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世玄皇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广渠门内
他前脚刚踏进用早膳的中殿,发现冯保已经在里面候着了。
略一点头,他也不客气,坐下就吃。
这时冯保递过来一个折子,打开看是自己昨晚睡前给他布置的任务。
冯保还真是认真仔细,没少下功夫,朱翊钧一边吃一边看,一边点头。
折子里主要列了四个大项!
一是停止皇室及宗亲大兴土木,包括宫殿及各种房屋的修缮工作,一切暂停。
二是缩减吃饭穿衣等日常开支,朱翊钧看了看今天的早膳,果然菜量和种类都比以前少了一半,比原来的盛大排场要小得多,但是吃饱吃好绝对没问题,
三是杜绝铺张浪费,一旦发现予以严惩。朱翊钧发现冯保已经细致到了减少皇宫同时点亮灯笼的数量,削减屋内蜡烛的燃烧根数,甚至还有减少冬季热水的供应。
原来早在明朝,就已经有节水、节能的生态经济了。
四是从皇帝和后宫做起,倡导皇室成员和大臣捐出各类首饰细软、珍玩奇宝等物,折合成银两充盈国库,为山东饥民赈灾。
这不就是现代社会的勤俭节约和为灾区捐款么?
绝世玄皇 第二十七章 高仪辞官遏飞舟
皇帝看得很仔细,只顾一项项往下看,没注意粥都有些凉了。
看完后长出一口气:“大伴儿!朕服了!朕已经看完了,你考虑得非常周到细致,朕没有意见,你去征求一下母后的看法,如果没有什么大的修改,就照这个执行吧。”
说完把剩下那口粥喝完,起身边走边想,一会儿就到了院子里。
其实他一直在想,光靠昨天张居正的布置和今天冯保的节约折子还不够,需要寻找一个好一些的突破口,但从哪儿入手呢,他没想好。
冯保不敢打扰皇帝,一直慢慢跟在他的身后。
来到院子里,朱翊钧正想让冯保教自己打一套拳,活动活动筋骨,却发现肚子“咕咕咕”地叫了起来。
不好,一定是刚才的粥放凉了,闹上肚子了!
急忙跑茅房!一阵“啪啦啪啦”痛快之后,感觉好多了。
脑子里还在想刚才的问题,一直到痛快完后拿起旁边架子上的手帕。
擦完屁股,他这才注意到,皇帝出恭都是用的不是纸,而是手帕,手帕上还用金线绣着金龙,这才是真正的奢侈。要想节俭,应该从这上面开刀!
他又拿了一条手帕擦手,走出茅房的时候,冯保已经垂手站在门外等候。
“圣上,您没事吧。”
“没事,可能是刚才的粥凉了,有些跑肚子。”
他一边说,一边把手帕丢给冯保:“朕的大总管,你好好看看这个!”
冯保接过手帕,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皇帝什么意思,还以为他怪罪自己把粥放凉了,急忙跪下:“大伴儿该死!让圣上喝了凉粥,导致龙体欠安!”
朱翊钧爽朗地笑了:“不是这个!朕是那么小气的人么?朕是说你的节约单子已经把能包括的都包括进去了,为何没有包括这个?”
冯保愣了,仍是一头雾水。
皇帝指指他手里的手帕:“上茅房一次,擦屁股用一条,擦手用一条。这些手帕都是上好的江南苏绣进贡的吧?”
“是的,圣上!”
“江南苏绣,要用上等的布料,用纯金的金线,还要用很多的人工,才能绣制成这样一条手帕。皇宫时的男男女女们,上一次茅房就要用掉两条,而且是用完一条扔一条,你不觉得这是巨大浪费么?”
“是……,是浪费,可是……”冯保被皇帝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不知道用什么话来接。
“既然是浪费,那就考虑如何改进。现在已能造纸了吧?”
“纸?当然能造!”
“那好!从今儿往后,所有的茅房,把手帕全部换成纸!不过,要把纸弄得柔软一些,要不然把屁股擦破了,哈哈哈!”
“是!皇上!”
“还有”,皇帝站在茅房门口用手比划了一下,“在这里打一眼井,造一个水台,把竹管拼接起来,将井里的水导入这个水台中。上完茅房在水台里洗洗手,既能洗干净,又能节约手帕。水台旁边也放一个盛纸的盒子。这样,上一次茅房,用一点水,用两张纸,足矣!”
