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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猫腻
叶红鱼思忖良久后,问道:“你拿什么来换?”
宁缺很认真地回答道:“房租。”
叶红鱼静静看着他,说道:“我还是低估了你。”
宁缺问道:“无耻程度?”
叶红鱼点了点头。
宁缺转身向客房外走去。
叶红鱼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开口说道:“你不能旁听,她不能告诉你。”
宁缺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认真说道:“我以夫子人格发誓。”
…………没有能够发现叶红鱼的秘密,没有能够从那个秘密里挣些好处,这让宁缺感觉有些遗憾,不过他相信,只要这个道痴继续在长安城里住下去,他总能找到机会。
躺在大床上,他像过去十几个夏天里那般,抱着桑桑洁白如莲、又冰凉如寒玉的小脚丫,享受着只有他能享受的清凉夏日。
“我也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答应,不过这是一个好机会,我所见过的西陵神殿的人里面,就这个女人能让我感到几分佩服,神术修行到什么程度无所谓,你身体里的寒症相信能更快驱除。”
桑桑觉得脚有些痒,蹭了蹭,轻轻嗯了一声。
宁缺看着窗外银白的星光,听着声声浪的蝉声,忽然觉得怀里的小脚丫子热了起来,心境却是平静恬美至极,暗自想着自己曾与书痴同游,如今与道痴同住,隆庆不知生死估计已死,花痴也许会来报仇,说不定可以化仇为友,那么天下三痴便都与自己有了关系,定然是一段佳话。
正自得意,眼前窗外银白的星光忽然间变成了长安城冬天朱墙前的那些鹅毛大雪,他想起了雪中那个黑发如瀑、眉眼如画的女子,不由心生惘然。
从小到大,桑桑一直能感知他最细微的情绪,只不过片刻沉默,她便察觉到宁缺此时的心情有些异样,好奇问道:“在想什么呢?”
宁缺捏了捏她的小脚丫子,说道:“没什么。”
他心想,连意淫都有些困难的人生,未免有些无奈。
…………不论因为什么原因,反正叶红鱼同意了与桑桑一同修行神术,虽说桑桑在神术方面的天赋与潜质,早已得到了光明大神官和天谕大神官两位神座的承认,但她毕竟前十五年的岁月都消磨在做饭洗菜擦桌这些事情上,论起对道门神术的理论认知和道痴相差不可以道里计。
桑桑有些紧张走进了幽静的别居,然后那个安静了很长时间的屋内,光明渐作,庄严气息随风四溢,好在是盛夏白昼,并不是太过显眼。
当天夜里,宁缺和桑桑在床上认真地讨论了很长时间,在确定自己确实没有修行道门神术的天赋之后,他决定还是要尊重一下夫子的人格,从那之后再没有询问桑桑,也没有尝试去偷窥。
当桑桑再次走入别居时,他就站在种着数株梅花的庭院间,安静等待,夏时梅花自然不会开,老枝弯曲自有别样美丽,正如他此时的心情,虽然自己没有从这件事情里觅得好处,但桑桑能有好处也一样美好。
又是当天夜里,叶红鱼端着碗白米饭在吃,忽然她抬起头来看着宁缺说道:“你知不知道你这个小侍女的修行天赋有多高?”
宁缺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很高,但不知道具体多高。”
叶红鱼平静说道:“非常高,高到如果我是你,想着自己的侍女修行天赋竟然比自己高这么多,一定会羞愧到去撞柱。”
宁缺开心地笑了起来,说道:“我洗澡的时候又没有被人看光光,贞洁仍在,何在学那些妇人在衙门里玩撞柱的把戏。”
叶红鱼看着他,忽然开口说道:“等这件事情结束之后,我一定会杀死你,哪怕引起西陵与唐国之间的战争也在所不惜。”
宁缺倒吸一口凉气,感慨说道:“原来我现在已经这么重要了?”
