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奴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易淳
这一日,她正在佛堂念经小憩,一名宫女进来,拿着一样东西:“太后,这是有人叫奴婢转交给你的……”
韦太后慢慢睁开眼睛,但见宫女手里拿着一个不起眼的包裹。
“是什么?谁人转交的?”
“奴婢也不知道。今日御膳房的人出去取菜,人家叫她们转交的,说务必要送到太后手里。”
韦太后也不经意“打开看看吧。”
宫女打开包裹,韦太后脸色顿时变了,立即道:“快关上门。”
宫女从未见太后如此惊惶的脸色,立即关了门,远远地站在一边,惊慌地问:“太后,这是什么东西?”
韦太后拿起东西,双手微微颤抖。
那是两个荷包,已经很旧了。密密的针线,嬉水的小鸭子。那是自己给两个留在金国的儿子亲手绣的。
再多的屈辱,再多的痛苦,可是,他们也是自己的儿子,十月怀胎,朝夕相处,养成那么大。以前在皇宫的时候,生子赵德基,也是奶妈喂养;但是,那两个儿子,却是她亲自哺乳,就如一般的民间母亲,所以,对两个儿子的感情,其实还在赵德基之上。
她整日幽居深宫,足不出户,为的便是忘却,因为不敢在任何人面前流露出这种思念——那是充满屈辱的见证,徒惹人笑话罢了。
可是,到底是谁人送来这样的一份礼物?
她颤声问:“这是谁送的东西?到底是谁?人现在哪里?”
“送东西的人说,您看了就会知道。”
她急忙拆开荷包,但几次都打不开,手颤抖得厉害,好容易,终于拆开,里面是一张字条,写得四平八稳,仿佛出自什么贩夫走卒之手,毫无美感可言。
“太后,请下令赵德基速速退兵,不然,你的两个儿子就会送呈大宋天下臣民,让大家一睹当今天子两个金人血统私生弟的风采!”
她顿觉头晕眼花,身子摇摇欲坠。
“太后,太后……”
她身子一软就瘫坐在身后的椅子上,六神无主,扶着额头。
“陛下……陛下他现在在干什么?”
太后幽居深宫,不问世事,并不知道儿子已经跑去剿匪了。
“回太后,听说陛下偷偷出去剿匪了……”
“剿匪,他是天子,用得着御驾亲征么?什么土匪这么厉害?”
“听说是海盗。”
……
她更是慌张,紧紧地捂着额头,“快,叫吴娘子……快……不要惊动任何人……”
吴金奴正在辅导儿子念书,忽然听得太后急诏,立即便安顿了儿子来到佛堂。
屏退左右,吴金奴亲手关了门,发现很大不妙。
“太后……”
韦太后双手发抖,一见她,立刻如见了大救星,急忙将荷包和信纸递了上去。
吴金奴一看,立即什么都明白了。
尽管韦太后的经历,回来后,大家都只字不提,不闻不问,但是,一些小道消息多少也是知道的。
但是,当她真的被证实有了两个儿子,也还是令吴金奴极大的震撼。
“吴娘子,你说该怎么办?”
吴金奴冷静了一下,才问:“这是谁送来的?”
“不知道,谁都不知道那个送信的人。陛下去了哪里?”
吴金奴不得不如实禀报:“陛下去沿海剿匪了。”
“海盗?海盗关陛下什么事情?值得如此大动干戈?”
吴金奴苦笑一声:“太后有所不知。这个海盗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四太子搜山捡海,救了陛下一命的秦大王。”
“啊?既然如此,陛下为何去剿灭他们?”
欲奴 第643章 杀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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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金奴压低了声音:“因为岳鹏举的遗孀花溶,就在那个海盗的手里,据说,已经和秦大王成亲了。”
韦太后浑身一震,花溶花溶!
她是见过这个女子的,曾经冒着极大的风险,企图将自己从金国救走。
她颤声问:“陛下为何要去剿灭花溶?花溶到底有什么过错?不是说,他的命也是花溶救下的么?”
