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花清晨
夏品妤将枯草铺好,正要躺下,突然身后想起司行风冷漠的声音,“你,过来!”
她回首,他看了她一眼,目光便瞥向他身侧的位置。
她愣愣地跟着看向他身侧的位置。
见她不动,他冷嗤一声,“你以为我会对你怎样?想倒贴我的女人足以踏平侯府的门槛。”说完,他便躺下。
她看向洞口,呼呼的风声不绝于耳,而火堆,离她又有一些距离,他是在担心她会受冻吗?
她抿了抿唇,起身,将干草搬到他的身侧铺好,这才背对着他躺下。
蓦地,腰侧横过一截手臂,她的身体本能地一僵,就在她以为有什么的时候,他贴在自己的身上嗅了又嗅,然后将她狠狠地推到一旁,厌恶地冷声道:“你这身衣服是金线织的吗?”
她坐起身,回首看他,他瞪着双眸看她,又道:“想来你是将我之前的话全当耳旁风了,立即去换掉。”
她抬起手臂,轻轻嗅了嗅,有一股子难闻的味道,低眉再看看身上,不仅血迹斑斑,污渍处处皆是,且破烂不堪。
日里,她对着水面整理过,那时脸上一片污脏,头发也乱乱的,配着这一身衣衫,想来是一副乞丐的模样。
她咬了咬唇,起身打开包袱,拿起漂亮的新衣捏在手中,却犹豫不决。虽然她不是什么贞洁女子,就算与他有过肌肤之亲,但是这样当着他的面换下衣衫,她依然还是觉得羞耻。于是,忍不住回首看他,正好对向他相视的黑眸。
只见他凉薄的嘴唇微微上扬,冷笑着道:“你全身上下哪里我没有看过?就算是,也不会饥不择食。”他说完,便背过身去。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解开身上的脏衣。
洞外刮进来的冷风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她迅速地穿衣裙,然后回到他的身边躺下。
毫无防备,她的腰上又横过来一只手臂,将她紧紧地抱在他的身前。她僵硬着身体一动不敢动。
“一个半边身子都受伤的人不会对你怎样,要是真的兽性大发,方才你换衣服的时候就已经扑过去了。你已经累了两三天了,早点睡吧。”声音低沉嘶哑,很难想象这样温柔的话语是出自他的口中。
她瞪着双眸,看着地面上的枯草,心房之处一直在怦怦跳个不停。她闭上眼,开始数起羊只来,声音却又不小心地发出,“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不知道数羊应该是在心里数吗?还是你故意告诉我你睡不着,在期待什么。”耳畔传来温热的气息,虽然言语仍然那然犀利,但,语调却相对低沉温柔了太多。
她睁开眼,僵直着身子,双手捏着裙摆,低低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嗯,我知道你是故意的……”
“……”她不知要如何接话。
“如果不是因为我,你还有半年便可出宫,出宫之后有没有想过做什么?”他突然问。
她微怔,未久便答道:“听说布临山有位神医,也许会去求他老人家收我为徒。”
“拜师学医,是个不错的选择。那之后呢?”他指的是她被他召进平远侯府。
她顿了一会儿,如实回答:“没有想过,应该是做一辈子奴婢吧,直到老死。”
“差劲的想法。”待在他平远侯府的人都这样想,只可惜,他这个平远侯能做到何时,给他们保障到何时,一切都是个未知。
差劲?她撇了撇嘴,进了平远侯府,她不知自己还能有什么想法,仅存的也只是那一副傲骨罢了,面对他的时候,连最后的尊严都没了。
“睡吧。”他闭上眼,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
几个月前,第一次拥抱她的时候,他就知道,她有种特别的感觉,能让他安心。面对她,他可以优雅翩翩,也可以丑态百出,无须任何遮掩,无须任何伪装,担在肩上的包袱可以卸下,压在心头的巨石可以放下,可以深深地吸气,也可以深深呼气。
