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世歌

    因为赫连铁男幼时家乡遭到大旱，父母俱亡。幸好一个同乡长辈身居高官，恰巧回乡省亲，途中遇到了年幼可怜的赫连铁男，一问姓名乃是同宗。之后那高官就收了他为义子，并且不惜重金，还拖了很多关系将他送到玄极门拜师学习。

    玄极门弟子基本上最初入门都是一同学艺，只有其中真正有才能的才会被名师挑选。而赫连铁男凭借天分不俗，被李复弢守卫亲传弟子，这可以说是门派中人人羡慕的好运，而他也更加感激义父的再造之恩了！

    不过，几个月前，其义父全家一百一十六口突然一夕之间被灭门，而且现场居然无一全尸，还被烧的惨不忍睹。

    赫连铁男听闻噩耗后痛哭得几度昏厥，发誓不报此仇誓不为人！但很长时间过去了，也没有关于凶手的丝毫蛛丝马迹，直到神炎教的邀约传到。一行人赶赴中原，听说了复仇三日中屠杀绿林上万人，据描述那几个山寨的惨状居然和义父家一模一样。

    于是，一入南诏他们就到处明察暗访，直到此刻才真的相见了。而天刹国威远将军赫连辽一家被灭的事，其实江湖上早就传遍了。如今听来，根本没人怀疑那就是复仇干的！

    听完了狄健的讲述，赵宇鹏自感无言以对。而白老也大为踌躇，可复仇已经自己走到前边，冷冷说：“要报仇就快动手，被耽误大家时间！”

    赫连铁男一见此人确与传说一般，当即怒不可遏！狄健虽然年轻，但为人却谨慎很多！当即拉住师兄，冲复仇说：“我等本为神炎教相请而来，按说不该枉生事端。但于公于私，赫连将军一家惨遭灭门，也实在不可不查明真相，以免冤枉好人！请问一句，杀害赫连将军全家的，果真就是阁下么”

    “是！”

    狄健一愣，实在没想到他会回答的这么痛快直接，而这一来他自己心里反而更没底了：“为何”

    “哼！我杀人从来不需要为什么，想杀就杀！”

    在权贵豪强眼中，人命从来不算多大事，高低区别只是个出身地位罢了！况且这些江湖中人，有几个能一辈子不见血，不杀人的但如复仇这样将一国大将灭门，当中毫不犹豫的承认，而且就像是处置自家奴仆似的完全没当回事，难免让人心中忐忑！

    根本上来讲，从狄健心里并不愿意惹事。毕竟这里是人家南诏境内，中间还有个永天，自己等人势单力孤。况且传说中的复仇宛如地狱杀神，自己这些人真能斗得过吗倒不如先确定了实情，日后伺机而动也不迟！

    可是八大玄门虽然始终都是江湖门派，可也是超然存在，任你公卿王侯子孙，一旦拜入其门下就和其他弟子别无二致。所以狄健虽然是天刹国的二王子，却也做不了师兄的主。

    此时赫连铁男已经是火冒三丈，大叫一阵双手从背后摘下“三头蛟神叉”。这件并且乃是玄极门中的法宝，重达六百余斤，玄极门内已经有超过三百年不曾有人能用过。

    李复弢因这个徒弟天生神力，又本身生的人高马大，正好和这件神兵相配，所以传给了他。二十多年来，赫连铁男凭借手中这件神兵对敌无数，未尝一败！而江湖中人提起这件兵器，也多半心寒胆怯！

    不过此时，一副谁也想不到的奇景就出现在面前。所有人都大惊失色！原来赫连铁男捧叉到来，复仇没闪没躲，手上取出小狼背后包袱中鸣隐内的卐逆，直接抵住了其叉头。

    赫连铁男生就神力，加上这六百多斤的重家伙，猛烈出手更是力道十足，但居然会被复仇手上一根窄薄黑尺顶住，任其不停法力，一张大脸涨的通红，愣是一寸都再没法向前了。

    众人见此无不骇然！而跟着“砰”一声响，众人知觉的声音刺耳，脑袋一阵晕眩，再看当场更是惊骇！原来赫连铁男整个人已经不知怎么到了五丈之外，坐在地上面如死灰，双手虎口震裂满是鲜血。而那把三头蛟神叉就落在他面前地上，叉头高高翘起，居然被砸弯了！