“皇上圣明,属下这就安排人去办!”冯保已然听傻了,只知道答应一声,呆呆看着皇帝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个小祖宗,他是怎么想出这些奇思妙想来的啊。
……
朱翊钧到了书房,又看了大半天的密奏折子,觉得有些头昏眼花,正准备放松一下,听到外面有太监来报:“顾命大臣高仪,求见皇上!”
他觉得有些奇怪,这个行事低调、不偏不倚的高仪今天怎么主动要求拜见了?
“宣!”
君主之礼行完以后,皇帝请高仪在书房坐下。
没等高仪说话,他就主动打开了话匣子:“三辅大人!近来黄河德州段决口,你知道吧?”
“回皇上的话!臣也是刚刚知道。”
皇帝把冯保写的厉行节约的单子递给高仪:“高大人,你目前还兼任礼部尚书,朕让冯保草拟了一个朝廷上下厉行节约,为德州饥民捐款赈灾的折子,你看看行不行?”
高仪双手接过,细看一遍后,手捧折子双膝向皇帝跪倒:“皇上真是一代明君,如此以身作则,以天下百姓疾苦为己任,真要推行下去,百姓一定对皇上感恩戴德!”
听到高仪这么说,朱翊钧非常高兴,把刚才上茅房想到的节约手帕一事也和高仪说了。
高仪听后惊异万分,跪着向皇帝长磕了几个头:“皇上圣明!见微知著,如此奇思妙想之提出,说明皇上无时不刻不在为灾民和百姓殚精竭虑。仅此一项,就能减少江南苏绣每年数百万匹的进贡!吾皇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快起来!不知大人今天来找我,是因为什么事情?”
高仪面露尴尬之色,脸有些微微发红:“微臣有罪!皇上日夜为百姓操劳,臣却不及皇上万分之一。皇上,实不相瞒,微臣今日是来辞行的!”
“辞行?”朱翊钧一下愣住了,这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
“对!辞行!皇上!按理说在这紧要关头,微臣应该多多考虑如何为皇上分忧,而不应该主动请辞。但是今天看到我主如此圣明、勤勉、心忧天下,我想我可以走得放心了。皇上!微臣老了,思路、精力都跟不上节奏了,臣想解甲归田,颐养天年了。”
高仪仍然跪着,但说得很恳切,而且不卑不亢。
皇帝陷入了沉思,缓缓把高仪扶起来,坐在椅子上。
过了很久,他才对高仪说了一番话:“高大人!朕是一个直率的人,不喜欢弯弯绕绕,朕直说了吧。对于张居正挤走高拱一事,朕原来征求过你的意见!你不偏不倚,两边都不参与,朕没有异议。每个人有每个人不同的政见和处理方式,有不同意见可以保留。在这一点上,朕从来没有怪罪过你!”
看到皇帝如此坦诚,高仪也动了情:“微臣有罪!微臣何德何能,让皇上如此为微臣担当!”
他抬起头来看着皇上,几度欲言又止。其实他不是不想继续为朝廷效力,但是这次的扳倒高拱,对他的震撼太大了!次辅张居正只用了二十天左右的时间,就把首辅高拱挤兑回了老家,自己当上了首辅!而且,他还以此赢得了新皇帝的完全信任!
这就是外表看上去温文尔雅、和蔼可亲,实际上城府极深、工于心计的张居正最可怕的地方!
反观高拱,虽然行事高调,给人感觉咄咄逼人,但是这个人其实没有特别坏的心眼,而且他骨子里有一种天然之高傲,不屑于干那些尔虞我诈的事情。张居正却不一样,他虽然平意近人,但你永远也无法知道他内心真正在想什么?
高仪张了几下嘴,想向皇帝和盘托出对张居正的看法,但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
当然,高仪并不知道,扳倒高拱也是皇帝重掌大权必须的步骤,他只是在这一点上和张居正达成了一致而已。
但是高拱走出朝堂的那句话,还有群臣们可怕的静默,让朱翊钧深刻意识到了这一点。
如果不加以制衡,张居正就会是下一个高拱!甚至比高拱还要可怕!
所以,他想留住高仪,至少对张居正是一个牵制。因为高仪再一走,三个顾命大臣走了俩,就再也没有什么能够制衡张居正的了。
朱翊钧注意到了高仪的欲言又止,希望他能痛快说出来,但是他始终没有说出来,也就不便勉强,只是摇了摇头:“好吧!高大人,你执意要走,朕也不强留你。朕就准你告老还乡,俸禄和爵位,朕依然给你保留,你什么时候想回来,朕还在这里等你!”
