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大明春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王梓钧
“好说,”王渊举起土陶碗,笑道,“虽然无酒,但今日菜汤管够。”
每人面前只有两块饼,众将狼吞虎咽,好不容易给面子吃完。王渊突然又来一句:“山珍海味没有,麦饼也是管够。来人啦,再端饼来,请诸位将军吃饼!”
宴会厅中,集体发愣,一片死寂。
王渊端详着麦麸饼说:“辽东军户,十分艰苦。他们中的许多人,却是连麦麸都吃不饱,却是连菜汤都喝不到。每思及此,鄙人都彻夜难寐,我这个总督当得太失职了!”
众将心中惴惴,不知王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只能感叹总督大人爱民如子。
王渊将麦麸饼放入口中,坐在那里细嚼慢咽,似乎竟美味无比。
众将不言,等着总督说话。
王渊将一块饼子吃完,叹息道:“太祖皇帝定下规制,小旗麾下军户逃亡,该旗官降为普通士卒。上至总旗、百户、千户,皆视逃军多寡,夺俸革职。出征在外者,罪加一等!”
朱厚照的这个规定,没有任何操作空间,如果严格执行的话,全天下的武官都该被降职或撤职。
但是,此为祖制,关键时刻比尚方宝剑还管用。
众将心头一紧,仿佛都被饼子噎着了。
王渊继续说:“鄙人忝为辽东总督,不仅为陛下督理马政,同时也担负着清军之责。”
清军,即清查军队,首要职责便是处理逃军问题。
王渊轻言细语问:“你们麾下,可有逃军?”
“王总制赎罪,”广宁右屯卫指挥使李钺,突然扔下饼子出列,跪在地上说,“广宁右屯卫连年暴雪大旱,此乃天灾,非人力可挽回。军士们吃不饱饭,自然要外出寻食。我们这些当长官的,总不能强留士卒,让他们活活饿死。”
金州卫都指挥同知徐刚也说:“天威难测,请王总制宽恕。”
王渊突然笑道:“我不是说你们,且勿焦躁。复州卫将官何在?”
一个指挥同知、两个指挥佥事,还有五个正副千户,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
王渊擦拭手上沾着的麦麸,随口说:“拿下。”
立即有十多个军士冲进来,将这些复州军官死死按在地上。
“放开我,老子不服!”
“扣押我等,需有兵部令,姓王的你别坏规矩!”
“王总制,这是何意?”
“王总制息怒。”
“……”
不管是不是复州军官,此时纷纷发言,被扣住的那几个更是直接开骂。
王渊盯着其他将领,问道:“你们也想被清军?不想的话,趁早闭嘴!”
此言一出,那些将领都不说话了,王渊明摆着只收拾复州军官。
王渊突然起身:“既然吃饱喝足,那各位将军就随我去抓人吧。复州指挥使蔡裕,私自役使军士,肆意侵占马场,又兼纵容士卒逃亡。犯下如此罪责,便是能保住性命,也定要革职查办。本督兵微势弱,为防此獠作乱,请诸君为我助阵。”
无人应答,都不知该咋办。
“之前你们不是说了吗?本督但又差遣,你们都万死不辞,”王渊呵斥道,“难道都是假话!”
“不敢。”众将跪伏。
王渊又拿出王命旗牌:“谁不愿往,可自行留下。”
无人留下,因为都不傻。
王渊又对那些复州军官说:“你们当中,恐怕也有无辜之人,受那蔡裕的胁迫和蛊惑。本督,允许你们喊冤,而且对所犯之罪从轻发落。”
几个军官互相看看,有人意动,有人摇头。
王渊笑道:“既然没有无辜的,那就全部收监。”
“冤枉啊!”
复州卫指挥同知蒋越,本是蔡裕的儿女亲家,此刻居然第一个站出来喊冤。
王渊问道:“你有何冤屈?”
蒋越哭丧着脸说:“蔡裕这厮可恶,逼着我侵占牧场。他是指挥使,我是指挥同知,又怎敢不从?犯下此等大罪,我这些年连觉都睡不好,但又碍于蔡裕之蛮横威势,只能被迫同流合污。我要揭发检举,蔡裕不但侵占牧场,役使军士,还侵占无数军田!”
众将听得目瞪口呆,这厮也太无耻了,蔡裕可是他的儿女亲家。而且,蔡、蒋两家世代通婚,两人论起来还算表兄弟。
王渊非常满意,又问:“还有谁喊冤?”
