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奴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易淳
这是一个无法回答的难题。金兀术抬头看看前面的天空,胸口堵塞得厉害,有什么压抑着。那是宋金的大政方针,是自己毕生要坚持的胜利,岂可反其道而行之。
他的声音十分空洞:“儿子,你不明白,这是战争,战争……”
“为什么要战争?不打战难道不好么?”经历了厮杀,所以特别厌恶战争,陆文龙完全不明白,人类为什么要这样大规模的厮杀。
金兀术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听得儿子一再追问,却回答不上来。动物间,只是为了食物,为了吃饱才会厮杀。但人不一样,人喜欢多吃多占,自己就算用不了,也要几辈子地囤积着。因为贪婪,滋生战争。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审视长久以来的大战,战争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就是为了夺人妻女,霸占财富,血流成河,显示无上的权威?
陆文龙并不罢休:“阿爹,你一定能替妈妈报仇的,你为什么不?你本事比妈妈大多了……”
他只知道摇头。女人,跟家国比起来,何其渺小。自己可以给她金银珠宝,给她荣华富贵,但是,本质上的东西,那是绝对不可动摇的。自己要她,是要一个女人,就像要其他别的女人一样。至于其他附属的条件,就太麻烦了。
金国太子宋国女子,本来就只能如此,不是么!自己还能如何?
他勉强道:“我曾答应给你妈妈许多东西,她本可以留在四太子府,过荣华富贵的日子,是她自己放弃的,是她自己不要。”
陆文龙不以为然:“我是问,你为什么不帮妈妈复仇?”
“我不能帮。”
“为什么?”
“因为她是宋人,我是金人。我不能损害我们大金的利益。秦桧存在,大金会得到许多好处……而且……”“而且,自己怎么可能去帮岳鹏举报仇?这岂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这话他当然不会说出来,甚至从来不曾在儿子面前提过岳鹏举的名字。
他像在对一个大人说话,也是替自己下意识地辩解。如果是其他人,他可以不理会,可是,这是自己的儿子,不能不理会,“阿爹是四太子,是大金的越国国王,所以,并不能什么都听你妈。我本是希望让她过好日子,但她不愿意,我也没有办法。我最多不阻止她,却决不能帮着她。”
“就算妈妈会死,也不能帮她?”
他觉得痛苦,孩子,根本就不能体谅大人的处境。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朝堂间的倾轧有多么可怕,一不留神,就会落入政敌的陷阱,被他们抓到把柄,死无葬身之地。他们总是认为,人与人之间,就是孩子和母亲,随时可以奉献一切。就算跟他们解释,也解释不清楚。那是成长的代价,等他们长大了,自然就明白了。许多东西,其实并非黑和白那么明显对立,其间,还有无数的模糊和暧昧。
陆文龙再次追问:“就算妈妈会死,也不能帮她?”
他咬紧牙关:“不能!”
陆文龙忽道:“其实,你早就知道妈妈在哪里,是不是?”
他点点头,并不否认。
“阿爹,以前我认为你对妈妈好。其实,你对妈妈并没有那么好。甚至,还没有扎合叔叔对她好……”
金兀术像被谁狠狠揍了一耳光,不由得勒马,仿佛要跟儿子保持一段距离。他抬起头,陆文龙目光咄咄逼人,他竟然不敢看这个少年的目光。仿佛人骤然被剥光,那些心底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竟然被人如此不经意地说出口。
只有孩子,才会如此直言不讳。他衡量好坏的标准,并非给了多少金银珠宝,而是有没有在关键时刻,真正维护和救援。就如妈妈,她从没给过自己多少名贵的东西,但是,她温存热爱,每次危难时,都舍身救护自己,就算是孩提的时候,他就明白,天下只有这一个女人才会如此待自己。若不是自己的母亲,怎会如此无私挚爱?
“阿爹,你其实不知道,但我知道,妈妈根本不喜欢你给的那些珠宝玩意,也不喜欢小薇,耶律娘子,王娘子等。我知道,只有我一个人知道,阿爹,你一点也不了解妈妈。”
他勃然大怒,似要维护自己作为父亲,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你还小,你根本不懂。儿子,大人的事情比你想象的复杂多了。”
陆文龙凛然不惧:“有什么复杂?再复杂就能眼睁睁看着妈妈死?”
