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式骗局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李幺傻
我想,你的蛋能够落在老衲的肚子里,也是前世修成的福分了。
那两个蛋太大了,该怎么拿啊。我想了一个办法,把裤子脱下来,裤脚打上结,裤管里一边放一个,我把裤子搭在肩膀上,兴冲冲地向前走,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就是凯旋过来的将军。
这两个蛋可以够我明天吃一天,甚至都能够我吃两天。再过两天,我肯定就走出了这道道山岭,走到了有人的地方。只要有人,我就能够生活。
我正在兴匆匆地向前走,突然看到前面形势不好,一只巨大的黑色野猪,两条长长的牙齿呲出嘴外的野猪,带着两只小猪崽在觅食。我站在山坡上,它们站在山坡下。我和它们相距只有几十米。
我寄希望于野猪不会发现我,我蹲下身体,想把自己藏起来,然而已经晚了。那头巨大的野猪鬃毛竖起来,嗷嗷叫着向我冲过来,它长长的嘴巴,碰在一棵碗口粗的数木上,树木应声而断。两只小猪崽跟在后面,尖声嘶叫,好像在给大猪助威。
我魂飞魄散,吓得头发都竖起来了,我掉头就跑,装在裤管里的两个蛋掉落地上,我顾不得捡拾,回头想着树林里狂奔。一棵棵大树向我的身后倒去,耳边风声呼呼作响,我想我跑得很快,肯定甩掉了野猪,一回头,野猪就在我身后十多米远的地方。它像一辆失控的马车一样疯狂。
我呀呀叫着,看到前面有一棵倒塌的树木,我踩着树干跑上去,野猪不会爬上树干,它减缓了速度。我踩着树干跑了一段距离,爬上了紧挨着的一棵大树。坐在高高的树杈上,我终于能够喘口气了。
野猪不甘心,用它庞大的身体撞击着树干,撞击得砰砰作响。后来,野猪又用牙齿咬着树根,我恐惧万分,如果这棵树被野猪咬断了,我掉下去必死无疑,即使没有摔死,也会被野猪咬死。
野猪咬了一半,突然住口了。它抬起头,大大的扇子一样的耳朵转动着,向来路跑去。我坐在树杈上,看到一只什么动物,叼起一只小猪崽飞一般地钻进了树丛中,小猪崽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我大喜过望,逃过一劫。那只救了我的动物是什么也许是鬣狗,也许是山猫。
其实我应该感谢那只野猪,如果不是这只野猪,我不知道还要在大别山徘徊多久,最后把自己走成野人。
前方有野猪,我不敢再向前走了,我改变方向,沿着山坡爬上山顶。我知道每个凶猛的动物都有自己的势力范围,如果你进入了它的范围,它就会攻击你。我改变线路,远离它,它就不会攻击了。
当天黄昏的时候,光着屁股的我爬上了那座山峰。站在山巅上,我向下望去,突然泪流满面。
山下就是一座镇子,灯火辉煌,就像天上繁星点点一样。
我终于误打误撞,走出了大别山。
我走到那座镇子的时候,已经到了深夜。乡下人睡觉很早,整个镇子陷入了一片黑暗和沉寂中。
有一户人家的窗外晾晒着衣服,门上挂着铁锁,我先从木椽上抽了一条裤子下来,裤脚有点长,就挽起来,裤腰有点大,折起来别在腰间,现在,我再也不用担心会有人看到我光屁股了。
我在那户人家的墙后等候了好久,一直没有看到有人走过来,估计这户人家今晚不会回来了,我走过去,抬起门扇,把两扇门一起打开。那时候的人家都是对开的木门,门上有门枢,门下有凹槽,只要把门扇抬离凹槽,就能够打开房门了。
我把门扇有抬回到门下的凹槽里,伸展四肢,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下午吃了蝎子、壁虎和蜘蛛,我想我可能会呕吐,但是没有,那些食物都被我吸收消化了,只是浑身燥热,我起身,摸索到水缸边,喝了一瓢水,但还是这样。
后来我才知道,蝎子、壁虎、蜘蛛都可以入药,也可以食用。它们都属于有毒的爬行动物,可预防和治疗风湿和关节疼痛等疾病。
那天晚上,我实在太困了,我想着在这家人的炕上睡一会儿,赶在天亮起身,我没想到一下子睡到了大天亮。
