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易冷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过雨晴
她手心在抖,全身在抖,他的手也跟着颤动,却转开头去不看她,不敢看她,不能看她,再多看一眼也许所有的坚持都会轰然倾塌!他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手攥紧,再攥紧,颤抖的指尖似乎都要掐进血肉中去,雪落……孩子……雪落……孩子……十年的隐忍……十年的苦心……怎能现在离开……那短短的一刹那仿佛已经在地狱的折磨中走了无数个来回,仿佛已经煎熬了一万年那么久,终于在某个血气翻涌的时刻当机立断——从她掌心中抽出手来,提起笔刷刷在那休书上写下名字,转手便要塞到她手中!
她如被蝎子蛰了一般跳着后退,尖叫着:
“霍展谦,你不准给我这个东西!如果你给了我我一辈子不会原谅你!”
他蓦地一震,手在空中停顿了一刻,却只有那一刻,最终仍是决绝而来,将一纸休书塞进她手掌中!
那动作做完之后他立刻背过身去,只觉胸膛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破裂了,生生紧揪着淌出血来!
霍展鲲冷眼旁观一切,这时再抽出一支雪茄点上,深吸一口,再长长吐出烟圈,烟雾中的脸色教人难辨喜怒,而雪落拿着那皱巴巴的休书,上面密密麻麻的字看不甚清,可是霍展谦的名字她看得清,龙飞凤舞一如往昔般潇洒漂亮的字迹,还有最后那几个字她也看见了,字字皆如尖锥剜进她眼中来:
“逐钟氏出霍家门,从此男婚女嫁,再无瓜葛!”
男婚女嫁,再无瓜葛!
再无瓜葛!
她拿着这密密写着字的一张纸傻呆呆站在原地,面前花园洋房中金碧辉煌的一切都在眼前虚无了,恍恍惚惚,恍恍惚惚,似乎又看到了嫁过来的那个春日,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她的丈夫叫霍展谦,她恨极了这个骗她婚姻的人,她刺伤他的手,指着留声机嘲讽他,把他关在门外,要他天天睡沙发,可是无论她怎么作弄他折磨他,他从来都不生她的气,她和别人吵架总是帮着她,送她华特曼的钢笔,握着她的手教她写字,她被送到长宁,他千里迢迢追随而来,宠她爱她,冬日里每天都熬柚子皮帮她泡手,想她为他生五个儿子五个女儿,他是她的丈夫,现在唯一的依靠,可是,可是一切不过是梦幻浮云,这样的人也终究只变成了四个字——再无瓜葛!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这一章应该有三千字吧,呵呵!
取谁舍谁(六)
身后的大铁门合页碾着铁锈发出冷硬沉闷的声音,锯齿般拉过一个弧度,听在耳中让人身上也跟着起了一层小粒子,铁门再砰一声响,严严关死,雪落猛地一抖,突然坠进了茫茫无涯的黑暗深渊!
腊月的风猎猎吹得更响了,细小的雪霰子已经稀疏撒了下来,她不自禁回过头去,透过铁门镂花的纹饰还看得到那漂亮极了的花园洋房,两折式的斜坡屋顶,雪稀的地方露出橘红色的琉璃瓦片如同锦鲤的片片鱼鳞,竖窗间有红砖砌成的四边形装饰,每一扇窗户都挂着精美的天鹅绒窗帘,隐隐透出里面暖黄的光,房子坐落在草坪上,春天四周都是绿油油的一片,满庭的花树那时也竞次开放了,繁茂的绿荫中掩着清水红砖的游廊,曲曲折折一直连到后面她和展谦住的小洋楼,曾经秋晚香浓的夜,他就背着她穿过那一树一树的浓荫——她不自禁又低低唤他的名字,那些冰冷的雪霰子仿佛直接穿透躯壳落在胸腔里,心冷得痛,小腹也跟着隐隐作痛,她抹去满脸的泪按住腹部,咬牙,咬牙,血从嘴角慢慢泌下,一簇奇异的红印染在苍白如雪的面孔上,单薄的女子就那样茫茫站在霍公馆的大铁门外,茫茫站在稀疏小雪的天里,泪流满面!
雪更大了,细小的霰子变做了六角的花逐风乱舞,漫天铅色的云要垂落似的逼下来,沉甸甸压在头顶,沉甸甸压在心头,偶尔身边经过一两个人都快步走着往家里赶了,她只是茫茫然站着,不知道该去哪里,傻傻不走也在守着心里一个侥幸的希望,雪花飞舞着沾上眼睫,她伸手去擦,低头便听见门开的响动,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她蓦地狂喜抬头:
“展谦!”
