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大明春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王梓钧
不是真糊涂,有时候是装糊涂。
取消海商开中制,是因为很难真正执行,随着王渊远走海外,对市舶司的监察进一步放松。就算遇到铁腕御史,也只严查市舶司贪污,懒得去管海商是否靠运粮回大明换取执照。湖广、江西米商串联官员发力,海商们也不想那么麻烦,朝廷还能省去监察功夫,三管齐下就取消了海商开中政策。
这么一搞,今年沿海米价必然大涨,不知要坑害多少升斗小民!
至于提高棉布出口税,纯粹是当官的搞出来的,无非为了增加海关税收而已,同时还能弄到更多的灰色收入。从这一点看来,其实值得庆幸,说明商贾并不能左右朝廷,如今的大明依旧还是官员说了算。
赵贞吉离开大明之后,先是前往朝鲜。
他发现朝鲜国内,完全处于一种畸形状态。
首先是学术,王渊的物理学遭到阉割,盛行一种程朱理学、阳明心学与物理学混合的玩意儿。
其次是风尚,整个朝鲜中上层社会,都奢靡享乐成风,盲目追逐大明的一切新鲜事物。
接着是商品,大明的工商产品充斥朝鲜,不说棉布这种高级货,就连麻布都大多从大明贩运,只有农民才穿自己纺的麻布。
朝廷明令禁止出口的铁器,也在朝鲜随处可见,朝鲜贵族的私兵,竟然用上了大明的燧发火铳,反而是朝鲜国王的亲兵还在用长矛!
另外,朝鲜饥民遍地,无数失地农民被送去挖矿,所得矿产又一股脑卖给大明海商。
矿山也容不了那么多饥民,因此大量朝鲜百姓出海谋生,而且前往殷洲的占到一半以上。因为南洋嫌弃他们不懂汉语,而殷洲却顾不得那么许多——朝鲜人总比土著更好归化,相比土著女子,殷洲汉人也更愿娶朝鲜女子为妻。
于是又诞生了人口贸易,朝鲜的一些地方豪强,专门贩卖朝鲜妇女去殷洲。
赵贞吉以为朝鲜已经很惨了,但当他来到日本之后,发现朝鲜百姓过得至少还算人。
日本仿若地狱!
朝鲜的一切症状,虽然日本都有,但朝鲜至少没有战争。
最有可能统一日本的大内氏,在大内义隆遇刺后一分为八。这八个小领主,被大明海商和东洋水师分别控制,用矿产、粮食和女人换取枪炮,彼此之间互相攻伐。
东洋水师和大明海商,已经渐渐摸索出一套玩法。
继大内义隆遇刺之后,岛津贵久也遭到刺杀,岛津氏遂一分为三,被不同的大明势力所控制。
这种模式,从日本的四国、近畿地区,一直蔓延到关东和东北。
就算不打仗的藩国,也被大明商贾刻意挑起矛盾,整个日本陷入无休无止的战争当中。一旦发现谁势力壮大,要么遭到围攻,要么遇刺身亡,日本已经变成大明商贾和南洋水师的游乐场。
在大量底层百姓饿死的同时,日本上层社会,又竞相追逐享受,大明奢侈品总是受到追捧。
为了求生,日本妇女大量沦为娼妓。底层武士和浪人,多被海商雇佣当打手,因为他们战斗力强且听话,而且工资还可以给得很低。
朝鲜和日本之行,让赵贞吉感到很困惑,倒不是他有多圣母,而是有些东西确实违反人性。
离开日本,前往琉球。
赵贞吉彻底无语了,东洋水师不仅在日本搞事,竟然悄无声息的把琉球国给灭了。
朱元璋在《皇明祖训》当中,列出了一堆不征之国,琉球的排名仅次于朝鲜和日本。不征之国如下:朝鲜、日本、大小琉球、安南、真腊、暹罗、占城、苏门答腊、西洋、爪哇……
好吧,朱棣就率先违反祖训,把安南给变成交趾省。
占城国也早被南洋水师灭掉,同样没有得到朝廷许可,而且如今已并入交趾布政司。东洋水师此举,不过是在仿效南洋水师而已。
赵贞吉悄悄写信给老友,几个月后满朝皆知此事。
东洋水师提督被撤换,其他一切照旧,大明还在琉球设县,派遣一个文官去做县令。
离开琉球,前往吕宋。
赵贞吉惊讶发现,吕宋汉人生活富庶,人均拥有土地100亩以上。就连小孩子,无论男女,只要能活到十五岁不夭折,在官府登记便能分得50亩地,二十岁之后又能分得50亩地。
并且,吕宋的田赋很低,仅为大明的一半。对汉人来说,这里仿佛人间天堂,除了兵役之外,汉人不用服任何徭役。
不过嘛,吕宋对商贾征重税,特别是香料等货物!
