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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猫腻
夫子对他的回答有些满意,说道:“昊天有没有生命,我们不积善成德,有没有具体的形态,我们不知道,昊天在哪里,我们依然不知道,但他有没有意识,师弟他以死亡为代价再一次做出了确认。”
微寒的夜风卷动了崖下的流云,挟着湿冷的水汽,一往无前地撞向绝壁,然后四处流散,渐渐漫至崖坪之上,平添几分凉意。
夫子抬头望向高远而冷漠的天穹,悠悠说道。
“如果真有天道,它俯瞰世间,大地上那些艰难求存的百姓,甚至是那些看似可以呼风唤雨的修行者,也只能是些蚂蚁一般的存在。”
“如果真有天道,它根本不会对蚂蚁投予丝毫怜悯与关注,而当那些蚂蚁里有几只忽然抬起头来望向它,甚至开始生出薄如羽翼的双翅飞向天空,试图挑战它时,它的意识和意志又怎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如果真有天道,那么天道无形,更加无情。”
…………宁缺看着站在崖畔夜风中飘然若仙的老师,思考着这连续三句如果真有天道,沉默了很长时间后,忽然坚定说道:“但老师你不是蚂蚁。”
夫子大声笑起来,笑声中满怀壮阔之意。
这道笑声自崖畔骤然升起,直刺高远冷漠的天穹夜色,崖壁间的云海恐惧乱流,直至夫子的笑声渐远,云层才恢复了平静。
夫子站在崖畔,看着夜星乱云,沉默很长时间后,忽然感慨说道:“棒子老虎鸡,可惜没有虫子。”
棒子老虎鸡是最简单的酒拳,但宁缺知道夫子当然不是此时想要饮酒,才会说出这句话,他心想这种简单甚至粗浅的形容,想必便是老师此生对昊天的认知,只不过言俗意深,他暂时还无法了解。
夫子先前的话,解开了他心中某些疑惑,却又生出了一些新的疑惑,如果小师叔当年便是那只生出双翼的蚁蚂,想要飞上天穹,因为触动了天道的尊严则遭天诛而死,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人世间亿万蚂蚁,肯定有不只一只曾经抬起头来,向着天空望过一眼,漫长的岁月里,肯定有很多人曾经试图飞向那天湛湛青天。
那些人都去了哪里?像小师叔一样壮烈地死去,还是真的如西陵教典里记载的那些羽化故事一般,回到了昊天光辉的怀抱,进入了完美的永恒?
如果说当年小师叔的境界,已经不允许他再在浊世里继续停留,那么他为什么没有选择进入永恒,而是选择对天道发起挑战?
仅仅是因为骄傲吗?
可老虎再如何凶猛骄傲,也不会无缘无故对着猎人的哨棒厉啸。
还有一个问题,夫子为什么还留在人世间?夫子把自己的翅膀收敛在什么地方?夫子难道不想去看看天道真实的模样?
他看着崖畔的夫子说道:“老师,还有很多事情我想不明白。”
夫子说道:“你什么时候能把第三本书完全看懂,大概也就能明白了。”
宁缺知道那必然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做到的事情,沉默片刻,从今夜这番完全务虚的玄妙谈话气氛中摆脱出来,回到真实的人世间,诚恳请教道:“学生如今体内的浩然气可以伪装成天地气息,只是这身体却不好遮掩,若让人的兵器落到身上,昊天道门一定能瞧出古怪。”
夫子说道:“你不是让人对世间传话,说自己正在符武双修?”
宁缺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武道修行,哪里能骗得过人?”
夫子微嘲说道:“修行之事,只要你能打得过人,自然便能骗得过人,不要让人伤到你的身体,谁会知道你身体的古怪?”