“我也冤枉!”复州军官纷纷哀嚎,一个都没落下。他们全都冤屈得很,是被迫贪赃枉法的,蔡裕强逼着他们干坏事。
“很好!”
王渊大为高兴:“蔡裕都逼着你们做了什么,便说出来吧,本督为你们做主。凌冏卿,你来做书记官,写完罪状让他们签字画押。”
还要签字画押?
复州军官瘫软在地,这是要让他们跟蔡裕彻底决裂,连中途寻机反复的机会都不给。
(身体不舒服,今天只有一更。)
梦回大明春 456【通盘设计】
www.telexh
.com,最快更新梦回大明春最新章节!
蒋越双手都在发抖,他真不敢签字,但又不得不签。
辽南诸卫,在明代中期非常特殊。他们属于边镇系统,却又常年不历战事,同时享受边镇福利和后方安定。
明代中期对辽东做出的改革努力,基本选择从辽南地区下手。比如收回官方牧场,都只恢复辽南牧场;又比如设立兵备道,也是先在辽南设立兵备道。
为啥?
辽南诸卫更好对付!
这里的边军早就糜烂,作战能力比江南强不了多少。而且就算酿成兵变,因为不挨着异族,又毗邻山东海域,随时可以走海运调兵镇压,就算耽搁一两年都不怕酿成大患。
那些辽南军官,有着辽东武将的跋扈,但真正遇到强势文官,就会立刻被打回原形。
说穿了,欠收拾,心里没有一点逼数!
此时此刻,若换成辽东的北路、西路、中路或东路边军,肯定没那么容易被王渊吓着。但辽东的南路边军,还是算了吧,这些家伙遇事都是些怂包。
“很好,”王渊笑着收起供状,说道,“各位的冤屈,本督已经了然,这就带着诸位去擒拿蔡裕!”
王渊带着众将出城,又发令招来他们的军队。剔除那些充数的杂兵,只带三千正军前往,并且所有将官都被约束在王渊身边。他们只能老实听话,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部队,指挥权被王渊临时夺走了。
蔡裕带兵驻扎的地方,距离永宁监城大概十二里,王渊还在半路上就被发现了。
“王二真带兵来了?”蔡裕惊骇莫名。
这货一直表现很沉着,笃定王渊不敢硬来。因为即便是总督,也无权直接抓捕大员,就算认定谁有罪,也只能上疏朝廷进行弹劾——地方文武,若被总督纠劾,必遭朝廷查办,靠山再硬也要走程序查一遍。
怎么办?
蔡裕瞬间六神无主,不敢真的发兵对抗总督。兵变这玩意儿就像原子弹,属于战略性武器,发挥作用总在扔出去之前。
于是,蔡裕又病了。
苑马寺卿凌相,骑马来到营门之前:“复州指挥使蔡裕,强占军田、侵吞牧场、役使军士、纵容逃军、策划兵变、贪污子粒……今辽东总督王渊,奉旨清军,只论首恶。蔡裕,还不快出来领罪!”
此言一出,营中军士惶恐不安。
王渊对蒋越说:“你去喊话吧。”
蒋越只能硬着头皮过去,来到营门口说:“各部放下兵器,把蔡裕那厮押出来领罪!”
蒋越可是复州卫的二号人物,居然投靠了总督。便是普通士卒,都知道蔡裕大势已去,纷纷选择放下武器,有投机者甚至飞快打开军营大门。
蔡裕装病躺在里面,被王渊派人押出来。他既恐惧又愤怒,一路大喊:“吾乃正三品武官,没有兵部之令,你们无权抓我。王总督,你也是正三品,咱们平级的,你不能这样坏规矩!”
王渊微笑不语。
蒋越叹息道:“蔡兄,事已至此,不要再废话了。”
蔡裕大怒:“你这混账,吃猪油蒙了心,竟勾结外人背叛于我!老子犯的那些事,哪样没有你的份儿?”
蒋越义正辞严道:“我一心忠于朝廷,又不是忠于你,哪来背叛的说法?那些糟烂事,都是你逼着我干的,王总制自然会明察秋毫。来人,将这厮的嘴堵上!”