“谢主隆恩!”高仪的眼里涌出了感激的泪花。
皇帝叹了口气:“唉!只是你这一走,谁来制衡张居正,谁能保证张居正不会成为下一个高拱呢?”
高仪的眼里放出了精光,原来皇帝已经考虑到了这一点,看来少帝虽然年轻,却少年老成,以后真有可能成为千古明君!
于是他一下子笑了:“我主圣明啊!皇上!您若真心相信老臣,老臣举荐一个人,可与张居正抗衡!”
“哦?”,朱翊钧瞬间来了兴致,“爱卿!你说你说,举荐谁?”
“老臣向陛下举荐吕调阳,目前任吏部左侍郎,张居正的副手!”
“哦?”,皇帝突然想起来,这个吕调阳他很熟悉,在登基后和他、张居正特意一块用过膳。但是,就在那天扳倒高拱的紧要关头之前,吕调阳并没有迅速站到张居正那一头去,而是在自己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以后,才站过去的。
他这一站,就引起两边形势的完全变化,最终才成功地扳倒了高拱。可以说这个吕调阳是一个胜负手的转折点。如果没有这个吕调阳,现在在冷宫里待着的,就不是张贵妃和朱存孝,而是自己和李太后了。
这一前一后,足以证明吕调阳和张居正是既分又合的关系,至少从他犹豫片刻再站过去的动作看,他和张居正并不是铁板一块。
看来高仪推荐的这个吕调阳,还真是有道理的!
“但是”,皇帝在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装作不知道,傻傻地问了一句:“这个吕调阳是张居正副手,他们不是天然政治同盟么?怎么会与张居正分庭抗礼呢?”
绝世玄皇 第二十八章 黑质白章激将处
“皇上!”,高仪放慢了语速,“吕调阳为人做事都和张居正很像,但他更正直,也更乐于助人,他也有自己的独立想法!而实际上,张居正的人缘并不好,包括工部尚书朱衡、户部尚书王国光,都与张居正不和。但吕调阳的人缘很好,那天在朝堂之上,很多大臣都是因为吕侍郎的原因,才选择了站在张居正的身后。”
皇帝听到这,知道高仪心中也清楚那天朝堂上的底细,不由得点了一下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如果陛下将吕调阳提升,张居正一开始肯定不会反对,众大臣肯定也会赞成。时间一长,吕调阳肯定会得到大部分大臣的拥戴,而逐渐形成和张居正分庭抗礼之局面!”
皇帝这下明白了,心里不禁赞叹高仪的深谋远虑:“原来是这样!多谢高爱卿,最后这番话我记住了。爱卿放心回家养老吧,我一定会多多关注这个吕调阳。如果以后朕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朕就去找爱卿帮忙!”
高仪向皇帝跪倒拜别:“不敢当!陛下以后但凡有用得着微臣的地方,臣一定用尽全力,万死不辞!纵然粉身碎骨,也不能报答皇上对臣的肝胆相照。”
皇帝把他搀扶起来,一直送到宫门外:“肝胆相照,这个词语好!高老先生一路走好!”
高仪跪谢,一直目送皇帝离去。
等皇帝已经走了很久,他才从宫门外的大台阶上起身。时间已近黄昏,夕阳拉长他孤单的背影,越来越长。
……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每天都是一大早,朱翊钧就起来了,每天都在书房里泡着,不知不觉就是一天。
不过,就在第二天上午,他去跑茅房的时候,发现冯保已经把厕纸给换上了,水台是第三天下午做好的。
皇宫里从此有了循环经济的雏形。
这个冯保,执行力还是挺强的。在洗完手用纸擦手的时候,他当着下人着实表扬了他一下。话说回来,这还是由于皇帝的权威使然。一言九鼎,谁敢不听!
……
这天一大早,他用了早膳,又进了书房,但总觉得心里有事放不下,于是急忙唤来了冯保:“大伴儿!已经好几天过去了,山东德州有没有加急快件来报?决口的情况如何了?”
