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大明春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王梓钧
“无妨。”龙大年拱手回礼。
王渊来到盖州之后,便写信回京城,并没有强制要求什么,只让学生自己报名过来帮忙。一下子来了三十多个,龙大年便是其中之一,他在蒯小妹眼里高大威严,其实就是个屡试不中的秀才而已。
但即便只是秀才,有王渊弟子这层光环,在盖州卫也能横着走,指挥使袁达对他们都客客气气。
“当当当当当!”
屯子里面敲钟,全体人员都赶过去。
百户谢让说道:“之前人不齐,没有分兵户和屯户,现在本屯已有一百一十八人。其中,抽十人为正军,抽十人为余军(预备役兼战时辅兵)。点到名字的过来,蒯三柱!”
蒯老三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自己居然被抽去当兵了。当兵就当兵吧,总比做屯户好,至少短时间内不会被军官往死里使唤。
大明各地卫所,兵户和屯户比例各一。
若在前线,一百个军户当中,大概八十个当兵,剩下二十个种地。若在大后方,比例刚好反过来。普通卫所,偶尔打仗那种,兵户和屯户大概对半分。
当然,这是明初时候的规定,现在的军官全凭心意瞎搞。
念完二十个正兵的名字,谢让又说:“都来领兵甲!事先说好,操练不合格,得把兵甲给老子还回来!”
蒯老三排在最前面,发给他一套棉甲、一双皮靴,还有一把马刀、一支火铳和弹药囊。
十个正兵都领到这套装备,而剩下的十个余军,马刀变成腰刀,火铳变成长枪。
蒯老三对武器没啥兴趣,只对棉甲和靴子爱不释手,这衣服鞋子可真好啊,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也能拥有。
谢让继续说道:“陛下要建神骁营,足额五千人,是可以骑马放铳的队伍。你们若把火铳练得好,过两年就能骑马,全都送去盖州那边操练。我跟你们说,神骁营伙食好得很,军饷也比多得多,只有最勇猛的兵才能选进去!都给老子好好操练,若你们当中,一个都没被选上,看老子回来怎么收拾你们!”
一个身材高瘦的余军问:“谢百户,我没有领到火铳,今后能不能进神骁营?”
谢让回答:“你若操练得好,就把你从余军转为正军,自然可以领到火铳。同样的,哪个正军操练不好,就滚回去老实拿长枪!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说道:“在下名叫谢旺,字光美,跟大人是本家。”
“犯了什么事流放辽东?”谢让问道。
谢旺满不在乎说:“杀了两个人。”
谢让好奇问:“杀了两个人还不问斩?”
谢旺解释说:“在下五岁丧父,母亲把我拉扯大,还给人做工供我读书。就在去年,母亲给人做工时,被污偷了两吊钱。”
“你便把人杀了?”谢让问道。
谢旺摇头说:“那恶婆娘污我母亲偷钱不算,又扣我母亲工钱,还把此事到处宣扬。甚至闹到县学,要夺我的廪食。母亲为证清白,便上吊自杀了,我一怒之下就杀了二人。本想屠他满门,可惜力有不逮,被扭送去见官。知县怜我孝顺,又是县里的廪生,便只判我个流放罪。”
谢让感觉自己捡到宝了:“你竟还是廪生!老子正好缺文书,也不要当兵了,到我身边做文书。你杀得好,辱母大仇,该当诛杀!”
如此好事,谢旺却不领情,昂首挺胸说:“百户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好男儿再世,若不能金榜题名,便从那马上取功名。”
“哈哈哈,随便你,”谢让大笑,“不如这样,操练时你当兵,平时就给老子做文书。顺便教我儿子读书,过些日子,我妻儿便从京城来了。”
谢让正在高兴,突然有快马奔来:“谢百户,王侍郎有令,立即带十个兵卒出发,明日之前到盖州城集合!”
谢让惊讶道:“要打仗了?”
报信之人说:“复州兵变,王侍郎要亲往镇压!”
辽东苑马寺和永宁监,这两个养马机构,都设在复州城附近的永宁监城。辽南最大的官方牧场,也位于复州境内!