已经上了王渊的贼船,蒋越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扣押蔡裕之后,王渊懒得自己动手,直接让蒋越回复州抓人。抓捕蔡裕的直系亲属,包括一个千户和几个百户,其中甚至有蔡裕的女婿。
至于蔡家的财产,王渊亲自派人查封。
是查封,不是查抄。因为王渊还得禀明朝廷,由朝廷派人过来查案定罪。对于正三品武官,他根本就没有论罪的权利,便是擅自将蔡裕扣押,都隐隐有着越权的嫌疑。
究竟是不是越权,全看皇帝怎么想。
主要还是总督和巡抚的权责,一直没有明确定位,只归纳为一句话:“奉敕行事,因时因事因地因人而异。”
这个规定太扯淡了,导致督抚的职权,可以无限放大,也可以无限缩小。
如果窝囊废当督抚,有可能连知县都指挥不动。如果遇到铁腕督抚,一镇总兵也是说杀就杀,便如袁崇焕擅杀毛文龙那般。
王渊显然是个铁腕总督,因此众将被吓尿了,生怕他突然提刀砍人,那些复州将领也在恐惧之下倒戈。
接下来几天,蔡家直系全被收监。
有个蔡姓屯田千户,还想举兵顽抗,都不用王渊出手,蒋越就将其收拾了。这又给蔡家添一罪证,而且是叛乱大罪,王渊恨不得多叛几个。
盘踞复州百余年的蔡氏,就这么一朝瓦解,整个辽东都为之震惊。
在皇权面前,他们这些土皇帝,可谓连个屁也不算!
王渊顺势清查复州牧场和屯田,并且解放那些沦为农奴的军余。蒋越及以下各级军官,此时哭都哭不出来,乖乖把吞进去的田产给吐出来——他们手里能打仗的部队,都被王渊临时收走,谁敢顽抗就是蔡裕的下场!
同时,王渊又上报朝廷,请求抹去复州积欠的屯田子粒。
这种请求,朝廷一般不会反对,每年都有“免去某地逋赋”的政策。因为朝中大佬们都知道,积欠赋税根本收不上来,硬要收取往往酿成民变或兵变,还不如下令免征来彰显德政。
在王渊的努力之下,复州军户积欠的屯田子粒被抹掉,另有两万多农奴般的军余被解放。没有田产的军户,有些佃耕收回的军田,有些直接重新分到田地。
如此种种,令王渊在复州威望大涨,底层军户恨不得为王总督效死!
王崇问道:“先生打一开始,便已经有全盘打算?”
王渊笑道:“那你说说,我是如何盘算的?”
王崇说道:“永宁监兵变,先生根本没放在心上。只是以此为借口,用王命旗牌调来各卫军队,同时也把蔡裕从复州城引出。这些武将来到永宁监,便远离了各自辖地,再无兵变的风险。又以寿宴为名,震慑挟持这些武将,暂时收拢他们的部队,顺势将那蔡裕收押。如此,便已成势,借势而整顿复州局面,则如水到渠成一般轻松。”
“你也可以这样想。”王渊微笑道。
王崇敬佩道:“先生之韬略,弟子只窥得一斑,便已是受益无穷。”
师徒二人说话之际,周边诸卫军官已被吓坏了,但又不敢跳出来反对,只能祈求王渊别盯上他们。
与此同时,王渊又上疏朝廷,言明战马的重要性,请求辽东苑马寺卿,兼管复州、盖州、金州三卫民政。多出来的那些军户,请求转为民户,设民政官进行管理。
文官纷纷赞成,除了兵部。
兵部尚书王琼,只能在家中哀叹:“这个王二郎,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啊!”
梦回大明春 457【弼马温】
兵部左侍郎王宪,倒酒安慰道:“司马莫忧,辽东局面,确实该变一变了。”
王琼一脸惆怅:“在谁的手里变都好,偏偏在我手里变。”
“杨阁老(杨廷和)巴不得你反对。”王宪提醒说。
“无论如何,你我都必须反对。”王琼无奈道。
收回辽南三卫的民政权,是文官集团对武官集团的大胜利。即便杨廷和不愿看到王渊立功,也不敢不出言支持,否则就是背叛了文官阵营。
而王琼和王宪却很尴尬,他们既属于文官集团,又是相关既得利益者。
一旦朝廷通过王渊的奏疏,兵部权力就会被夺走一块。兵部尚书和兵部侍郎的威信,也会因此受损,至少他们的属下会觉得上司不给力。
屁股决定脑袋的事情!
翌日,朝议。
内阁还没怎么说话,都察院就率先跳出来,强烈支持王渊的奏疏内容。
都察院的那些大佬,基本都担任过督抚,辽东总督和巡抚出了好几个。他们深知辽东弊政,想改革又无能为力,现在终于有王渊带头,怎能不竭力促成此事?