…………与桑桑共同参详神术,并没有对叶红鱼的生活带来更多改变,她还是长时间留在客房内,依然沉默,专注甚至有些痴狂地继续着她的修行,借着天光对着那张在纸间撕下的剑发怔,偶尔走出客房,则是在别居庭院里对着天穹喃喃自言自语,抚着弯曲的老梅若有所思。
她脸色愈发苍白,眼眸愈发明亮,神情愈发憔悴,却依然专注坚毅,旁观这些发生的宁缺,终于明白为什么她会有个道痴的称号。
只有修道如痴这四字,才能形容这位少女道士。
很自然地,宁缺想起了书院后山里的人们,想起了人生如题各种痴这句话,想起了自己登旧书楼,进后山,悟符道,甚至更早一些的书道冥想岁月,感慨想着果然都是相同的人,不由心生戚戚。
他忽然向梅树旁的叶红鱼走去。
“虽说修行确实需要痴劲,但一味苦修,终究不是道理,我有过一些经验,放松一些,反而能够看到壶外青天。”
叶红鱼转过身来,看着他平静说道:“你哪里来的骄傲和自信,来判定我这十几年的修道生涯里,还没有逾过你所说的那一关?”
宁缺说道:“但你至少现在可以再尝试一下。”
叶红鱼微讽说道:“怎么尝试?带我去道观旧寺拜山?还是像带莫山山一样带着我在长安城里欣赏风光?还是双修?”
宁缺微显窘迫,不是因为双修这个词,而是因为对方提到了书痴,待心情平静后,他看着她认真说道:“我们打一架。”
听着这个提议,叶红鱼眼眸微亮,对于她这个道痴而言,这个提议着实有些符合她的性情,微笑说道:“你敢和我打?”
宁缺很诚实地说道:“你现在修为境界下降的厉害,而且这些天心神损耗很大,如果要战胜你,现在似乎是好机会。”
叶红鱼沉默片刻后,说道:“我所以为的战斗,都以生死为线。”
宁缺说道:“彼此彼此。”
叶红鱼说道:“你真相信我弱了?”
宁缺静静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也许你的洞玄下境只是假象,但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我连你都不敢挑战……”
说到这里,他笑着闭嘴,在心中默默说道,如果连受伤堕境的你都不敢挑战,自己又凭什么去挑战那个强大的敌人?
…………符纸飞舞在幽静的庭院里,悄无声息附着在上面的浩然气,瞬间变成磅礴的天地元气,扰的庭院里一阵狂风大作。
一根青色的衣带,便在狂风之中灵动游舞,就像是一柄百炼而成的秀剑,又像是一条在透明湖水里自在游动的鱼。
别居粉墙后的柳树一阵摇晃,阴影时聚时散,雁鸣湖上波纹密集而起,似极了陈皮皮迎风而立时的那张脸。
风停。
院中的梅树早已断成数千段碎枝,被那两道强大的气息碾压成一道直线,在庭院间青色的石板上,不偏不倚,不西不东。
宁缺在梅线的这头,叶红鱼在梅线的那头。
(未完待续)





将夜 第二百五十五章 我们一起修行吧 下
一道梅线,平分了夏日庭院与秋色。
叶红鱼静静站立,脸色愈发苍白,眼眸里却多了些鲜活的晶莹之意,乌黑的道髻被震散,垂落在肩头。
宁缺抬起手臂,抹掉唇角渗出的鲜血。
两个人没有分开生死,甚至连胜负都没有分出。
宁缺的脸上却满是笑容,即便是唇角被袖角擦长的那道血渍,仿佛都在跟着大笑,因为他很满意这场战斗的结果。
他没有用浩然气拟成的昊天神辉,也没有拔刀,只是用符术便让叶红鱼动用了本命道鱼,这点足以令他骄傲。
更关键的是,从在荒原雪崖上看到道痴的那一刻开始,这个昊天道门的修道天才,便是他心中最深的阴影、最想追逐的目标,他一直以为自己距离对方还很远,然而今天却能与对方战成平手。
从渭城那个不会修行只会冥想,只会在冥想里做日梦的少年军卒,到现在能够与传说中的道痴分庭抗礼的书院入世者,宁缺一路走来看似顺风顺水,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当中蕴藏着多少艰难与汗水血水。
在这一刻,他不用去思考道痴受伤堕境的事实,他觉得自己理所应当觉得骄傲,他这时候只想骄傲。
然而叶红鱼并不想让他骄傲下去,看着地面面无表情说道:“你的进步确实很快,甚至比裁决司情报上进步的更快,也超出了我的想像,不过这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因为你连我的全力都无法逼出来。”
宁缺根本没有被她这句话打击,兴奋地不停挥舞着拳头,全然不管胸腹间的那道血腥微甜意,声音微沙说道:“你不适合学陈皮皮,斗嘴有什么意思。”
叶红鱼缓缓抬起头来望向他。
乌黑的秀发从她右肩滑落,很自然地垂成笔直的一束,就像是平滑落下的瀑布,看似柔软,实际上蕴藏着很大的力量。
她的神情宁静,双眉平直坚毅,目光凛冽。
宁缺神情骤然一凛,缓缓催动念力,体内那滴晶莹欲滴的浩然气凝露开始旋转起来,向着身体每一处输送着力量。
叶红鱼静静看着他,说道:“要不要再接我一剑?”