王渊只是让苑马寺清查马场,风声刚刚放出去,复州卫就直接玩兵变,还杀死了清丈马场的十多个官吏。
王二郎,怒了。
梦回大明春 451【王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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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在辽东地区,设有行太仆寺和苑马寺。
辽东行太仆寺,负责管理军户散养马匹;辽东苑马寺,负责管理官方牧场集中养马。
辽东苑马寺,又设“六监二十四苑”。
其中,辽南地区有“永宁监”,下辖四个养马苑,是辽东最大的马监。就连辽东苑马寺官邸,都从辽阳迁到永宁监,鼎盛时此监养马超过四万匹。
永宁监养出的好马,必须上交给朝廷处理,劣马则卖给民间商人。于是,永宁监开始出现马市,渐渐发展成大集,而且什么商品都有,此时已成为辽南贸易中心!
甚至,聚市为城,永宁监城随之诞生。
此时此刻,这座辽南第一大集,已经被乱军给占领。
辽东苑马寺卿凌相,被全身脱光衣服,绑在城楼上示众羞辱。
凌相的嗓子早就喊哑了,如今一言不发,闭目养神之间,默诵《正气歌》给自己鼓劲,似乎这样就能消除恐惧和寒冷。
辽东都司,隶属于山东,别称又叫山东行都司。
凌相这个辽东苑马寺卿,也有另一个职务,即山东按察副使。他是扬州府通州人(南通),弟弟凌楷也为进士,兄弟二人平步青云,凌家也算是南通大族,没想到在辽东被如此折辱。
突然,一阵脚步声响起,兵变头子高杭喊道:“凌相老儿,快给皇帝写封信,就说那王总督残害军士,叫皇帝快快把他撤回去!”
凌相慢悠悠睁眼,怒极而笑:“蠢货,你也不去打听打听,王总制究竟是何等人物。别说区区两三千人兵变,就算整个复州卫皆叛,他王二郎都会带兵过来把你们杀光!”
高杭怡然不惧,朗声说:“我知王总督打仗厉害,把蒙古小王子都砍了。但这是辽东,这里是复州,管他什么王总督、张总督,是龙得给我盘着,是虎得给我卧着!”
“荒唐至极,这辽东难道不是大明之地?”凌相斥责道,“我劝你早早息兵投降,别想着蔡裕能护着你。便是蔡裕自己,这回估计也完了,不被抄家灭族已算王二郎仁慈!”
高杭冷笑道:“此事与蔡指挥无关,我一人扛了!”
“兵变大事,你扛得了吗?”凌相一脸鄙夷,懒得再跟这个智障说话。
复州乃蔡氏的地盘,便连那复州城,都是第一任复州指挥使蔡真修筑的。百余年来,复州军民,只知有蔡,不知有朱,蔡家跟土皇帝没啥区别。
……
复州城外。
一人一马,翩翩而来。
物理学派弟子王崇,左腰悬着长剑,右腰插着。他面对紧闭的城门,对城头军士说:“一刻钟之内,若不把城门打开,吾便视作复州指挥使已经造反!”
“来者何人?”守城军士问。
王崇面无表情道:“吾乃礼部左侍郎、辽东都督王公若虚的使者!”
守城军士说:“永宁监城兵变,为防有奸细混入,复州城这几天都不会开门。”
王崇哈哈大笑:“那好,我立即回去禀明王总制,就说复州指挥使蔡裕已经起兵造反。尔等且稍待,顶多三五日,咱们提兵再见!”
“且慢!”
守城军士到底心虚,立即派人禀报消息。
不多时,城门大开,一个千户奔来,恭恭敬敬说:“贵使请入城。”
王崇骑着马儿缓缓进城,门洞两边全是兵甲齐备的军士,一个个对他怒目而视,似乎随时要暴起将他当场杀死。
王崇只当啥都没看见,面不改色穿过门洞,随口问道:“蔡裕呢?”
那千户解释说:“永宁监兵变,蔡指挥心忧如焚,昨日已然病倒了。”
“病得真是时候。”王崇冷笑讥讽。
那千户哀叹道:“就是,病得太不是时候了,否则蔡指挥肯定亲自带兵镇压乱军。”
王崇阴阳怪气地说:“带我去见蔡裕,我要看他是否快病死了。若真病入膏肓,也好回去禀明王总制,让王总制提前写一副挽联送来。”
那千户只能赔笑:“蔡指挥只是偶染恶疾,一两个月便能痊愈。”
两人非常不愉快的聊着天,很快就来到指挥使府邸。
王崇被带到一个偏厅,有丫鬟奉茶伺候,然后就被扔那儿傻等。他不急不躁,抽出腰间阅读,不放过任何温习经书的机会,毕竟明年还要赴京赶考呢。
卧室当中,复州指挥使蔡裕,正在丫鬟的帮助下涂脂抹粉——装病!
