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大明春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王梓钧
如此种种,都促使着朱厚照下定决心,等庄妃诞下子嗣之后,就立即亲自前往边地整顿。
“二郎啊,”朱厚照感慨道,“你说那些混账,怎么就胆大包天到侵吞陕西苑马寺牧场的地步?镇守太监非但不阻止,反而还参与其中。历年巡抚、御史都不知情吗?竟然全都对此视而不见!”
王渊回答道:“贪得多,罚得少。侵占牧场所得之利,几辈子都吃不完,就算事情败露被查处,也只是处死几个替罪羊,大部分贪污者只丢官而已。甚至都不用丢官,仅仅降职处理,这不是朝廷在引诱官员贪污吗?”
“那就多杀几个!”朱厚照咬牙切齿道。
王渊撇撇嘴。
多杀几个有屁用,不彻底改革制度,过些年牧场肯定又没啦。
刘六刘七能够迅速壮大,就是因为边疆马政出了问题。朱棣那会儿,边镇牧场动辄拿出十几万战马,现在几百匹都要慢慢凑,还得让山东、直隶的老百姓破家养马。
朱厚照说:“二郎,你回家安歇几日,便速速去南方开海。给我多弄些银子回来,我想跟蒙古小王子干一场,现在特别缺银子!”
“遵旨。”王渊就等这句话。
朱厚照又说:“别去广东开海,直接去南直隶。苏州、松江、常州、镇江、扬州……商贾遍地,若是在南直隶开海,弄来的银子肯定比广东更多。”
“那我还是去浙江吧,”王渊头疼道,“南直隶的水太深,臣怕去了会被淹死。”
朱厚照愣了愣,点头说:“也行。”
王渊之前请求去广东开海,也是觉得那里天高皇帝远,随便自己怎么瞎折腾都行。若是换成南直隶,开海难度呈几何倍上升,那边可是有套六部班子的,既得利益团体盘根错节捋都捋不清。
既然皇帝想要快速见效,那最好就是去浙江。
以杭州为大本营开海,又紧挨着手工业发达的苏松等地。只要胆子够大,手腕够硬,就肯定能迅速打开局面。
王渊说道:“臣若督抚浙江,还请陛下授予开府之权,左右须有标兵从之。”
朱厚照想了想说:“那你就转为兵部右侍郎,有兵部衔才好有标兵!”
王阳明是巡抚江西,因此他剿匪时,当地军将经常不听话,还得从朝廷请来王命旗牌(临时军权)。
王渊却是总督浙江,有权挟制浙江军队。但也只是挟制而已,如果浙江的兵头子阳奉阴违,王渊唯一的办法就是上疏弹劾。三司官员也同样如此,原则上王渊可以命令他们,实际上听不听话全看面子。这有个屁用啊!
因此,王渊要求开府之权,要求标兵之便。这种权力,标志着封疆大吏的诞生,历史上始于嘉靖朝,目的是为了方便征讨倭寇。
朱厚照为了筹措银子打仗,也完全豁出去了,王渊要什么他就给什么。
也即是说,王渊跑去浙江之后,可以公开设置幕府,自行招聘临时官吏。还可就地征兵训练,或从京城带一支部队南下,甚至临时把当地卫所招至麾下听令。
倭寇肆虐时,这种任命能够通过。如今南方一片承平,恐怕言官们会跳起来,说一些谨防藩镇之类的鬼话。
虱子多了不痒,不管是朱厚照还是王渊,都懒得理会那些耍嘴皮子的家伙。
朱厚照说:“二郎要尽快开海弄钱,我只给你一年半的时间。”
“为何如此急促?”王渊问道。
朱厚照说:“一年半之后,朕要御驾亲征,到时候少不了你这个统军大将!”
王渊说:“臣尽量赶回来。”
朱厚照笑问:“御驾亲征你也不劝阻吗?”
王渊反问道:“劝了有用吗?”
“哈哈哈哈!”
朱厚照开怀大笑,多日烦闷一扫而空,欣慰道:“还是二郎了解我啊。哪像其他大头巾,只知道冒死以谏,却不知道为朕分忧。”
仅凭王渊浅薄的历史知识,也知道朱厚照御驾亲征,会打一个大胜仗回来。否则王渊也会劝,鬼知道皇帝是否真的靠谱,万一再来个土木堡之变咋办?
