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间到底是什么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奔放的程序员
老田头擦擦汗,对殡葬服务的几个人说“赶紧的,愣什么,老太太还等着呢。”
“哎”那几个人互相看看,硬着头皮上来继续干活。老太太衣服脱光,裸体放在床上。在穿上衣服前,要先净身。用干净的白色毛巾,沾清水,给老太太擦擦身体。当然不能像搓澡那样,就是这么个意思。这个流程里,必须要老太太的儿子来擦一下,意思是亲生骨肉净父母之身,有报恩的意思在。
大舅是家里长子,顶梁柱。这样的活儿自然是他来。他接过毛巾,给老太太擦着身子。老太太临死前,受尽了病痛折磨,骨瘦如柴,大腿都能看见骨头棒。想当年,风华正茂楚楚动人的漂亮姑娘,如今化成一堆皱皱巴巴不成人样的尸体,真是让人心里压抑,无尽感慨。大舅擦着擦着,实在控制不住,一下跪在床旁边,哭着喊“妈”
病房里静静的,家属们都在擦眼泪。有几个女人走出病房到走廊去哭,实在是看不得这样的场面。
就连见惯生死的老田头,和殡葬服务的男人们,都有触动,一个个静肃,没有说话。
大舅一边哭,一边擦着老太太的身体,颤抖着说“妈,你一生坎坷,养活我们这几个男男女女,劳苦功高。今天你走了,儿子闺女孙子外孙都在,我们大家一起送你。你好好保重自己,妈啊,儿不能尽孝了”
说着,跪在地上磕头。
几个舅舅姨妈一起跪在地上,朝着老太太尸体磕头。
老田头过去,扶起大舅,低声说“老板,你妈还光着呢,赶紧穿寿衣入棺吧。”
大舅擦擦眼泪,站起来,抽泣着给自己妈妈用毛巾轻柔地抹头抹脸,擦着胳膊擦着手。殡葬服务的头儿说“丧户啊,注意一下,别把眼泪落在老太太身上,要不然她走得不安生,去不了阴间。”
大舅赶紧止住悲戚,强忍着眼泪,把妈妈从头到脚擦了一遍。殡葬服务的几个男人上前,用棉花封住老太太的七窍。这不封还好,一封上,老太太实打实就成具了尸体。
刚才,人刚走,尸骨未寒的,大家还有种错觉,其人尚在,只是熟睡而已。可现在一封七窍,白花花的棉花堵在那,那种绞心的感觉,简直无法言说。
别说家里女眷了,就连大男人都哭得泣不成声。我这人太感性,最看不得这样生离死别。虽然老太太跟我没太大关系,可看到如此场面,铁石心肠都的动心。
我担心李扬,刚想对他说节哀顺变。可一看到他,愣了。他眼圈也红,可并没有掉泪,表情十分冷静,一脸严肃,不知在思考什么。
我碰碰他“你怎么不哭”
“为什么要哭”他反问我“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人生就像是一班公共汽车,有人到站下车了,有人上车了继续这段旅程。其他人都在车上等着下车的那天。你怎么知道,下车的人就会就此终结呢或许,下车,也就是死亡,是另外一种生命形式的开始。你是到过阴间的,这些事看不明白我倒觉得,死对于姥姥来说,是一种解脱。死前受了那么大的罪,我看得都心痛,人走了,解脱了,不在为肉身所累。回归到婴儿一般宁静的熟睡状态,这是好事。”
我摇摇头“你小子真他妈冷酷。”
李扬道“说是那么说,其实我心里也不得劲。我是姥姥从小看大的,俺们娘俩这关系就不能用语言来形容。我不心疼我心里疼得要命这不是去哪旅行,或者到国外定居,一走几十年总归还有回来的那天。这是死亡啊,这辈子就算完事了,再也见不着了。可哭有什么用反而让死者的亡魂有了一份前生未了的牵挂,她走得也不安生。对不”
“你说的都对。”我叹口气“可是,毕竟人不是冷冰冰的机器,人是感情的动物,活得太理性,跟哲学家似的,就少了许多人味。你也说过,敢爱敢恨才是佛陀境界。”
我们正说着,从外面进来两个殡葬服务公司的工作人员,一头一尾抬着一具棺材。
这棺材一抬进来,老舅跟让火撩屁股一样,怪叫一声。
大舅喝道“你怎么了四五十岁人了,一点稳当劲没有”
老舅表情像是见了鬼,指着棺材,磕磕巴巴“这这棺材我见过守夜的那天晚上,我梦见四个打黑伞的人从走廊那边过来,抬着一具红红的、又窄又小的棺材。和这个,一模一样。”