金兀术怒不可遏:“你给我记住,你是个金人,是我们女真的汉子!女真的利益才是最大的利益,岂可为个人恩怨而纠缠?你可知道,阿爹若是去帮你妈妈就是叛国?一个人,岂可背叛自己的国家?这是大节!是一个人生而该有的大节!”
陆文龙不屑一顾:“什么大节小节,我根本不想懂!阿爹,大金的利益我看不到,但妈妈死了,我马上就能知道!再说,你自己也说,那个什么秦桧是大恶人。既然是大恶人,为什么杀不得?难道杀恶人还要分大金还是大宋?”
金兀术只觉得浑身冷嗖嗖的。眼前这个穿着金国小王子服饰的少年,他本质上,还是没有变成“金人”?是他本性使然,还是这些日子花溶带给他的影响?
他惶然心惊,第一次意识到,那不是自己的儿子,真的不是!
那是两个种族的区别,这一刻,陆登夫妇的基因在他身上复活了。
陆登夫妇,也是另一种花溶类型的“愚人”,宁肯殉节,也绝不苟活。难怪这个孩子会和花溶一见如故。所谓人以群分,物以类聚。
多么可怕的事情!
他的愤怒慢慢黯淡下来,仿佛经历了一场大战,浑身虚脱。
陆文龙细细查看他的眼色,只见父亲满面从未有过的灰白和沮丧,甚至还带着深深的惶恐。他觉得陌生,父亲第一次变得那么陌生,仿佛自己不认识的一个人。
他难以掩饰自己的失望之情,第一次体会到人生的难以言说的无常,也第一次意识到,父亲,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英雄无敌,伟大深情。他不再跟父亲说话,只是催马往前,那么急迫,既然父亲不愿意救,自己总是要救的。就如妈妈多少次舍身救护自己一样。
对于父亲来说,妈妈死了,天下还有许多别的女人争着做父亲的王妃;但对自己来说,妈妈死了,就再也没有了。他一直以为花溶是自己的生母,从未对此怀疑过。
远远避开的一众侍卫这时才上来,武乞迈着急道:“小王子这是要去哪里?怎么办?”
金兀术没有回答,他也回答不上来。
这是一个阴天的清晨。
山雨欲来,林间落叶旋转着飞舞,呼呼的,连空气都带着一种阴郁的气息。花溶伏在马上,昏昏沉沉,也不知道究竟跑到了哪里。她忘了自己是怎么再次上马的,那马不是已经跑了么?怎么又跑回来了?
她是要等着秦大王的,想看看他在哪里,想知道他是否还活着。可是,为什么就是偏偏等不到?
她手里抓着一块如铁的干粮,那是从怀里摸出来的,还带着一股血腥味。没有任何味道,她却吃了下去,渴了,就咀嚼手里扯来的一把青草。
活着,一直要活着。
经历了许多次生死后,就明白,只要能活着,还是活着最好。
身上七七八八的伤痕,却都是外伤,并不致命。可是,胸口却一阵一阵地郁闷,终于,她再也忍受不住喉头的那种腥甜,一张口,一口黑色的淤血就吐了出来。她身子晃荡,紧紧拉住马缰不让自己落下马,这一战,几乎如一盏油灯,燃烧到了最后,快要油尽灯枯了。
心里是失望的,又是兴奋的,那一刀,想必还插在秦桧的胸口,他不死也得半残。这算是赢了还是输了?只存着唯一一个念头,无论如何,要去找到儿子,再见他最后一面。这本来是战前就存着的迫切,只是,那时生怕动摇了自己的信念,所以不敢去。此时,已经非去不可了,无论如何都要去一次。小虎头,他可还认得自己的妈妈?
她抬起头,想辨认一下方向。小虎头距离此处,还有好几百里的距离,自己,是否还能支撑到那个时候?