王琼和王宪两人,代表兵部例行反对。但那种为了面子的反对,就像情人节被男友拉去开房,口是心非一个劲儿说着不要嘛。
你当兵部不想改吗?
历史上嘉靖年间,朝廷不但收回盖州、复州、金州、宣城的民政权,还进一步收回这些卫所的部分兵权。这事儿当时就是兵部促成的,因为连年打仗奇缺战马,辽南诸卫又不肯交还牧场,把直管他们的兵部都气得翻脸了。
兵部,反对无效,朝廷一致通过。
杨廷和既然不好横加阻拦,那就跳出来抢功呗,他只需一力促成此事便可。
在杨廷和的主导之下,改革方案很快拿出来。
辽东行太仆寺卿(从三品)兼辽东苑马寺卿兼山东按察副使,统管辽南三卫民政。
又在辽南设立山东行布政司,派出山东左右参议(从四品)各一员,协助行太仆寺卿管理三卫民政。
又在盖州、复州、金州三卫,分别增设一员民事经历,由山东按察司经历(从六品)兼任。官品相当于州同知,但秩比知州,拥有开府之权,其实就是变相的设立知州。
又在三卫设立数员都事,官品比知县低一级,但秩比知县。
杨廷和这事儿干得漂亮,反正有王渊顶着地方压力,他直接进行更深一步改革,几乎就等于在辽南设州立县。遇到麻烦是王渊的,首要政绩是杨廷和的,稳赚不赔的买卖啊。
此事办成,王渊确实是首倡者,但杨廷和却是真正的推动者,他今后的士林声望必定再度抬升。
为了尽快落实政策,杨廷和简直不遗余力。非但快速颁布政令,而且还督促吏部和户部,赶紧选派官员、拨发钱粮,别给辽南武将们丝毫反应时间。
辽南武将,反应个屁,都被王渊吓坏了!
其中也有杨廷和的默契配合,蔡裕全族流放边疆,女眷被打入教坊司,家产查抄充公用于增设民政官。这般下场,就在眼前,辽南武将们还敢跟王总督唱反调?
辽南三卫的军户,只要家有两个以上余丁,就可以分家转为民户,今后归当地民政官管理。
这对那些军户而言,不啻于惊天喜讯。
军户就算考中进士,户籍还是军户,子孙也是军户。只有官至兵部尚书,才能自动改为民户,直系子孙也能改为民户(其他五部尚书和阁老都不行,还得请求皇帝特许)。
直接从底层军户转为民户,这是大明开国以来头一遭,他们运气好遇到了王渊当总督。
朱元璋当初设立户种,除了贱户以外,其他都不带歧视性。民户、军户、匠户、灶户皆可科举,真正的问题是吏治败坏。就拿辽东军户来说,你至少得出身底层军官家庭(小旗以上),才有机会考上秀才。朱元璋可没这种规定,全是辽东武官搞出来的潜规则。
军户当年也挺滋润的,随着武官集团的腐化,随着朱棣弄出太监集团,渐渐就沦落到现在的地步。
马政也主要跟朱棣有关,这货隔三差五北征,大明养马再多也不够消耗啊。于是强令军户、民户散养马匹,还整出包赔制度,他活着的时候,养马损失可以平摊给各级官员,他死了就全部转嫁给底层百姓。
朝鲜也被坑得很惨,大明爸爸动辄索买战马上万匹,当儿子的只能咬着牙尽量提供。那时的朝鲜,就连高层官员,都被分配了为大明养马的任务。而且,大明向朝鲜购买战马,一直掌握定价权,给多给少全看爸爸的心情。
在高丽王朝末年、朝鲜王朝初年的六十多年里,大明一共买了七万多匹战马。除了靖难之役那几年,勉强还按市价购买,其余年份全都是赔本价。高丽、朝鲜辛辛苦苦养马,自己贴钱运到大明,只为博皇帝爸爸一笑。
可惜啊,现在没那种好事儿了。
爸爸想买马?可以啊,亲父子也要明算账,必须按市价出钱才行!