这家主人回来了。
我听到门锁开启的声音时,突然被惊醒,我睁开眼睛,看到一男一女走进了房间,我惊慌四顾,就像一只被堵在墙角的老鼠。
那个女人发出了一声尖叫,那个男人操起了门后的顶门杠。女人的叫声引来了门外很多人,他们一齐涌进房门,问“怎么了怎么了”
那个男人说“进了一个小贼。”
我吓坏了,担心被他们痛打,赶紧告饶说“我不是贼,我不是贼。”
那个男人说“不是贼怎么会跑到我们房间里”
那个女人尖叫道“啊呀,还穿着我裤子,呸,呸,呸。”
我低头一看,果然穿的是一条方格红色粗布裤子。我从小的时候就知道,女人的裤子是不能穿的,只有流氓才会穿女人的红裤子。我羞得满脸通红,无地自容,然而我脱了这条红色的裤子,再没有穿的了。
男人的顶门杠举起来,他喊道“打死这个小淫贼。”,这次他不喊我小贼了,而喊我小淫贼,比那个小贼还难听。
我扑通一声跪倒了,哭着说“我不是坏人,我不是坏人。”
那个男人的顶门杠放了下来。
围观的人中有一个老头,他问“你不是坏人,怎么跑到人家房间了,还穿着人家老婆的裤子”
我哭着说“我没有偷东西,我实在太困了,想要睡觉,就跑进来了。”
男人和女人的眼睛在自己家里扫视了一圈,看到确实没有丢东西,就不再说话。那个老头又问“你是要饭吃的吧”
我赶紧点头。
老头说“兵荒马乱的,到处都是要饭吃的。但是你这个要饭吃的胆子也太大了,睡人家的床,还穿人家的衣服,你咋连个裤子都没有”
我说“裤子磨破了,没有穿的,就摸了这条裤子,黑灯瞎火的,也没有管谁的裤子。”我不敢说我在大别山中的奇遇,我担心他们会继续追问,到时候我无法圆谎,说出了和师父凌光祖诈骗的经历。
老头说“也是个可怜的孩子。算了,别为难孩子了。”
本来想着会挨一通胖揍,没想到老头几句话就将一场危机化解了。我对着老头连磕三个响头。
老头说“不要了,不要了。”
老头孤身一人,它的三个儿子都死于战争中。那些年,打仗死个人就像吃碗饭放个屁一样稀松平常,老头没有文化,他的儿子也没有文化,他们都是老实巴交的庄户人,然而,无休无止的战争却把他们卷了进来。老头的大儿子在穿黑衣服的军队里打仗,二儿子在穿黄衣服的军队里打仗,双方打得不可开交,老头两个亲密无间的儿子竟然在战场上兵戎相见,最后,两个儿子都死了。老头的三儿子在走亲戚的路上被抓了壮丁,替韩复榘打仗,刚一上战场,就被飞过来的炮弹炸死了。
老头孤身一人,老伴早就离开了人世,老头连个养老送终的人都没有。
老头让我给他做儿子。
我不愿意过那种颠沛流离的生活,我愿意和老头相依为命,置地盖房,娶妻生子,过上大多数男人都在过的那种生活。
老头家里只有一间房,这不要紧,比我栖息的破庙强多了;老头家里只有罗卜咸菜,这不要紧,比我吃的蝎子蜘蛛好吃多了;老头家里还要下地干活,烧火做饭,这也不要紧,比我走绳索给小偷指路好多了,我起码能够得到良心上的安慰。
我想,我的一生可能就会这样度过。我好好努力,挣很多钱,娶一个像妮子或者叶子那样的老婆,天天守着她,不让她干活,我把家里地里的活全部包了,让她每天坐在屋门口晒太阳嗑瓜子。
然而,十几天后,灾难再次降临了。
中国式骗局 第四十八章:战争突降临
那天下着蒙蒙细雨,道路一片泥泞,这种天气是农家最清闲的时候,村镇里的男人坐在家里聊天,女人做针线活,一切都看起来宁谧而安静。
老头出去走亲戚,我在床上睡觉。
突然,村口出现了一支军队,这支军队里有马,有枪,还有轱辘比我还高的大炮。
穿军装的人一家一户赶出了村子里的男人,把我们集合在村口,村口有一道斜坡,他们拉不上大炮,让我们帮忙把大炮推上去。
村口集中了二三十名男子,高高低低,老老少少。我知道村中的男人应该比这更多,有一部分聪明的人躲起来了。
我用手摸了摸,大炮是生铁铸造的,坚硬冰凉,看起来就沉重。前面有马拉着大炮,后面有我们在推,我们推上了村口的斜坡,想回家,可是那些穿军装的说,前面还有斜坡,还需要你们,跟上队伍走。就这样,我们走一路推一路,最后就被留在了军队里。
我们每天都在走,穿军装的说,前面在打仗,需要这些大炮。有一个人中途逃跑,被枪子追上,打死了。
