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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奴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易淳
他不说话,花溶更是发怒。
她低低地咆哮:“秦大王,我们难道就不能什么都不管,一走了之么?长林岛那么好,我们何必留在这里担惊受怕?别人觉得他飞将军如何如何,我们为何也要凑这个热闹?我们根本就用不着……秦大王,我们根本就用不着……”
她口口声声地“秦大王”,这是她愤怒的标志之一。只要怒了,便是这样叫他。
秦大王看着她,就如看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花溶勃然大怒,吵啊,骂啊,为什么不骂一句?为什么不怒斥自己?为什么不反驳?为什么不狠狠地教训自己不该偷偷溜出来?
他不是该发怒的么?
老婆趁其不在家偷偷溜出去找其他男人了;
半夜三更看到老婆光着脚丫跑到其他男人的房间自取其辱……这些,他都知道,统统知道,每一桩,每一件都知道。但为什么还要忍耐?为什么就不能破口大骂,甚至狠狠打自己一耳光?这时候,竟然第一次指望有人狠狠给自己一耳光——指望秦大王狠狠地骂自己,揍自己一顿——
唯有这样,才不会那么难受。可是,他偏不。他偏偏如此宽容,如此悲哀。这还是一个海盗么?他的凶残呢?他的暴虐呢?
她大发雷霆,一拳就敲打在他的胸口,怒声道:“秦大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在怀疑我,你为什么忍着不说?为什么?你真是个伪君子,坏人,恶棍……你的老婆这么朝三暮四的,你都忍得下,你还是不是个人?你为什么不打我骂我杀我啊……”
秦大王一把搂住了她,心如刀割,声音却那么温和:“丫头,我知道你难受……难受就发泄吧……发泄出来就好了……”就是这几句话,她再也忍不住地失声痛哭。外面的风呜呜咽咽的,将她的嚎哭全部淹没了。
秦大王见她终于哭出来,心里反而轻松了。这些日子,她一直憋着,不言不语,仿佛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越是这样,心里的压抑越是强烈。好不容易,终于哭出来了。许久,才从他的怀里抬起头,迎上他满是哀怜的目光,又赶紧避开,竟然无法跟他对视。但觉心里一口气堵着,不知该如何才能缓过气来。又惶惶然,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在冲秦大王发怒?
她低下头去,声音里怯怯的:“秦尚城,对不起……”
秦大王长叹一声:“丫头,没事。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你不拿我出气,还能怎样呢?等过了这些日子就好了。飞将军,他是谁,也不关我们的事情了。”
是啊,自己除了他,还能拿谁撒气呢?她泪眼朦胧,呆呆地拉住他的衣角,早已忘了捶打他。脑子里是浑浑噩噩的,就如他所言,飞将军的事情,跟自己,的确没有什么关系了。事到如今,自己再要苛求他,是不是那么贪心呢?
“丫头,天色不早了,我们早点休息。明日还要上路。既然你说不想再看到战争了,我们就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的休息一下。”
花溶但见他一直耐着性子,细心地劝慰,只是呆呆地看他。多少年了,这个男人,一直都是这样守护着自己,仿佛耐心是无穷无尽的。
可是,自己对得起他么?
她擦了眼泪,悄然起身坐到床上,但见他走到角落里,拿起火炉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一杯热茶。手里捧着茶碗,一股热气冒起来,身心都缓解了不少。蜡烛再次熄灭,身边,是他非常温暖的手,紧紧地拉住她的手。
她低低地,仿佛在自言自语:“秦尚城,这么多年了,你怎么会一直忍受得了我?”有时,自己都是无法忍受自己的,真不知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秦大王呵呵笑起来,他也不知道,完全回答不上来,仿佛在她面前,向来就是这样。就如一个生气的小女儿,自己拿她实在是没有办法。甚至就如小虎头,每一次的吵闹,撒娇,最后,必须以自己的妥协作为收场。久而久之,就习以为常了。所幸,她并不常常这样发作,只要不发作的时候,还是算得上满温柔贤惠的。
他忽然想起她替自己缝山谷巾时的样子。初初一年,奔走在外,她几曾还记得起这样的事情?为了追寻飞将军的下落,她忘了,全部都忘了。本是要开口的,但是,他几次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只是温声道:“好好休息,明早起来就好了。”
天明。
推开窗子,外面的世界白雪皑皑。连夜的大雪,这南方的地上都铺了白白的一层。四周安静得出奇,一阵风忽地吹来,秦大王赶紧关上了窗户,将屋子里的火盆拨弄得更加旺盛一点。





欲奴 第7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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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身,花溶已经起身,穿戴整齐,手里拿着一把梳子。她昨夜哭过,眼睛微微红肿,此外,倒是精神无恙。秦大王见她的情绪终于平静了许多,心里一松,“丫头,我去取点热水来。”
她点点头,不一会儿,热水便来了。她麻利地洗漱,但见秦大王一直站在旁边看着自己,忽然柔声道:“秦尚城,我给你梳个头巾好不好?”