    “哼！听说你这兵器有六百来斤，那你该是蛮有力气吧来，试试这个……”

    说着，众人眼见复仇轻轻一抛，黑尺出手，赫连铁男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伸手去接。狄健心头大惊，但也来不及提醒了。

    只见赫连铁男双手才接到卐逆，犹如被一座大山撞到似的，整个人仰面就倒，“哇”一大口鲜血喷出老高。

    复仇冷笑声，小狼三两步跳过去，双手捧起卐逆归回鸣隐背起来。而人们再看赫连铁男，此时躺在地上胸口已经被压塌，七孔流血，一对眼珠凸出眶外，摆明是被重物压死的！

    这些人中虽然有人见过卐逆，可要么是在复仇手上，要么是在地上。可四尺长，比说书先生醒木还有窄薄过半谁看也不会认为有什么分量！但六百多斤的三头蛟神叉用了二十多年，赫连铁男竟被压死，那卐逆得有多重啊

    “要报仇就利索点，别磨叽……”

    狄健等人此时都觉如同遭了雷击，纷纷退出好远。

    复仇冷笑声当先往前就走，玄女等人随后而行。忽然感觉有人在后拉扯自己的衣服，回头一看，却是玉蘅……




26、赤野
    人既然可以用生命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又有什么资格去评判生命的价值——

    复仇让人心里感到的疑惑固然太多了，但对于江湖中人，更加无法释怀的还是他明明功法修为深不可测，但相处几个月却仍旧丝毫感觉不到他丝毫的气场！

    玄女在玄都城的日子虽然饱受崇敬，膜拜，也不曾有人强迫她该如何过，但除了师父，甚至连个能平等交谈的人都没有！多日相处下来，玉蘅外貌或许不算多惊艳，但长得娇俏可人，很讨喜，加上彼此年纪相仿，所以玄女对她颇有好感！

    “什么事”

    “玄女姐姐！我们认识公子也有几个月了，可谁都不懂他功法到底是什么境界你知道吗”

    玄女愣了下，沉吟说：“这你还真问住我了！可如果是按照一般玄门九重算的话，大概……他现在是刚到入虚吧……”

    近处几个听到的无不愕然！谁都不相信，但看玄女神情却明显并不是说谎，难道她连玄门境界都分不清这岂不成了天大笑话可复仇的出手，如果说他真的只有玄门四重的修为，就算是拿祖宗十八代发誓确信，也实在没法让人相信啊……

    一路顺利的通过了平原，穿过了密林，来到一片山脉之下。众人仰头看那山峰高耸入云，不见其顶，果然巍峨壮观！而面前则是一片怪石嶙峋，形态各异至少也有几百块，每一块起码得上百斤的岩石。

    而赵宇鹏和殷杰当先走向一个年过八旬，身材伟岸的红袍老者，应该就是殷赫端！恭敬行礼！彼此低声交谈了几句，料想是说明来的人身份，显然也肯定把适才发生的赫连铁男之事禀报了。

    殷赫端微微一阵皱眉，当即来到众人面前拱手：“众位江湖少年侠士远道而来，老夫深感荣幸！欢迎之至……”

    众人纷纷还礼道谢！当然，其中不包括复玄女等几人！

    “这位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复仇公子这位可是玄都城玄女小姐”

    仍旧是白老代为交流：“殷教主！我等此来只为见证神剑出世，贵教之事一切自便即可！”

    “哦！是，是……”

    当下，殷赫端道声“失陪”！转头走回去涌身跳上了一块高大的岩石，四面拱手，高声说了些场面话，大概介绍了赤野神剑是将近三千年前神炎教祖师的兵器！至于什么时移世易，神剑通灵认主，多半都是江湖上不乏人知的事，但他声称神剑乃天下大事，本教不敢自专之类的话人尽皆知不过是假客气罢了！