众人面面相觑,刚才气氛还极尽忧伤,这会儿多了几分阴森的冷意。人鬼殊途,阴阳相隔,冷静下来之后就是对死亡和黑暗的恐惧了。
大舅摆摆手,叹口气“这都是预兆啊。等妈头七那天,得请点道士和尚什么的,给妈超超度。”
工作人员把棺材盖打开,让家属们再看老太太一眼。然后把穿着利利索索寿衣的老人家,抬进棺材里。
殡葬服务公司的头儿说“无关人员让让来,老太太的儿子闺女上前。”
舅舅姨妈们走过来。头儿说“送老人家一程吧,诸位下跪。”
大家齐刷刷跪在地上。头儿对着天空,慢慢喊道“老人家你走好啊,阴间的门啊大开了,走上了黄泉路啊你莫回头,诸位小鬼啊你莫捣乱,牛头马面大人你们看仔细了啊”
病房里沉闷压抑,悲伤、恐惧、古怪的综合气氛凝固。
走廊里站满了看热闹的人。病房里只有主持仪式的头儿和老太太几位直系的儿女。
“给老人家三叩首”头儿喊。
众人一起规规矩矩磕了三个头,头头到地。
“大家都起来吧。”头儿说“医院这边就算是完事了。一会儿你们谁跟我们去殡仪馆,老人家进冰库要签字。今晚儿女们还得去殡仪馆烧纸烧衣服,全是事,一会儿我给你们列个准备的单子。接下来流程是,三天后出大殡火化骨灰入坟。哦,对了,坟地你们买没买没买的话,我给你们推荐几家,都是靠山望水的绝佳阴地,老人家埋那你们就放心吧”
“不用”说话的是小姨妈,她让几个娘们给搀过来。她哭得头发蓬蓬的,脸上浓妆让眼泪冲得一道一道跟阿凡达骑着的那火烈鸟似的。
小姨妈说“师傅,老太太坟地我们早就准备好了,烦劳你费心。”
旁边也不知谁嘴快,插话道“师傅,你知道她是干什么的吗人家就是倒腾墓地的,手里啥坟地没有啊你就别费心了。”
头儿深深地看了小姨妈一眼“既然如此,我就不多话了。”
他领着手下人抬着棺材往外走。家人们简单商量一下,其他无关的亲属就不要跟着去殡仪馆了。儿女孙子外孙们,坐车一起去。
小姨妈指着头儿的背影对大舅说“哥,这小子不怎么地道,一会儿他要给你们推荐买什么东西,你们长点心眼。”
大舅死看不上她,不耐烦说“要不你来主持大局”
小姨妈道“你们长子次子的一个个大男人不来坐镇,让我一个娘们出头啊”
大舅说“那你就悄悄的,该干什么干什么,可烦死我了。”
小姨妈气得笑“好好,我还不管了,爱咋咋的。”说着,拉着女儿姗姗走了。
我和李扬单独一起,远离人群,往外走。李扬自有车,他跟父母话也不多。他爸妈虽然也来了,但和这个儿子没什么交流。
我们从医院走出来,正要上车。我忽然一眼看到了老田头,他背着手弓着腰,步伐非常沉重,正要跟着殡葬公司的运尸车回殡仪馆。
阴间到底是什么 第十八章 鬼才
我快跑几步过去,喊“田师傅。”
老田头看见是我,有些尴尬“小刘啊。你看我没想要钱,可他们家硬往我兜里塞。要不你帮我还回去”说着,磨磨蹭蹭掏兜,钱就是没摸出来,眼巴巴看着我。
我嘿嘿笑“我才不管那些事呢。咱们老相识,你老怎么挣钱那是你的能耐。我不是那种讨厌的人。”
老田头拍拍我的肩“行,小子,有出息。我老田看人一向不差,你小子以后肯定能混出个人样。”夸我两句,急匆匆上车要走。
我赶忙拦住他“田师傅,要不你坐我们车一起过去我还有点事想问问你。”
老田头就跟狐狸一样,一下惊疑起来,咳嗽一声“那就不用了,别麻烦丧户了。”
我拉着他的胳膊,冲着李扬一使眼色。我和李扬搭档那么长时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他也过来拉老田头“田师傅,走吧走吧,不会让你吃亏的。”说着,往老田头手里塞了一百元红钞。
老田头啥都不怕,就怕看钱,一见钱就走不动道。他叹口气“你们两个小鬼,能有个鸟事啊。也罢,我跟他们打个招呼。”他和车上几个人简单交待一句,说是自己走。然后跟在我们后面,一起上了李扬的车。
到了车上,就我们仨人。我们三个都是烟枪,也没急着开车,而是摇下车窗,一人叼根烟,大抽特抽。
我直接开门见山“田师傅,你跟我掏个实底,老太太脚上那双鞋到底是什么来路”