出来的却是习妈,她挎着个小包袱,撑着一把油纸伞,脸上又是心疼又是着急,伞连忙往她头上罩:
“大少奶奶,你现在怀着孩子,怎么能这样站在雪天里冻呢!”
雪落立刻抓住她:
“习妈,是展谦要你来的吗,他是不是后悔了,他现在后悔我就不怪他,他好好和我说几句话我就不怪他了!”
习妈脸上显出犹豫来,嚅嗫一阵只这样说道:
“大少爷现在在书房里谁也不见,他心里肯定难过着,只是他自己听不见实情便误信了那些小人的话,可能对少奶奶还有些误会,现在老太太态度又那么坚决,再过几天大少爷慢慢想通了自然就记起少奶奶的好了,况且你现在怀着他的骨肉,大少爷最爱孩子,他绝不忍心让自己的骨肉流落在外的!”
这一番话让雪落重新燃起希望来,是的,展谦那样温和的性格怎么忍心让她和孩子在外面吃苦,他只是被逼紧了一时糊涂,过个两三天肯定就会想通的,到时候一定会全城找她,那时她一定会对他摆架子,要他百般求饶才肯跟他走,到时定要好好折磨他才解气……她脸上还有泪,嘴角却露出遥想的笑容来,习妈只看得心酸,默不作声叹出一口气来!
她在霍家伺候了这么多年自然是清楚的,大少爷表面看来身份尊贵,实则无权无势,老爷过世后这霍公馆从来都是二少爷母子说了算的,老太太既然逼着他写下休书,就算他万般痛心不忍也是无济于事,大少奶奶要再回去谈何容易?
她自雪落嫁进霍家就一直贴身服侍着,从她对大少爷的百般刁难到现在两人的夫妻情深都看在眼中,她真正喜欢这个倔强泼辣却又善良可爱的真性情女子,她比她见过的那些作态的小姐太太们好上千百倍,她也着实为大少爷娶到这样的妻子高兴,相处了快一年时间她相信大少奶奶绝不会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的,现在她蒙受了这样的不白之冤,自己虽然人微言轻帮不上忙,却断是做不到看她怀着身孕被赶出门去还能无动于衷!她儿女早夭,只在大少爷身边伺候多年,大少爷亦待她亲厚,主仆之外另有一份亲情在,现在她怎么忍心看着大少爷的孩子流落在外无人照顾?那样思量之下她便毅然请辞,提了包袱追着雪落一同出了霍家门!
习妈知道孕妇切忌情绪激动,她小心宽慰着雪落,忙着到前面街口去拦车,想先带她去城南的亲戚家落脚后面再做打算,这时雪已经下得极大了,天地间一片茫茫的白,大街上人疏影稀,偶尔经过的黄包车也坐了人,好不容易拦着一辆,她扶雪落坐上去报了地名,车夫跑起来,冷风挟着雪呼呼灌进来,两个人紧紧挤在一起取暖,跑着跑着习妈却觉得不对了,大声问道:
“师傅,我们去城南,你这是往城郊的路啊!”
那人不答,两腿生风跑得更快,雪落立刻喊起来:
“停车,停车,你要把我们拉到哪里去!”
这时刚刚转过一条僻静巷子,陡然便见前面停着一辆小车,车顶上已经积起了一层雪,一见黄包车拉过来立刻有几个穿着短袄的人跳下车来!
“老林,霍展鲲的人在后面跟来了,你和我带人去拦住他们!易师傅开车送少夫人出城,一定要赶在霍展鲲到达城门之前!”那黄包车师父掀了头上的毡帽沉着吩咐,看来他定是这一群人的头领,雪落死死攥住车门不上车,惊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是钟世昌派你们来抓我的吗?”
那人本已经率着几人奔出几步,这时又回过头来,居然对她笑起来:
“少夫人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只是受人之命一定要安全带你出城。等你出了城,过几天那个人会亲口跟你解释清楚的!”
她惊讶至极,仍旧疑心这些人是钟世昌的爪
烟花易冷 章节23
牙,只拉着习妈不上车,这些人早有万全准备,只将迷香的帕子往她和习妈鼻下一抹,她耳边只听见一声:“少夫人得罪了!”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后面霍展鲲派出尾随的人已经察觉有异,早已经包抄围了上来,雪地中枪声交战时,那车子已经风驰电掣般向着城门驶去了!
霍展鲲是在客厅里接到电话的,老太太她们还在旁边义愤填膺谈论着今天的事,他握着听筒不动声色问:
“对方什么人?”
