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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大明春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王梓钧
“别何如了,”朱厚照生气道,“我晓得国库空虚,若这时跟蒙古小王子开战,连朝廷大军的粮饷都凑不齐。”
王渊问道:“所以,陛下想跟蒙古小王子决战,只是闹着玩而已?”
朱厚照嘴硬道:“谁想闹着玩了?我是要振作的,怎奈朝堂诸公不肯奋进!”
王渊笑问:“汉武帝登基之初,朝堂大臣愿意奋进吗?汉武帝连兄弟都压不住,时时有窦太后蛮横干政。而陛下大权独揽,大明之皇威,远胜汉武帝多矣。若以象棋举例,汉武帝手里只有两车,而陛下则车马齐备。”
朱厚照还在推卸责任:“你的殿试文章我也看了,朝政弊端怎么改?我敢说半个不字,大头巾们就喷口水了!”
王渊反问:“就没人对汉武帝喷口水吗?”
朱厚照变得心烦气躁,把碗碟推到地上摔成粉碎,气呼呼说:“我不想跟你讲话,你且去!”
随侍太监跟着朱厚照离开,负责引导参观动物园的太监,则对王渊说:“状元郎,请吧。”
王渊拱手作别,随口问道:“不知中官尊姓大名?”
那太监没想到状元对自己如此客气,微笑道:“御马监李能。”
王渊再度抱拳,这才被一个侍卫引路离开。
司礼监跟内阁对接,代表皇帝处理政务;御马监则跟兵部对接,代表皇帝处理军务。
而且,御马监还要管理牧场和皇庄,负责经营皇店,与户部分理财政,并且统率西厂,动物园和象房也顺便归御马监管理。
张永与刘瑾的矛盾,便是御马监与司礼监的矛盾,也是西厂和东厂的矛盾。
刘瑾不但是文官干掉的,更是被竞争者御马监干掉的,因为刘公公把手伸得太长,竟然多次染指御马监的事务。
各地镇守太监,多为御马监太监外任。若太监为祸,司礼监迫害的是文官,御马监迫害的是百姓!
李能把手拢在袖子里,微笑着目送王渊离去。
突然,一个侍卫骑马奔回,交给王渊一块牌子:“王相公,这是皇爷给你的,务必收好。”
王渊稀里糊涂接过铜牌,只见正面有豹子浮像,横刻“豹字四百八十号”,反面刻有“随驾养豹官军勇士悬带此牌,无牌者依律论罪,借者及借与者罪同”字样。
李能本来不想跟王渊结交,见到此牌,立即撒腿跑过来,满脸笑容道:“恭喜王相公。”
王渊问:“何喜之有?”
李能解释说:“携带此牌的外官,可随意出入豹房。”





梦回大明春 119【冷处理】
王渊从皇城慢悠悠出来,只走了很短一段路,便来到自己的办公单位翰林院。
今日是第一天上班,按理应该先去拜见主官。
但主官靳贵(兼任)肯定不在,这会儿正搁制敕房办公呢。
嘉靖以前,内阁权力还没达到巅峰。制敕这种事情,必须交给翰林院主官(翰林学士)办理,落款署名也是署翰林院之名——再往前几十年,内阁甚至属于翰林院的附属机构。
那就去拜会四位侍读、侍讲学士,结果其中三人都不在,他们还兼着其他职务。
只有侍讲学士吴一鹏,专职在翰林院当官,主要工作是给朱厚照讲课。
以朱大将军的性格,当太子时都不愿听课,更何况现在已经做了皇帝。于是,吴一鹏整天无事可做,看看书、喝喝茶而已,小日子还过得蛮潇洒。
“吴学士,学生有礼了!”王渊很给面子,直接行了一个弟子礼,眼前这位老兄是会试的同考官。
吴一鹏对此非常满意,微笑着搀扶王渊说:“若虚初来翰林院,对一切都还不熟悉,先跟着伦伯畴(伦文叙)观政几日吧。”
随便说了些没有营养的场面话,王渊又去跟翰林院同事们打招呼。
其他人都没啥可说的,唯有温仁和那里必须礼敬有加,因为温仁和是王渊的会试房师。若碰到温仁和的儿子,即便对方只有两三岁,王渊都必须称呼一声“世兄”。
“哈哈,若虚你终于来了,快坐,快坐!”温仁和是个好好先生,跟谁说话都是笑容满面。就像他的阅卷一样,什么文章他都能找出亮点,然后写出来大加赞赏。
这位老兄没啥靠山,刘瑾倒台之后,好多文官都升迁,他只升了个侍读。
历史上,直至嘉靖当皇帝,温仁和才终于熬出头,一路升迁到礼部尚书加太子少保。
王渊坐下寒暄几句,问道:“学生初来翰林院,先生可有训诫?”