应州之战,朱厚照亲自布防,虽然说不上有多精妙,但也绝对有板有眼。在众将都不敢打的情况下,朱厚照力排众议,亲率大军前往支援,从应州一直追杀蒙古大军到朔州,因为中途起了沙尘暴才停止追击。否则的话,那一战的战绩将更加惊人。
王渊倒是很期待,自己加入战场,会产生怎样的效果。
梦回大明春 282【小妾见正妻】
黄峨早就收到王渊回京的消息,一大早便坐立不安,又得端着主母架子耐心等候。
“夫人,老爷回来了!”夏婵飞快跑来禀报。
黄峨立即整理衣襟,带领夏婵出门迎接。包括周冲在内,一些有职务的家仆,也得跟着去迎接主人回家。
众人守在大门口,很快看到袁达骑着马儿,身后还跟着一辆马车。
袁达迅速奔至,下马禀报道:“夫人,二哥受陛下召见,令我等先行回府。”
“哦。”
黄峨有些失望,指着马车问:“那里面是?”
袁达低声说:“夫人,那是二哥在西域所纳姬妾。当时要笼络一个西域富商,令其为大军散播谣言、组织工匠,所以二哥才纳了那个富商的女儿为妾。”
黄峨愣了愣,随即挤出笑容:“快快请进府里。夏婵,你为如夫人安排一下住处。”
“是!”夏婵不情不愿去张罗。
黄峨心里其实也有些不舒服,她能接受宋灵儿,却很难接受一个陌生女子。
明代官员,特别是京官,并不像影视剧里那般妻妾遍地。
许多京官甚至终身只有正妻,比如黄峨的父亲便是如此,甚至连妻子的陪嫁丫鬟都没要。
再来说阁臣靳贵,靳贵的父亲年过五十无子,母亲主动为其父纳妾,而且悄悄送进房内。靳贵的父亲果断拒绝,说我都已经老了,何必再祸害小姑娘?直接把这小妾送回娘家。然后继续跟老妻过日子,五十多岁才把靳贵给生出来。
官员纳妾,大都是纳陪嫁丫鬟为妾,又或者为求子嗣而纳妾。
除此之外,一般都是外放为官,正妻不在身边,常年生活寂寞,才在当地找女子服侍自己。甚至,许多地方官不敢直接纳妾,往往以招纳侍女为借口,免得给人落下口实。
至少,正德朝是如此,官场风气还未彻底败坏,京官纳妾太多容易遭到非议。
便是风流才子杨慎,也是快五十岁了,才为老不尊连纳两个妾。他年轻时有政治追求,一个妾都不纳,反正心痒痒了可以去逛青楼嘛。
历史上,黄峨与杨慎分隔多年,听到杨慎纳妾的消息,都还在散曲当中表达不满:“寄与他三负心那个乔人,不念我病榻连宵!”
而杨慎他爹杨廷和,亦只有一个妾室而已。
真正肆无忌惮纳妾的,是勋贵、武将、富商、豪强和官二代,以及那些没有追求的地方官!宗室都不敢乱来,因为有宗人府盯着,但他们可以蓄养歌伎和侍女。
即便心里再不高兴,但黄峨也不能表达出来,反而微笑着指挥家仆迎接如夫人。
不过嘛……
黄峨自己从正门回府,让家仆引着马车,带香香前往侧门。
这是符合礼制的,妾室而已,怎可直入正门?
袁达站在侧门口,笑着撇撇嘴,对香香说:“香夫人,已经到家了。”
香香掀开车帘,与绮云一起下车,然后跟着袁达进入宅院。
走了好一阵,香香完全失去方向感,惊讶道:“家里好大啊,比速檀的城堡还大!”
满速儿如果地下有知,肯定被冒犯到。
黄峨回到正屋,等待许久,袁达终于把香香主仆二人引来拜见。
袁达低声说:“香夫人,这是将军的正妻。初次相见,你应该跪下磕头请安。”
香香偷偷瞧了黄峨一眼,连忙趴地上磕头:“叩……叩见夫人!”
路上走了几个月,香香的口音依旧古怪,但汉话水平提升很多,日常交流已经没有任何问题。
旁边的绮云,也连忙跟着跪下。
黄峨本来憋了一肚子怨气,但看到香香那怯懦的样子,又见她跪拜时的姿势,顿时怒火就消去大半:一个不懂礼仪的蛮夷女子而已!
站有站姿,坐有坐姿,跪当然也有跪姿。
九拜之礼。
第一级就是稽首,额头贴着地面,不能立即抬头。
第二级名为顿首,额头碰到地面,可立即抬起来。
此时此刻,香香给黄峨磕头的姿势,就类似于稽首,属于终极大礼。只有在重要场合,臣拜君,徒拜师,子拜父,拜天地祖先,以上情形才会使用,小妾见到正妻是不必如此的。
甚至,君臣日常相见,都不必行此大礼!