冯保拿出两个密件折子递给他:“主上宽心!朱衡大人已经赶到德州,正在组织军民筑堤。太傅已经派出户部组成一个分队,带着银票快马前往德州。李成梁、叶梦熊将军率领的十万兵马,也已经从辽东出发。”
皇帝拿起一封密折,撕开来看,是工部尚书朱衡报来的八百里加急。
“圣上钧鉴!山东德州已经成为一处泽国,大批良田被淹,村庄冲毁,家人失散,惨不忍睹。臣朱衡不才,已经带领部分奋勇之士组成敢死队,在决口处三里外修建子渠,准备将大水逐渐导入原来河道,再想办法重修大堤!”
看完以后,他不禁对这个务实干事的朱衡有了强烈的好感。
第一,这个朱衡没有一丝叫苦,说的惨不忍睹,是事实。
第二,他已经开始行动,修建子渠,率先疏导,把大水导入原来河道,虽然未经请示,但事态紧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是大将之风。
第三,这是个奋勇当先的主儿,还亲自担任奋勇队队长。这样的人,在现代都难得一见。
第四,他没有说一句困难的话,想的只是替皇帝分忧。
这样的好官儿,打着灯笼都难找。
奇怪的是,张居正居然和他合不来,难道这样的好官不是张居正应该团结的对象么?还是张居正本来就难于容人?
难道真象高仪说的那样,张居正只是看上去平易近人,其实极难相处?
想到这儿,朱翊钧已然是一半欢喜一半担忧,又拆开另一封密折来看,是山东布政司王怀远写的,也是八百里加急。
“我主万岁!臣王怀远斗胆向皇上越级密奏!臣参奏工部尚书朱衡,虽然朱衡原来在山东担任过布政司,是我的老上司,老前辈。但他这几天到了决口一线后,种种行径令人发指!如不及时将其制止,山东必然大乱,威胁京城安全,所以微臣不得不越级参奏,让皇上早有防范!”
“呵呵”,看到这儿,他气得笑出了声,“就这么两个密折,还出来完全不同的声音了。”
说完看了冯保一眼,冯保却只是陪着笑了一声,没往前凑上来看密折的内容,垂手立在一边。
密折只有皇帝能看,其他人一律不行,如若偷看,就是杀头之罪!
这也是各个大小官员敢于通过密折相互攻讦的主要原因,表面上和和气气,背地里却各怀鬼胎。稍有冲突,掉过头来就在皇帝那儿参你一本。
当然上密折也是有规矩的,今天这个布政司就是越级上密折,因为布政司的顶头上司是巡抚,他没向巡抚报告,直接报告给了皇帝。
虽然布政司代表省一级政府,但只要脱离直接管制,就是越级!
当然现在是非常时期,可以允许越级上密折,但也说明这个王怀远是鼓足了勇气,冒了杀头危险上的折子。
朱翊钧来了精神头,坐下来细细看着王怀远的密折:“臣参奏朱衡第一条,不顾当地官员死活,威逼原来政见不同的人组织奋勇队,表面上是救灾,实际上是打压异己,让人前去送死!”
“第二条,朱衡独断专行,不请示不报告,也不征求大家意见,执意修建引导子渠,尽管大家极力反对,他却仍然固执己见,导致众人离心离德。
“第三条,朱衡将关键放在重修大堤上,其实于事无补,做无用功。既然黄河决口改道,应该顺应河流,依河建堤。河已决,再修会再决!他这是典型的偏离根本!应当将所有重心集中在发放赈灾款项、组织军力镇压变民、全力维护社会治安这三条之上。”
好嘛!要按照王怀远的三条说法,这朱衡根本不是好官,是的的确确一个大恶人,杀一百次头都不解恨!
该听谁的?皇帝感觉到了棘手,有些不知所措。
他突然有了一个主意,抬起头来看着冯保:“大伴儿!替朕悄悄将吏部侍郎吕调阳请来,注意机密,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是!”冯保应声往外走,但脸上还是掠过一丝惊讶之色。皇上要召见哪个大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为什么要秘密召见吕调阳?
但皇帝圣旨既下,绝不能违。很快,吕调阳来到上书房给皇帝磕头,皇帝扶他起来,让冯保亲自去把李太后请来。
冯保应声而去,但在内心感觉到了一丝很强的惊惧。
这还是皇帝第一次故意支开自己去接见其他大臣,虽然说去请李太后前来一点问题都没有,但非让自己亲自去请,摆明就是让自己不要参加密谈!