温仁和反问:“你跟着谁观政?”
“伦修撰。”王渊答道。
温仁和脸上突然浮现出诡异笑容,天马行空的提醒道:“伦伯畴家的千金,似乎已与梁尚书(梁储)的孙子订婚。”
王渊虽然没听明白,但温仁和言尽于此,他也不好多问,只拱手道:“多谢先生提点。”
两人又聊片刻,王渊告辞离开,去见带自己熟悉工作的伦文叙。
伦文叙自幼家贫,父亲以撑船为生,他幼时营养不良,脑袋奇大无比,被呼为“大头仔”。七岁时,伦文叙在村塾偷偷听课,被塾师免费收为学生,又因塾师病逝而辍学。
此后,伦文叙一直没钱进学校,自学考上秀才,自学考上举人。被负责乡试的巡按御史赏识,推荐到南京国子监读书,会试第一、殿试第一,高中状元!
多么励志的人生。
更神奇的是,此时的第三号阁臣梁储,恰好是伦文叙的同乡(佛山人),那就干脆联姻结为亲家呗。
二人见面之后,伦文叙直接问:“可曾读史?”
王渊答道:“略有涉猎,未通一史。”
伦文叙道:“那就先把《左传》、《史记》、《资治通鉴》读完,去吧。”
尼玛,在贵州时读书,来京城还要读书,王渊心里很想骂娘。
几日之后,王渊大概有些明白,温仁和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伦文叙是梁储的人,梁储又与杨廷和一党,他们在观察王渊,想摸清王渊究竟是啥想法。
而让王渊去读史书,第一层意思是冷处理,暂时不让王渊接触政务;第二层意思是长久培养,万一王渊可为己用,正好升做侍讲亲近皇帝,把王渊当成打入皇帝身边的一颗钉子。
杨慎就要幸运得多,根本不用在翰林院上班,直接去东阁那边的制敕房观政,学习如何撰写、发布诏书。
只要杨廷和不倒台,杨慎就能平步青云,路线早就规划好了:编修、侍讲、侍讲学士兼左右春坊或詹事府职、翰林学士兼某部侍郎,并负责制敕房起草诏书,然后就是做尚书再入阁。
跟梁储结为亲家的伦文叙,已经在按照这条路走了,马上就要兼任右春坊职务,再熬两三年随便立功就能当侍郎——历史上,伦文叙在立功期间(修皇谱、主持考试)便病死了,不然肯定又是一个阁臣。
状元王渊被冷处理,打发去读史书;榜眼杨慎被重点培养,直接去制敕房观政。
而探花余本,则不上不下,负责协助整理各种材料,包括皇帝的起居注在内。若大佬们想栽培他,这些工作经历非常有用;若不能入得大佬法眼,那就等于白费功夫,等着冷板凳坐到死吧。历史上,这位老兄被扔去教育系统,显然没有大佬赏识。
王渊对于自己的遭遇无所谓,读史就读史呗。
读史使人明智,东西学来是自己的,他每天抱着一本《左传》慢慢啃。偶尔以请教为名,跑去王阳明那里串门儿,顺便跟宋灵儿玩耍。
王渊可以凭借豹房腰牌,不经报备便进皇城,而且是直接去豹房找皇帝。
但王渊没有这么做,朱厚照也没再召见他。两人都懒得去上朝,因此连碰面的机会都没有,一个安心读书,一个安心耍乐。
酒楼。
常伦喝着闷酒,一言不发。
王渊问道:“明卿兄怎么了?”
金罍说道:“遇到一个案子,寿宁侯的远房亲戚殴人致死,地方影响非常恶劣,案件直接捅到大理寺。结果被压下去了,无人敢过问,死了也白死。”
常伦生气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寿宁侯殴人致死也就罢了,他的远房亲戚居然也如此嚣张!还不是太后惯的!”