那时候我很小,我不知道打仗有多可怕,幻想着能够上战场,以后弄个将军当当。军队是革命的大熔炉嘛。
那时候,我无数次地幻想,穿着笔挺的将军服,腰间挎着狭长的战刀,骑着枣红色的高头大马,前呼后拥地去找叶子。我把叶子抱在我的马身上,然后用鞭子狠狠地抽打他的男人,因为他的男人曾经让人打昏过我。我每抽一鞭子,就喊一声“你也有今天。”
所以,我来到军队里很高兴。我无家可归,一无所有,而军队刚好就能够让我有了归宿。至于它是谁的军队,是哪个军阀的军队,我才不管他哩。
这支军队一直向北行走,越走距离战场越近,越走逃跑的人越多,但是我绝不逃跑,我盼望着这支军队越来越壮大,到时候我排长连长地往上升,嗨嗨,最后升到将军。
可是,我想想当个士兵,他们连身衣服都不给我。他们对我连一眼都不多看,连一句话都不多说,我在他们这些穿着军装的人眼中,就好像不存在一样。
我盼望着上战场,盼望着立战功,立了战功,到时候我在他们眼中就大不一样了。
然而,第一次上战场我就被吓得尿裤子了。
战斗是在黄昏的时候爆发的,我也不知道谁打谁,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打,光看到枪子带着啸声飞来飞去,炮弹带着更大的啸声爆炸了。枪子的声音是抖动细铁丝的声音,带着嘶嘶声;炮弹的声音是钻隧洞的声音,最后是咣的一生。这时候,我突然感到非常恐惧,和被野猪追赶的时候一样恐惧,我趴在地上,撅起屁股,后来,我想撒尿,继续想撒尿。我想给旁边的人说一声,说我出去撒尿,左右一看,都没人了,他们都跑光了。
战壕里剩下了我一个人,我更害怕了,好像所有的枪子和炮弹都是奔着我来的。枪声停息了,炮弹也不响了,我想现在没事了,刚刚站起身,突然看到数不清的黑影冲过去,一个穿着不同颜色军装的人举起大刀,向我看来。我哇的一声吓哭了,那个人收起大刀,踢了我一脚说“小屁孩来这里干什么,快滚。”
四面都是人,我不知道滚到哪里,我害怕再碰到人,在被人抡起大刀,我赶紧抱着头趴在地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四面没有了奔跑的脚步声,也没有了人群的呐喊声,我站起身来,看到一轮明月挂在天空,照着无数的死尸。
我感到极大的恐惧。本来像我这种曾当过江相派弟子的人,是不害怕死尸的,然而那天我害怕了,漫漫无边的死尸,让我相信了鬼魂的存在。我赶紧从这里逃离。
一眼望不到边的死尸,数也数不清的死尸,白天的时候,他们一个个都是鲜活的生命,一个个都是精壮小伙子,到了夜晚就都死在这里。他们的爹娘知道他们死在这里吗
我在死人堆里走了大半夜,终于走出了那片作为战场的旷野,走上了一条羊肠小道。
站在这条小道上,我突然后悔刚才没有在死尸身上搜几块银元出来。现在想赶回去,我没有胆量了。
我身无分文,没有钱又怎么生活怎么吃饭我犹豫再三,最后决定回去,只要能够找到三块银元,就立即回来。
我在第一具死尸上寻找,没有找到,他和我是一样的穷鬼。我跨前几部,想在第二个人身上找,他军装的扣子扣得严实,我揭开脖子上的第一个扣子,就在我解开第二个扣子的时候,背后突然伸出一只手,一下子拉住了我。
我惊慌乱叫,可是他的手甩也甩不开;我想跑,可是他在后面拉住了我,我挣不脱。
我的心狂跳不已,几乎要夺腔而出。我听见他在后面说“扶我起来。”
我回头一看,看到月光下一张沾满了血污的脸,我颤抖着声音问“你是谁”
他说“扶我起来。”
我颤抖着手臂扶起他,他的身体冰凉僵硬,我扶着他坐起来,就像扶起了一个耩子。
我又问“你是谁”
他说“我家就在这附近,下午被抓了给人运粮,结果碰上了打仗。”
原来他和我一样,我一下子就有了同病相怜的感觉。我说“我送你回家。”
我拖着他向那条小路的方向走,可是他的身体死沉死沉,比一口袋麦子还要沉。我身材单薄,哪里拖得动一口袋麦子啊。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拖到了小道上,就累得全身酸软,坐在地上直喘气。