唉,朝鲜这个逆子,翅膀已经长硬了。
此时王渊就非常恼火,朝廷调拨三千匹马过来。别说当做马种,有些连拉车都够呛,直接被王渊卖给民间换钱。接着,王渊花钱从朝鲜买马,两千匹马种竟然花了八万多两银子。
没办法,马种精贵,朝鲜还得送货上门,途中开销就是一大笔,四十多两银子一匹上好马种确实是市价。
今年暂时只能养两千匹马,因为缺草场。第一批恢复的三万亩草场,草种才刚刚撒下去,养马官还得赶着马儿,跑去荒山野岭啃草吃。
为了优生优育,王渊还写信回京,让人把家里的好马,全都运到辽南配种,只留下一匹给宋灵儿骑着玩。
黄峨让夏婵跟着马儿一起上路,派个丫鬟照顾王渊起居。
夏婵还未到,一群猴子就到了。
王渊非常无语地问苑马监正(正九品):“你抓这么多猴子作甚?”
苑马监正笑着解释:“王总制不知,此乃‘弼马温’。猴尿与马尿混在一起喂马,可以避去马瘟,养马场都得喂一批猴子才行。”
“胡说八道,我家的宝马怎不喂猴尿?”王渊怒斥说,“你养猴子可以,不准给马儿喂尿!”
梦回大明春 458【中途流产的第一次全球航行】
??永宁监。
??监城附近还剩下两千多亩草场,从朝鲜买来的二千多匹马种,如今全部集中养在这里。至于苑马寺以前养的马,全被王渊卖了,都是些歪瓜裂枣。
??一亩草场养一匹马,显然远远不够用,因为牧草经不起消耗。
??因此,需要大量投喂杂粮,还要收集干草料佐之。每隔三天,还得由养马官带人,赶着马儿去附近的山林放养。
??王渊看到这些朝鲜马种之后,不禁眉头紧皱,让人拿来尺子一量,平均肩高居然不足四尺(120厘米以下)。他忍不住问凌相:“这些马儿虽然并不羸弱,但又如何能做马种?长得也太矮了吧!”
??凌相笑道:“若由朝廷出面,在朝鲜买的马更矮,咱们是花高价民买的。”
??“为何如此?”王渊问道。
??凌相在当行太仆寺卿兼苑马寺卿之后,显然做了许多功课。他解释说:“国朝初年,高丽战马最高可达五尺(肩高150厘米以上),高丽军队中的骑兵超过五分之一,可随时动用上万骑兵作战。高丽不但扩张到鸭绿江边,其国土甚至一度越过徒门河(图门江),大有席卷辽东之势。以太祖、太宗之英明神武,又岂能忍受卧榻之侧有他人酣睡?”
??王渊立即会意:“所以,朝鲜战马,是被太祖、太宗生生压矮的?”
??凌相笑道:“只要大明稍有战事,便勒令高丽、朝鲜卖马,且只给三分之一市价。开国之初数十年,其实大明并不缺战马,一直向高丽、朝鲜买马,纯粹是想弄垮他们的骑兵。当然,大明也做出了妥协,被迫承认鸭绿江、徒门河以南是朝鲜国土。那些土地,本为元朝故土,理应被我大明继承,太祖、太宗对此深恨之!”
??大明开国之初,对高丽、朝鲜疯狂打压。不但寻找任何机会削弱对方骑兵,还进行全方位的战略物资(技术)禁运。比如制作复合弓需要牛角,而朝鲜本身不产水牛,于是大明不许向朝鲜出售水牛和牛角。又比如朝鲜请求学习冶炼技术,大明只传授朝鲜炼铜之法,偏偏朝鲜又缺乏铜矿,于是根本无法自己铸造火铳、火炮。
??能够动员上万骑兵作战的高丽、朝鲜,就这样被大明活生生玩残了。
??凌相说道:“太宗驾崩之后,朝鲜每逢索马,便一直推三阻四。实在推不掉,便只运来劣马,辩称其国内已无好马。其实吧,好马虽然没有,但不至于如此低劣。民间若去购买,只要出得起钱,还是能买到堪用战马的。朝鲜不肯卖给大明官方好马,一来害怕大明索要无度,二来也因为大明给得价钱太低。”
??王渊无奈道:“虽说如此,但我还是觉得亏了。这些马儿,打仗也可以骑,但做马种就显得差了些,可惜了那八万多两买马银子。”
??“八万多两肯定贵了,但一下子要两千多匹,暂时只能找朝鲜买,”凌相解释道,“朵颜三卫正在抵御左翼蒙古,这两年南来互市,交易的马匹越来越少。女真又不肯大量出售好马,只零星售马换取物资,也就朝鲜还算比较听话。这两千多匹马种,应该算朝鲜国内最好的马了,若不是咱们出得起高价,朝鲜估计还不想卖呢。”
??王渊左思右想,下令神骁营送来战马。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