“他们扮作普通百姓,但是在击毙的人身上发现了十九师的徽章,应该是钟世昌的人。”
他脸色沉凝下来,吩咐:
“给城楼值班室挂电话,所有的行人车辆都不许出城,叫各路关卡眼睛给我放亮点,哪个关口放走了人我饶不了他们!”
他的声音并不甚大,却有一股说不出的威严,那边连忙答应着,挂了电话老太太便问他:
“展鲲,出什么事了,你要抓什么人吗?”
他笑着摇头:
“没事,一个通缉犯而已,”本来是要继续等那边电话的,但他始终觉得心中不踏实,索性再向老太太说道,“妈,底下人做事不放心,我还是过去看一看,你和姨妈她们继续聊着,我去去就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太困了,明天再来回复留言,呵呵
取谁舍谁(七)
小车挑了少有关卡的路疾驰着已经到了城门口,城楼是前朝老址了,巍然屹立在风雪之中依旧气势磅礴,长满铜锈的城门前是一溜穿着军装大衣的守卫,背上长枪,脚下马靴,帽上肩上都落了一层雪,正细细盘查排着队出城的人,这样的鬼天气,出城的人并不很多,现在统统被拦到了一边,那小车停下来,驻守城楼的一位姓洪的参领率先迎了上去,那车窗摇下一点递出了一张霍展鲲亲笔签名盖章的特别通行证,他接过看了一看,又往窗户里瞧了一眼,透过茶色的玻璃依稀看到后排毯子盖着的两个女人,他不动声色与开车的易师傅交换了一个眼色,递回通行证,后退一步阻住其他警卫的查看,大手向城门边的守卫一挥:
“放行。”
“参领,刚才上面电话不是说所有的车辆行人都要好好盘查吗,如果出了什么漏子我们怎么担待得起,要不要再仔细查一查……”副参领向来小心谨慎,这时见洪参领这样轻易就要放行不免担心,那洪参领却立刻横起眼睛来:
“你没看到那是鲲少亲笔签名盖章的通行证吗,你还要查什么!”
“可是……”副参领心中仍旧不踏实,只想再缓一缓问问上面,洪参领却一脚踢在那几个把着城门不动的守卫身上:
“叫你们开门就开门,鲲少的印章不会错的!”
那厚重铁门终于一点点被拉开,城门外的冷风夹着雪花窜了进来,眼见车子就要开出门去,突然有另有车辆驶来的声音,副参领大叫一声:
“等一等,是鲲少的车来了,先等等再放人!”
开了半截的城门停住了,那位开车的易师傅从车镜中看到远处驶过来的小车,再看了一眼洪参领,又向副驾上的同伴使个眼色,两人心有灵犀突然同时发难,拔枪左右出击,子弹扑扑飞出,立在门口的几个守卫全部瘫倒下去,易师傅猛踩油门,车子撞开城门疾电般往外驰去!
城楼之下陡然大乱,立刻有守卫提抢射击,有子弹射中了轮胎,车子前窜的尽头已经绵软下来,而后面霍展鲲的车急赶上来一掠而出,离弦羽箭一般追出去,李牧驾车几乎颠簸着飞了起来,冲到前面蓦地一个打横,已经拦在路间堵住通路,车尚未停稳,轮胎和地面还在尖利摩擦,车里面的霍展鲲已经抬手出枪,子弹穿透风雪没入血肉之中,扑地在挡风玻璃上溅起一朵火红绚丽的菊!
易师傅被迫停车,又见副驾上的同伴顷刻惨死,震怒之下举枪,却早有子弹领先一步飞射而来,正正打落他手中枪,他抬头隔着风雪看到霍展鲲慢慢收回手去,一双眼睛沉着寒铁一般,他心下顿时凉了大半!
这时后面的嘈杂脚步已经扑了过来,无数的长枪齐刷刷对准了他,霍展鲲下车吩咐:
“带回去好好问清楚了!”
守卫们推搡着他押下车去,霍展鲲拉开车门,掀开搭着的一层毯子终于看到了倒在后排昏睡的女子,他眼神终于微微一动,伸手捏住她的下颌,粗粝的手指在那凝脂似的肌肤上轻轻划过!
虽然已经封锁了消息,但还是有风声走漏出去,事先等在城外接应的人迟迟没有等到人来打听到了情况,不久一个电话便挂了出去:
“傅先生,计划失败了,少夫人落在了霍展鲲手里,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会失败,我们派去了那么多好手,而且离开的路线、伪造的特别通行证还有城门的内应展谦不是全部都安排好了的吗,你们是怎么办的事?”电话那边的人显然动了气,打电话的人自知事情严重,立刻解释道:
“本来是万无一失的,可是霍展鲲突然亲自来了……”
那边的人也知道一切已成定局,不由陷入了沉默,很久才缓缓说道:
“展谦还在等消息,这件事先瞒着他,就告诉他你们已经接到人了,现在关键时刻,成败在此一举,他身在敌营绝对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分心,你们另外想办法营救少夫人,实在不行也只能等到十日后再做打算了!”