太后护犊子,谁都知道。
若大理寺官员敢管寿宁侯的案子,大理寺卿估计要被张太后亲手打一顿。别说她儿子在当皇帝,就连嘉靖当了皇帝,嘉靖想让寿宁侯退还民田,张太后都拿着手杖去痛打嘉靖——心里没有半点逼数。
常伦和金罍都被派去大理寺实习,每天接触无数案子,这两位公子哥已经见识到大明的黑暗面。
“莫生气了,明日到城外纵马去。”王渊安慰道。
金罍也劝道:“是啊,生气有什么用?大理寺卿都不敢管,我们两个只是观政进士,把自己气坏了也没有半点用处。”
常伦拍桌子道:“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王渊摇头叹息,这倒霉孩子不适合当官啊,性格也太直了点。就算你看不惯,那也该憋在肚子里,等爬上高位之后再去改变现状。
后人对常伦的定位是“散曲家”,而非官员,也算比较贴切了。
转眼已至五月,弛报会试喜讯的吏员,终于有惊无险抵达贵州。
(今天一直在研究明朝官职,查此时的翰林院主官就用了两小时,结果居然是卷入科举舞弊案的靳贵:怎么又是你?)




梦回大明春 120【破天荒】
贵州布政使又换人了,四川义军越闹越大,甚至闹到湖广边界,湖广总兵不得不联手四川官军一起围剿。
高崇熙因为熟悉四川事务,立即被调回去当左布政使。
现在的贵州左布政使,是从广西调来的,名叫翁徤之,余姚人,跟王阳明和沈复璁是同乡。
“方伯,大喜事啊!”幕僚冲进来禀报。
高崇熙在贵州的时候,已经把乱军打得缩成一团。结果他一调往四川,苗族乱军很快就再次扩张,翁徤之已被这些乱军搞得焦头烂额。
“何喜之有啊,难道官军大胜?”翁徤之问道。
幕僚笑道:“京城弛报,贵州宣慰司士子王渊,今科会试第三,高中礼经魁!”
翁徤之说:“这有什么稀奇……不对,贵州多少年没出进士了?”
幕僚说道:“此乃十五年来,贵州出的第一个进士!也是自大明开国以来,贵州出的第二个会试五经魁!”
翁徤之立即噌的站起来,满脸笑容说:“快准备一下,再把席副使叫上,本官要亲自去今科进士家中道贺!还有,立即起草文书,将此喜讯通报全省!”
幕僚立即行动起来,而翁徤之也去换官服。
没办法,贵州太需要这种喜讯,翁徤之赴任后遇到的全是倒霉事。
一般而言,贵州如果出现叛乱,在无法自行解决的情况下,即调四川、湖广和云南的官兵过来围剿。但四川、湖广军队正在两省边界平叛,云南靠近贵州的卫所,又因为之前的米鲁之乱没有恢复,这导致贵州乱军一直蹦跶到现在。
翁徤之也是个有能力的人,他在广西就曾平乱立功,可贵州这边根本没法使力——安贵荣还没死,三个儿子继续争权,互相拖后腿之下,反而被乱军压着打。
很快,翁徤之见到了弛报喜讯的官差,席书也带着沈复璁前来。
甚至左参政朱玑,也带着布政司其他官员到场,贵州大小官员都对此表现出无比重视的态度。
报讯官差却很懵逼,牵马问道:“诸位上官,王相公的府邸到底在何处?我连续问好几个人都说不知。”
席书指着沈复璁,笑道:“这位是王二郎的蒙师,让他引路即可。”
众人还未成行,张教授突然领着司学生员前来:“可是王二郎中了会试五经魁?”
“正是。”翁徤之笑着说。
张教授拍手大笑:“魁星高照啊,我贵州士子也有出头之日!”
生员们亦爆发出欢声笑语,王渊能在会试名列前茅,这给贵州士子带来希望,谁说咱们不可能考进士!
陈文学、汤冔、叶梧、李应、越榛、詹惠等一众同窗,更是约好了喝酒庆贺,遥祝王渊能够平步青云。
当然,在喝酒之前,必须去王渊家里一趟。
“喜报,喜报!”
就在此刻,突然又是一骑进城,弛报官差大喊:“贵州士子王渊,殿试一甲第一名,状元及第!一甲第一名,状元及第!”
“刚才那人说什么?”
“好像是状元及第。”
“说的是京城官话,我们没听错吧?”
“好像没错。”
“贵州也能出状元?”
“……”
之前的喜讯,只是让人感到惊讶。此时的喜讯,则让整个贵州城轰动起来。
家家户户都走上大街,跟着官差往前跑。
书店老板哈哈大笑,站在门口大喊:“状元买过我的书,状元买过我的书!只要买本店的书,就能高中状元!”