一股酸涩涌上心头。他完全说不出话来。花溶已经站在他背后,灵巧的手上下翻飞。好一会儿,才将小客栈里一面已经裂开的半边镜子放在他面前,“呵呵,秦尚城,你看,好不好看?”
镜中人,完全是江南文士的装扮了。
秦大王呵呵大笑:“好好好,这样子的话,免得路人看见老子,都觉得老子凶神恶煞的。”
“谁说你凶神恶煞?是他们不知道而已。”她拉了他的手,“我们该出去了,若是鲁大哥和文龙先等着我们,岂不笑话?”
秦大王被她拉住,那是一种久违的感觉,直到现在,才真正又有了一点夫妻的感觉。他想,丫头,她是真的死心了罢?
清晨的小店忽然热闹起来。
尤其是陆文龙,一觉醒来,忽然看到多了一个这等威风的人——惊讶得嘴巴也合不上。
花溶的情绪已经平息了许多,见了鲁提辖,自是由衷的高兴:“文龙,快,见过伯伯。”
“见过鲁伯伯。”
陆文龙赶紧叩头行礼。鲁提辖一把拉起他,将他从头到脚地打量,呵呵大笑:“好小子,你真不愧姓陆。文龙,你真是好样的,已经像条汉子了。”
陆文龙怪不好意思地站起来。鲁提辖笑道:“小子,洒家可没什么礼物送给你,过几天有空的时候传你一套拳法。”
秦大王笑道:“傻小子,还不快谢过伯伯?鲁提辖可是比你老子我还厉害。他若肯传你几手,你这一辈子就受用不尽了。”
陆文龙大喜过望。他生性好武。真是什么礼物都比不上这一份礼物来得好。
众人吃了早饭,便立即起程,往江平而去。一路都是风声鹤唳。大军过境的痕迹十分鲜明。
那是江平的一个夜晚。江平城外十里,是难得一见的一大块的平地,树林。这里,驻扎着飞将军的队伍,而城里,便是朝廷的守军。
月亮升起来。又高又远。在天上露出淡淡的清辉,淡淡的窥视着人间。
飞将军坐在外面废弃的烽火台旁边非常宽阔的平台上。那是巨大的石头堆砌而成的台子,隐隐约约的,是秦砖汉瓦的长城风度。
他拿出胡笳,吹起来。胡笳的声音,在黑夜里,苍凉而沉郁,又带着几分凄楚。满是西域的风情,西域的辽阔,带着雄浑的大漠之气,似乎也设法消解这南方天空的纤柔。
征夫,怨妇。还有什么能比战争更苦?就算是威震天下的飞将军,在这样的战场上,也不由得心生寒意。
平城已经被围了半月。城里的大军,粮草几乎告罄。今晚,也许将会是他们疯狂反扑的时候。
正在这时,一名黑衣探子飞速赶到。
“报,平城里面出现异常,显然是敌军准备反击了。”
“马上准备战斗。”
“是。”
就在这时,城里忽然火光一闪,城门大开。一队士兵,挥舞着盾牌,潮水一般地冲出来。那是宋军最擅长的战阵。那是轻骑兵。是宋国最最强悍的轻骑兵,长枪,铁盾阵营。如此席卷而来,便是要如早前一般,左冲右突,敌疲我打。城里的守将已经孤注一掷,这一次,算准了,夜晚偷袭。便是决意要哀兵必胜。
飞将军纵身上马。他穿一身轻薄的铠甲。在月光下,散发出银色的寒光。这一瞬间,昔日的战神复活了。大黄马的鬃毛,在寒风里一抖。
身后,是三千重甲骑兵。已经飞速地穿好了铠甲。排成了气势汹涌的阵营,黑压压的,如铜墙铁壁一般。这本是在西域大漠时最好用的阵法,规模甚至可以达到十万,二十万,在无边无际的荒漠里,风沙卷起,漫天飞沙走石,连月光都被遮蔽了。风卷着沙,卷着气势磅礴的冲刺。呼啸而来。
但是,在江南显然摆不开这样宏伟的阵势,真容就显得小多了。可是,就算是这块不过十里见方的平地,正好成为了两军对垒的战场。飞将军的重甲骑兵,重装上阵,正好是应对那种凭人数取胜的宋军的两方。
宋军昔日素知金兀术拐子马的威力,但是,从未想过,在江南也能见到这样的重甲骑兵阵营,虽然规模没有那么大,但是,三千骑兵,马匹都是用了铁锁链连起来,进退一致,功能单一——便是瞄准城里冲出来的宋军,潮水一般地撞上去。轻骑兵对付这种重甲装备本是很有优势的,他们围绕着重装骑兵队。就如一只蚊子,围绕着大象不停地嘤嘤嗡嗡。大象鼻子虽长,力气虽大,可是,对这小蚊子,根本没有办法。只能任它的尖嘴,插入自己的血管,强烈地吸附自己的鲜血。