“丫头,你等着,我带你去找小虎头……”
欲奴 第566章 往事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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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在说话?身后,寂静无声,天地之间,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她要回头,扭动脖子,脖子都没什么力气,是疼的,浑身如散了架一般,抽搐着。
心里洋溢着一种温柔的情绪,无论是救援的他,还是暴怒的他;在那生死攸关的时刻,有人为你,不顾一切。她忽然觉得惶恐,其实,她的本意,并无意让他们参与,尤其是秦大王。每一次的出生入死都是因为自己。如果没有自己,他的这一生,一定快活得多。
眼睛模模糊糊的,她用力一擦,上面的鲜血凝结,全是血腥味。那是无数敌人的鲜血,甚至还有秦大王的,是他的,他臂膀上甩出的鲜血,落在她的脸上身上。她被这样的情绪一激动,身子一歪,几乎又要掉下马来。
她拉住缰绳,几乎要将手勒出血来。
“丫头,丫头……丫头……”
阴风里,一阵阵的呼唤,隐隐的。她心里一荡,疑心自己出现了幻觉。
“丫头……”
她手一松,几乎要掉下马背。
后面,隐隐的马蹄声,是秦大王,是他追来了。随即,是越来越急促的马蹄声。
她要转身,身子却是疼的。夏日的风吹在身上,冰凉的,无法靠近。
“丫头,丫头……”
她心里一凛,自己此时已然是油尽灯枯之势,再见秦大王,又有何益处?难道自己要死在他面前,从此留给他无穷无尽的伤心和痛苦?他千里万里赶来,出生入死的救护,并不是要期待这样一个结果的。
也许,以前他总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躲着他,既然如此,为何不一直让这个秘密保持下去?秦大王是何等精明的人,再一靠近,肯定能发现端倪,自己,完全不能再隐瞒他了,也隐瞒不下去了。
刺向秦桧那一刀,其实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羽毛。
“丫头,丫头……”他的声音越来越急,也越来越近。她心慌意乱,一拉马缰,慌不择路就跑。
眼前一阵眩晕,脑子里仿佛有人拿了一根铁杆不停地在搅动,眼珠子也是花的,乱乱的攒动,耗尽了身子里的元气,茫茫然不知前路在何方。但还是要跑,一往无前地跑下去,彻底躲开秦大王。
“丫头……”
他的声音已经近在咫尺。她没法再跑,只得勒马,将身子挺得直直,并不回头。
“丫头……”他满心欢喜,是她,果然是她。他一直追寻她的下落,生怕出了意外,终于找到了。
她背对着他:“秦大王,你没事吧。”
“没事,我没事。”
“那就好……”她的声音淡淡的,“多谢你。要不是你,这一次,我早就死了。”
见到她的喜悦,见到她安然无恙的喜悦,完全淡化了她的冷漠,他不介意,冲到她的面前:“丫头,我们离开这里,我们先去找小虎头,可怜的小家伙,肯定想死我们了……”
“不用了,我自己会去找他。秦大王,多谢你。你今后不用再担心我了,秦桧不死也得半残,他也不会呆在这里了。我也该离开了。你放心,你也回去吧,你走了这么久,至少该回去看看你自己的儿子了……”
秦大王一怔,满腔的热情,被她语气里的冷漠浇灭。
“丫头,你听我说……”
花溶勒马,声音还是十分平静:“你放心,我没有受伤。能照顾自己。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事情,我想一个人静一静。秦大王,多谢你,我走了,你好好保重,以后也不要再寻我了。”
她一扬鞭,真的说走就走。
马蹄扬起,她眼睛一花,一个人已经横在自己面前。疲惫的马被他抓住,生生停下,昂着头大叫一声。花溶身子一晃,却很快稳稳地坐住,咬了咬嘴唇,又松开,淡淡道:“秦大王,你还有什么事情?”
他浑身的衣服因为战斗而七零八落,头发也是散乱的,豹子眼睛满是沧桑和疲惫,早前的“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势已经不见了,只是盯着她,盯着她,狠狠地盯着她。
“秦大王,你要说什么?”
“丫头,我既没有成亲也没有生儿子……”他直视着她的眼睛,不容她躲闪。
像一颗惊雷炸在头顶,花溶觉得脑子里乱成一团,秦大王,他在胡说什么?
“我很久就想告诉你了,从我来金国找你开始就想说了。但是,我一直没有,因为我恨你不辞而别,每次都是这样。你竟然不等我回来,也不听我解释半句,过了这么多年,你难道还不该相信我?”
“我没有不相信你!”
他自嘲地笑一声:“相信?你真的相信我成亲了?”
花溶移开目光,不敢和他对视,有点狼狈。她的确是相信的,难道婚姻也能作假?如果当初她对此还表示了怀疑,但他儿子的出生,就彻底打消了她的怀疑。难道儿子也能作假?她可不相信李汀兰胆敢给秦大王戴绿帽子。这天下,没有女人胆敢公然成亲后给秦大王戴绿帽子!