明代大臣见到皇帝,只需行第三级的空首礼,脑袋不能撞到地面,而是撞到自己的手背,放在先秦时代属于宾客之礼——到了清朝,必须稽首,额头贴地,屁股撅着,斯文扫地。
“妹妹快起来吧,我可当不起如此大礼。”黄峨又好气又好笑,
香香爬起来,傻乎乎问:“我该叫你姐姐,还是夫人?”
那古怪的口音,黄峨越听越好笑:“就叫姐姐吧。”
正妻喊小妾妹妹,那是表示亲热。小妾如果直接喊正妻姐姐,那是没大没小,必须关系好到一定程度才行。
黄峨拉着香香坐下,问道:“妹妹如何称呼?”
香香回答说:“我叫阿卜拉,将军给我取了个汉名叫香香。这是我的侍女廓里括慈,汉名叫绮云。”
黄峨更加没有脾气了,“香香”这名字,乍听就像是丫鬟,哪犯得着为此吃醋?她又问:“妹妹年方几何?”
“嗯?”香香没听懂。
袁达在旁边说:“夫人问你多少岁了。”
香香连忙说:“再过三个月,就满十五岁。”
黄峨又问绮云:“你呢?”
绮云说:“我刚满九岁。”
黄峨叹息道:“也是难为你们,小小年纪,便远走异乡。今后有什么难处,就来找我吧,咱们都是一家人。”
香香稍微放松下来,说道:“多谢姐姐。”
黄峨对一个侍女说:“带她们去住处,等安顿下来之后,再带她们在府上到处逛逛。”
两个异族女子很快离开,夏婵噘嘴道:“夫人,这可是两个狐狸精呢。一个比一个生得妖媚,我是女人都觉得她们好看。你看那五官眉目,跟画出来的一样,皮肤跟雪一样白,当心老爷会被她们迷住!”
黄峨笑道:“二哥可没那么俗气,不会只看皮囊。”
“那可说不准。”夏婵担忧道。
黄峨安慰说:“好啦,今后你也别刻意刁难,否则传出去,大家都以为我是妒妇呢。”
夏婵讥笑道:“都是不懂礼的,但怎么跪拜都不知道。可要好生教教她们,免得被外人知道,说咱们府上没有规矩。”
梦回大明春 283【江彬的野望】
“王侍郎,请留步!”
王渊刚刚走出豹房花园,突然就被江彬叫住。
王渊拱手道:“朱佥都!”
江彬拍马屁道:“王侍郎兴师灭国,威震天下,实乃群臣楷模,令在下佩服之至!”
“哪里,”王渊也笑着说,“朱佥都统御四镇,练兵有方,实为不可多得之将才。”
江彬说:“为陛下分忧耳。”
王渊说:“彼此彼此。”
江彬心里其实怨恨王渊,当初那一脚差点把他害死。
王渊同样不咋待见江彬,文官鱼肉百姓至少还要遮掩,江彬的做法可说毫无顾忌。就在两年前,此人把积庆坊、鸣玉坊给强拆掉,全部用来改造成皇店酒肆。那可是京城的两个坊市啊,简直无法无天,不知逼得多少人无家可归!
但又能怎么样呢?
王渊简在帝心,江彬只能退让;江彬深得宠幸,王渊只能无视。
谁都弄不死谁,那就没必要互相攻击,除非哪天能够一招致命,否则闹起来各自都没啥好处。
江彬陪着王渊行走一阵,突然说:“王侍郎哪日有空,不妨一起去鸣玉楼喝两杯?”
“改日吧,朱佥都的好意,本人心领了。都是为陛下分忧,何必那么客气?”王渊委婉拒绝。
江彬赔笑道:“王侍郎说得是。”
鸣玉楼,就是江彬强拆民房而兴建的酒楼,王渊怎么可能答应去那里喝酒?
江彬又试探道:“去年鞑贼南侵,不知王侍郎有何看法?”