没有经历这又一次的劫难,他并不知道活着,除了可以报仇之外,他还可以做什么。也许活着,可以并不是那么痛苦,只是他承受的伤痛,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愈合的,也许一辈子,也许一辈子都愈合不了……
听到身后传来平稳的呼吸,她更加难以入睡。
他不是谦谦君子,今夜对她很好很温柔,明日也许就可以让她下地狱,他怎样阴晴不定,她早就知道。所以,他这样抱着她,并不代表什么,这只是彼此取暖而已,不具任何意义。
她也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九百九十八只,九百九十九只,一千只……
爱奴 第十六章 男扮女装
第十六章 男扮女装
御药便是御药。
司行风左小腿上的伤口,真的只是三日便完全愈合。虽然走起路来还会一跛一跛,但伤口不会因为力量牵扯而再裂开,更不影响行走的速度。左肩胛的伤口也已愈合,并开始结痂,相信过不了多时,他便又可以像正常一般,挥刀舞剑。
夏品妤的掌心全好了,除了一些淡淡的粉色肉痕,根本看不出来曾经双手伤痕累累,满是血泡。
她捡了一根约有三指粗的树枝,做了一个简易的拐杖,帮助司行风方便行走。
司行风虽然白眼相加,最后还是乖乖地拄着这个拐棍。
太阳慢慢升起,阳光穿过层层树枝树叶,照射在晶莹的露水上,折射出七色的光芒。
呼吸着新鲜的空气,闻着青青的绿叶香气,听着唧唧喳喳的鸟叫声,远处连绵不绝的山峦突然之间并不觉得那样绵长。
两人行走的速度很慢,走一路,歇一路,但不到傍晚便出了这山,到了最近的一个不知名的村落。
司行风敲开一户农家,开门的是位年纪约六旬的老汉,只拉了一点点门缝,他很是防备地看了看司行风。
司行风便道:“我与内子回金碧城探亲,不-无-错-小-说--ledu-想迷了路,想借宿一晚。”说话的同时,他又掏出了一锭银子。
内子?
夏品妤有些讶异地转眸看向他,他的神色十分坦然,牵着她的大掌不由得又紧握了一下。
老汉接过银子,这才打开门,道:“去金碧城啊,进来吧。”
两人跟进屋。
夏品妤四下打量,屋内摆设极为简陋,除了一张方桌,两张木凳,便没有多余的摆设。右侧有两帘藏青色的碎棉布垂帘,应是两间卧房。
老汉为两人倒完了茶水,便从左侧一道门进去,少顷,一位老妇随他一同出来。
经过交谈,方知老汉姓孙,此处名叫下河村,是金碧皇朝的境内,但是离京城还有很远的一段距离,约莫还有三四天的行程方能抵达金碧城。
稍后,孙大娘端了几碟最简单不过的饭菜,许是几日不曾有米饭下肚,两个人就像是饿死鬼般将满满一盆饭吃得干干净净。
孙大娘一直掩嘴笑,然后收拾了一间屋子给二人。
这,司行风又是抱着夏品妤入睡,夏品妤又是数了好几千只羊才能入睡。反观司行风,倒是神清气爽,身体一日比一日好。
翌日,二人拜别了孙氏老夫妻,坐上了村头一家的牛车到了最临近的马坡镇,在马坡镇稍作歇息之后,租了一辆马车,继续向东前行。
又过了三日,还差几里路就可以到达金碧皇朝的京都金碧城,天黑之前应该可以进城。正好必经之路上有一处简陋的茶棚,决定先吃一些东西再走。
司行风坐在车内休息,夏品妤下车去买了些馒头和水,正在付钱,突然茶棚内来了三个身穿灰色长衫的汉子,三人身材不算高大,但个个长得结实粗壮,其中一个左脸上有颗硕大的黑痣。三人坐下又是拍桌又是高喊,嚷着让老板快点端些馒头小菜上来。
伙计不敢怠慢,颤巍巍地端着几盆馒头上桌。
三人抓起馒头便啃,其中一人突然发起牢骚,“你说上面是不是疯了?这跳下济河的人还能活?”
“这不都七天七夜了,要是他们还活着,必经这条路,兄弟们怎么可能没发现?”
那个脸上带痣的男人叹了一口气,道:“赶紧吃吧,吃完了继续干活。伙计,上茶。”
三人的声音虽不大,夏品妤刚才在一旁,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突然,伙计被那个脸上带痣的男人抓住,他抖出三张画像问:“有没有见过这两个男人和这个女人?”