    眼看时间已经到了正午，日头是最猛烈炽热的时候。倏地，宛如天地倾覆般一阵剧烈震颤，人们乍一阵惊呼却没人后退，反而都向前了一些。

    只见石林深处突然冒出了缕缕白烟，跟着天空中一片云雾缭绕，迷雾中闪动着热烈的火光，渐渐清晰，人们感到周围温度也像是瞬间提升了很多！

    忽然，也不知是石林中发出的火光，还是太阳射出的光芒，出现了一道光柱，整个天地间一阵强烈的精芒爆发。

    “轰鸣”声中，石林内一道火焰冲天而起，仿佛冲破天际，刺透了太阳似的再次折返还发出“咝咝”声响，在石林范围内不停的腾跃涌动。

    好久，似乎平静了很多，光芒也渐渐暗淡了下来，人们定睛看，一柄三尺多长，似乎被烈焰包裹着的宝剑正在石林内迷茫的盘旋着！

    整个石林四面瞬间沸腾了，很多人争先恐后往石林中跑。而飞剑并未躲避任何人，可凡是碰到剑身哪怕一丁点的，无一例外都会瞬间被火燃遍全身。顷刻间，至少有上百人化作飞烟了。

    这一下，所有人都大惊失色，纷纷逃出好远。

    殷赫端本身对赤野神剑是志在必得的，此番约请全江湖见证神迹，说来其实也是为了立威！但他也无论如何没想到，此刻就近在咫尺，自己梦寐以求的神剑，竟然是看得摸不得！

    再贪婪的人，已经有上百人作为前车之鉴了，哪个还敢上去送死

    信念飞转，殷赫端跳下岩石，回到众人面前深深一躬到地：“八大神剑虽原属八大玄宗，但千年之下，我等不肖弟子已然对神兵所知有限。玄都城乃是凡间监察，还望各位指点一二！”

    白老闻言轻捻须髯，沉吟说：“殷教主！对于此事往小说是贵教家事，往大说此事万千江湖中人在场，玄都城始终避居世外，实在不便干涉！”

    殷赫端听了连忙摇头：“哪里老仙师此言不妥！玄都城既为江湖首望，监察凡尘之外自然也是怜悯众生的！八大神剑乃是天下至宝，绝非只关乎一门一派而已！不是吗”

    “这……，八大神剑皆那通灵神器，会自择命主！但其主虽有命定，却也需自身具有相当实力才能使其归服。如今这情形看来，恐要么是其命主并不在此，要么就是其主修为尚还不足。据老夫所知，赤野神剑乃远世火神精粹三日铸成，因此三年后其剑身上烈焰当会自熄，届时也必然与命主相会！”

    三年！别管是不是剑主，在场的哪个等得了因此殷赫端连忙又行礼：“几位！神剑通灵，但如今这情形若其万一离开石林范围，其上烈焰无论到何处都必然会为祸极深！所以无论如何，总还是要先使其安定，以免危机无辜啊！”

    “这个……”

    说着，白老有意无意看了复仇一眼：“若有妙法可熄剑上烈焰，倒是可令其归位，但……”

    他那一个眼神逃不过任何人！见周围目光都看向自己，复仇淡然说：“与我何干我早就说过，区区八大神剑你们当宝，我看都懒得看一眼……”

    众人听得多半又惊又气，可也没人敢当面反驳他！而此时影在后面轻轻碰了玄女一下，玄女突然想起了自己临行前师父嘱咐的事！

    “哥哥！你就伸个手吧！要不这么下去，我们回去也不好交代的！”

    看了看她，复仇本心真是不耐烦去管这闲事！最后还是飘身上了殷赫端之前所在的岩石上，左手倒背卐逆，右手当胸捏住法诀。

    此时所有能看到的眼神全都集中在他身上，只见复仇手上似有法术凝晶渐渐隐现，光晕扩散出足有十丈方圆。而正在盘旋的赤野神剑似乎受到了什么引诱似的，凝滞半空抖了几下，便飞到光晕外延，仿佛吸收其中法术似的一圈一圈盘旋中，烈焰也开始减弱。

    直到停在复仇面前，赤野神剑上的烈焰已经尽消，发出一阵淡淡的光芒。距离稍尽的人清楚感觉到那神剑上散发的感觉竟然似乎有一种怀春少女遇到心仪男子般的羞涩和憧憬！

    而复仇淡然说：“你休要赖我，自去寻主吧……”