宁缺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请。”
叶红鱼解开青色道袍的领口,露出那片白皙的肌肤。
宁缺微微一怔。
在天弃山脉里,他最开始看见叶红鱼时,她便是一个穿着红色短裙,裸着笔直双腿,美丽诱人的少女,那时候的她,从来不吝于展现自己的美丽,然而他相信她也绝对不屑于用自己的美丽当作武器。
那她为什么这时候要解开道袍的衣领?
叶红鱼接下来的动作,更是令宁缺感到震惊无语。
她把手从领口处向下伸去,随着手的探入,单薄的青色道袍被崩的更紧,少女胸前的曲线毕露,美丽而令人心动,心惊动魄。
她从亵衣里取出一张小纸片。
小纸片很小,约两根手指粗细长短,边缘隐隐可见墨线,不知是被雨水还是少女汗水打湿,墨线有些模糊。
宁缺看着她指间薄薄的小纸片,仿佛能闻到上面的微暖体息。
“这是……剑?”
叶红鱼平静说道:“这是我此生所修最强的一剑。”
宁缺神情渐肃,说道:“我想看看。”
叶红鱼两指夹着小纸片,往前一送。
她此时站在梅线那端,与宁缺之间隔着数丈的距离,然而就是这样轻描淡写一伸手,指间的纸片仿佛真的到了宁缺的眼前。
宁缺看懂了叶红鱼往前送纸片的动作是凛冽到极点的拔剑动作。
接着他清晰地看到了纸片边缘的墨线。
然后他看到了一柄锋利到了极点、强大到了极点的剑。
那把剑没有外在真实的形状。
只有无穷无尽、仿佛大江大河自天上来的恐怖剑意。
那道剑意骄傲地横亘在庭院里,停留在碎梅之上,安静在叶红鱼的手中,喷薄刺向宁缺的眉眼,以无形之意凝成有形之伤。
宁缺感觉到了极大的危险,体内的浩然气骤然狂暴运转起来,然而那把剑来的太快,那道剑意来的太陡,剑势完全无视时间的区隔,瞬间笼罩住他全身,在他做出反应这前直接劈到了他的身上!
那片纸剑剑意凝成的剑势,并没有实际锋利的剑身,如浊浪涛涛直接拍了过去,剑势蕴藏的巨大的力量直接把他劈离地面,像只堕鸟般惨然向后疾掠,最终重重撞到别居院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新刷的墙灰簌簌然落下,露出里面的青砖。
宁缺箕坐在墙下,噗的一声喷出血来,墙灰落的他满头满脸都是,被血水一冲,在衣襟上流出道道沟壑,看上去惨不忍睹。
他艰难地抬手抹了抹胸前的血水,看着院子那头叶红鱼细细手指间拈着的那个薄纸片,眼眸里满是惊恐神色:“这是……什么剑?”
叶红鱼没有告诉他。
宁缺自然不知道,她指间拈着的那片指间,便是世间第一强者剑圣柳白,将自己半生剑道所得尽数凝于粗劣笨拙笔墨间的一道剑意。
举世公认,道痴的修道天赋惊艳绝世,但她冥思苦悟了这么多天,依然没能完全悟透这把薄薄的纸剑,不过哪怕只悟透了其中的些许,纤指随意而出,便能让洞玄上境的陈八尺裂眼而盲,又哪里是宁缺能够抵抗的?
叶红鱼走过那道梅屑组成的线条,对着墙角的宁缺微微点头,说道:“谢谢。”
说完这句话,她便转身回到了客房。
宁缺扶着墙壁艰难地站了起来,看着紧闭的房门,若有所思,他这时候已经能够确定,叶红鱼的秘密便是那把小纸剑,之所以会对自己说声谢谢,大概是先前那刻,她这些天的苦修终于借由今日一战有了些进展。
只是他想不明白,叶红鱼的境界确实已经堕到了洞玄下境,但既然在亵衣里藏着那片不知来历的小纸剑,只怕真实实力已经隐隐能够站到知命境的门槛甚至更远处,既然如此,为什么信奉力量的西陵神殿里还会有人要对付她?她隐瞒了实力?她隐瞒实力并且如此焦虑急切地想要获得更大的力量,究竟是为了什么?神殿里有谁值得她花这般大的心力去对付?