老田头大口抽着烟,没有说话。冷风吹动烟雾扑面,他一张老脸在明亮的烟头中显得闪烁不定。
李扬道“田师傅,我们不是为了追究什么责任,也不想拆台打假,你尽可以放心。要是能那么干,我们早就干了,也不至于等到现在咱们私下里沟通,对不”
老田头磕磕烟灰,像是下定决心“说实话,那双鞋确实有锁魂之能。”
我和李扬对视一眼,老田头继续道“这种绣花鞋我在很久以前见到过。那是个乡下老太太,死的时候就穿了这样一双鞋。乡下农村都有一些很古怪的规矩,不知为什么,那家人格外讲究老人死的时辰,所以他们找了阴阳先生,花很多钱买来一双绣花鞋,名为锁魂鞋。能够把人的魂魄锁在身体里,到日子的时候不能被鬼差领走。”
李扬问“那么锁魂鞋像不像你说的,如同监狱一样,把人的魂锁在里面”
老田头呵呵笑“夸张了一点。实际怎么样,不好说。”这老头说话一半藏一半,小心翼翼,特别隐晦。
我说“田师傅啊,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们一个准话,老太太的魂儿到底去没去阴间”
老田头叹口气“两位小兄弟,说句心里话吧,我也不知道。我刚才就在想着这些事,那双鞋为什么就忽然化为碎屑了,我从来就没遇到过这样的邪门事。老太太的魂儿到底去哪,我也不托底。我这人做事有原则,混俩钱是混俩钱,可从来没想着祸祸谁家。就因为咬不准老太太去哪了,所以我这心里一直惴惴不安,你们看我刚才走路都没精神。心啊,慌慌的,像有块大石头吊着。”
李扬拍拍方向盘,若有所思,忽然对我说“老刘,你想没想过我姥姥临死前,尹秋风在她耳边到底说了什么”
我点点头“想过,可是想也白想,想不明白。”
“假如,我说的是假如,尹秋风真的有长生秘密,告诉了我姥姥呢”他一字一顿道。
我笑着说“不可能吧,如果真有什么长生的秘密,姥姥还能死这是说不通的矛盾。”
李扬看着车窗外,说“看你怎么理解长生的定义。谁告诉你肉身不在就不是长生了”
我一时语塞“那你要这么论可就太复杂了,阴间十八层地狱的鬼魂也算一种长生,他们的存在形式虽然与活人不一样,但也算长久的生存。”
李扬没说话,看看我,又看看后座位的老田头。我们俩被他盯毛了。老田头把烟头弹出窗外“小伙儿,你们谈的这些事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啊,别打我主意。”
李扬的脸阴晴不定,他说话很缓慢,一字一字地问我“老刘,你好不好奇”
我被他整懵了“好奇什么”
李扬说道“咱们也别猜了,让事实说话。我想亲自问问姥姥,她现在到底在哪,是什么样,彻底弄明白她是怎么个长生的状态。”
我吓蒙了,张着大嘴看他,这小子怎么满口鬼话,说的这是啥啊姥姥不是都过世了,还怎么问啊
老田头也看他,怔怔道“小伙儿,你想”
李扬说“我想请姥姥的魂儿返阳。北方叫请神,南方叫问米,南洋叫降乩,反正都是一个意思。”
听完他这句话,我是又惊又怒。这李扬不但狗胆包天,而且无父无君姥姥刚走没多久,尸骨未寒,他就这么请魂儿还阳,怎么看怎么有种侮辱先人的意思在里面。
我大怒“李扬,我真是看错你了,你真是个不孝的人姥姥白他妈疼你了,你说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李扬倒也不动怒,很平静地说“老刘,你先别急着发火。亲人死了之后,请魂还阳,在东南亚诸国是很平常的事情。我们不是为了践踏侮辱神鬼,而是实实在在为他们考虑。人鬼殊途,阴阳相隔,他们如果在那边受罪咱们知道了,还能想办法帮帮。”
老田头也给听懵了,咽着口水说“真是后生可畏。我老田头在殡仪馆呆了那么多年,像你们俩这样的年轻人,我还真是头一次见到。”他冲着李扬竖大拇指“你小子以后绝对有出息。”
我开了车门要下车,李扬一把拉住我“老刘,有什么话咱哥俩好好说。”
我气得胸口起伏,有口闷气憋在心口抒发不出去。我指着他说“李扬,你是关心姥姥吗我看你是好奇长生吧,自己也想长生不老,是不是你知道尹秋风不能告诉你,你就请姥姥的魂儿,让她说。李扬啊李扬,我才发现,你小子还真他妈是个鬼才,这样的招儿真难为你是怎么想的。”