之前那个千户说:“大人,此事恐怕难了。王二郎没有亲自过来,只派一个年轻使者,便让卑职难以招架。”
蔡裕一脸从容:“难了也得了。已经吃进去的马场,难道还要吐出来?辽东六监二十四苑,不是咱们一家的事情。那王二郎想要督理马政,做做样子也就算了,居然真派人清丈牧场。我已经让人去其他五监卫所报信,他们不会坐以待毙的,肯定全都站在咱们这边。”
那千户说:“可王二郎的威名实在太盛,恐怕都要被他吓着。”
“你不懂,”蔡裕笑道,“我早就打听过了,新到任的几个太监,全都是司礼监张永的人。张永跟王二郎是死对头,那些太监会帮着咱们说话。到时候,几大卫所纷纷兵变,太监又上疏弹劾,他王二郎撑得了几时?便是皇帝,都得乖乖服软。一个字,拖。拖得越久越好,拖到大家一起兵变,我看他怎么收拾乱局。老子带兵打仗的时候,他王二还在吃奶呢!”
千户欲言又止,终究不好再说什么。
偏厅之内,王崇已经喝完一盏茶,把《尚书·洪范篇》反复研读几遍。他慢悠悠将书合上,对丫鬟说:“去通报你家主人,他的茶,我已经喝了,味道有些不对。改日我带兵过来,请他重新喝一壶,尝尝王总督家中茶茗。”
说完,王崇起身便走,丫鬟飞快进去通报。
还没出府,王崇就被人拦下:“贵使且慢,我家老爷更衣完毕,请贵使前去商谈军事。”
王崇也不说什么,又折身跟着此人回去。
复州卫指挥使蔡裕,一脸病容,脸色苍白,被丫鬟扶着,颤颤巍巍出来,艰难作揖:“贵使久等了,实在是……咳咳咳咳……”
王崇笑道:“看来蔡指挥的病,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的。”
蔡裕举步维艰走来,慢吞吞扶着太师椅坐下:“无妨,些许小疾……咳咳咳咳!”
王崇问道:“永宁监兵变,蔡指挥乃复州主官,应该有责任带兵平乱吧?”
“义不容……咳咳咳咳。”蔡裕又咳嗽起来。
王崇微笑:“既然蔡指挥疾病缠身,不如把军士交给本人,由本人带兵去永宁监镇压乱军!”
蔡裕缓了一阵:“不必……不必劳烦贵使,平乱乃本指挥之职责。待我……咳咳咳咳,待我病情转好,必定……咳咳咳咳!”
“嗙!”
王崇解下背上行囊,将一杆旗帜拍桌上:“此乃王命旗牌,若遇紧急军情,可调遣辽东兵马。蔡指挥,你是自己带兵跟我走呢?还是让部将带兵跟我走?”
“这……”蔡裕脸色剧变,一时间竟忘了咳嗽。
王命旗牌,居然还有治病的功能。
梦回大明春 452【文官都坏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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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州卫指挥使蔡裕,在王命旗牌的感召之下,立即宣布要带病出征,将那些参与兵变的士卒全部收拾干净!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出兵嘛,需要一点点准备时间,这一准备就半个多月过去了。
而永宁监城的兵变规模,随着蔡裕打算出征,突然就飞快扩大起来。附近上万军户,纷纷揭竿而起,想要反抗王总督的残暴统治。
三月初,蔡裕还没准备好,王渊已带兵来到永宁监城之外。
拢共不足五百精骑,另外还有千余新兵,即刚整编完毕的逃亡军户。
那四百多精骑,如今全是军官,必须聚在一起,才能保证骑兵部队的战斗力。因此千余新编部队,连称职的军官都没有,遇到挫折估计会一哄而散。
王渊拿着王命旗牌去借兵,周边卫所主官都满口答应,但他们需要花时间做出兵准备。
王渊也不等了,就带这不到两千人,直奔永宁监城而去。
屁大点的土城,城楼上密密麻麻,全是参加兵变的叛军。且大部分属于老百姓,根本就没打过仗,他们是发自真心要反抗总督暴政。
“仲德,我们是不是很坏?”王渊指着城楼上的百姓问。
王崇无奈苦笑:“在这些百姓眼中,我们确实是官逼民反的大坏蛋。”
军官侵占牧场,可不是占去养马的,而是用来种地的。耕种就需要人口,那么大的牧场,不知有多少百姓赖之以生存。王渊现在跑来收回牧场,便是要砸数万农民的饭碗,那些给军官当佃户的百姓能不造反?
