绺疏须！

    “交出身上财物，大王慈悲饶你三人性命！”

    玉蘅吓得躲在小狼身后，复仇一见这二人不由微微蹙眉，沉思片刻问：“两位！可是姓方，和姓欧阳……”

    二人本一派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一听此言不由得顿时面如死灰，“哐啷”大汉左手大锤落地，恰巧砸到了同伴脚上……




28、故知
    下流的人思想与身体同步，风流的人却都懂得，一定要能用思想控制住身体——

    无常公干逮了判官！无论什么原因，这趟差白出了。

    同样，山贼打劫主要靠的就是人多势众，以及足够心狠手辣，可如果遇到了杀人祖宗，除了自认倒霉还能有什么办法

    横飞岭地处偏僻，道路艰险，其实正是山贼草寇多聚集之处。而在这种地方的贼党，也能想到不会太厉害。因为就算要抢，也总得找个有值得抢的人会走的地方不是

    而此刻这帮山贼皆衣衫鄙陋，多数还面带菜色，神情紧张，甚至还有些明显打着哆嗦呢，可见就是一帮生活艰难，迫不得已才落草的普通百姓！可如果仅是如此，也根本救不了他们的性命，因为在复仇眼里世上这种人多了，难道还都要去同情

    而突然出现的两个首领，却让复仇忍不住心头一颤！但被他叫出姓氏，那两人也是大惊失色！

    姓方的大汉失手掉落大锤，正好砸到了姓欧阳的同伴脚面。

    “哎哟哟……”一阵呼痛，姓欧阳的瘦高挑书生左手捧着右脚，右手连打了大汉后脑勺好几下：“该死的傻玩意儿！你他妈没吃饱啊，手都他妈的软了……”

    后脑勺被打的“砰砰”响，大汉却只一脸憨厚的傻笑着。

    半晌，那书生活动了一阵脚，似乎没有大碍，才看向复仇问：“兄弟！你知道我哥俩名头，那也就好说了。把干货撂下，今个大王心情好，不要你们性命啦……”

    复仇一阵心酸，长叹声：“世生亿万路，我独爱自如。得遇一知己，此愿再无求……”

    书生听得浑身一震，本就显得有些苍白的脸色瞬间宛如死灰，但突然又似乎充血般涨红了，整个人极其激动。

    复仇又看向那大汉：“傻大个！以后再也不用怕吃不饱了，可要是把自己撑坏了也怪划不来的！还有记住，要是以后那该死的再欺负你，就告诉我，我给你出气……”

    大汉反应有点慢，愣了会儿，突然另一只大锤也落地了，指着复仇更激动：“他……你……他。喂！他是……是……”

    书生虽然也同样激动，但还是及时一把捂住了大汉的嘴，不让他再说下去。然后看着复仇明显是在强忍心情：“你果然是”

    复仇轻轻点头，书生虽然强忍激动，可还是眼中含泪：“寒舍简陋，也还堪可遮风，请！”

    复仇点点头，书生忙回头喝令手下让路，当先引三人上山。而远远可以看到一座山架横亘两座山峰上，下面则是依山建造的一座寨门。进到里面地方倒是不小，只不过都是非常简陋的茅草房，而且还有很多老弱妇孺。这哪是什么山寨，简直就是难民营！

    看出书生眼色，复仇回身说：“狼儿！好好照顾玉姑娘，我办完事就来！”

    当下，书生吩咐人将二人带去别处休息，和大汉两人陪着复仇一直来到山寨最后一座山峰下的空地。此处周围都为竹林环绕，有中间一片大约十多丈方圆空地，倒是不用担心隔墙有耳！

    三人站住，书生拉着大汉当即跪倒在复仇面前，终于失声痛哭：“少爷！少爷！真是您吗老天有眼啊……”

    大汉本也伤心，此时书生一哭出来，他更忍不住“哇哇”的号出声了！复仇顿时也感到心头一酸，当即伸手扶起两人。

    这书生复姓欧阳，单名一个琛字。大汉名叫方宽！

    欧阳琛早年也是家乡十里八村有名的秀才，但为人颇有些恃才傲物，所以人缘不太好。后来到了都城本事想着凭自己才能混个一官半职必定轻而易举，可没想到朝廷里饱学之士多如过江之鲫，如果没有背景靠山，当官对普通人根本就是幻想。

    最后，心灰意冷的欧阳琛开始买醉自贱。那一阵子，都城大大小小的酒肆，饭庄，没打过这个穷书生的还真不多。

    偶然一个冬夜，欧阳琛醉倒一家门外，彼时生死于他根本无碍于心。可惜的是，当时的他才仅十六岁而已！

    当他醒过来，却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间装潢典雅朴素，却很精致，而且非常温暖的房间里。身上身下的被褥都是并不华贵，却最舒适的材质。床边一张椅子上，一个极其美貌的妇女正抱着个大约一岁多的小男孩儿，旁边还有个四五岁的女孩子在吃零食。

    后来有人告诉他才记起来自己是醉倒了在一家门口，想是被人救起了。救命之恩对他当时根本没有什么感觉，毕竟性命对他自己根本无关紧要。而主人夫妇都是非常和蔼可亲的人，一双儿女也十分可爱，伶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