我问“你伤在哪里“
他说“我腿伤了,站不起来。”
我问“还流血吗”
他说“血流到现在,早就死了 。”
后来,我找到一棵树木,折断了,给他做了一根拐杖。
那天晚上,我搀扶着他,我们一起走在那条小路上,走累了,我们就坐着歇一会儿,歇够了,就继续起来走。天亮后,我们以为走了很远很远,可是回头望去,还能看到那些死尸,无数的疯狗,在死尸中争抢。所有通往旷野的道路上,都有疯狗在奔跑。
现在我才看清楚了,他长着一张漫长的马脸,眉毛非常浓密。他穿着那时候大多数乡村男人所穿的对襟汗衫,宽裆灯笼裤,显然不是当兵的。
他问我“你叫什么”
我说“我叫呆狗。”
我问“你叫什么”
他说“我叫留娃。”
他行走困难,一步一瘸,严重影响到我们的速度。我问“你家在哪里,我去通知你的家人。”
也说“沿着这条路向前走七八里,有个村子叫坡地庄,你去村子里叫我家里人过来接我。”
我扶他坐在地上,然后一路小跑赶往坡地庄。那时候,出去躲避战火的人都回来了,因为再也听不到枪声和炮声了。
我找到留娃家,他家还有一个弟弟,他的弟弟和他一样长着一张漫长的马脸。我向他弟弟说了他哥哥的情况,他弟弟推着独轮车跟在我后面出发了。独轮车,在很多地方叫鸡公车。
我的生活又有了暂时的安定。我住在他们家,吃在他们家,和他们一起下地干活。战争过后,农民的生活又恢复到了以前的境况。只是那天小路断绝了,没有人再敢行走,听说那里常常闹鬼。
中国式骗局 第四十九章:独自去行骗
我在留娃家一直生活到那年春节。
一直呆在人家家里,也不是一回事儿,尽管我算是留娃的救命恩人,尽管他们兄弟俩嘴上不说,但是我自己要自觉。在乡村里,家里添一个男丁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要吃饭,他要穿衣,以后还要给他娶媳妇。而是我还不是一个全劳力,庄稼地里的很多活路我都不会干,我在他们家,只会给他们添累赘。,我一直想着离开。
大年初二,他们家一个亲戚来拜年了,这个亲戚在附近县城生活,摆了一个刻章摊子,我一听留娃向我介绍,立刻眼前一亮,我决定跟着他走。
我是有手艺的人,我要靠自己的手艺吃饭。
那个亲戚名叫顺娃,他在留娃家住了一晚,第二天早晨就要回家了。他带上了我。
手艺人呆狗要开始全新的生活了。
那天下午,顺娃带着我一走进一座县城,我就感觉到这里很熟悉,城门,城墙,城隍庙,饭店,缝纫铺突然我想起来了,这就是我和师父凌光祖认识的那座县城。
我立刻想起了高老太爷和那家刻在房梁上的马车。
三年过去了,师父走了,但是他的徒儿还在,我决定先做做最后的一笔生意,把那家刻着马车的钱收了,然后跟着顺娃到临近的县城,一心一意刻章子。
这座县城我们只是路过,住宿一夜,第二天赶回顺娃生活的县城。
天快黑的时候,我和顺娃住在客栈里,我对顺娃说“我出去转转,一会就回来。”然后走向那家房梁上刻着马车的大户人家。
小城不大,还是那几条街巷,几年过去了,还没有任何变化。
我路过高老太爷家,高老太爷家门口的石狮子上坐着一个没有长开的女子,她的五官拼凑在一起,显得小里小气,却皱纹密布。那张脸就像包子一样,又像紧急集合似的。
一个老头迷路了,就走过去问那个女子“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个巷子叫张家坊”
女子说“那是肯定的。”
老头非常高兴,又问道“张家坊的张老逗你认识”
女子说“那是肯定的。”
老头更加高兴,继续问道“到张老逗家怎么走”
女子还说“那是肯定的。”
老头有些疑惑,又问道“你该不会是傻子吧”
女子依然说“那是肯定的。”
老头走开了,弄了半天,原来这个傻女子只会说这句话。
这个女子可能就是高老太爷的宝贝女儿。
我害怕高老太爷突然走出来,认出了我,那就麻烦了,所以脚步匆匆从他家门口走过。
穿过两个小巷,我找到了当年那个盖房子的院子,他家盖得真阔气,院墙全部用青砖砌成,墙砖上盖的是高门楼,屋檐上雕刻着飞龙走兽。我站在门口向内望了一眼,看到他家雕梁画栋,池馆水榭,我还从来没有看到这么好的院子。