李扬一摊手,也有些火气,大声说“对,我是好奇长生,可是现在我郑重地告诉你我对生死的态度我根本不怕死生死对于我来说,根本无所谓生亦何欢死亦何忧。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和铜锁第一次在阴阳观的时候,铜锁曾经说过他想寂灭。我告诉你,我和他一样,如果真的在长生和寂灭中选择,我肯定选择寂灭,无牵无挂,空之境界。你当长生是好事啊活着就是遭罪,就是受尽苦难,受各种因果报业,受爱别离求不得八苦之扰。”
我已经冷静下来,我承认我的想法还是太世俗了,李扬的境界或许更超脱更冷酷,也更加近乎于“道”。天道,本来就是冷冰冰的规律。顺应规律,摸清“道”者生;无视规律,妄图以感情人性什么的,凌驾于规律也就是“道”上者亡。
李扬说“我真不稀罕什么长生。甚至认为,一个人若为长生所累,反而是一种病态活,你就潇潇洒洒地活,死,就痛痛快快去死。磨磨唧唧,延年长生,那才是逆天逆道的事。我理解的长生就是人死时候不遭罪,既不糟践自己,也不拖累家人,这就是最大的福气。我之所以想请姥姥的魂儿,一是想科学地搞清楚尹秋风所谓的长生到底是什么样的状态,别误会,这是纯粹的技术问题,就想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二呢,我也担心姥姥,怕她临死前听了尹秋风的鬼话,和那双古怪绣花鞋作祟,她不能进入阴间轮回什么的,变成孤魂野鬼,那就麻烦了。”
我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没有说话,内心是无比的震撼。李扬能说出今天这番话,我真是小看他了。他把我说服了。
老田头也久久未语,好半天才说道“小哥,你是哪个大学毕业的”
我睁开眼睛看看李扬,叹口气说“即使你要请魂,困难还是很多的,你爸爸妈妈舅舅姨妈这些人,会同意这么做吗我作为一个年轻人,一时都很难接受这样的事情,更别说他们了。好,就算你想请魂,谁去请谢师傅、马丹龙这样的高人神龙见首不见尾,连个电话住址都没有,你上哪找临时请一个能确保不是骗子吗”
李扬呲牙笑“你这两个问题都不是问题,第一个问题很好解决,我们不告诉他们不就行了。第二个更简单,我已经想到了一个高人。他出马必然成功。”
“谁”我问。
李扬说“允许我卖个关子。殡仪馆咱们就不去了,那么多人去也不差咱们几个。我开车带你们现在就去找那个人。”
老田头叫道“别啊,两位小朋友,你们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别拉着我啊,我还得回殡仪馆呢。”
李扬迎风大笑“老田,上了这辆车再想下是不太可能了。跟我们走一趟吧。”
老田头眼珠子一瞪“你还想绑架我咋的”
李扬说“绑架你一个老头子有人付赎金吗。你就老老实实跟我们走一趟就完了。”
我说“李扬啊,别难为田师傅了,让他走得了。”
李扬摇头“我自有方略。你们两个老老实实跟我走就行了。”
老田头冷笑,直接扭把手想下车“你们两个小鬼想把天捅个窟窿随便,想拉着我没门。”
李扬拿出手机,摁动一个按钮,里面传出老田头清晰的说话声“我这人做事有原则,混俩钱是混俩钱,可从来没想着祸祸谁家。就因为咬不准老太太去哪了,所以我这心里一直惴惴不安,你们看我刚才走路都没精神。心啊,慌慌的,像有块大石头吊着。”
老田头眼珠子都直了“我操你妈,你录我音”
李扬把手机塞进兜里,淡淡道“跟不跟我们走随你。如果你招摇撞骗的事让殡仪馆领导知道了,老田,你工作怕是不保了吧。”
我看着李扬,心底生出一种莫名的寒意。整件事情他似乎早有设计,并不是临时起意。
阴间到底是什么 第十九章 幽冥教主
老田头大半辈子跟死尸打交道,还是头一次遇到被人阴险勒索的事。他想动粗,可看到李扬和我两个大小伙子,掂量掂量,觉得力量悬殊。而且李扬吧,神色平静,透着一股子决绝,这样的人最好别惹,急眼了啥事都能干出来。越是不放声,越是在憋大招。