在玳瑁城郊外乡村游玩时,赵贞吉发现一大群背着书包的孩童。
他问一老农:“吕宋的教化这般兴盛吗?小小一个村落,竟有数十孩童读书,连女娃娃都背着书包。”
老农笑道:“王法压着咧,不论男娃女娃,只要满了七岁,就得送去学校读书,至少要学三年学问。国主说了,谁家的孩童不读书,成年之后就不能分地。十五岁分50亩,二十岁再分50亩,那可是100亩地,要是不读书就没得分,那可亏大了。”
赵贞吉问道:“各个村镇都有老师?”
老农笑道:“都有啊。如果没有老师,官府就不准建村,老师就是村长,村长就是老师。”
“哪有那么多读书人当老师?”赵贞吉问。
老农说道:“大明的童生秀才,上船就分银子,下船就能分地,落户就是老师,建村就当村长。”
赵贞吉彻底无语。
王策的移民手段又有调整,即让一个读书人,领着一群移民搞开拓,读书人身兼老师和村长双重身份,连村级行政官员都有了。
这种搞法,百年之后,必然形成许多望族,掌控地方行政司法和话语权,但用在开拓时期却非常厉害。
而且,王策已经开始玩三年义务教育,甚至把女孩也纳入教育体系!
赵贞吉难以想象,二十年之后的吕宋,广受教育的一批孩童长大,那个时候该是什么样子?
幸好师资力量不足,大明的童生秀才,只能教一些蒙学内容,有的连《九章算术》都没翻过,更别提王渊的新数学和物理学。
赵贞吉来到村塾,借来一本蒙学书籍,翻开第一篇就被惊呆。
这篇文章改自《天竺国钦定宪法》,说华夏子民皆受上天眷顾,全天下的土地都归华夏子民所有。华夏土地,在先辈的努力之下,一点点的不断扩大。而今华夏子民亿兆,中国已经没有足够土地分配,华夏子民理应开拓海外。
抢夺土著异族的土地,非但不违反道德,反而是遵循天之道。
而且上天仁慈,只要学会汉话,会写汉字,就能归化为华夏子民,都是大家的兄弟姊妹。
赵贞吉关上蒙学,沉默许久,心情复杂。
梦回大明春 770【血腥与扩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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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吕宋国居住一年,赵贞吉被聘为琰州大学教授,主讲《易经》和《数学》。
赚到一些盘缠之后,又得王策赠送旅费,赵贞吉继续游历四海。
他先去苏禄分裂出的两个苏丹国,发现汉人在那里遭到敌视,但又无人真敢对汉人下手。除开做香料贸易的商贾,普通汉人全跑了,移民去吕宋照样能够分地置产。
整个加里曼丹岛,除了北部沿海属于苏禄苏丹国之外,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苏丹国,如马辰、三发、苏卡达纳、兰达克等等。
赵贞吉感觉很有意思,这些所谓的苏丹国,其实都是一些城邦。
小的一城为一国,大的数城为一国,而且只占据沿海地带,深入岛内则是各种野人土著。
赵贞吉在苏门答腊岛又逗留数月,详细观察这些苏丹城邦的政治。他很快发现,宗教和民族都是次要的,这些城邦皆由商人在控制,甚至苏丹本身就是大商人。
商人逐利,而且喜欢赚快钱。若无必要,从来不发展水利,也不发展工商业,只知道贩卖香料、木材和海产品,平民和野人土著都是受压榨对象,商人则凌驾于国家法律之上。
更南边的爪哇岛,同样是一大堆苏丹城邦,这跟大明水师脱不了干系。
郑和下西洋的时候,随船带回一些绿教徒,有些甚至留在大明定居。其中几位来到爪哇岛,半路上又凑了几个,一共九位教徒到爪哇岛传教,因此绿教传教者在爪哇被称为“九使节”。
由于跟葡萄牙人和大明水师打仗,爪哇岛的佛教国家迅速衰败,各大沿海城市纷纷独立为苏丹国。
爪哇岛的苏丹国更为弱小,如今全部臣服于南洋水师,汉人在爪哇岛享有各种特权。只要拥有私人武装,只要别碰绿教徒的香料园和城市,汉人可以在爪哇岛随意圈地,可以随便抓捕爪哇土著做农奴。
因此,爪哇岛有很多汉人庄园,大都是金盆洗手的海盗。
他们因为各种原因不想干老本行了,就把海盗船捐给南洋水师,获取南洋水师的保护,带着部众到爪哇岛圈地。就连普通水手,都能圈占上千亩土地,抓来无数土著当农奴——创业初期很危险,因为无法在沿海圈地,只能深入岛内山林,气候环境和蛇虫鼠蚁都非常致命,死亡率甚至比他们当海盗时还高。
爪哇岛内陆的汉人庄园,大都种植香料和烟叶,卖给苏丹国的绿教商人,绿教商人再卖给大明商贾或南洋水师。
再向西便是苏门答腊岛,即汉人口中的“金岛”、“金州”。
苏门答腊是朱元璋口中的不征之国,但如今的地盘仅剩西北沿海地区,更西边还有一个亚齐苏丹国。
在葡萄牙和大明水师的扩张之下,马六甲海峡附近的绿教商人,能跑的全都跑到亚齐,并在这里建立了一个苏丹国。因此战斗力十分“强悍”,历史上曾经反杀葡萄牙,几乎把马六甲城都打下来。
为啥强悍要打引号呢?