王渊偶尔跟李应下馆子吃饭的地方,酒楼老板也扯开嗓子嚎叫:“快去找人换匾,咱家的酒楼得改名字,今后改成‘状元楼’!”
却是会试的弛报官差,因为京畿有贼寇作乱,整整耽误了半个月,居然跟殿试喜讯前后脚到达贵州。
翁徤之本待率众出发,听到远方传来的喊声,整个人都惊呆了,下意识回头问幕僚:“可是状元及第?”
“状元及第!”幕僚点头道。
张教授哈哈大笑:“破天荒了,贵州破天荒了!”
一个状元放在江西不算什么,放在贵州却意味着巨大的政绩。提学副使席书,还有宣慰司学的张教授,百分之百要因此升官。
沈复璁整个人都是懵的,完全不敢置信,老子居然教出了一个状元?而且是破天荒的状元!
翁徤之突然喊道:“快取二十两银子,封给这两位差官。今日暂且不动,备齐礼仪,明日一应官员都去状元府邸道贺!”
破天荒这种事情,百年难遇,贵州左布政使必须以最高规格对待,否则本地官民肯定要怪他太过轻慢。
陈文学、汤冔、叶梧、李应、越榛、詹惠等人面面相觑,王渊考个礼经魁回来已经够吓人了,谁曾想居然还能破天荒中状元。
“诸生,我等应该加倍努力才是!”陈文学对同窗们说。
叶梧点头道:“理应如此。等给若虚庆贺完毕,咱们都聚在一起,每日苦心向学,还请互相督促!”
诸生纷纷应诺,李三郎感到一阵头疼。
直至此刻,沈复璁终于回过神来,抱拳对席书说:“恭贺上官!”
席书笑道:“同喜,同喜。”
此时贵州的右参政是安贵荣兼任,由于乱军未平,对安贵荣的处罚还没下来。但等到朝廷抽空处理此事,安贵荣肯定要被撸掉,席书很可能因功升迁贵州右参政,成为贵州行政系统里的第三把手。
不多时,宋公子也从宋氏族学进城,跑来跟沈复璁一起喝酒庆贺。
曾经资助王渊读书的宋坚,更是在家里笑得合不拢嘴,他也没费几两银子,居然资助出一个状元。
“把阿采叫来!”宋坚说道。
很快,曾经伺候过王渊的侍女阿采,便来到宋坚面前,行礼道:“老爷。”
宋坚笑着说:“你收拾一下,明日就启程,去王状元的家中做丫鬟。”
“谁是王状元?”阿采不解道。
宋坚解释道:“就是在族学读书那个王二郎,如今中状元了。本想把你送去京城,但山高路远怕出意外,你就去王二郎家中,伺候状元郎的父母吧。”
翌日,足足上百人的道贺队伍,一起出发前往黑山岭。
紧赶慢赶三天时间,终于来到穿青寨,把方寨主吓了一跳。
听说王渊中状元,方寨主也是欣喜若狂,立即下令全寨张灯结彩庆贺。
“方伯,这便是王二郎家!”方寨主领人过去。
翁徤之看着那土墙草顶的几间矮屋,感慨道:“状元郎不容易啊,如此贫寒却能鱼跃龙门,当为天下士子之楷模。”
张教授笑道:“方伯说得是,寒门出贵子,更显可贵,诸生应当学习。”
王全和王猛,是被人从地里叫回来的,裤脚上还裹着不少泥巴。
家里的陶土碗不够,王姜氏和王方氏又去左邻右舍借碗,这才给每个道喜之人都倒了一碗清水。
两位报喜官差面面相觑,都感觉有些头疼,他们辛苦奔波数千里,只为拿到赏钱而已,没想到状元家里居然如此穷困。
好在翁徤之会做人,昨天支应了二十两给他们,否则这趟怕是要白跑。
“渊哥儿真中状元了?”王全笑得合不拢嘴。
翁徤之握着王全的手,亲切说道:“令郎鱼跃龙门,破了贵州的天荒,全赖二位悉心教养。”
王全傻乐道:“我啥都不懂,就会种地,是渊哥儿自己争气。”
翁徤之突然喊道:“来人,拆门!”
两个官差手里提着铁锤,直接跑去砸王家的大门,王姜氏惊道:“使不得!”