日沉之后,雪纷纷扬扬下得更大了,霍展谦站在窗前推窗望雪,渐渐眉锁成川——还没有消息传来,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息传来!他僵立不动,只觉胸口慢慢发冷,太冷的天气,这暖气房间里的空气似乎也开始凝结,死气沉沉没有一丝生气,他本在长久的静默中习惯了沉静的,可是不过短短一年,他现在居然也开始害怕这样的冷清了!
雪下得大,不断有枝桠折断的声音在夜色中爆开,他心中更是烦闷,不由得铺纸提笔,饱蘸着快要成冰的墨汁挥毫写字:
“母子平安,一切顺利,母子平安,一切顺利……”
写来写去都是这八个字。
他从来小心谨慎,所写的不是诗词便是歌赋,绝不会留下一点让人猜疑的证据,可是这一刻也实在情难自禁!不知不觉间已经写了满满三页,终于外面有了动静。
鞭炮的脆响传来,炒豆子一般在雪夜里炸裂着,就落在霍公馆附近。这时将近年关,随时可以听着这么一点鞭炮响的,因此这一点动静根本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一串鞭炮放完后静默了片刻,他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突然又炸响了第二串,他蓦然大出了一口气!
以鞭炮响为讯号,单响为失败,双响为成功。
他们救出了雪落,她终于安全了!
他关上窗户,在盆中烧了写的那几页纸,这才安心躺到床上,手又不自禁抚过雪落的枕头,不可遏制地想她。
雪落,你还在气我骂我吧,我知道今天的事你定然恨我,可是我实在迫于无奈,十天之后扭转乾坤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你也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照顾好我们的孩子,等我。
作者有话要说:撑到三点过,快要崩溃
取谁舍谁(八)
那是一个昏暗没有尽头的噩梦,浓墨的铅云,大片大片冰冷刺骨的雪,冰天雪地里他只给她一个决绝的背影,地上是他刚刚掷下的一纸休书,她痛哭流涕辩解、喊他、告诉他她怀了他的孩子,可是他怎么也不肯回转身来,她伏倒在雪地上,全身都冻得麻木了,终于有声音在耳边说:
“再过几天大少爷慢慢想通了自然就记起少奶奶的好了,况且你现在怀着他的骨肉,大少爷最爱孩子,他绝不忍心让自己的骨肉流落在外的!”
他会记起她的好,他不忍心自己的骨肉流落在外,他肯定会来接她的,肯定会来……
那样殷切的希望里似乎他真的便来了,将她从冰冷的雪地中抱起来,胸膛温暖如火,她情不自禁贴近一些,更贴近一些,鼻端却嗅到了一丝火硝枪油的味道,似曾闻过,似曾识过,她昏昏沉沉辨别不出,那味道便一点一点渗入身体,毒素般蔓延开来,再同那些散落的意识一起坠入沉沉暗色中去了!
再醒来的时候只看到四周垂下软纱帐,那一瞬间她还以为是在她和展谦的房里,撩开帐子才看到这是一间半旧不新的屋子,简单洁净,家具什物不多,且都有些年月了,光滑的表面在灯光下泛着一层冷辉,床旁边的衣架上挂着一件军装,她看一眼也认出来了,藏青色的料子,肩膀上三颗花的军衔章银光铮亮,明黄的流苏絮絮垂下来,在一片清冷色调中极为扎眼,这不是霍展鲲的军装又是谁的呢?
她的头仍有些昏昏沉沉,这时却立刻高兴起来,掀开被子便要下床,却听到外面蹬蹬脚步声,门挟着冷风被推开了,站在门口的人家常的便装,却仍旧挺拔英武,似乎是没料到她会突然醒过来,眼睛一时怔在了她身上,漆黑的眼底不知纠缠着什么样的复杂情绪。
她从来没有觉得见到霍展鲲是一件这么让人高兴的事,这时下床几步便蹦了过去,欢喜问道:
“霍展鲲,是展谦让你来的吗,是展谦让你来救我的吗?”
他没有说话,只走到床边拿了她的外套往她身上披,靠得这样近,属于霍展鲲的气味袭人而来,依稀便是梦中那毒素般的味道,他低垂着眉眼,手碰到她的肩膀,她下意识地一缩,却突然被他扣住攥紧。
她吃了一惊,他抓得并不痛,可是这样的姿势太过暧昧,她挣扎着要往后退,脸上已经有几分发怒:
“霍展鲲你在干什么!”