宁缺沉默不语,心想修行者之间的战斗变化无端,凶险异常,就算自己境界增进不少,又哪里能够确保不让对方的本命剑之类接触到自己的身体?就算是道痴叶红鱼,想必也不敢夸下如此海口。
夫子看着他的眼睛,沉默片刻后说道:“当年师弟离开这个崖洞后,便再没有让任何人接触到他的身体,直到他死去的那一天。”
…………夫子离开了崖坪,在其余的深夜里,宁缺一直坐在绝壁之间,思考并且分析着夫子先前说的所有话,并且对自己被囚崖洞三月的时光做了一次细致的梳理,把那些境界心志上的收获转化成了身体里的实际存在。
天光熹微时,桑桑回到了崖坪上,服侍他洗漱完毕,带好所有的行囊,顺着斜斜狭窄的石径,向山下走去。
一路绝壁风光依旧,石径陡峭险峻,瀑布注入云海。
顺着那道峡谷向东走不过数步,便看见了陈皮皮的身影。
然后是诸位师兄师姐。
书院二层楼弟子,今日都来欢迎小师弟出关。
唐小棠蹦蹦跳跳跑了过来,从桑桑身上解下一些行李,瞪了宁缺一眼,然后牵着桑桑的小手,走到了前头。
大师兄看着宁缺温和一笑,说道:“这些天辛苦了。”
宁缺揖手弯腰,对着师兄师姐们行礼,说道:“师兄师姐辛苦了。”
众人高兴围了过来,向他表示祝贺。
十一师兄送给他一束野花,桑桑有些不乐意。
九十两位师兄开始弹琴吹箫,好不得意。
五八两位师兄发现自己什么事情都做不成,总不能这时候拉着宁缺去下棋,只好不停重复着恭喜恭喜的话,就像是无趣的四劫循环。
六师兄拍打他的肩膀以示安慰,那双打惯铁的手,险些把他打到吐血,七师姐上前疼爱地掐了掐他的脸蛋,险些掐出血来。
二师兄站在远处,脸色有些难看,看着宁缺有些紧张的目光,却还是点了点头,唇角甚至挤出了一些极为罕见的笑容。
…………今日书院后山一片欢声笑语,四面透风的大草舍内,饭菜香气四溢,七师姐和唐小棠桑桑主厨,弄了好丰盛的筵席。
筵席即是为了欢迎小师弟宁缺终于成功破关,不用被囚禁在崖洞中悲惨老死,也是为了欢迎老师结束游历天下归来,虽然欢迎的时间晚了三个月,最重要的原因却是这是宁缺的拜师礼,他将正式拜在夫子门下。
宁缺跪在夫子椅前,恭恭敬敬,老老实实,毫不偷奸耍滑磕了三个响头,只可惜他修行浩然气后身体太过结实,这三个响头把身前的青砖砸的露出了裂缝,额头却依然没有流血,甚至连青肿都没有,只有些灰尘。
没能趁机让老师看看自己的诚意,顺道拍拍马屁,他觉得好生遗憾。
站起身来,从三师姐手中接过一盏温茶,宁缺走到夫子身前双手奉上,夫子接过缓缓啜了一口,拜师礼便正式完成,显得非常简单。
七师姐抱着一堆衣服走了过来,问道:“小师弟,选个颜色。”
宁缺微微一怔,望向师姐怀中,才发现她抱着的都是书院院服,时逢春日,自然都是应时的春服,和前院院服相比较,二层楼学生的院服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区别,只是在颜色上多了很多选择。
他望向草舍四周的师兄师姐们,注意到大家的选择似乎都很随意,三师姐依然还是那袭宽大的淡青色院服,大师兄则是穿着旧袄,根本没有穿院服,其余人的院服颜色纷杂不一,有红有灰。
七师姐看着他犹豫的神情,打趣说道:“确实得慎重些,选了可就不能换了。”
宁缺下意识里望向桑桑,自从离开岷山不再做兽皮野人进入渭城之后,两个人穿什么衣服,向来由桑桑做决定。
桑桑点了点头。
宁缺明白了她的意思,说道:“师姐,我要那件黑的。”
七师姐笑着说道:“后山里你可是第一个挑黑色的人,小师弟果然有眼光,男要俏,一身皂,说的就是这个道理,某些笨人可是从来都不明白。”
站在夫子身后的二师兄严肃莫名。
大师兄看着正把黑色院服往身上套的宁缺,忍不住轻声一叹。
夫子轻捋胡须,看着宁缺问道:“为什么要选黑的?”
宁缺在桑桑的帮助下,把斜襟布扣系上,老实回答道:“黑色禁脏。”
这是真实的答案,他和桑桑根本没有想到男要俏一身皂,主仆二人更在意的是怎么少洗几次,节省些水和皂。
大师兄怔住了。
夫子捋须的手指微微一僵,笑着摇了摇头。
(未完待续)





将夜 第二百零二章 不肯登场的书院之耻
筵席散后,二师兄走到宁缺身前,说道:“那名南晋剑师还在院外等你,既然此间事情已了,你什么时候出去?”