要攻破这种战阵,便是要先解决战马,马腿一断,阵型就散了。这是昔日岳鹏举大战金兀术时留下的经典战例,后来的许多宋将都知道。这一次,守城的将领,也准备采用此道。
可是,就在他们瞄准了马腿,要砍向重骑兵的时候,一排床弩射来。两翼窜出来的,那是轻骑兵。一队在后面的树林里,忽然窜出来的轻骑兵。谁都不知道这轻骑兵是哪里来的,仿佛从天而降,配合在重甲骑兵的两翼。完全弥补了重甲骑兵的弱势。
尤其是他们用的床弩,这种威力无穷的弓弩是将一张或几张弓安装在床架上,以绞动其后部的轮轴张弓装箭,待机发射。多弓床弩可用多人绞轴,用几张弓的合力发箭,其弹射力远远超过单人使用的擘张、蹶张或腰引弩。弦大木为弓,羽矛为矢,引机发之,远射千余步,杀伤力极强。十二张床弩,安在烽火台的正前方,一队士兵,持盾保护,连珠炮一般地发射出来。冲杀过来的宋军一排一排地倒下去。
以人数取胜的宋军,就如一群微小的尘埃,忽然遇到了一条河流,被漩涡席卷着,一个个地吞下去。
守将待要下令,可是,真正的铁甲重兵已经出动。些重甲兵,终于发挥出来自己的作用,排山倒海一般地冲杀过来。他勒马,大声地下命令,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挥舞着手里的弓箭,大声地呐喊:“快,左翼……右翼配合……”可是,混战里,他的声音已经无效,再大声的咆哮,都敌不过战马的嘶鸣;犀牛角的声音,也穿不透鲜血的扑鼻。
在飞将军轻骑兵的掩杀下,宋军完全受阻,速度的优势已经丧失殆尽,更谈不上任何的急速冲锋了。也正因此,对方的大军,才放开了冲过来。
这才是真正的重骑兵的阵容。
如一座整体推进的小山,踩在这黎明之前的大漠上,一步一步,地动山摇,让人的心口,都充满了可怕的压抑和窒息。
天色黯淡神色从容,等待那刻,月亮降临。可是,月亮已经不会降临了。那是黎明之前最黑暗的时候。火把的光芒迅速地黯淡。血腥味急遽地扩散。每个人的声音都在嘶哑。每个人的血液都在沸腾。
宋军已经开始溃退。轻骑兵根本无法阻挡这样强大的压迫性的整体推进。就如一张网,很快被撕开了一条口子,然后,便是轻而易举的碎裂。
…………
旌旗的刺穿越了你的幻想,沙场
鲜红的血在夜的深处流淌,沙场
失踪的马在风的边缘流浪,沙场
漆黑的天遮挡了你受的伤,沙场
…………
启明星升起。一道光亮急速地划破天空。
宋军蝗虫一般地往后退,再退……城门已经打开,混乱的奔逃,令得后面的追赶完全是貔貅虎豹,如熊如罴,宋军胆寒,急于关上城门,再次严守。
可是,飞将军岂容他们退回去?
就在这时候,攻城的云梯已经架设,沿着城墙开始攀升。城墙上头,守军中的弓弩手居高临下,拼命地往下射击。
攻城的勇士一排一排地倒下去。但是,弓弩手只能阻挡攻城的士兵,却根本无法阻挡大门的摇晃。
身后,重甲骑兵,依旧如小山一般地推进——已经到了城门口,在他们身后,掩护着的床弩已经到达——那些足以发射千尺之远的利箭,此时,才真正发挥它们不可思议的威力。城高三丈,床弩发射距离足以到达——城墙上的弓弩手忽然遇到这样的袭击,一个个都慌了手脚,不停地退避。就如雨后的麦子,一茬地起来,又一茬一茬地倒下去。
老远,秦大王一行已经听得随风传来的风萧萧,马嘶鸣。带着鲜血的气味一起奔袭过来。随风潜入夜,入鼻即无声。
但是,很快便听得地动山摇——仿佛脚下的土地都在颤抖。在这方圆十里的范围内,仿佛在发生着一场声势浩大的地震。
秦大王心里一震,忽然想起大漠上遭遇的那支强大的重装甲部队,那支神秘的“拐子马”。此时,拐子马到了宋国?