王渊非常赏识王崇,将其视为衣钵传人,此时刻意培养道:“如何平乱?”
“攻心为上。”王崇回答。
王渊笑道:“你来指挥。”
半日之后,王渊在城外安营扎寨,王崇则带着骑兵往城内放箭。
数百封信射进城去,无非表达善意,公布对无地佃户的安置方法。也不知是辽东官员信用透支太严重,还是王渊给出的承诺太优渥,反正城里边的叛军无人肯信,王崇的攻心之策宣告失败。
“先生,弟子无能。”王崇惭愧不已。
王渊安慰说:“不是你的责任,是这辽东军民,早就不相信官员的屁话。”
王渊此时也非常头疼,他就四百多精骑可用,总不可能拿去攻城吧?至于剩下的千余新兵,根本就是用来撑场面的,打打顺风仗还行,扔去攻城恐怕冲半路上就要逃跑。
身为将帅,最怕急躁。
王渊不急,围而不攻,等着城内叛军犯错误。
说是兵变,其实是民变。如今正值春季,且不说城内粮食是否充足,那些叛军心里还想着春耕呢,恐怕围城一个月就全军发慌了。
趁此机会,王渊派人清丈牧场,这个时候没人敢来阻止。
王渊倒是希望有人跳出来,正好可以立威。城内他攻不进去,城外还有什么好说的?那四百多精骑可不是摆设!
半个月之后,带人清丈牧场的弟子费渊,回来禀报说:“先生,还未清丈完毕,但情况已经坏到极点。目前清出的一千多倾牧场,被占得一亩都不剩,草场已经被毁了,放眼望去全是农田。”
“意料当中。”王渊并不愤怒。
前面说了,辽东苑马寺有六监二十四苑。朱棣死去没多少年,就实际只存清河、滦河二苑,其余二十二苑牧场全被侵占干净。
正统年间,朝廷派大臣督理马政,也只恢复了永宁监的全部牧场(共四苑)。
至成化年间,又只剩下两苑牧场,朝廷再次派大臣进行整顿。
到弘治朝再废,继续整顿牧场,整来整去也整不出个结果。
没办法,不管是辽东督抚,还是苑马寺官员,都不敢跟地方卫所闹翻。更棘手的,便是恢复马场之后,那些种地的百姓如何安置?先别提怎么安置了,那些百姓造反怎么办?
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
城内。
叛军副统领张禄说:“大哥,官兵这是不打算走啊,城中百姓都闹着要回去春耕。”
叛军头子高杭郁闷道:“谁想耕田就回去,反正我不走,外面可是王二郎!”
张禄有些不信邪:“咱们拥兵上万,一起杀将出去,外面千多号官军能顶得住?”
“你打过仗吗?”高杭问。
张禄摇头道:“没有。”
高杭又问:“你听说过刘六刘七吗?”
张禄笑道:“那是河北的好汉,三番五次杀到京畿,折腾好几年才被灭掉。”
高杭叹息:“王二郎刚中状元的时候,只带着两百骑兵,就敢硬冲万余义军,义军真被他冲溃了。咱们手里的庄稼汉,能跟刘六刘七的义军比?”
“还有这种事?”张禄大惊。
“你现在敢出城吗?”高杭问道。
张禄连连摇头:“不敢。”说完又来一句,“要不咱们投降吧?”
高杭大怒,飞起一脚踹去:“你他娘还不如找根绳子上吊!”
张禄捂着痛处:“我就随口说说,又不当真。”
高杭气得够呛,坐回去说:“把姓凌的带来。”
张禄嘀咕说:“那姓凌的杀掉算了,留着也没用,杀了还能省一份口粮。”
刚刚坐下的高杭,气得又站起来,抄起茶杯砸出:“从三品文官,你说杀就杀?真杀了他,咱们就死透了!”
凌相不仅是山东按察副使兼辽东苑马寺卿,还兼着辽东行太仆寺卿,论官职也就比王渊低一级。
辽东行太仆寺卿和苑马寺卿,刚开始本来是分开的。由于马政严重驰废,宣宗想要废弃辽东行太仆寺,遭到兵部尚书王骥的强烈反对。最后虽然没有真正裁撤,却大量精简机构,且两卿慢慢变为一人兼任。
不多时,凌相被带过来,这回是穿衣服的。折辱折辱就行了,总不能一直光着身子,万一冻死了可怎么办?