难道少帝一亲政就不再信任我了么?冯保越来越觉得朱翊钧难以捉摸了。
其实冯保忘记了,朱翊钧可没忘记,那天冯保带着工部侍郎张明义来报告黄河决口要情,朱翊钧对官员失和之事拍桌子发了火,结果在来的路上张居正就想好了对策,说一定摒弃前嫌,戮力同心,这一定是冯保告的密。
虽然他后来抚慰了冯保几句,但现在要培植与张居正抗衡的人,再有告密可不行!所以,他坚决支开了冯保!
“吕大人!”
“臣在!”
“你看看这个!你说说,我该相信谁?”皇帝说完,把两个密折都递给了吕调阳。
第一次看到皇帝专用的密折,吕调阳有些诚惶诚恐,他仔细看了两个折子,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一下子紧闭了嘴唇,一言不发。
“说吧!朕恕你无罪,可以畅所欲言!”
“多谢圣上!”吕调阳一躬到底,把折子放回书桌上,“臣认为,两个人说的都有道理,朱大人不辞辛苦赶往一线,亲临指挥;王大人指出的赈灾事务重心也很有道理,很有可取之处。”
皇帝紧盯着吕调阳的眼睛:“就这么多?”
“就这么……这么多……皇上!恕臣愚钝,不能理解皇上所想,一切以皇上判断为准!”吕调阳结结巴巴,不清楚皇上的真实意图,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皇帝突然一巴掌打在书桌上,把吕调阳放回桌上的两个折子都拍得掉到了地上:“吕调阳!你可知罪?”
吕调阳急忙跪倒,拼命磕头:“臣有罪!臣身为朝廷大员,不能替主上分忧,请皇上治臣死罪!”然后诚惶诚恐地把两个折子拣起来,重新放回书桌上。
“死罪?你还知道自己犯的是死罪?我看你是死到临头都不知道棺材朝哪边放!死罪算是轻饶你了!如果朕是你,朕会自行申请满门抄斩,诛灭九族!”朱翊钧手掌拍得生疼,眼里已经喷出了火!
吕调阳吓傻了,从来没见过皇帝对人发这么大的火,而且出口就是诛九族的重罪,看来小皇帝真的是怒不可遏了。
“皇上息怒!微臣死微不足道,别气坏了皇上的身子!”
却不曾想,皇帝又是一拍桌子,两个折子又掉到了地上:“吕调阳!事到如今,你还在这跟朕绕圈子,你以为朕跟你开玩笑呢?”
绝世玄皇 第二十九章 是非两立辨忠奸
“臣不敢!”吕调阳深埋着头,再也不敢去拣地上的折子,任由它们躺在自己面前。
“好!那朕问你,什么样的重罪会诛灭九族?”
“里通外国、欺君罔上……”
“对!欺君罔上!我问你,弹劾高拱的那天,你为什么迟迟不动身位,非得在朕看了你一眼之后,你犹豫半天才站到张居正身后。你是不是还想着如果高拱获胜,你和他一起象把五皇子朱存孝那样把朕打入冷宫,幽禁至死,郁郁而终?”
“皇上!冤枉啊!微臣万万不敢!微臣忠于皇上,忠于大明,日月可鉴啊皇上!”吕调阳头捣如蒜,已经发出了哭腔。
朱翊钧第三次重拍桌子:“日月可鉴?还用日月?朕看连狗撒泡尿都能自己照明白了,你就是想朕死!”
如果说皇帝的前二次拍桌子,吕调阳还有些侥幸地认为是在吓唬自己,这第三次重拍桌子,而且这句“你就是想朕死!”让他彻底崩溃了。
明哲保身!这是官场里最难学的,也是最顶级的智慧。
吕调阳自认为领悟这番顶级智慧还是不错的,混迹官员二十年,谈不上风生水起,却也是稳步前进。
特别是那天在扳倒高拱的朝堂上,那么紧急的时刻,自己根本判断不好首辅和次辅两个阵营的胜负概率。虽然说登基之后皇帝叫着自己和张居正一块用过膳,是很明确地让他俩捆绑在一起,但皇帝并没有给予他任何承诺,所以那天的迟疑,是他明哲保身的一贯表现。
要不是皇上意味深长地看自己一眼,自己是不会赌这一把,站到张居正身后去的。
还好这一把赌对了!
可是,今日这小皇帝是怎么了?上来就翻旧帐不说,句句都是杀头灭门之话,句句不离“死”字!
难道皇帝是对自己那天的迟疑很不满意,今天是来找后帐来了?
吕调阳感觉自己全身都瘫软了:“臣不敢!臣真的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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