因为在另一个时空,他们组织200多艘战舰偷袭马六甲,而葡萄牙当时只有一条卡拉克帆船。200多艘绿教战舰,围攻一艘葡萄牙战舰,打了半天愣是没打赢,直到数十年后装备新式火炮,终于把葡萄牙舰队给干翻。
赵贞吉途径此地的时候,正好碰到南洋水师与亚齐海军打决战。
南洋水师一共出动12艘战舰,亚齐海军则拥有258艘战船。双方战斗八个小时,从早上打到傍晚,亚齐海军几乎全军覆没,只剩数十条船逃往爪哇海。
亚齐苏丹国就此灭亡,疯狂的南洋水师官兵,冲进其首都港口城市,烧杀抢掠两天两夜,抢到的财货能把欧洲君主们嫉妒到想死。
隔壁的苏门答腊国,又一个大明不征之国,吓得直接投降归附南洋水师,承诺每年给南洋水师进贡一大笔金银。
马来半岛和苏门答腊岛,几乎已经变成汉人的天下。
这里是最早进行移民的地方,而且第一批属于淘金者,如今汉人移民及家属子嗣,数量已经快赶上岛内土著了。政治生态更加离奇,属于帮会社团自治,首领皆为当初的淘金头目。一些采金点枯竭之后,他们聚众圈占土地,抓捕土著野人为奴,建起一个又一个庄园和村镇,出现内部纠纷就找社团头目解决。
在形成社区之后,这些帮会还自建学校,教授的是四书五经传统那一套,关二爷和妈祖则是他们的保护神。
赵贞吉对帮会自治很感兴趣,走访了好几个社区。
听说他曾是大明右佥都御史,各大帮会的首领们,都对赵贞吉热情接待,不但伙食住宿全包,离开时还赠送他一笔盘缠。
从朝鲜、日本一路走来,目睹各种奇特社会生态,赵贞吉发现一个更有趣的现象。
除了吕宋国铸造少量金银币之外,其他地方全在使用大明官钱:正德元宝和正德通宝!
朝鲜在用大明官钱,日本在用大明官钱,南洋也遍地是大明官钱。听说,就连更南方的海盗洲(澳大利亚),那里的海盗同样在使用大明官钱。另外,远在殷洲之地,印加百姓也接受了货币交易。
无数金银和铜矿流入大明,再变成无数官钱流至各地,仅每年铸钱赚差价都给大明带来丰厚收益。
而大明的商品,又能把这些钱给赚回来……
已经有人在私铸钱币了,而且是用蒸汽机铸造,质量跟官钱不相上下。私钱多从广东流出,因为那里最早仿制蒸汽机,朝廷如今正在派御史和锦衣卫查案,这种案子一旦查出就是谋逆大罪。
赵贞吉在新加坡完成了一部著作,阐述大明官钱的海外流通,名叫《钱说》,翻译到欧洲改名为《金钱帝国》。
接着,赵贞吉又被南洋水师提督,盛情邀去柔佛城做客。
在南洋水师柔佛官学做了半年老师,赵贞吉再次完成一部著作,阐述各地的政治生态与社会结构,名叫《政论》,翻译到欧洲改名为《殖民帝国》。
其实,赵贞吉还忽略了一个现象,那就是他所经之地,汉人都有无上崇高的地位,异族都在刻意模仿汉人的风俗时尚。
就连南洋的一堆绿教国家,贵族商贾都主动学习汉话和儒家礼仪。
时不时的,苏丹们还会穿着儒衫,戴上一顶四方平定巾,腰挂玉佩玩起角色扮演。平时也喜欢穿大明丝质道袍,戴一顶乌纱大帽,以彰显自己的身份和品味。
赵贞吉之所以忽略这些现象,是因为他觉得很正常……
当赵贞吉游历到印度时,他已经离开大明整整三年,也是王渊被封为天竺王的第七个年头。
印度,更加特别!