宁缺笑着说道:“反正也没有人知道我从崖洞里出来,着什么急,且让他继续等着呗,我先休息玩耍两天再说。”
这话说的有些无耻,二师兄却没有动怒,只是看着他冷冷说道:“你破关的消息,我已经告诉了前院的教习,所以你不要想着还能拖时间,快点出去把这件事情办了,不然老让柳白的弟弟坐在书院门口,成何体统。”
宁缺心想自己好不容易才从与世隔绝的崖洞里脱身而出,才吃了一顿饭,连澡都没有写,就要去和别人打生打死,有你这么做师兄的吗?
他心中大怒,然而脸上却是丝毫怒色都没有,看着二师兄委屈说道:“知道了,我马上就出去会会那厮。”
二师兄离开后,陈皮皮凑了过来,担忧说道:“怎么办?你被囚崖洞这些天,那个姓柳的家伙一直在书院外等着,却也没有白等,境界实力好像比刚来时甚至又有提升,我看你真打不过他。”
“不管那么多,我先歇会儿再说。”
宁缺看着消失在山林里的二师兄的背影,神态极为放肆,声音却压得极低,说道:“现在老师回来了,难道我还怕你不成?”
陈皮皮眉开眼笑说道:“就是这个道理,现如今二师兄还想像以前那般严厉管教我们这些师兄弟,我们就找老师告状去,你不知道老师他向来不爱理会这些琐事,通常都会保持沉默装傻,我们就可以假称老师发了话去骗大师兄,然后用大师兄去压二师兄,除了你的亲事,二师兄可从来不敢违逆大师兄。”
这番话有些车轱辘乱转的意思,宁缺沉默片刻后,看着他感慨说道:“真没有想到,原来你的无耻也有我几分风采。”
陈皮皮正欲反唇相讥,忽然间敛去脸上轻佻的神情,把双手背到身后,看着宁缺云淡风轻说道:“你是师弟,我不与你争执。”
宁缺微异,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余光看见唐小棠的身影,顿时明白了一些,嘲讽看了陈皮皮一眼,说道:“出息。”
陈皮皮很没出息地不敢与他眼光对视,向着唐小棠迎了过去。
唐小棠却是根本不理会他,直接走到宁缺身前,声音清脆说道:“宁……”
这个字刚一出口,小姑娘便想到一件事情,怯怯住了嘴。
她看了看四周,发现老师余帘不在,心有余悸地拍了拍小胸脯,可爱地吐了吐小舌头,继续说道:“小师叔,我要带桑桑去玩。”
清晨时分,书院后山下了一场温柔的春雨。
唐小棠要带着桑桑进山,去采那些新生的蘼菇。
宁缺望向桑桑,心想小丫头这三个月陪着自己在崖洞里苦捱,虽说偶尔能够下山逛逛,但想来也憋的不轻,揉了揉她的脑袋,说道:“去吧。”
看着两个小姑娘手牵着手向山上走去,陈皮皮重新站回宁缺身畔,想像着将来的生活,感慨说道:“她们两人现在提前便成了好朋友,我们是不是也应该加强一些交流沟通,以免将来婚后被收拾的太惨。”
“出息”
宁缺看着他不屑说道:“我家向来是我主事,你什么时候能够让唐小棠替你打洗脚水了,才有资格来和我讨论这些问题。”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便向镜湖方向走去。
陈皮皮在他身后喊道:“你要去做什么?小心别碰着二师兄。”
宁缺大怒,心想你故意喊这么大声音,岂不就是想着让二师兄听见?
他转过身来,看着三步外的陈皮皮大声喊道,就像是在与对面山崖里的农夫对话,嘹亮的声音在书院后山不停回荡。
“我去验货!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唐小棠那件事情!你听到了吗?”