凌相昂首挺胸而来,冷笑道:“王二郎已经杀到城下了吧?何必死撑着,快快投降为上。”
高杭吓唬道:“城内军心不稳,我想杀了你凝聚军心。你还有什么遗言?”
凌相虽然被吓得背心冒汗,但还在死撑:“吾为从三品大员,你若杀了,便再无回头之日。你是想等着蔡裕出招吧?我一旦被杀,就算蔡裕能够成功,你们这些人也必死无疑!”
“哈哈哈哈哈!”
被看穿心思的高杭,突然放低架子,笑着去拉凌相的手:“凌大人,之前多有得罪,我跟你陪个不是。”
凌相板着脸说:“你若真心道歉,便把我放出城去。”
“这不行,”高杭连连摇头,“凌大人,咱们做个交易如何?”
凌相也不想死,冷笑道:“你说。”
高杭说道:“我若死,死前也要拉个垫背的,到时候就把凌大人一刀砍了。所以呢,我有活路,凌大人才有活路。凌大人,你学问渊博,帮咱指条明路如何?”
凌相说道:“明路就是立即开城投降!”
“放屁!”
高杭勃然大怒:“你这混账,老子诚心求教,你却让老子去死。正德四年之事,老子又不是不知道!”
正德四年,辽东曾发生过一次兵变。朝廷拨银子招抚,叛乱很快平息,但却秋后算账,把领导兵变的头子们全杀了。
这事儿是刘瑾引发的,他派太监清查辽东屯田,说是要把屯田发还给军户。确实发还了一些,但太监贪污得更多,把军官和军户全都给逼急了。
安化王叛乱,也是刘瑾引发的,原因跟辽东兵变一模一样。
刘瑾在全国都这么搞,派出太监四处清丈土地。说是要分田与民,暗中却搜刮无数,逼得正德初年到处都在造反。
此时此刻,辽东镇守太监的弹劾奏章,已经发到司礼监了,并且还转给内阁,让朝中大臣都知道。弹劾罪名,便是王渊在学刘瑾,利用清丈牧场为借口,残害复州军户,并将牧场和良田占为己有,逼得数万百姓揭竿造反——从头到尾不提兵变。
科道言官愤青多,都是些没遭受过社会毒打的年轻人。他们得到这个消息,也不管是真是假,顿时有无数言官跟风弹劾。
科道言官和太监同时闹起来,再加上辽东酿出“民乱”,若换成其他文官做督抚,早就被召回京城问罪了。
而蔡裕和高杭,打的也是这般主意,想把事情搞大逼走王渊。
但一向不理朝政的朱厚照,却提前给司礼监打招呼:“但凡有关于王二郎的奏章,全部留中不发。”
君臣二人,早在王渊讨差事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足够默契。
王渊当时说:“陛下若欲收复朵颜三卫,便要在辽东养马。若欲在辽东养马,就得恢复牧场。若欲恢复牧场,就肯定有兵变或民变。”
朱厚照笑道:“兵变杀兵,民变杀民,二郎放手去做,朕只想要战马!”
此时此刻,听得高杭的说法,凌相讥笑道:“你知朝廷要秋后算账,还敢聚兵造反?”
高杭说:“只要王渊离开辽东,我自然能保不死。”
“现在还这么想?”凌相反问。
高杭默然不语,他发现自己被坑了,这个王总督好像逼不走。
凌相幸灾乐祸,开始出馊主意:“这造反跟打牌一样,你得有底牌才能赌下去。既然逼不走王二郎,那就要弄本钱跟他谈判。”
“怎么弄本钱?”高杭问道。
凌相说:“把你的人都拉出去,跟王二郎堂堂正正打一仗。他就那点兵,胜得败不得。只要你打赢了,他手里的兵还能剩几个?到时候就是他求你,而不是你去求他。他要帮皇帝督理马政,第一要务是养马,不是找你的麻烦。你急,他也急。出城去打,打赢了他就有求必应。”
高杭气得不轻:“老子若敢出城打仗,还用问你这个混蛋?”
凌相讥讽道:“城中一万多人,都不敢跟城外千把个打仗,那你还造个屁反,趁早抹脖子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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