想到某种隐隐的可能性,宁缺早已忘了身上的伤痛,看着紧闭的房门震惊难言,心想道痴果然就是道痴,不止修为境界在自己之上,即便是想做的事情,原来也比自己要做的事情更加生猛。
…………别居一战后,宁缺和叶红鱼还共同参详或者说战斗了很多次,这两个修行界里最擅长战斗的年轻人,在庭院里战在莲田里战在柳荫下战在山崖间,越战越觉得是在与世间的另一个自己战斗,战的如醉如痴如狂。
只不过在后面这些场战斗中,叶红鱼再也没有用过那把薄薄的小纸剑,而宁缺却再也没有赢过她一场,好在所谓生死相搏终究只是战斗之前自我施压的借口,不然他即便有九条命也都会死透。
没有纸剑,宁缺居然还是胜不过道痴,而且连输了这么多场,如果换作一般人,大概早已会挫败至麻木然后自暴自弃,但他却丝毫没有这种情绪,异常珍惜与道痴实战的机会,并且从中不断学习。
宁缺很想再看看那把小纸剑,但他现在对叶红鱼的战斗中的道法变化更是敬佩,万法皆通是很强大的事情,更强大的是叶红鱼选择用何种道法应敌时的迅速和决然,似乎每当他起手之前她便已经猜到他会怎样做。
除了元十三箭没有动作,宁缺在这些天的战斗中使尽了手段,甚至有一次把浩然气拟成的昊天神辉都用了,却依然输的一塌糊涂。
此时再回忆去年在大明湖畔的战斗,叶红鱼用湖水凝成的冰鱼万片化解元十三箭的画面,宁缺确定这与计算无关,而是她的本能反应,不由觉得愈发可怕,这种本能反应在战斗中完全可以和相同境界的敌人拉开整整一个层次。
某个清晨,再输一场的宁缺,看着柳荫下的叶红鱼,终于再也无法控制心中的困惑,问道:“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在这些天的战斗里,叶红鱼也有很多收获,身体变得健康了不少,对那把纸剑的明悟也再次取得了进展。
而且她再次确认了一个事实,宁缺不是她所遇见过境界最高的对手,却是她所遇见的最难缠的对手,这个男人不像普通的修行者那样,只会用飞剑符纸愚蠢的击来击去,而是会真正的战斗。
因为确认了这个事实,所以她顺便确认在书院二层楼弟子当中,宁缺要排进必杀名单的前三名,只在大先生和二先生之后。
但那都是将来的事情,她不介意宁缺现在变得更加强大,因为她有足够的信心,所以她决定教宁缺一些事情。
“你知道什么叫知命吗?”
柳荫覆着少女微显红润、回复美丽神采的容颜,一片清凉,连带着她没有一丝情绪的问话,也变得清凉怡人起来。
(未完待续)




将夜 第二百五十六章 何以越境而战之?
两年前从渭城往长安城的旅途中,吕清臣老人曾经告诉过宁缺,什么叫做知命境,后来他进入书院,在某个夜晚离开旧书楼时,也曾经让陈皮皮展现过知命的境界,其时繁星覆野,湿地湖水中鱼儿悬停其间,仿佛琥珀中的静物,又仿佛是透明天空里的风筝,画面神奇异常。
“不再像洞玄境那般只在表面明白天地元气流动的规律,而是从本质上掌握了天地元气的运行规律,能领悟世界的本原,清晰捕捉到昊天与自然万物间的联系,如此才能称为上知天命,真正的得道。”
叶红鱼说道:“晋入知命境,便进入大修行者的行列。连天命都能知晓,自然能感知天地元气最细微的变化,那么在战斗当中,无论敌人施展怎样的手段都无法超越他们的经验和感知,这便是知命境真正的可怕之处。”
宁缺看着湖水里的柳枝倒影,思考了很长时间,然后问道:“但你现在只是洞玄下境,为什么我还和你战的如此吃力?”
“我曾经越过那道门槛,晋入过知命境。”
叶红鱼说道:“曾经见过,便无法忘却,所以哪怕我的境界不停跌落,但意识却停留在知命境内,你自然不是我的对手。”
湖堤上的柳枝随风轻摇,垂落的枝叶不时轻点湖面,泛点涟漪,如同蜻蜓点水一般,将水面上的倒影点成碎片。
宁缺看着摇晃渐碎的湖光柳影,声音微低问道:“如此说来,想要战胜一名知命境的大修行者,必须要自己首先迈过那道门槛?”