我站在门口,双脚发软,没有底气,自己先胆怯了。我说出来的话,他会不会相信我要是进他家门骗钱,他会不会给我
我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默念着英耀篇中的六字诀审、敲、打、千、隆、卖。英耀篇中说,只要熟练运用这六字诀,就无往而不胜。
我想,我只敲诈这一次,钱到手了,永远再不给人算命了。愿佛祖保佑我这次成功。
我走进了这家院门。
这天是大年初三,这家一院子的人,有长袍短褂的老太爷,有西装革履的洋学生,还有几个剪短了头发的漂亮女孩。我一看到这么多人,突然就发慌了。我告诉自己,师父凌光祖在这时候绝对不会发慌,我也不要发慌。
老太爷看到我来了,就对身边的人说“来财神爷了,夹上两个肉馍,送过来。”这里的风俗是,过年这几天,只要家里来陌生人,都称为财神爷。即使来个乞丐,也称为财神爷。
仆人果然给我送来了两个肉馍,白面馒头里夹着肉片子。我当时正饿着呢,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吃了再说。
因为吃得太猛了,我喉咙里打着嗝,上气不接下气,老天爷又说“端碗豆子饭。”
仆人又给我端来了一碗豆子饭,大米豇豆煮熬而成,香喷喷,热腾腾。一碗豆子饭下肚,浑身舒坦。
吃饱了喝足了,我坐在这家从来没有见过的漂亮房间里,把自己装成一个经多见广的老江湖。我对老太爷说“你们家这几年是不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老太爷上上下下打量着我,他刚开始把我当成了一个上门乞讨的叫花子,现在感觉到我大喇喇地不像叫花子,老太爷疑惑地问“你说,什么事情”
我又重复一遍“你们家这几年是不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老太爷说“没有啊,孙子从日本留学回来,还带回了日本的洋媳妇;孙女在京城上女子师范大学,今年就毕业;外孙在汉口做生意,生意也成功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一听,马上头大了,人家家里事事如意,我下面该怎么说。我突然想起了几年前我们诈骗那个高老太爷和那个儿子在省城做生意的老太婆,师父先在外围把他们家情况了解清楚,才上门诈骗,而我冒冒失失跑进来,总以为几年时间过去了,他家总会有些不如意的事情,而人家根本就没有的,这下该怎么办
老太爷家所有人都看着我,我困窘极了,憋不出一句话。最后,我豁出去了,就说“你们家现在好,但以后不一定好,你们家盖房子的时候,木匠做了手脚。”
老太爷问“什么手脚”
我说“你们家的房梁上刻了一架马车,把你们家的钱财一车车拉出去。”
老太爷还没有说话,他西装革履的孙子先上火了,他一把抓住我的衣领,吼道“盖房子的时候,木匠就说谁刻了一架马车,我们找不到人,原来是你,你自己送上门来。”
这个孙子挥舞拳头要揍我,他的日本媳妇慌神了,在后面拉着他的衣服一连声地喊“哇大几恼,谷轮吉娃”
这个孙子怒气冲冲地说“要不是看在过年时节,老子打出你的屎来。快滚”
我抱头鼠窜,一路上都不敢回头。我怎么这么倒霉,第一次装神弄鬼,居然碰上个不信鬼的。
第二天,我跟着顺娃来到了一个叫做宝兴的县城。顺娃在县城的西南角摆了一个小摊,专门给人刻章子。
刻章子是个冷门生意,只有识字的人才刻章子,那时候识字的人很少,所以,要刻章子就必须要把摊子摆在学堂门口呀衙门门口呀,这里面都是识字的文化人,就像很多年后有了邮局,邮局门口一定会有一个代写书信的老先生,戴着老花镜,手中拿着一管毛笔。要是代写书信的老先生把他的摊子摆在纸花店门口,肯定没有生意,谁会给死人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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