陈皮皮听到了,然后痛苦了,想着二师兄三师姐甚至唐小棠本人都可能听到了宁缺这番无耻的栽赃,他便想在草丛里找个兔子洞钻进去。
…………这是一把样式很普通的朴刀。
暗黑色的细长刀身看上去就像是夜色下皇宫的飞檐,线条微弯而流畅,锋利的刀口上泛着寒光,设计为双手握的长柄上捆着细密的哈绒绳,单从外表看上去,仿佛就是当初三把朴刀里的任意一把。
但宁缺刚握住这把朴刀时,便知道这是一把全新的刀。
因为手掌间传来了一道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感觉,这把细长朴刀竟是难以想像的沉重,和眼中所看到的体积长短完全不符。
如此细长的刀身,居然拥有如此的重量,可以想像密度高到什么程度,自然也可以推测出,会有多么的坚韧。
“你说要三刀合一,所以我把那三把朴刀全部都炼进了这一把刀里。”
六师兄像看着孩子般看着宁缺双手捧着的朴刀,憨厚说道:“本以为很简单,但没想到这么困难,融墨反而顺利,麻烦的是锤炼的部分。”
把三把朴刀合炼成一把,等于完全相同的体积里要融进三倍的金属量,宁缺心想若非千锤百炼,哪里能够做到,不由对六师兄好生感激。
六师兄递过一个不知是什么皮革制成的刀鞘,说道:“刀身上的符线,用的就是你设计的那种,不过四师兄说,最好还是由你自己亲手刻画。”
宁缺对六师兄诚挚道谢,便准备动手开始刻符,有了过往制造元十三箭的经验,这种事情对于他来说并没有太多难度。
然而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事情,沉默片刻后,把这把沉重的朴刀收进了刀鞘中,看着不解的六师兄说道:“以后再说。”
“自己的武器当然要由自己作主。”
六师兄说道:“小师弟,我只想拜托你一件事情,我对这刀真的非常满意,如果要给这把刀取名字,一定要想个好听的名字。”
宁缺身体微僵,想着上次大家伙一起研发符箭时的经历,想起那些银箭、穿云箭乃至元十三箭这类极不靠谱的名字,顿时理解了六师兄心头的担忧,戚戚而有同感,坚定说道:“师兄放心,到时候我请老师赐名。”
六师兄犹豫片刻后说道:“小师弟,其实……老师取名字也不怎么靠谱。”
师兄弟二人大眼瞪小眼,最终还是决定暂时搁置给新刀命名一事。
掀开匣子,宁缺看着自己请托六师兄制造的另外一样事物,高兴说道:“真没想到能这般光滑,师兄你用的什么材料?”
“这个小玩意的制造工艺并不困难。”六师兄说道:“请工部去寻了些黑水晶,然后做些边框,还多做了个,这里一共是三副。”
宁缺心想这个东西越多越好,忽然间他又想到一件事情,看了看四周,确认桑桑不在附近,凑到六师兄身前,低声说了半天。
六师兄浓眉微皱,不解问道:“透明的水晶倒是好找,哪怕要求没有一丝杂质也不困难,如果是为了防尘,为什么一定要有那般微小的弧度?研磨雕琢起来要求太高,就算用水磨功夫也不能保证。”
宁缺犹豫片刻后,说道:“我有个朋友,她眼神一直不太好,看东西总有些模糊,她如果戴着这个东西,可以改善这种情况。”
六师兄微惊,心想小师弟果然是天赋其才,脑子里居然有这么多奇思妙想和智慧,连视力受损居然也能治?
就在他正准备刨根问底,弄明白为什么带着那种曲线的透明水晶,能够帮助视力受损之人时,厚重的皮门帘被人掀开,四师兄走了进来。
看着宁缺背在身后的那把刀,四师兄问道:“符刻好了?”
六师兄摇了摇头。
宁缺解释说道:“呆会儿有件事情要做,以后再刻。”
四师兄微微皱眉,说道:“原来你知道自己还有事情要做?二师兄让你赶紧去解决问题,你还在这里呆着干嘛?虽然那些看热闹的人进不了后山,但一想着书院门外围满了闪杂人等,我就觉得不舒服。”
宁缺幽幽想着,只是觉得不舒服,便要把自己这个小师弟赶出书院去打生打死,你们这些当师兄的自然觉得那个南晋年轻强者只是不起眼的渣渣,但那个人是剑圣柳白的亲弟弟,你们的小师弟可真不见得能打赢啊。
他看着向沙盘处走去的四师兄,试探问道:“师兄,二师兄在哪儿?”
四师兄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去书院侧门完结那件事情,说道:“二师兄随老师去西潭钓鱼去了。”
…………在西潭钓鱼,既能看风光,享受垂钓乐趣,又可以多陪陪老师,拍尽马屁,真是幸福无比,而自己却要去书院侧门打架,像钩上鱼儿般垂死挣扎?
宁缺越想越觉得不平衡,根本不愿意出后山,然而他又担心自己留在后山里会被二师兄撞见,那可是比和剑圣亲弟决斗更危险的事情。
忽然间他想到,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便循着瀑布声音,悄悄走到二师兄的小院之外,双手攀着低矮的院墙,探头向院内望去,确认那只可怕的大白鹅不在,顿时放下心来。
拍掉手掌上的灰尘,宁缺潇洒推门而入,看着屋内那个清稚可爱的小书童,得意说道:“我要洗澡睡一觉,有热水没有?”