沈复璁连忙安抚:“嫂子,这是改换门庭的大喜事。还应找来寨中石匠,在门前立一道状元及第牌坊。”
翁徤之让幕僚取出一张宣纸,递给王全说:“我越俎代庖,已经把‘状元及第’几个字写好了。席副宪也写了一篇表文,记录令郎破天荒的壮举,贵州城里要立碑篆刻,寨中也应再立一块石碑。”
见王渊家中贫苦,翁徤之又取出五十两银子,亲手交给王全改善家庭状况——都是公费。
一般而言,地方上即便出状元,官府也不会如此破费,但谁让王渊这是破天荒!
其实王家没有想象中那么穷,隔三差五能吃鸡蛋,油盐也放得很足。王全和王姜氏勤俭持家,银子拿去买了头耕牛,还雇佣新上山的难民当佃农,开垦了好几亩荒地。
怎么说也算小地主了。
但外人不知道啊,官员和士子们回城之后,都在宣扬王渊如何贫寒苦学,关于王渊励志故事也五花八门。
沈复璁自然不会放过这种机会,把自己怎么遇到强盗,死里逃生来到穿青寨,又如何教导王渊识字的故事,编得越来越圆呼。重复几百遍之后,他自己都信了,好像真是被王家父子救上山的一样。
又是半个月过去。
京城再次来人,李应获授锦衣卫总旗,勒令其即刻前往京城南镇抚司履任。而沈复璁也被平反,正式洗去流放之身,并且升官担任济宁州判。
前者是皇帝安排的,后者是吏部安排的。
状元在华盖殿说了那番话,吏部自然要有动作,否则大佬们的脸往哪儿搁啊?在王渊口中,沈复璁可是触怒阉党被流放的,必须拨乱反正予以提拔,这属于文官集团的政治正确。
“我这就做官了?”沈复璁有些晕。
席书大笑:“恭喜沈兄。”
沈复璁的理想是当七品知县,现在只差一步之遥,因为州判属于从七品。而且济宁还是个大州,济宁州判已经比许多小县的知县更滋润——前提是乱军别打过去。
数日之后,沈复璁和李应结伴北上,而贵州的状元励志故事则越传越广,甚至连凿壁偷光这种事儿都有了。
(本卷完。)




梦回大明春 121【临时任命】
七月,盛夏。
翰林院职工宿舍又搬来三位,一个叫许成名,山东聊城人;另一个叫张璧,湖广石首人;还有一个叫张潮,四川内江人。皆为今科馆选出来的庶吉士。
再加上王渊和余本,这套小四合院便住满了。
抛开蝴蝶效应不提,王渊这三个新舍友,历史上,一个官至礼部侍郎,一个官至礼部尚书(阁臣),一个病死在吏部侍郎任上。居然就属探花余本,最高、混得最差,莫名其妙被扔去教育系统工作。
余本今天很高兴,王渊问他缘故,回答说:“陛下让翰林院清理武官贴黄,我被学士们喊去帮忙。”
三位新舍友都投去羡慕的眼神,他们虽然被选为庶吉士,但还需学习三年。这三年当中,老师让干啥就干啥,基本不会有啥重要工作,相当于给导师打杂的硕士在读生。
余本领到的差事很重要,“贴黄”即奏章的附录内容。皇帝让翰林院清理武官贴黄,大概是想整顿军方,毕竟反贼越来越嚣张了。
“恭喜子华兄。”王渊依旧在读《左传》,已经阅至“庄公六年”。他发现这玩意儿蛮有意思,完全可以当故事书来读,比学习四书五经轻松得多。
五人一起离开宿舍,在附近街面上,随便吃了些早点垫肚子。
不敢吃太多,因为半上午有工作餐,半下午还有工作餐,用餐时间非常不人性化。
刚把早餐吃完,便看到有朝廷悬赏榜文贴出:“有能擒斩刘六、刘七、齐彦明、杨虎、李隆、朱千户有名贼首者,军民人等即授世袭正千户,赏银一千两。文武职官升三级,武职准世袭,文职免官后子孙世袭百户。贼党擒斩之,免其本罪。贼首自相擒斩者,亦免罪。且令胁从自首及自解者,免本罪。”
王渊看到榜文的瞬间,突然有种上阵杀敌的冲动。
直接官升三级啊,而且自己不做官了,还能让一个儿子世袭百户。
“唉,贼寇何时可除啊。”余本望榜叹息。
张璧说:“内阁诸公自有分寸,些许贼人不足为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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