王渊说道:“全凭陛下做主。”
江彬顿时心里有底儿了,抱拳道:“王侍郎深明大义,果然是陛下的肱股之臣。”
王渊登上车辇,乘御驾而去。
江彬看着王渊头顶的三根毛,那个羡慕嫉妒啊,琢磨着自己什么时候也弄几根。
很快就会有的,江彬统御四镇军,练兵两年已有成效。再过个把月,就会怂恿朱厚照搞阅兵式,朱厚照甚至亲自统御一支部队为中军。
一个阅兵式而已,因为军队训练有素,朱厚照龙颜大悦。遂赏江彬三根毛,许泰、李琮、沈周等将两根毛,兵部尚书王琼都挨着一根毛。相比王渊的灭国之功,如此封赏近乎儿戏,平白拉低了冠加三英的逼格。
朱厚照就是这般随性,只要他高兴了,懒得一根一根赏,直接就赏你三英,也不管今后该怎么加赏。
江彬慢悠悠回到校场,许泰不解道:“都督,何必跟他套近乎?他一个文官,终究跟咱们合不来。”
“我不要他帮忙,只要他别捣乱就行,”江彬忧虑道,“陛下御驾亲征,必然招致群臣非议,反对者能少一个是一个。”
许泰咂咂嘴:“也对。”
这帮边将,已窝在京城训练两年,虽然不断升官,却总想着捞更大功劳。只要跟随皇帝出去打一仗,别大败而归即可,小败都能吹成大胜,到时候加官进爵啥都有了。
最头疼的就是文官反对,如今,江彬已经笼络了兵部尚书王琼、吏部尚书陆完,再搞定一个御前红人王渊,阻力将会大大降低。
江彬现在是啥职务?
都督佥事,又称佥都督,正二品武官,升官跟坐火箭一样。
但江彬还嫌不够,他连都督同知都看不上,想爬到五军都督的位置,最好能加三公、三孤衔。再把钱宁给挤开,将东厂、锦衣卫的大权捞来,到时候朝野上下谁敢不从?
如此种种,就必须打仗!
现在的江彬还比较有理智,等跟随皇帝打了胜仗回来,那才是真正的终极大boss。封伯爵,提督十二京营,提督东厂,提督锦衣卫。成国公都要给江彬稽首长跪,魏国公带着公卿大臣,站在江彬左右随时听令。届时,江彬飞扬跋扈,完全把勋贵、文官、太监视为奴仆。
而朱厚照,也因为一场大胜丧失理智,从此变得越来越荒唐无稽。甚至在王阳明抓住宁王之后,朱厚照还想把宁王放了,自己亲率大军重新捉一次,把随军众臣雷得里焦外嫩。
……
王渊乘坐车辇、骑着马儿,从承天门原路返回,身边还跟着一个太监。
路过各部办事衙门时,王渊顺便回一趟翰林院。他在西域被升为礼部右侍郎,现在又被皇帝转为兵部右侍郎,应该去翰林院跟以前的同僚道别。
如今的翰林院掌院,名叫蒋冕,是王渊的老上司。这货还兼掌詹事府,兼掌制敕房,顺便挂了一个礼部尚书的虚衔,都是刘春致仕之后让出来的位置。
“王侍郎!”蒋冕颇为客气,主动打招呼。
王渊笑着拱手:“蒋学士!”
蒋冕是硬生生熬出头的,性格比较沉稳。这货十五岁就乡试第一,三十岁才考中进士,熬到将近六十岁,终于执掌翰林院和制敕房,做起事来四品八稳,可惜跟杨廷和穿一条裤子。
见蒋冕面有忧色,王渊随口问道:“蒋学士有何烦心之事?”
蒋冕叹息道:“开春以来,滴雨未降,今年北方的春耕恐怕……唉!”
“这老天爷,确实该下雨了。”王渊抬头望天。
正德年间,天灾不断。
就拿京畿地区来说,连续三年冬季少雪、春季少雨,几乎年年都要祈雪、祈雨。今年更厉害,北方数省不下春雨,眼看着就要大面积春旱。
蒋冕为啥忧心忡忡?
因为他还挂着一个礼部尚书衔啊!
无论干旱、洪水、地震、星象异常,但凡出现重大天灾,第一个被问责的就是礼部尚书,第二个被问责的才是皇帝。灾异代表老天示警,老天为啥示警?肯定是什么地方失礼了!