老田头叹口气“我跟你们走,可你们好赖让我给馆里打个电话吧。”
“路上打。”李扬说着发动了车,一溜烟窜了出去。
我坐在副驾驶位上,看着车窗外倒退的风景,实在想不出李扬能找到什么样的高人。等出了市区,看到熟悉的乡镇,我猛然惊醒,李扬这是带我们去找佛堂的女师傅我对李扬低吼一声“你疯了”
李扬看都不看我“怎么”
“你是去找那个女师傅”
“正是。”
“你知不知道她和姥姥是什么关系姥姥和她妈妈是故交,她就相当于姥姥的女儿一样,她能允许你这么做吗”我觉得李扬完全不通人情世故,这么简单的道理他都想不通。
李扬面无表情“能不能帮,到那就知道了。”
老田头也不说话,抱着膀子,闭眼假寐,一副爱谁谁的样子。
又开出去四十多分钟,终于来到了那熟悉的佛堂门口。李扬下车,敲敲后车窗“田师傅,别睡了,到了。”
老田头极不情愿下了车,跟在我们两人身后,进了佛堂。
奇怪的是大白天的,佛堂里空荡荡一个人影也没有。大堂面积不小,可活动的区域却十分逼仄。绝大部分地方都摆着货架子,上面密密麻麻码放着各类菩萨佛像,地上又堆着很多纸箱子,能看到里面散放着什么佛香、莲花灯、蒲团这样的佛家用具。大堂里不知什么地方烧着细细的藏香,味道浓而不郁,闻久了还有一种飘飘然像是蒸了桑拿的感觉。藏香也是佛教用具,有养生安神之功效,我心念一动,想着一会办完事买点藏香回去,放到卧室里点,最近失眠的厉害。
大堂里静悄悄,我们三个人面面相觑。偶尔能听到风吹进来,门楣上风铃轻轻响动。
我挠头“奇怪,女师傅去哪了”
老田头不耐烦“你们不看看几点,都中午十二点了,人家吃饭去了呗。我说两位小哥,咱们赶紧撤得了,别到时候让人当贼给抓了。”
李扬坐在菩萨像旁边的高脚椅子上,平静地说“慌什么,既来之则安之。到了佛门圣地,就应该收起贪嗔痴,别站着了,大家都坐,慢慢等,我们有的是时间。”
我拍拍老田头,那意思是你认命吧,遇到李扬这么认真的主儿,一点办法没有。
老田头气呼呼坐到墙角,抱着膀子生闷气。
我插着裤兜在大堂里转了两圈,看到墙上挂着一张营业执照,上面是女师傅的身份照片。好家伙,这照片拍的,跟钟馗似的。这女人天生男人相,五官清晰粗犷,横眉怒眼,怎么看怎么一股子戾气。哪个男人娶了她,真是有罪受了。绝对克夫。
执照上写着她的名字洪辰。不知道是不是假名,谐音红尘,有些寓意。
大堂里镇店之宝就是那尊雪白高大的菩萨像,手持净水瓶,手拿柳树枝,面容圆润娇美,充满慈爱,正拿柳枝往下洒水珠。我痴痴看了一会儿,也不知是藏香熏的,还是怎么的,隐隐觉得这尊菩萨像似有生气流转,像是活了一般。看得我心里咯噔一下,不敢再看,赶紧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可能是我心不正吧,刚才看菩萨像的时候,总觉得她一双眼睛似乎邪邪的,眼角上挑,那一瞬间的眼神,竟有些像墙上女师傅的那张照片。
我坐在椅子上,额头浸出汗水,心怦怦乱跳,总觉得坐立不安,好像哪块不得劲。
我们三人谁也没说话,就这么干坐着坐了二十分钟,好像大家都在比耐力,谁先开口谁输。
“你们听过这样一个说法吗”忽然一阵粗粗的声音从后堂传来。只见珊瑚帘子一撩,女师傅洪辰走了出来。我们赶紧站起,李扬毕恭毕敬“姨妈师傅。”
洪辰坐在正座上,看着我们,继续问“你们谁知道一群人说说话忽然大家不约而同都保持沉默,这说明了什么”
“有鬼进来了。”老田头在旁边闷闷地插话。
洪辰脸色一沉,随即大笑“哈哈,不错,这是因为人人心里都藏着一个鬼,那个鬼让大家都噤声。咦这位朋友你身上好重的煞气。而且观你面相,眼方眉重,必是命硬孤寡之人。如果生在老年间,你肯定是个刽子手。而今嘛,倒也难猜,不是屠夫就是在火葬场墓地干活的。”
我操,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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