“修行五境,壁垒森严。想要越境挑战,如果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基本上是很难发生的事情,但从感知到不惑,不惑到洞玄,如果拥有天时地利人和,再加上一些帮助,偶尔还是会发生挑战成功的战例。”
叶红鱼说道:“比如去年在荒原雪崖上,你一箭射了隆庆,又比如我当年未入洞玄时,也曾经胜过天谕院一位洞玄中境的教习。”
“但知命境乃是修行道路上的真实巅峰,已脱尘俗,和下面四境间有难以逾越的沟壑,洞玄境中人,想要越境挑战知命境的大修行者,就如同是螳螂伸出前肢想要拦住道上行过的马车,注定要被碾压至死。”
宁缺看着湖面上追逐柳影的那些水爬虫,平静问道:“我只想知道有没有成功的案例?只要有一个就好。”
“如果你要把我和陈皮皮之间的战争看成真实的战例,那么我可以告诉你,我随时可以越境战胜他,但你应该清楚,这是特殊的例子。”
“除此之外呢?”
“西陵教典里从来没有洞玄境越境挑战知命境成功的战例。”
宁缺脸上的神情显得有些失落。
叶红鱼看着他的神情,微显犹豫说道:“不过在教典记载之外,听神殿里老人们说过,轲先生当年修为未大成之前,曾经半途离开过书院一次,也就是在那次旅途中,还是洞玄境的他曾经战胜过一位知命境的强者。”
听着这段并没有真实佐证的往事,宁缺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他很清楚,无论是在修行天赋还是别的任何方面,自己和小师叔之间都有无限的差距,但至少以前曾经发生过这种事情,那么越境挑战成功的概念再如何小,也不至于像先前所以为的冰冷的零那般令人绝望。
他转身望着柳荫下的少女,问道:“武道巅峰强者和魔宗那些高手……应该怎么计算他们的境界?”
“武道巅峰本来就是起始于魔宗的概念。”
叶红鱼说道:“这种境界和知命境差相仿佛,只不过走的是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知命境说的是对天地的领悟与掌握,魔宗强者一味追求极致的力量,在体内另铸一方天地,根本不与身外的自然交流,妄图替代昊天行事,这种修行理念虽说邪恶狂妄到了极点,但必须承认也强大到了极点。”
宁缺看着少女渐现凛然神情的眉眼,忽然问道:“道魔不两立,我所见过的昊天道门弟子,无论你还是陈皮皮,当初一朝提起魔宗,便是恨到了极处,如今陈皮皮开始和魔宗的小姑娘谈恋爱,可我还是不能理解,神殿应该很清楚夏侯是魔宗余孽,为什么会允许他活着,而且活的如此风光?”
叶红鱼静静看着他,仿佛明白了他为什么会问这样一个问题,也明白了他语气里毫不掩饰的寒冷和嘲讽情绪。
“西陵神殿代昊天牧守天下,需要力量,尤其是在唐国依然存在的情况下,神殿更加需要力量,而夏侯则是这数十年间,世间最强大的力量之一。”
叶红鱼平静说道:“夏侯是一把可以开山斩海的大刀,无论神殿还是唐国,都想把这柄刀握在自己的手中,两方争夺数十年,才形成现在这等复杂的局面,尤其是对于神殿而言,夏侯这把刀非常好用,而且是锲在唐国甚至是军方最高层的一把刀,他们哪里舍得放手?”
炽烈的日光洒向长安城,风自湖南岸的雁鸣山间来,带着燥意,即便被湖水轻漾,柳荫降温,也依然让人觉得有些闷热。
湖堤柳岸间一片安静。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
宁缺看着叶红鱼正色说道:“我现在需要力量。”
叶红鱼沉默。
宁缺看着她的眼睛继续说道:“你现在需要时间,实际上也是需要力量。”
叶红鱼说道:“我不否认这点。”
宁缺说道:“你能不能帮助我?”
叶红鱼看着他,说道:“你拿什么来换?这次自然不能是房租。”
宁缺问道:“你要什么?”
叶红鱼说道:“浩然剑。”
…………一个是西陵神殿了不起的道痴,一个是长安书院夫子的新学生,无论是立场理念还是过往,都注定了叶红鱼和宁缺不可能成为真正的朋友,哪怕一同修行,互相参详,心里想着的都是一朝为敌又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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