不,这不是拐子马,是更有威力的重甲骑兵的协同作战。正是运用于人数劣势时的极好良方。
陆文龙也听见了这厮杀声,忽然热血沸腾,毕竟是军人本质,立即就拉了马缰:“阿爹,你听,是江平在攻城……快,我们还能赶得上……”
“不对,你们听这声音……”秦大王屏息凝神,“战斗快要结束了……”




欲奴 第707章 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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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花溶等静听时,马蹄声正在撤退,是非常凌乱的方向,而且烟尘那么大,疯狂地扬起,也是相反的方向,逐渐地,就小下来了。那个方向,正是江平城里的方向。
然后,是“砰砰砰”……如雷贯耳的闷闷的声音,一声一声,如敲在人的心口。那是巨大的柱子在撞击城门的声音。攻城略地的时候,这种撞击是经常的事情。不一会儿,那撞击声消失,只听得“哗啦”一声,震天价的喊杀声。
显然是飞将军等已经撞开了城门,冲了进去。
花溶的心都跳了起来。拿下江平,就是直捣临安了。现在,赵德基北上的路被封死,前面难逃下海更是无路。他是死到临头了。飞将军这一路气势如虹下去,真的便是赵德基的末日了。
她兴奋得浑身几乎发抖。喃喃自语,但愿只有最后一战了。自己人生中的最后一战。幸好不曾离开。纵然不能和他相认,纵然他不是鹏举,就算能亲眼看到赵德基的灭亡,也是天下第一等的喜事了。
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能激动人心的呢?
她大笑:“文龙,快,我们马上追去,一定还能看到攻城的盛况。快,我们比比谁跑得快……”她一边说,一边就跑。陆文龙赶紧追了上去。秦大王从后面看去,但见她身姿轻盈,如一头灿烂奔驰的小鹿,许多年了,她再也没有露出过这样的笑容,这样的轻盈了。
她却回头,嫣然一笑:“秦尚城,鲁大哥,你们不跑么……”口里说话,也不停下来,疯狂地往城里冲。
二人笑着也大步跟了上去。
江平城里,战斗已经接近尾声。城门一破,大片的宋军便开始投降,飞将军一声令下,清剿抵抗的残余,并号令队伍不得入室抢劫,要保持江平的稳定。因此,花溶等靠近的时候,并未看见昔日一旦城破,便鸡飞狗跳,狼烟四起,到处一片火海的惨状。只是城门大开,家家都闭门闭户,并不露面。
众人停下来,站在城门口。但见城门上,已经高高插着一面巨大的旗帜,正是飞将军的令旗,彻底取代了赵德基的大旗。鲁提辖提着碗口粗细的禅杖,门口的侍卫都认识这是他的标志,正要招呼他,他一挥手,让众人退下。
街道上,士兵们正在匆忙地检查突击,一切都在有序的进行。就连秦大王也不得不佩服,自己戎马半生,乱世横行,从未见过如此的战争场面——而且在之前是完全不可想象的。无论是宋军还是金军甚至野人部落里,都没有这样的景象。他忽然问身边的鲁提辖:“你以前在老种经略相公的麾下,见过这般战斗盛况没有?”