吴金奴无言以对,那是一个非常尴尬的丑陋。她其实都知道,从医官王继先,从早年的王君华口里,她其实都是清楚的。
陛下此举是要杀秦大王,而非杀花溶。
他年轻力壮,怎么都生不了儿子,求神拜佛也无用。
但是他的早已过了中年的母亲,却在金国接连生下儿子,求神拜佛,不生也没用。
求仁得仁,事实上是求什么,得不到什么。
赵德基邪念起来,仗着强大起来的军力去攻打秦大王,为的不过是儿子;现在,秦大王就真的给他送来两个儿子——
他的两个弟弟!
这叫堂堂天子如何面对天下?
叫韦太后如何立足后宫?
母仪天下,变成了母羞天下!
吴金奴比韦太后还惊惶,她更懂得其中的利害关系,搞不好,便是巨大的宫廷政变,甚至会危及陛下的龙椅地位。
韦太后见吴金奴面色大变,更是六神无主:“吴娘子,可怎生是好?”
吴金奴稳住心神:“太后,此事万万不可声张。”
“本宫知道,所以才找你商量……这可如何是好?”
吴金奴也乱了方寸:“太后,那两个……孩子,你能确定是孩子的信物?”
韦太后老泪纵横,到此时,根本不能再有任何的忌讳和隐瞒了,只能全盘托出:“这两个荷包,是我亲手所绣,两个孩子一人一个,你看,上面还有他们的名字中的一个字……”
吴金奴细看,果然秘密的针脚下,每个荷包上都有一个字,正是那两个孩子名字的中间一字,分别是:德和翰;两个孩子从女真老兵的金姓,一个叫金德,一个叫金翰。
虽然隔了几年,也可以看出韦太后当时的心情,针脚绵密。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何况明知是永别。
此时忽然有了孩子的下落,她一时竟然不知是高兴多还是恐惧多,竟然道:“待老身出去,亲自和那个人谈谈……”
吴金奴大惊:“太后万万不可。敌人正等着你自投罗网……”
“那该怎么办?”
韦太后当然不如吴金奴精明,此时,一切便全听吴金奴的主意。
“太后,此事,先不能外传,连陛下都不能告知。”
“可是,要是敌人真的杀了两个孩子怎么办?”
吴金奴苦笑一声,要是敌人真的杀掉了那两个孩子倒好办了。可是,秦大王既然如此处心积虑,显然当了两个孩子是最厉害的武器,不但不会杀掉,而且绝对会保证他们的安全。
她一咬牙:“太后,既然如此,我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依吴娘子之见,该如何?”
“万万不能承认两个孩子,更不能让他们以此威胁陛下……”
这不是明显把孩子往绝路上逼么?韦太后投鼠忌器,心慌意乱:“这……他们肯定会杀了孩子……”
“太后,你想想,你九死一生才回到大宋。如今一切安稳,贵为太后之尊,一些私人的情感,便不得不放下,否则,何以面对陛下和大宋人民?”
韦太后只顾落泪,当然明白吴金奴语气里的警告,如果走错了一步,不但不能救儿子,自己的尊严和地位,也会没有了。这些年来,她也知道自己的儿子——赵德基的行事风格。关键时刻,就连生母,也不见得能令他改变主意。
“我就不明白,陛下为什么会一意孤行去攻打秦大王?”
吴金奴再也无法隐瞒:“因为陛下想夺回花溶。当初花溶被打伤绝育,宫廷御医全体出动,也不曾治好,后来,她不知怎么地竟然自行痊愈,生了个儿子,所以陛下认定她能怀孕,就……”
帝王的野心,江山总要千秋万代地传下去。
韦太后第一次听说儿子的这番心思,惊道:“陛下难道不怕天下人指责?”
吴金奴冷笑一声,君权至上,谁敢指责陛下?而且,陛下的主意,怕也是有了孩子就会杀掉花溶。
韦太后此时方明白自己的可怕处境,要儿子在此事上妥协是绝对没有可能的。她看着吴金奴,方明白吴金奴的意思,吴金奴和张莺莺各自领养一个孩子,每人自然都巴不得自己养的孩子能够继承大统,被立为太子。如果陛下以后真的有了亲生儿子,她二人的地位,必将岌岌可危。
二人心意相通,都知陛下最好不要再去攻打秦大王了,可是,要阻止,是绝无可能的,陛下只要听女眷多啰嗦一句政事就会勃然大怒。
“奇怪,秦大王怎生能去金国带走孩子?”