小书童睁着大大的眼睛,神情无辜看着他。
书院的人都知道,有一名南晋年轻强者向宁缺发起了决斗的请求,而且对方坐在书院侧门外的蒲团上,整整等了宁缺三个月的时间。
三个月里,那位南晋强者被风吹日晒,雨淋灰掩,生活可称艰难,甚至要比在崖洞里闭关的宁缺更为辛苦。宁缺明知现在的情况,破关而出后却没有第一时间去应战,居然还有闲情洗澡睡觉?
(未完待续)




将夜 第二百零三章 大热闹
看着蛮不讲理,推n而入便要洗澡睡觉的宁缺,小书童目瞪口呆,半天才醒过神来,颤声问道:“小先生,你……你……要做什么?”
宁缺笑着说道:“我要活吃了你,赶紧给我倒碗酱油,再配点辣根。15手、打。吧)”
小书童大惊,又有些不好意思,微羞说道:“小先生,我可不好吃,少爷经常说我不爱洗脚,身上是臭的。”
宁缺怔了怔,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成成成,我把自己洗干净了吃自己。”
小书童真是个乖巧的孩子,连宁缺这般荒唐的要求也不知该如何拒绝,竟是老老实实去灶房烧了一大锅热水。
热雾蒸腾间,宁缺满足地躺在大木桶里,看着忙着找巾的小书童,问道:“说起来,我还一直不知道你的名字。”
小书童把巾搁在桶dong,轻声细语回答道:“我叫许家纶。”
“这名字不错,就是显得太文气了些,得改。”
宁缺挥手说道:“你说话的声音总是这般细,以后就叫小蚊子吧,听着可爱。”
小书童笑了笑,又去接了桶热水,然后很认真地说道:“小文子这个名字不错,不过许家纶这三个字是少爷起的,我这时候去问问他?”
宁缺一惊,脑袋沉到水下,险些呛着,连连说道:“可不敢告诉他,你家少爷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洗完澡,宁缺真的就在二师兄的小院里美美地睡了一觉,待他醒来时,太阳已然过了中天,向西方缓慢移去,照耀着庭院。
换好崭新的黑院服,请小书童帮忙梳头,宁缺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很是满意,心想果然随便来个人都比桑桑的头梳的要好。
向小书童道过谢。宁缺便离开了小院。
虽然他真的不想和那个剑圣柳白的弟弟打上一场,但他更清楚,对方在书院外坐等三月,绝对不会中途撤走,自己总不可能一辈子就躲在书院里不出去,终究是要打的,那么晚打不如早打。
因为在崖dong里闭关三月,破dong而出得闻en外的蒲团上坐下后,侧n附近顿时变得热闹起来,书院前院学生以及长安城纷至沓来看热闹的百姓,仿佛要把这里变成一处风景名胜。
尤其是今天,侧n外围拢了逾千民众。如果不是朝廷反应神速,派出羽林军前来维持秩序,只怕清幽草林早就被兴奋的人群踩到稀烂。
普通世人很少能够见到修行者。更何况是修行者打架,长安城因为强者云集,所以城中的百姓在这方面的见识稍微多一些,但像这种可以近距离观看的机会却依然是极为罕有。
有人挑战书院一事。已经传了三个月,所有人都知道这场决斗的地点,甚至很多长安百姓已经来看过那名坐在书院n口的南晋人,今天当被挑战的书院十三先生破关出dong的消息传到长安城后,无数人都过来看热闹。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大热闹。
不远处山坡上有条青石铺成的官道,道畔密集停着数十辆马车。想来长安城里有些府上的小姐,也无法禁受这场热闹的you,来到了此间。
数十辆马车中,更多的当然还是那些尊贵之人。他们不可能像普通百姓一样拼命向前挤,更不可能像有些百姓那般不顾身份,冒着风险爬上杨树,而且越爬越高,只为寻找到一个最佳的观看位置。
这些身份尊贵的人里面包括大唐帝国的相关官员,还有军方的几位将领,自然少不了那些闻风而至的各宗派修行者。
南晋使臣和几名剑阁弟子沉默站在自己的马车旁边。
大唐天枢处几位官员微笑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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