秦大王仔细观察她的神情,见她微微咬着嘴唇,显然那么急切地想知道原因。他的自嘲变成了得意,甚至有些眉飞色舞:“我的确举行了盛大婚礼,但是,去洞房的是周五,这小子被我灌醉了,掉了包,替我进入了洞房。当然,生的儿子也是他的。周五醒来,还以为是他自己走错了,趁老子喝醉了,误闯了进来,犯了大错。他生怕老子发现砍了他的头,吓得半死,跟个龟孙子似的,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一见了老子,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哈哈哈,他不知道,其实是老子故意设计他的。就连李汀兰也不知道,她也以为是一场意外,也整天惊惶不安,生怕被老子发现给老子戴了‘绿帽子’,生怕老子会杀了她……”他眉飞色舞,仿佛做了一件超级得意的事情,边说边手舞足蹈地比划,“这两个人,以为只有天知地知就他们两人知道,把老子瞒得死死的。这儿子是周五的,关老子什么事?老子犯得着回家去看那个小兔崽子?而且,也没人欢迎我回去,李汀兰要是看到我回去,保准吓个半死。哈哈哈哈……”忽然想起小虎头穿着小靴子,踢踏踢踏地走在甲板上,委屈的小模样,油然而生一种极其强烈的想念,“唉,除了小虎头,谁都不会欢迎我,小虎头才是我儿子,丫头,我真是想死小虎头了……”
花溶呆了一下,虽然有时也觉得他的成亲很蹊跷,也不符合秦大王的做派,但她只以为是秦大王生气了,一怒之下所为,绝对没有想到原来是这样。她也不知心里是失望还是高兴,但心里却潜意识地松弛了一下,也许,是隐隐的高兴,是出乎意料之外的安慰。却又更添了悲哀,秦大王,原以为他有了自己的家人,有了自己的妻儿,有了一切,自己就算离去,也可以安心了。
原来,不能安心么?就算走了,也不能安心么?
“周五这厮人模狗样,又没娶妻,还像个汉子,配她李汀兰也不差了。老子本想算计马苏的,但马苏太精明,不那么好糊弄,而且当时他又不在岛上,所以,老子就抓了周五这个替死鬼。周五脾气不错,平常也很少出去嫖赌,就算是耶律老鬼亲自出马,也不见得能找到这么好的女婿。哈哈哈,这真是老子生平唯一干的一件大好事。现在他们儿子也有了,以后老子就让他们正大光明地在一起,他们不知会如何感激老子,哈哈哈哈,一辈子没有做过好事,做这一件,感觉还真不错,比杀人有趣多了……”
花溶目瞪口呆,想起杨三叔的期待,想起耶律大用的得意。周五固然高兴,但这两个老头儿呢?怕不把肺气炸?
秦大王沧桑的脸上露出一丝狡黠,“三叔啰啰嗦嗦,老是想老子听他的话,岂不知,老子最烦躁被人强迫了。娶个老婆都要别人做主,还成个什么男人?再说,耶律老鬼不是个东西,老子娶了他的女儿,岂不是自己给自己下了慢性毒药?老子岂会这么蠢!这一招,老子还是跟岳鹏举那小子学的。当时他就是这么对付李巧娘的,连你都给骗过了……丫头,你常常说岳鹏举何等正直,何等正人君子,老子才知道,这小子狡诈得要命……”
花溶的嘴角不自禁地露出一丝微笑,旧时往日,历历在目,就连自己和鹏举因此带来的误会也那么甜蜜。随后,东林寺的几个月,真是人生最美好的日子,夫妻相伴,抛弃一切纷争,无忧无虑,粗茶淡饭,只看云卷云舒。也因此,才有了小虎头这个孩子。
可是,美好的日子总是那么短暂。此生,再也回不去那样的岁月了。
不知什么时候,秦大王已经没有说话了,只是怔怔地看着她的笑容,苍白的脸上那抹惨淡的红晕,那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岳鹏举?
他那么急切地想知道,一伸手,想将她抱在怀里,像无数次渴望的那样。是的,再也忍不住了,自己要她,需要她,无论是精神上还是生理上,都迫切地需要她,从此,再也不让她离开了。
他的手带着灼热的气息伸过来,花溶一惊,本能地瑟缩了身子,不想让他靠近,一点也不想。他是何等精明的人,粗中有细,靠近他,便是极大的危险。
欲奴 第567章 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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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她疏离的神情怔了一下,但仍旧没气馁,从怀里摸出一些东西,水囊,干粮,一些药丸递过去:“丫头,你真没有受伤?”