那个伙计看了一眼两个男人画像,吓得直摇头,道:“没……没见过。”
夏品妤拿着馒头从前面经过,瞥了一眼画像,心头一惊,画像中的两个男人都是侯爷,一个易容前一个易容后,另一个画像则是身着布衣的她,只不过画得勉强有六七分像而已。
突然,那个脸上有黑痣的男人一把抓住她的衣袖,说:“抬起头来。”
夏品妤犹豫,咬了下唇,然后抬起头来,对着那人大声凶道:“干吗?官府抓人犯吗?是官府的人,就把腰牌拿出来让人看看啊。”
另两人见着夏品妤,将口中的茶水全数喷了出来,其中一人甚至小声嘀咕,“真倒胃口。”
带痣的男人深吸了一口气,道:“难道就只有官府可以找人吗?”
“当然不可以。你们这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不叫找人,叫打劫。快放手,不然我上官府告你们良家妇女。”夏品妤继续对吼。
“就你这样,也配大爷我?”那人气得连声音都走了调。
“各位大哥大姐可看清楚了,可是这男人抓着姑娘我,意图非礼我。”夏品妤举起那只被抓住的手高喊。
坐在茶棚下的人都掩起嘴偷笑。
那个男人觉得十分难堪,甩下夏品妤的手,上上下下看了她身上的华服一眼,蔑视地骂道:“丑人多作怪!快滚吧你,丑婆娘!”
夏品妤对他白了一眼,便故意夸张地扭着腰肢转过身,向马车走去。
司行风听见车外的骚动,掀着车窗帘探了探,只见夏品妤斜鼻子歪嘴的向马车走来,走到车前,脸部的表情又恢复正常,对着车夫说了几句,便掀了车帘进来。
车夫随即赶着马车离开。
司行风定定地看着她,她与他对视,将手中的馒头给他,便道:“刚才,那些人在找我们,不知道是不是平阳坡的那些杀手,他们没有认出我……”
司行风蹙紧了眉头,直视她,“你在担心什么?”
“还要几个时辰才能抵达京都,也不知天黑前能否赶到……这几个时辰是关键……”她一直望着车外,口中似在说给司行风听,又似在喃喃自语,突然,她将身旁的包袱打开,递给司行风道,“侯爷,请您穿上它。哪怕就是几个时辰,也要以防不测。”
司行风看着她手中粉色的女装,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怒道:“夏品妤,你知道在做什么吗?”
“知道。我们没有时间了,刚才那三个人没有发觉,但是回过头来一定会觉得有些不对劲的。若是追上来,看到你的样子……”
她咬住嘴唇,顿住没有往下讲。
在平坡阳逃难的时候,她的衣着服饰都是平淡无奇,头发散乱不堪,那张画像可以说是将她最丑的姿态画下了。所谓人靠衣装,佛靠金装。现下身穿华服的她,很难与之前那个穿着朴素的她联系。只是侯爷生得俊美,哪怕是最虚弱的时候,也难掩其俊逸非凡的气质。如今他受了伤,伤势未痊愈,幕后主谋的眼线用不了多时便会发现他们,到时,会不会像是在平阳坡一样幸运,很难说。
“你何以这么紧张我?”司行风看着她。
“紧张……”夏品妤深皱着眉头,不知他何以突然问这样个没头没脑的问题,“我们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既然掉入济河可以大难不死,何以我们明明活着,却偏偏要被他们再抓住?”
司行风冷着脸,错开眼,“车到山前必有路。这种方法,你想都不用想。”他将那件粉色长裙扔在了她的脸上。
她急道:“究竟是面子重要,还是命重要?你不是还有大仇未报吗?”情急之下,她竟说了不该说的事。
“很好!很好!”司行风咬着牙恶瞪着她,还敢骗他说什么什么事都不知道。
她撇了撇嘴,垂下头,道:“侯爷若是要责罚奴婢,事后奴婢愿听候发落,但眼前,奴婢只知道要保住侯爷的命要紧。得罪了。”她欺身上前,伸手便去解开他的腰带。
他抓住她手,她知道他会有此举,伸手便用力地按向他左肩胛的伤口之处。他吃痛,扬起右手便是要打她。
她闭上眼,跪着毫不躲避,只是坚持说:“请侯爷三思。”
这一巴掌迟迟未曾打下。
她知道,纵然千般怨气,他终究还是妥协了,做了此身最不愿做的事——男扮女装。
她迅速脱去他的衣衫,替他换上那套粉色的衣裙。原本属于她的衣裙穿在他的身上,明显显小,身体坐着尚不易察觉。她又拆开他的头发,以手指梳理他的头发,盘了一个简单女式发髻。
她又从包袱里取出一盒胭脂。这盒胭脂是路经马坡镇时,有个卖杂货的小贩挑着摊子跑到他们的面前,请求司行风买一盒送给她的,她以为司行风会赶那小贩走,孰料,他却挑了一盒最好的胭脂,付了钱后便将那盒胭脂丢给了她。
她看了看胭脂,又看了看司行风,司行风瞪着眼说:“不许!”