次大陆的中部和南部,是王渊的主要移民地区,汉人及家属(包括印度妻子,但不包括儿童)已经突破60万人。
王渊的移民速度贼快,仅大明官方允许的,就有十万人左右。
比如皇帝让王渊带8000军户离开,王渊直接带走8000户,拖家带口就是好几万。又比如说,皇帝赏赐王渊1000工匠,让王渊好生修缮王宫,拖家带口又是近万人,邻居亲友什么的都可以跟来。
江南修了一条铁路,连通杭州到镇江,裁撤的漕军和漕户无法安置。除了部分充实边镇,部分转为护路军之外,其他的都一股脑儿让王渊运走。
这七年来,每年平均移民五万人,移民的运费和安置费,占到天竺国财政支出的50%!
天竺水师只能自谋出路,中央暂时没钱拨发军费。一部分船只运货去大明贩卖,回程时正好接运移民;一部则往西边扩张,在东非沿海地带搞殖民贸易,掠夺东非地区的金银、宝石和象牙。
葡萄牙在莫桑比克的殖民港口,全被王渊的天竺水师给抢了。
抢起来很轻松,只要海战能获胜,陆战简直随便拿捏。这里的葡萄牙殖民者,接连进攻莫诺莫塔帕王国(津巴布韦)好几次,都被非洲土著打得灰头土脸。
天竺水师抢走莫桑比克之后,跟葡萄牙人一样,跑去攻打津巴布韦。
没别的原因,只是这里有两样特产——黄金和象牙!
为了迅速攻占津巴布韦,王渊甚至派了一千火枪骑兵过去,编为天竺海军陆战骑兵团。
也不搞什么种族灭绝,也不搞什么黑奴贸易,王渊的殖民政策非常和蔼。就是联合当地部落,推翻国王的残暴统治,再用粮食和商品施以恩惠,夺取属于国王的金矿,令当地土著帮忙捕猎象牙。至于采金矿工,都来自国王的直属部落,怎么虐待都不会引起其他部落的敌视。
整个莫桑比克和津巴布韦,都成为天竺国的殖民地,源源不断的攫取黄金和象牙。
至于旁边的马达加斯加岛,王渊也宣布了占有,但仅占领部分沿海地区,岛屿中部是有一个土著国家的。王渊也懒得进攻该国,只半强迫的,让土著大量种植剑麻,作为天竺的剑麻出产基地,这玩意儿在海船和蒸汽机上都能用到。
赵贞吉游历到天竺南部某地,亲眼见识一场屠杀。
当地贵族男性被杀死,女性被分配给移民,大量低种姓和贱民被抓去修路、修渠、挖矿。腾出来的土地,正好安置新一批移民。
而周边的印度贵族,得知这种惨案之后,也只装作啥都没看到,根本不敢团结反抗。他们悄悄苦学汉话,每天练习汉字,因为只要归化为汉人,就能获得人身安全和财产保障,甚至连交税都可以交得更少。
归化难度提升了,现在必须会写三百个汉字……
也有一些人,宁死都不愿归化,因为必须放弃原有信仰。他们试图起义,但每次都被镇压,到现在已经屈服了,处于一种不配合不反抗的等死状态。
别的不说,天竺的基建搞得很猛,因为有大量贱民被鞭子抽着干活,官道和水渠的长度每年都在疯涨。
在这处流血而来的移民点,一些公务员正在给新移民上课。
或者说,做宣传,就是华夏子民海外拓土那套,让新移民打心里认可抢占土地的行为。
赵贞吉不知是对是错,只默默旁观。
梦回大明春 771【刘虎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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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沛阳。
王宫大门外,跪着一个皮肤黝黑的归化汉人,想要求见国王却被侍卫拦下。
侍卫厉声斥责道:“若有冤情,就去中央大法庭击鼓鸣冤,莫要在王宫之外擅自逗留。快走,快走!”