“这也不稀奇,据说去年我们给金国的20万贡银都被他盗走了,何况两个孩子而已。”
“吴娘子,老身该怎么办?”
“先静观其变,再看看那些人有什么举动。”
但是,韦太后等人的等待并未持续多久,因为,两日后,她便又收到一份神秘的礼物。那是二缕非常新鲜的头发,显然是刚割下来的,然后,还有两个孩子的画像。画技并不高明,但是孩子的面容衣着,无不栩栩如生,连左边眼角的一颗痣都画下来了。同时附赠一张纸条:
韦太后亲启,如不速速叫赵德基退兵,你儿画像和你的风流秘史,将在大宋境内彻底流传。
这时,吴金奴和韦太后方明白,无论如何都拖延不下去了。
秦大王马上就要动手了。
二人商议后,当夜就派了秘史,赶去前线密报赵德基。
红鸭港镇。
赵德基召集各大将领连夜举行军事会议,听取众人的意见。快到傍晚,他再也忍不住呵欠连番,召来歌妓助兴。
虽然有第一次进攻的失利,但是,随着援军的赶到,以及船只的调集,众人并不怎么沮丧,以朝廷之力,进攻一个海盗,当然并不那么难如登天。
所有将领中,唯刘琦面无喜色,一直心事重重。
赵德基要倚重他,也更是好言抚慰,赏赐了多名美女和紫罗水晶盏等器具。
酒宴声里,一名探子进来:“启禀陛下,有消息送来……”
“什么消息?”
随身的太监将密函呈上去,赵德基一看,惊得差点从酒桌上跌下来。
一众武将见赵德基忽然变色,无不面面相觑。赵德基一挥手:“你们先退下。”
众人匆忙退去,赵德基急忙进了内室才再次展开了密函。
那是一幅画像和一封信。
正是秦大王遣人送来的。
画像上是两个孩子,虽然有一半金人的血统,但是赵德基一看,就发现这两个孩子跟自己有五六分相似——正是韦太后的两个私生子。
他咬牙切齿,重重地一拳就捶在案几上。
更令他气愤的还在后面,信函上,详细描述了韦太后在金国的生活处境,而且扬言,赵德基要是不退兵,就会把这些事情和画像公布到大江南北。
而且,从信物的标志来看,绝非虚言恫吓,真有那两个孩子在他们手中。
这样的事情,本就是秦大王的拿手好戏,他得到金兀术的信物,自然要好生利用一番。不料,花溶另起一语,亲手给他画了一幅像。
那是当今天子的肖像,和他的两个金人弟弟。
花溶熟知赵德基,对他的画像,十足惟妙惟肖,而两个金人孩子的画像则根据金兀术送来的参照。
画像时,她刻意加强了兄弟三的相似度,赵德基站在中间。
赵德基展开画卷,气得浑身发抖,这样的笔法,虽未题词,当然知道出自花溶。更主要的是,这幅画像如果流传出去,天下人哪怕是猪,也会相信韦太后昔日的丑闻。
自己生母的丑闻!
当初在臣民的压力之下,每每出军都要打着“迎回二圣”的口号做战争动员令。他当然不希望有什么二圣,无奈之下,付出半壁江山的代价,只将自己的生母迎回来。
此时,简直痛恨交加,早知如此,生母都不该接回来的,完全不该!
真真不如让她当初就死在金国算了,否则,何以有今天的后患无穷?
他心乱如麻,此时,竟然无法召集臣僚商议。这种丑事,如何好声张?要是叫人家知道了,岂不是自打耳光。
他瘫坐在椅子上,半晌,忽然生出极大疑惑,秦大王这厮,怎会拿了两个孩子为把柄?在他后面,难道还有什么势力不成?
越是如此,越是要彻底消灭秦大王,否则,岂不后患无穷?可是,在没有毁灭这些证据之前,岂能轻易下手?