她未回应,而是将胭脂抹在手掌心,然后往司行风的左眼盖去,掌心顺着他的左眼至眉尾,至脸颊,一一晕开。
司行风先是一怔,下一刻身体便放松了,右眼一直凝视着她。她平凡无奇的面容,坚定的眼神,缓和的面部线条,都一一烙进他的心里。
未久,她便替他装扮好一切。她盯着他脸上又大又丑的胎记,却不想与他的视线相交,幽黑的双眸里不再是愤怒,而是她读不懂的情绪。她错开眼,将一旁的黑纱斗篷罩在他的头上。
一切都办妥之后,车内陷入了一种怪异的沉默气氛里。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她掀开车帘对车夫道:“大叔,麻烦你快一点儿,我们想早一些进城,最好是在天黑之前。”
“好咧。驾——”车夫应声,便扬起长鞭,马车顿时跑得速度快了一些。
她刚坐回车内,便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透过后车窗向后睇望,一群黑衣人骑着马向马车疾奔而来。
果不其然,刚才那三个人发现了异常。
五六个骑着马的人将马车团团拦住,纷纷抽出了刀。
车夫吓得跌下马车,拔腿就跑。
夏品妤斜鼻歪眼,掀开帘子便破口大骂,“什么人敢拦我们家小姐的马车?”
其中一个人一声不吭,将夏品妤拉下马车,掀开车帘,看见身穿粉色衣裙的司行风端坐在车内,便回首对同伴说:“是个女人。”
几个人相互使了眼色,又有一个人下了马,钻进车内,一双贼眼瞪着司行风身上漂亮的粉色衣裙看了又看。
夏品妤爬起来尖叫:“不许碰我们家小姐。”
那人痞笑几声,便一把揭了司行风头上的黑纱斗篷。
未过多久,那人从马车里出来了,捂着心口对着地上干呕了两下,对着兄弟们道:“走走走,别倒胃口。”
有人不信,上前一看,被那又大又丑的胎记弄得倒了胃口,骂道:“妈的,这京城的女人都死绝了吗?一个比一个难看!”
几个人上了马准备离开,另一个人却不罢休,突然跑到夏品妤的面前,抓起她的衣襟,恶狠狠地说道:“叫你这个丑八怪胡说八道!”这人的口气已经泄露了他就是那个脸上有颗痣的男人。
他狠狠地给了夏品妤几记耳光,直到鲜血自她的嘴角处流了出来,才觉得泄愤,然后将她推倒在地上,又说:“要不是不想给我家主人惹麻烦,老子一定把你大卸八块,看你下次还敢胡说八道。”
其余人催促他离开,他才跳上马,扬鞭离开,扬起一路尘烟。
夏品妤刚要从地上爬起,司行风已经跳下马车,站在她的面前,并将手伸给了她。她看着他伸过的大掌,毫不迟疑,便将自己的手放在他掌心之上。
“他们还没走远,你不该出来的。”说话的同时扯着嘴角,生痛,她用手轻轻抚摸着自己肿得老高的脸颊。
“没什么本事,就别逞能。长得本来就不怎么样,这下子和菜市场挂卖的猪头差不多了。”司行风言语冰冷讽刺,但却取出一瓶药。
他将药膏均匀地抹在她肿得老高的脸颊上,力道轻轻的,不敢太重。
不是第一次与他这般靠近,只是他的手掌这样轻柔地在她的脸颊上揉动,让她有些无法适应。药膏随着他的掌心寸寸化开,冰凉的感觉阵阵渗透,但脸颊却依然如火烧,甚至比方才烧得更厉害,还有胸口之处跳得很快,就好像要在不经意间随时可以跳出来一般。
她低垂眼眉,不敢看他,不经意地头越垂越低,低到他的手呈现一个十分别扭的姿势。
他仿佛是感觉到了,突然顿住,收回手,然后冷冷地道:“下不为例。”说完转身钻进了马车内。
她回过神,捂着脸颊,终于吐出一口气。
下不为例?还有下次?难道她喜欢被人这样刮耳光子吗?