“没有,真的没有。”
“这些东西吃了吧,强身健体总是有用的。”
她喝了水,吃点干粮,也把那些药丸吃了。也不知饮食带来的能量还是药丸带来的奇效,她觉得身子轻了一点儿,脑子里的意识也清晰了几分。
这才看着那张满是寂寥和沧桑的脸。从断箭盟誓以来,他就是一直这么孤单的一个人么?连寻欢作乐也不曾么?自己若离开他了,他这一辈子都是这样孤寂着么?谁又会去陪伴他,安慰他呢?
他再次伸手,在马下托住她的腰。
温暖的手,炽热的手,仿佛一座山,足以撑起她几乎要断折的腰脊。她微微闭了眼睛,那是一种不知何时开始滋生的依赖和信任。温暖而安全。有许许多多话要对他说的,却开不了口,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丫头,丫头……”他的气息吹拂在她的耳边,温存而怜惜。
她的喘息微微急促起来,血气几乎不能流畅,咳嗽一声,面色潮红。唯有那双坚定有力的大手,是唯一的支撑。
她开口,淡淡的:“你这样,可真不好。耶律大用虽不好,但李小姐却从不作恶。”
他满不在乎:“没什么不好的。李汀兰嫁给老子,一辈子就是受折磨的命。嫁给周五,算是老子对她的额外开恩。老子敢保证,她这样命运会好得多。”
这倒是实话。真嫁给了秦大王,一辈子也不过是一个被父亲利用的牺牲品而已。
“那,你怎么向耶律大用交代?他岂肯善罢甘休?”
“老子不这样,他也不会罢休。自从他敢于来暗杀你开始,老子就没打算再跟他合作了。丫头,若不是为了寻你,我绝不来这穷乡僻壤,你以为我稀罕做个什么鸟野人的头领?我恨不得赶紧早早地走了省事。丫头,你放心,他狠辣,老子也不是省油的灯,自然有办法对付他,再说,老子并未占他什么便宜,相反,是他占了老子便宜……”
果真如此。秦大王,他真是为自己而来。什么王图霸业,都是假的。他从没放在心上。
他越说越是兴致勃勃:“丫头,你还不知道吧?老子抢了25万贡银……哈哈,这么大一笔钱,真真比马苏出一趟远洋还来得快,来得多……”
她是从金兀术口里得知过的,却远没有他亲口叙述来得惊心动魄和多彩多姿。她咬着嘴唇,听着他的安排,有时微笑,有时又忍不住拍案叫绝。
“丫头,多亏了你给我的兵法,岳鹏举的兵法太神奇了,他冥冥之中也在保佑我们,否则,不会这么顺利。”
是鹏举,是他的在天之灵。
“丫头,以后我们要好好研究下这部兵法,你最了解其中的精髓,有你指导,融会贯通,更能发挥效力……”他眉飞色舞,“有了这些银两,兵法,丫头,你放心,等我们势力壮大了再收拾赵德基。这厮阳痿,比太监还不如,龟孙在江南,他老子的下场等着他,管叫他受到惩罚……”
花溶心里一激荡,这一瞬间,心理防线在逐渐的崩溃,就这样吧,就这样找个人依靠着不好么?这天下,还有谁能比他更好?跟着他,甚至可以携手作战,更好地达成自己的心愿。除了他,天下再也不会有人这样不计条件地帮助自己了。
甚至,李汀兰母子的问题都解决了,现在连任何障碍都没有了——自己唯一可以推脱的借口都没有了。落霞岛敞开着,为自己开着大大的门,一只脚踏进去,从此,人生,便再也没有了腥风血雨。儿子也能得到最好的照顾最多的保护。
她被自己这一念头吓了一跳,胸口忽然明显地跳动一下,因为兴奋带来的刺激,几乎要将喉头的甜腥味冲上来。她猛然惊醒,浑身有一种脱力的感觉。不行,自己决不能带给他那么残酷的一个希望的破灭。他要的,并非如此。
岳鹏举的面孔闪过脑海,是他温柔的眼神,仿佛在向自己挥手:“十七姐,十七姐,快过来,我等着你……”
她觉得眼睛有点儿花,神思也有些恍惚,不由自主地就叫起来:“鹏举,鹏举……”
秦大王一惊,也察觉到她的意识忽然混乱起来。
“丫头,你怎么了?”
这陌生的声音打断了模糊的幻觉,她坐正身子,忽然来了精神,微微一笑:“鹏举要是知道我刺杀了秦桧一刀,一定会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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