    众人此时未必错愕！看着赤野落到他脚边有转了几圈，似是明白了终究不得怜爱，只好依依而去。

    此情此景，实在让人不可思议！而当赤野神剑最终到了一人身边，光芒尽散，落到其手上。之前震慑百里的那股气势，仿佛瞬间殆尽了。

    而最让人们惊讶的，是那个此时执剑之人，穿着普通神炎教教众的服饰，大概二十岁左右，完全没有任何出奇之处的年轻人！

    殷赫端更是大为吃惊！因为此人不过只是他随身一个小厮，神炎教中级别最低的，连个正经名字都不曾有过，只殷赫端平素称其“火儿”！

    此时火儿手中拿着赤野神剑，完全是一副无所适从，满脸惊恐无措的神情，颤抖着身体却发硬到动弹一下都不行！任谁也无法理解，这样的一个人居然会是神剑命主刹那间，一片轩然大波，不服不忿之声此起彼落，连绵不绝……

    好半天，复仇只是脸现讥讽的看着四面八方。而只有黑白二老和影才真正明白他那神情中的含义，为了赤野神剑，不久之前才刚刚死了百多人，可现在人们却又开始暴露出了贪婪的嘴脸！而这一切，都只能加深复仇心中人类丝毫不值得怜惜的印象！

    不过如果宽容点想，在场这么多人，其中不乏年少成名的各路俊杰，而且顶尖高手也不在少数。甚至说到底，连神炎教本身，殷赫端作为教主能接受赤野神剑选择的命主居然只是自己随身的小厮么

    而对于所有人的怀疑！当然没人敢质疑复仇做了什么手脚。他则问出了一个没人能回答的问题“赤野神剑是否出现就姓殷或者姓其他什么”

    多数只是抱着看热闹心情来的人，听到这一问立刻爆出嘲讽的笑声，而很多人被戳中了心事感到发虚忍不住尴尬！而其中最难过的，还是殷赫端！

    复仇缓缓走到火儿面前仔细打量了一阵问：“你叫什么”

    “我……我……”

    殷赫端此时在旁回答：“公子！他自小本是附近乡下的孤儿，因为老实规矩老夫将他收为了贴身的小厮，也不知本姓什么，老夫平素叫他火儿！”

    点了点头，复仇沉吟半晌说：“如今你既然已经被赤野认主，本身又是神炎教的人，火儿这名字也算贴切！不过……，你知道为什么自己明明是神剑命主，可赤野却并未出世便来认你”

    火儿自嘲的笑了笑：“小人身份卑贱！本事低微，实在不堪神剑之主！”

    “你到有自知之明！没错，你确实太弱了！赤野神剑至刚至阳，本来的确是最适合神炎教功法修炼。可你本身这幅唯唯诺诺的样子，修为又低的可怜，剑灵自然不会愿意有你这样的主人！不过，神剑通灵自择命主，宁愿沉睡也不会易主而侍！所以你今后务必勤修苦炼，否则迟早一天会为神剑反噬。这样吧！我给你取个名字，就叫……可炼！希望你能成为一个堪可锻炼之人，不负一世宿命……”

    说完，复仇又看向殷赫端：“殷教主！我无意干涉你教内私事，不过赤野既然已经认主归服，我相信你是明白其中利害关系的！如果可炼日后有何不测，他一条命或许不算什么，但万一神剑重新沉睡，之后的事，你自己掂量吧！”

    殷赫端高大的身躯倏地一震，赶忙连连称是道谢！随着，他本身已经十多年不再收徒弟了，此刻当众把可炼收为关门弟子。而有复玄都城的人在，任谁也不敢再有什么非议，虽然难免心中不甘，可谁都明白此时这个小厮已经摇身一变，成了在江湖上拥有免死金牌的大人物了……



27、缘
    曾经为了一件丢掉的东西寻找了很久，直到有一天有个人来问我在找什么，当我描述完失物之后，他告诉我找不到了，于是我就放弃了——

    婉拒了殷赫端希望留下“讨教一二”的盛情，复仇马上就要返回。

    路上之前的一帮人仍旧在一起，还多了些靠着和其中某些人有交情厚着脸皮死贴的。而眼看着就要回到王家集了，忽然身后一声闷哼！

    玄女轻叱声“谁”众人一阵骚乱，却见玉蘅倒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支赭红色断箭。复仇眉头紧锁，遥望天际，众人莫名的随着他眼光去寻找不知何物的目标。

    倏地，复仇似乎突然发现了什么，人们随着他眼光看出去，发现正西非常远的地方有个黑点正在越来越远，有眼尖的看出是只飞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