如果再干旱一个月,蒋冕这位挂职礼部尚书就得请求辞职。如果再干旱两个月,真正的礼部尚书毛纪也得请求辞职。如果再干旱三个月,皇帝就应该反思自己的过错了。
王渊跟蒋冕聊了几句,其他同僚也纷纷前来道贺。
王渊的会试房师温仁和不在,回家丁忧去了,服丧时间比杨廷和还早。余本等人依旧兢兢业业,继续在翰林院苦熬,想升官估计得等到九年考满——王渊暂时帮不上忙,除非他们离开翰林院。因为留在翰林院升官太慢了,在这里升一级,相当于别的部门升好几级。
经常跑去王渊家里,一起研究物理和数学的顾应祥,如今也不再担任锦衣卫经历,而是调往广东做道员(地方御史)。历史上,此君还曾配合王阳明剿匪,又亲自带兵去打海盗。如果王渊按照原计划,前往广东开海的话,有顾应祥配合会很好办事儿。
可惜,王渊必须去浙江,那里连个熟人都没有。
一路骑马返回家中,金罍、常伦等人纷纷过来道贺,约好了改日一起到酒楼吃饭。严嵩也出来说了几句,这货早已升为山东清吏司郎中,再熬下去就该升任户部右侍郎了。
还有王渊的老丈人黄珂。
历史上,杨廷和前脚回家丁忧,黄珂后脚就被扔去南京养老。而且是以兵部左侍郎的身份,被甩去南京当右都御史,谁让他是杨廷和的心腹呢?
如今王二郎的面子大,皇帝没有对黄珂下手,依旧留在兵部当左侍郎。
翁婿二人,一个兵部左侍郎,一个兵部右侍郎,着实让文武百官羡慕。黄峨的两个弟弟,远没到成年的岁数,已经有好多官员遣媒婆来说亲了。
说起黄峨,王渊有些不敢回家……
梦回大明春 284【大妇的度量】
远征归家是件大事,即便王渊一再要求简化礼仪,黄峨依旧带着家中奴仆,铺着地毯迎接王渊进正门。
香香一切都是迷糊的,她跟在黄峨身后,别人做啥她做啥。但她看不清黄峨的手势,只能借鉴对面的男仆,双手相交于胸腹间,对着王渊屈膝行礼(明代万福礼,是把双手正放在胸腹之间,前面有章节把位置放错了。特此更正。)
“错了。”夏婵低声提醒,忙把香香的左右手换位置。
不论是作揖,还是行叩拜礼,都要遵循男左女右的规则。
比如男子抱拳见礼,必须左手在上。若换成右手在上,即便同一个姿势,也直接成了给人吊丧。
女子刚好相反。
央视春晚,主持人就经常给全国人民拜丧。包括那些贺岁片,也各种春节期间给观众拜丧。
老子真要谢谢您嘞!
夏婵虽然嘴碎善妒,但脑子还拎得清。没有大声嚷嚷,而是小声提醒,悄摸把香香的姿势纠正过来。
王渊跨进大门之后,便把仆人们遣散,握着黄峨的手说:“小妹,我走了一年,家里辛苦你了。”
黄峨心中的怨气,瞬间彻底消失,脸红着抽手道:“旁人看着呢。”
“看着就看着呗。”王渊笑道。
就这样,黄峨被拉着手,一路甜笑着回去。又服侍王渊更衣沐浴,忙了好半天,夫妻二人终于结伴去饭厅用膳。
为了展现自己的大度,黄峨把香香喊来同桌吃饭。
香香完全搞不明白,稀里糊涂跟着坐下,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坐在那里一个劲儿扒饭,而且筷子都还没有用得利索。
在明代,妾室分两种,一种是良妾,一种是贱妾。
良妾出身于良家,地位稍高一些。若被正妻虐待,父母可以告发,原则上可得朝廷支持。
英宗朝有位监察御史,纳县丞之女为妾,结果被正妻殴打。县丞直接告到刑部,说监察御史强纳良女为妾。按律当施以绞刑,遇到大赦逃脱死罪,但也因此被流放戍边。
这种案例不止一两个,但凡良妾被正妻凌辱,娘家都可以告其强纳良女为妾。主编《四书大全》、《五经大全》的永乐朝首辅胡广,其儿子胡穜(时任礼部郎中),就是因为这种事情被发配边疆的。
所以明朝中前期的京官,不会胡乱纳妾呢,麻烦事儿太多了。
首先,官员纳妾要立文书,还必须上报朝廷。而且妾室偷人,会被同僚嘲笑,会被言官弹劾,严重者还要因此丢官。若纳同僚或下属的女儿为妾,那风险就更大,轻则降职,重则流放。
这么多糟心事儿,何必正式纳妾,多几个通房丫头不香吗?
嗯,这是明代中前期的情况,中后期就彻底败坏了,便是言官都懒得弹劾。民间就更扯淡,按照规定,没有官身的平民,四十岁以后没儿子才能纳妾,可谁他妈管那么许多?
至于贱妾就更好理解了,出自贱籍,跟奴仆没啥区别,只要不被打死即可。
香香来自西域,说不好是良是贱,但肯定没资格同桌吃饭。黄峨这个举动,让王渊舒了口气,庆幸家里的醋坛子没被打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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