他仍旧不语,一手攥着她肩膀,另一种手盖住她的眼睛,终于还原了纠缠他几个月的场景——她微昂着头,蒙着眼,嘴唇是淡淡的一支蔷薇花,呼吸就在那一低头间——就是这样,就是这样,他要的东西,终于被他握在手中了!
雪落又惊又怒,使力推开他的手,喝道:
“你干什么,我可是你嫂子!”
他终于笑起来,其实真是俊朗眉眼夺目笑容,可是却带着说不出的嘲讽傲气,让人心惊:
“钟雪落,难道你忘了今天那一封休书了吗,你和霍展谦再也没有半点关系了!现在你对我而言,也不过是最普通的一个女人罢了!”
她的脸上失了几分血色,争辩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展谦会来接我的,他只是一时糊涂,他一定会来接我的!”
“你以为这是小孩子闹着玩的吗,他既然写得出那封休书就是已经铁了心不要你了。你和他再也没有关系,甚至和霍家、和我都没有任何关系了!”
她的心坠坠往下掉,这时却警觉起来,退后一步:
“既然没有关系你还救我干什么?”
他看她两眼,在椅子上坐下来开始抽烟,说得淡然:
“你先在这里委屈一下,过两天我就叫人在外面买栋宅子,衣服首饰都会送过去,就算以后我不去了也不会少了你的吃穿用度。”他知道自己不是长情的人,一时的鬼迷心窍也总有过去的时候吧,只是现在的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劫,他穷尽一生的时间也再没能跨过去!
她蓦地明白了他的意思,脸已经涨成猪肝色,根本顾不得怕他了,手指愤怒点到他脸上去:
“霍展鲲,你居然说出这种话来!你当我是什么人!我是霍展谦的妻子,是你的大嫂,不是低三下四的女人!不是你养的小猫小狗!”
“刚刚已经说过了,我当你是女人!”他伸手轻轻一扣也将她手腕擒进掌中,脸上的笑更是耐人寻味,“如果你是我大嫂我不会碰你一根手指头,只是现在已经不一样了。钟雪落,这是你最好的选择,如若不然你又要去哪里呢?”
娘家出卖,婆家逐她出家门,他是算准了她无处可去,可是就算无处可去她也不会做这样荒唐的事!她胸口的火气在全身爆炸开去,只激得小腹又一阵一阵痛起来,她咬咬牙忍住,一门心思去掰他的手,踢他,破口大骂,他静默了片刻突然起身欺近,身体压迫似的逼住了她,手攥住她下颌抬起了,脸色冷下来,一字一句缓慢吐出一句话来:
“我不是霍展谦,我没有耐性忍你。钟雪落,我说怎样就是怎样,你别无选择!还有,”
他顿一顿,盯
烟花易冷 章节24
着她,眼中再没有丝毫的波动:
“打掉孩子。”
那一刻羞辱的感觉也远去了,她仿佛被毒蛇咬了一口,尖叫: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霍展鲲你休想!”
她发狂般地抓扯着他,怒喝:
“你这混蛋,这是你哥哥的孩子,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展谦不会饶了你的!霍展鲲你休想碰我孩子,我绝不会让你伤害我的孩子!”
“他如果在乎的话也不会写休书了!”他抓住她的手冷笑,“他连你都不要了难道还在乎这个孩子吗?明天我叫人送药来,孩子必须打掉。”
“休想!”她怒急攻心,只觉小腹的疼痛更加喧嚣起来,那脸色迅速便灰白下来,手上的挣扎越来越没力,额头上的冷汗已经密密冒了一层,他见着不对劲立刻松了她的手扶住她:
“你怎么了?”
她只推开他,已经蹲了下去,紧紧咬着牙不说话,他那般胜券在握的此刻也慌了起来,一把将她抱到了床上,转头便喊:
“警卫,请医生,快打电话请医生!”
作者有话要说:展鲲坏蛋!
取谁舍谁(九)
那疼痛来得猛烈,她心里又绝望又害怕,脑中乱成一片,耳边嗡嗡作响,似乎又听到霍展鲲在骂人,气急败坏的声音,后来那些声音也遥远虚浮了,当再有意识的时候是觉得有人将苦涩的药汁往她口中喂,她猛然醒了过来,看也不看便将面前的药碗连着人一起推了出去!
碗哐啷一声砸在地上,给她喂药的小丫头惊恐站起来转头望霍展鲲,他脸色沉如阴云,却好像也在压着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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