鲁提辖哈哈笑着摇头:“不曾。老种经略相公虽然一代雄豪,但是,他的阵容,军纪,也完全做不到这一点。”
秦大王心里一黯,除了岳鹏举,谁也做不到这一点。当年在洞庭水军,他就充分见识过了,四十万大军过境,轻易地平定了杨么的百万之众评判,死伤都算不得惨重,而且,只杀元凶首恶。
乱世,人命比狗还卑贱。能杀一个就少一个。老百姓面对的完全是如狼似虎的大军,金军也好,宋军也罢,谁攻下了城池,谁便是主宰,烧杀攫夺,无恶不作。现在,居然听着一队穿得很整齐,很有亲和力的士兵,正在驰马有条不紊地张贴安民告示。有个别大胆的男人悄悄出来查看,但见安民告示上写的是,飞将军攻城,只杀贪官污吏,分发土地,秋毫无取。早在攻城之前,江平里的人民就得到消息,凡是飞将军所过之处,都是秋毫无犯,不止如此,还烧毁地主,大官僚,王爷等的地契,将土地分封给人民。也正是因此,江平的守军,根本无法调动人民一起坚守,所以才那么快就被攻下来了。
这时,陆文龙忽然大喊起来:“快看,阿爹,是阿爹……”
…………
不止飞将军,就连秦大王,也察觉到了她的转变——再也不是昔日一样,总是不经意地热切地盯着飞将军。甚至陆文龙,也对此转变感到高兴。自己的母亲,终于清醒了,再也没有做出任何不得体的举止了。
绝非昔日那个光着脚丫,跑到男人的屋里,被狼狈赶出来的糊涂的女人了。甚至有时,她的目光接触到飞将军的,也是带着笑意——真正的陌生的笑意,礼貌而客气,平静无波。她的所有的注意力,全部放到了丈夫,儿子身上,一如其他寻常的女人。
但是也不知为何,越是如此,秦大王越是不安。但觉自己这一生,也没见她如此安静而自然过,仿佛是如此的死心塌地,仿佛,昔日的种种追寻,都已经彻底忘记了。
他端着酒碗喝的时候,发现是空的。正要放下,已经被一只玉手接过去,正是花溶,微笑着,只给他倒了一小碗酒递过来,柔声道:“别喝太多了”。
“好好好,不喝了,不喝了……”他心情愉快,想起她不喜闻到自己身上太多的酒味,真的就不喝了,当即将酒碗放在一边。
这时,飞将军却喝了大大的一碗。这一天晚上,他不知已经喝了多少碗了。他喝得那么高兴,是那种大战胜利后的彻底的喜悦。就算夹杂了其他的要素,也完全无法阻止这种喜悦,许多年的心愿,就要达成了。
而鲁提辖正在谈笑风生,他是里面真正最开心的一个,正在和飞将军热烈地讨论着如何进军临安的问题。
江南湿热,现在是寒冬天气,赵德基固守,走水路是必然的。现在临安城已经囤积了三十万大军,严防死守,而且都是最最精锐的部队,要拿下,还真的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众人献计献策,讨论得极其热烈。鲁提辖,飞将军,秦大王,各有各的看法,陆文龙虽然只有听的份儿,可是,也听得热血沸腾。这是他第一次参与如此“高级别”的军事讨论,在他面前的三人,无一不是半辈子枪林弹雨中滚过来的,每个人都是一方军事奇才。他听得津津有味,偶尔也插嘴一两句,甚至还能说得有几分稚嫩的道理。每每这时,秦大王就会大力地拍他的肩膀,笑呵呵的,甚是欣慰。
不知不觉,已经夜深了。秦大王但觉肩头沉甸甸的,原是花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靠在他肩上睡着了。无论多少的英雄热血,无论多少的宏图大计,她都听得累了,太累了。所有的一切,都不如这一场的安眠。
秦大王一侧身,她差点摔倒在地。秦大王猛然惊觉,一下抱住了她,她的身子都没挪动一下,依旧睡得沉沉的。秦大王小声道:“不好意思,连日赶路,她累及了,我先带她回去休息。”
“时辰不早了,你们都去休息吧。文龙,你也该去休息了。”
陆文龙终究是孩子,早已倦得不行了,得令后,马上就起身走了。
飞将军依旧端着酒碗,又一饮而尽。鲁提辖也是好酒量,二人对着,一碗一碗地喝。再抬起头时,秦大王已经将花溶抱起来。她垂在他的怀里,双手垂下来,睡得沉沉的,如一个小孩子一般。也许是他的身材太高大,而她,实在太纤细了,躺在他的怀里,几乎让人感觉不到她的份量。
也许,在战争面前,女人本来就没有什么份量。飞将军不经意地收回目光,抬起头,仰望着天空。他的背后,就是一棵高大的白杨树,此时,白杨树的叶子早已掉光了。光秃秃的,粗大的枝桠。但是,看起来和北方的不同,在南方,这种叫做风华树,但是叶子跟白杨的形状是差不多的,只是远较白杨树更加宽阔,茂盛。
旁边就是火堆,那么温暖,头顶的天空却那么冷清。几颗繁星,蛊惑地眨着清冷的眼睛。对面,早已喝醉的鲁提辖,也靠着一棵大树,已经呼呼大睡了。
这就是军人,无论在哪里都能合身而卧,更何况,这生了火堆的广场,地下还铺了一层粗糙的地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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