这归化汉人虽然肤色漆黑,却说得一口流利汉语,而且还是江淮官话:“草民真有大冤,从镇里告到县里,从县里告到州府,地方上官官相护,夺了草民产业不说,还判草民服役修路三年。好不容易服役期满,草民回家寻找妻儿,妻子已被强行改嫁给新移民。草民想要讨个说法,却差点被杀人灭口。草民真不敢去大法庭,只能请求国王主持公道。”
归化汉人掏出一本《天竺国钦定宪法》,高高举到头顶,大声喊道:“陛下,不知你钦定的宪法,究竟还作不作数。草民不但能说汉话、写汉字,还读过四书五经。宪法里说,无论种族性别,通过官府考核即为汉人,皆为华夏兄弟姊妹,不得有任何歧视之举。而今,您的宪法已成废纸,这天竺又有几人在遵守?”
王宫侍卫叹息说:“陛下真不在,也不知几日方能回京,你且先找个地方住下。在这里喊也没用,里面的贵人是听不到的。”
归化汉人愣了愣,将《宪法》小心收好,步履蹒跚的离开王宫。
他身上已经没钱了,只能露宿街头,肚子饿得呱呱直叫。
入夜之后,两道影子摸过来,悄悄用绳子套住他的脖颈,然后两人合力猛地拉扯。
归化汉人突然惊醒,双手抓着绳套拼命挣扎。
由于前两天下雨,其中一人脚滑摔倒,绳索受力牵引之下,三人全都倒在地上。归化汉人下意识掏出匕首,胡乱挥舞插刺,等他恢复意识,一人已倒在血泊中,另一人慌张爬开,也拔出佩剑试图杀人。
归化汉人又累又饿又怕,解下脖子上的绳套,拔腿转身就逃,一边跑一边大喊:“杀人啦,杀人啦!”
那人提剑直追,也跟着大喊:“贱民杀汉人了,快杀了他!”
赵贞吉正在客店里洗脚,打算看会儿书就睡觉。听到外面的声响,立即赤脚奔出,推开窗户看下面街头是啥情况。
许多居民都被惊动,已有十多人将规划汉人围住。
归化汉人大喊:“他们要杀人灭口,快快报官!”
提剑之人则喊:“他是个贱民盗贼,已然杀了我的同乡,快快结果这人性命!”
归化汉人丢掉匕首,一手举起腰牌,一手举起宪法:“我是汉人,官府认证的。我手里有国王钦定的宪法,我是来京城告御状的,这厮想要杀人灭口。快快报官,快快报官!”
提剑之人猛冲过去,试图杀人的同时还喊道:“杀了这贱民,为汉人兄弟报仇!”
仅凭两人的说辞,就知道归化汉人是真话,因为他一直在喊着报官。
但是,围观堵截的群众,许多都打着灯笼,把归化汉人的肤色照得清楚。当场就有几个汉人百姓,拿着棍棒冲过去,想把这归化汉人打死再说。
归化汉人惊恐大呼:“我手里有宪法,谁杀我就是谋逆大罪!”
众人立即止步,也有正直的明白人,上前把提剑之人给拦住,高呼道:“报官,报官!”
天竺国的司法是独立系统,村镇有基层公所,县、州、府、省有四级法院,京城还有一个中央大法庭。
另外天竺的“州”,跟大明的“州”不一样,类似省直辖的县级市,“府”则属于地级市。
当夜,发生冲突的两人,被送去沛州巡捕衙门关押,各做笔录进行备案,随即案件移交给中央大法庭。
又过数日,王渊已经视察完地方回京,中央大法庭也正式开庭审案。
各级法庭必须公开审理,允许三十位百姓进行旁听,且旁听席必须留三个给记者,再留十个给底层平民。
这玩意儿其实可以钻空子,比如赵贞吉排队领号之后,他的号数就没有被抽中。于是他花了两块银元,从一个平民手中买号,顺利成为旁听审案的观众。
法庭之上不得跪拜,也不得直呼被告为犯人。
大法官是一个济世派弟子,他穿着黑色官服,砸下惊堂木说:“不得擅自喧哗,不得随意走动,即刻开庭。此案案情复杂,刘判官请先陈述案情!”
刘判官起身说:“先说命案,发生于六月初八晚九点前后。据当事者郑彬陈述,死者为一汉人男子,名叫何光宗,今年三十二岁,家住果阿省顺光府须陀县,与郑彬同来沛阳打听商讯。嫌疑者刘虎,须陀县归化汉人,因见财起意而杀人。凶器为一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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