她提起衣裙,登上马车,掀开车帘,看见他正在用丝帕将左眼的那一大块胭脂用力地擦去。她顿时反应过来,所谓“下不为例”,是指这男扮女装一事。脑中不禁浮现起他梳着髻,提着衣裙,别扭地登上马车的情形,有种想要笑出来的冲动,还好,她及时忍住,从车内退了出来。
下了马车,她终于忍不住掩嘴笑了开来。
司行风坐在车内,透过车帘的缝隙看着她脸颊上深深的酒窝,便恼怒地掀开车帘冲着她吼道:“哎哎哎,夏品妤,你是在找死吗?仗着我腿脚不方便,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夏品妤看着他穿着女装的那副拙相,还想再笑,只是见他的脸色阴沉得难看,只好捂着嘴别开脸偷笑。真的有很久没有笑得这样开怀,最后一次这样不顾形象的大笑,应该是最后一次和爹爹上山采药。
笑够了,她四下望去,到处找寻车夫的身影。
不远处,车夫战战兢兢地躲在草丛里。
她提着裙子跑了过去。车夫一见着她,便道:“姑娘,老夫年纪大了,实在是没办法送你们去京都。那个马车……我也不要了,你们走吧。”
她叹了口气,从钱袋里又摸出一些碎银,道:“大叔,就当帮帮忙,我家公子腿脚不便,否则,也不会如此劳烦。”
“不不不!姑娘,老夫真的年纪大了!”车夫还是拒绝。
夏品妤不再说话,直接将手中的钱袋塞进了他的手中,道:“大叔,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刚才不过是在茶棚我与那些人有了口角争执,他们不过是来出口气,现下气出了,是不会再回来找我们麻烦的。我家公子是正经生意人,海德绸庄你知道吧?只要你送我们到京都的海德绸庄,我家公子还会再付一锭银子给你。”
车夫看着手中的钱袋,有些犹豫,“真的还会有一锭银子?”
“嗯。”夏品妤点点头。
“好。我送你们。”车夫终于同意。
马车很快上路,也许是怕路上再出什么变故,车夫赶车的速度比之前快了许多。
一路颠簸得厉害,夏品妤有些反胃,右手一直用力地按着心口。
“过来。”司行风冲着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在他的身侧。
她微微抬眸,咬着牙撑起身子,向他走去,殊料,一个颠簸,她整个人扑在了司行风的身上。她的手不偏不倚地按在了他的肩胛处,他闷哼了一声。
“对不起,侯爷……”她连声说对不起。
出乎意料,司行风并未动怒,只是将她轻轻揽过坐在自己的身侧,低哑着嗓音,道:“不舒服的话,就靠在我的肩头闭上眼休息下,最多再坚持半个时辰,就到地方了。”
头只是轻轻一歪,便枕在他的肩上,她感受到他的右臂有力地揽着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轻轻的呼吸,她紧张得双手不停地绞动着衣裙。
许是倚在他的身上,格外地安心,随着马车的摇晃,她竟然沉沉地睡去。
直到再睁开眼,便已到了目的地。
夏品妤下了马车,看见门前两尊汉白玉雕成的小石狮,栩栩如生,院墙一排翠竹,让她不禁想起侯府之内的南苑。
她抬眸看着头顶上的牌匾,写着“苏园”两个黑色大字,字体苍劲有力,且不失飘逸洒脱。
字体有些熟悉,似乎在哪见过……
“发什么呆?”司行风回眸望了她一眼,便迈入园内。
是侯爷的字……
夏品妤回过神,提起衣裙跟随其后。
前方一位灰衫老者领路,司行风的步调极快。
夏品妤跟着他,一路只能用眼睛浅瞄一下园中风景。这里的格局与平远侯府的大不相同,景致更加秀丽。园内亭台楼阁高低参差,曲廊蜿蜒相通,看不到尽头。
来来往往的下人婢女很多,见了司行风皆欠身行礼。
夏品妤心中有些疑惑,这等情形与在侯府时无异,只是人多了而已。
又是路经一片竹林,直到一间屋前,司行风才停下脚步,对那位老者比画了下手势,道:“有劳洪叔。劳烦烧两盆热水,我和姑娘要沐浴。”
那位被称为洪叔的老者,点了点头,又比画了一阵手势,然后转身离开了。
夏品妤看着二人的举动,然后转身看向洪叔的背影,突然司行风在她的身后说道:“洪叔虽身有残疾,但他读唇语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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