他左思右想,本是安排了急速进攻的,但是,此时也不得不暂时搁置。如果不处理掉这些事情,贸然动手,只怕秦大王这厮真的会公告天下,到时,自己天子的尊严如何自处?
“来人!”
两名侍卫进来。
这些侍卫,都是他从秦桧阴养的死士里得到的启发,这些年,大力培养自己的绝对心腹,从当初太祖的特务机构里,加以升华,已经在皇宫里组建了一支秘密的隶属于他一个人的特务部队。
他拿起手里的画像,一撕为两半,然后,将中间的自己撕掉,只剩下左右的两个“弟弟”,然后,将两个孩子的画像拼凑在一起。
那是两个十岁出头的孩子,都是辫发左衽。一人被撕掉了左手,一人被撕掉了右手,好奇的眼睛对着他,仿佛在问这个素昧平生的“哥哥”,为什么要撕掉自己的手。
他看了半晌,才将画像递过去:“你们马上返回临安,密诏人士,将这两个孩子杀掉!”
欲奴 第644章 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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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卫接过画像一看,立即放入怀里。他们最大的好处是从不过问原因,只知道彻底地执行,凡是天子下令,绝对不折不扣的完成。
“记住,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杀掉这两个孩子!凡与之有关的人,也一律杀掉!”
“是!”
“此事也不能惊动太后,不许任何人过问。”
“是。”
…………………………………………
入夜,这座典型的江南小院落,已经陷入了彻底的朦胧里。
金兀术慢慢地走出去,拐到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看着这座城市别样的繁华。
西湖边上犹在歌舞升平,弹小曲的,卖艺的,杂耍的,说书的……不亦乐乎。
一个茶摊子前,一个半瞎的老者拿着一块拍板,在简陋的桌子上一拍:“各位看官,且说本朝有一个大大的英雄,名叫岳鹏举……此人是天上的大鹏鸟转世,专门来保护宋氏江山……”
一个男子不经意地在桌前坐下,小二冲了一壶茶水:“好咧客官,谢谢惠顾五文钱。”
当啷一声,几枚铜钱丢入盘子里。
说书人继续道:“这个岳大将军,得了天上九天玄女的兵法真传,所向无敌,遇到金军的天煞星四太子……四太子这厮,以前也是个战神,百战百胜,但一遇到大鹏鸟的转世,那是他的克星……”
忽然有人打断了他的话:“说书的,既然你说大鹏鸟是四太子的克星,那四太子是什么转世的?”
“客官,您这个问题问得好,四太子这厮天煞星,原是天上的孽畜黑蛟龙转世……它在天上时,被大鹏鸟啄瞎了眼睛,就是来报仇的……”
“哈哈哈,既然大鹏鸟如此厉害,那大鹏鸟如今在何地?四太子生死如何?”
“唉,好人可怜没好报。大鹏鸟被四太子的奸细秦桧害死……客官,你笑什么?”
“我笑这个世界上的因果报应,其实是很荒谬的。”
……
他站起来,慢慢地离开。
夜色里,两岸的垂柳已经发出新芽,空气里充满了春日的芬芳。仿佛一个普通的百姓,走在这花花世界里,一碟花生米,一壶老酒,万事足以。
这时,一人忽然匆匆上前,附在他的耳边:
“四公子……不好了,我们所住的院落被人追踪了……”
他心里一凛,掉头就走。
歌声灯影,一艘画舫。
舞女在上面咿咿呀呀地唱着曲子: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
这是李易安的曲子,他当年就知道的,也曾见过的,悄悄地在怡园,在昔日花溶的家里——
画舫开入了江心。
武乞迈神色匆匆,金兀术却悠然自得。
一壶清酒,一碟花生米。
他坐下,扔一颗在嘴里。
“爷,我看,我们真的该马上回金国了……赵德基肯定会追查,危险就大了,再说,现在已经没有秦桧了,我们根本没法藏身……”
“要有秦桧藏身,也不显出我们的本领了。千军万马躲不了,难道几个人还藏不了?我就不信,赵德基还能有这样的本事。”
武乞迈叹息一声:“真不知狼主抉择如何。”
消息是早就反馈给了狼主的,至于狼主要不要调兵遣将,抓住机会,那就是狼主的事情了。
“爷,你不在,狼主肯定没法做主。”
“怎么不能?现在还有海陵,还有其他几个老家伙。”
“海陵这厮成得了什么气候?爷,既然我们付出了这样大的代价和风险……”
他没有再说下去,四太子也没有开口。
风险。
这算得了什么风险?自己身子的风险?所处的风险?他若有所失。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越来越深浓的厌战情绪。再怎么鼓动都没用了。
“爷,我们留下有什么好处?帮了秦大王有什么好处?”
好处?
他也不知道。
生平第一次,不是为了什么好处而做事。
“也许是为了好玩。”
好玩?四太子会为了好玩做一件事情?
他又喝一杯清酒,笑得眉头微微蹙了起来:“我真想看看,如果赵德基的私生弟弟被天下皆知时,他会是什么表情。武乞迈,对于赵德基这厮,我竟然比对秦大王还讨厌。”
武乞迈忿忿不平:“我们根本划不着这样帮秦大王。”
他还是继续耐着性子:“我真的不是帮秦大王。你不觉得这样拖延双方的势力,也是帮大金?帮着狼主作出决策?我虽然不主战了,但是,我希望狼主能够有更多时间想清楚……若是秦大王很快败了,三两下就玩完了,赵德基也没得收拾了,对不?”
狼主,他想得清楚么?
而且,他最感兴趣的是,秦大王是否真的能三两下就玩完?
画舫在湖中,唱曲子的小妹儿依旧咿咿呀呀的。
月白风清,倦意上来。
湖中的灯光开始暗淡,倒映着,如迟暮的女人,最后的残妆,更带了迷离的凄婉。
画舫停下,一灯如豆。
方发现前面是一座园子。
著名的园林,怡园。
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
但是。这是春天。
这里却整个是秋天的感觉。
他停下脚步,看着暮色下,这屋子里浓郁的肃杀之气,仿佛某个人的灵魂一直在这里出没。他心里一震,脚步缓缓移动。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这座美丽的园林,自花溶逃走后,就一直空着,也无人来买,无人来住。
仿佛这里是一片不祥的地方。
但是,偏偏春暖花开,一院子的野草野花,一院子的芬芳缭绕。
武乞迈踏上这里,心情也很紧张,他和四太子一样,根本就不愿意接近有岳鹏举的地方——有他魂灵出没的地方,就会显得很奇怪。
他压低声音:“爷,这里不太好,我们离开吧……”
“嘘”,他一摆手。
二人藏身在一棵大树之下。
仿佛嗖地一声,有个人影一闪而过。
金兀术心里顿时起了一股浓郁的寒意。仿佛眼前闪过一阵白光,明明寂静无声,仿佛却有一个白衣的人影飘过。
忽然想起那个中毒的夜晚——唱歌的渔家女,打渔的悠闲人。那个男人,自己的对手,生平第一宿敌,他身材挺拔,穿一身白色的单衫,朱帛的领子,无比的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手拿一把折扇,完全不是昔日的武人,仿佛是这西湖歌舞里走出来的风流才子。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目睹岳鹏举的风采。
以前只以为岳鹏举是个武人,只知道挥舞着长枪,在千军万马里冲杀;也曾痛恨,花溶为什么要选择哪个比她还小几岁的年轻的男子!直到看到了这一次,方明白,唯有这样的“武夫”,才能真正做出满江红这样的词来。
就是那一刻,竟然深深的嫉妒,仿佛自己不如岳鹏举。打仗不如他,写诗填词不如他,甚至相貌都不如他。
男人纠结于相貌是很诡异的事情——这也是他生平第一次有这样的纠结,仿佛善妒的妇人。
以至于直到很久后,他都觉得奇怪。
这是岳鹏举的地盘。
他心里忽然有一股极其不祥的感觉,冥冥之中,仿佛一股天意在指引,自己执拗的,一直要踏入这个院子——
一股杀气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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