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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猫腻
其时已经近暮,夕阳红暖一片笼罩着后山,宁缺走出小院,看到陈皮皮双手扶腰站在湖畔模仿着孤独,不由一怔,问道:“怎么了?”
陈皮皮看着镜湖里的水草和水面上无数万枚金币,圆乎乎显得非常可爱的脸上满是落寞,说道:“看着你和桑桑感情这么好,我有些感触。”
宁缺心头微动,暗想莫非是他和唐小棠小两口又在闹什么矛盾,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说道:“师兄,这种事情你不用和我比。”
陈皮皮正se解释说道:“我和棠棠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宁缺心想棠棠这么rou麻的称谓都说出口,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不由嘲nong说道:“你不觉得男人不认帐是世间最恶心的事情?”
陈皮皮转头望向他诚恳说道:“我们就是牵牵手。”
宁缺嘲讽说道:“她只不过是个小姑娘,难道你就想对她做啥?”
陈皮皮微恼说道:“她和桑桑差不多大!”
宁缺有些尴尬,沉默不语。
湖畔的泥土,在夕阳下看着就像是金se的碎坷拉,陈皮皮低下头去,轻轻转动着脚跟,鞋底碾出几道金印。沉默很长时间后,他说道:“我和棠棠不像你和桑桑我们没有同生共死的经历,也没有时间去相濡以沫,但我们感情也很好,我看着她跳瀑布便心疼,带着她逛长安便高兴……”
宁缺不想当感情专家,直接问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陈皮皮抬起头来,看着他认真说道:“桑桑今天病重,你很害怕吧?”
宁缺想了想,说道:“是的我无法想像没有她的日子。”
陈皮皮说道:“我也一样,我也无法想像以后的日子没有棠棠在身旁,所以我决定回知守观一趟。”
宁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两年前陈皮皮否认自己是西陵掌教si生子后,他便隐约猜到了这个家伙的身世,只不过今天才得到确认,依前面的语境来看他要回知守观,想必便是要就唐小棠一事摊牌。
陈皮皮说道:“民间有句俗话,丑媳fu总要见公婆……我母亲早就死了,父亲还活着,棠棠自然不丑,但在我父亲眼中出身魔宗的人们肯定长的不怎么好看,这个问题要解决,我终究需要回去一趟。”
宁缺微微蹙眉,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你回知守观,便有可能再也回不来?那到时唐小棠怎么办?”
陈皮皮看着他情真意切说道:“师弟,你是我在长安城最好的朋友如果我真的回不来了麻烦你帮我照顾小棠。”
宁缺毫不犹豫拒绝,说道:“师兄,别想着用这种话便能把我套死,你的小媳fu儿终究是要你自己照顾可别指望我。”
听得此言,陈皮皮大怒,喝斥道:“哪有你这样做师弟的?再说只要老师说句话,难道我会真的一辈子回不来?”
宁缺想了想说道:“不管怎么说,你也得等我从烂柯寺回来到时候我们再商量,其实依我看来,让老师替你们主婚便结了,还回什么知守观。”
夫子这个人看着非常不靠谱,说的话依然还是那么靠谱,实际上还是十一师兄的汤yao果然极好,到了夜里桑桑的体温便恢复了正常,jing神也好了很多,倚在en称为冥王降世。”
夫子说道:“而我习惯称之为……永夜。”
……(未完待续)





将夜 第七章 我们都看见了路尽头的夜色 下
宁缺看着脚下的万丈绝壁,看着星光下分外美丽的山瀑,想像着如果没有星光的夜晚,而且是无数个夜晚,不由觉得有些寒冷。
他望向夫子,说道:“如果冥界入侵,永夜与白昼的交替在历史上发生了很多次,人类却没有灭绝,只能说明就像老师您先前说的那样,有些最强壮最坚毅的人熬过了漫长的黑夜。我只是有些想不明白,能够熬过那等长夜的人,等若经历了一次天择,剩下的必然都是最强大的修行者才是,可为什么无论西陵教典还是佛宗故事里都没有这些人的存在?”
夫子说道:“你应该看过万雁塔寺的那些石尊者像。佛宗尊者,等同于道门教典里记载的圣人,在传说中,这些人类拥有近乎无限的寿元,无比坚毅的意志,所以他们都曾经成功地熬过永夜,等到了昊天重新胜利的那天。”
宁缺今夜才知道这些早已经被现世遗忘的强大存在,感到极为震撼,说道:“这些修行者想必便是最强大的人类,只是为什么没有活下来?”
夫子说道:“近乎无限终究不是无限,他们能战胜黑夜,也不可能战胜永恒的时间,另外在我看来,这些修行者远远谈不上最强大。”
宁缺觉得老师的说法有些问题,在那样残酷而现实的永夜之中,物兑天择,能够生存下来的当然就应该是最强大的。
就在这时,夫子看着他忽然问道:“你觉得修行是昊天赐予人类的礼物吗?”
这个问题很突然,与师徒二人的谈话看似没有任何关系,所以宁缺一时间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待想明白问题之后,顿时联想到自己在魔宗山门继承小师叔衣钵入魔之事,摇头说道:“至少不是所有的修行者。”
夫子看着宁缺的眼睛,缓声说道:“真正的修行者,修的是自己的心,最终会修向绝对的自我,那便是绝对的骄傲,他们可以像佛宗的尊者,道门的圣人那般隐藏在火山周围,依靠着极少量的苔藓,甚至只需要清水便能活下来,然而骄傲的他们如何能够接受自己变成在夜幕下瑟瑟发抖的老鼠?越强大的修行者越不会甘心,所以当永夜来临的时候,他们没有选择藏匿,而是选择了抵抗,他们抽出自己的剑刺向冥王,然后……死去。”
宁缺知道老师说的话才是对的,像小师叔那等人,怎么可能跪倒在冥王座前或是藏进老鼠洞中,如果日后黑夜真的来临,二师兄肯定会第一个跳出来找冥王大战一场,然后,如夫子所说,死去。
想着那个画面,想着自己梦里的黑夜,想着自己可能便是冥王之子,他觉得绝壁间的夜风变得越来越寒冷,忽然生出跳下去的冲动。只是身旁还有夫子,还有一壶老酒,几两牛肉,生活依然那般光明美好,桑桑还在病榻之上,如何舍得?
他看着绝壁间流淌的夜云,有些惘然问道:“热海渐冻,极北地寒夜渐长,这都预示着冥界将要入侵……老师,那我们应该怎么做?”
夫子端着黄泥小酒壶,喟叹说道:“我在世间寻找了数十年,结果还是没能找到冥界在哪里,又如何知道该怎么做?修行者终究比拼的是时间,遗憾在于余生也晚,竟是没能看到上一次永夜时的画面。”
说完这句话,他饮了一口酒,白眉微微飘起,平时显得那般随意散淡的神情中,竟是极为少见地出现了几丝忧虑。
“西陵神殿是昊天信徒,对于这场光明与黑暗的战争,他们应该了解的最多,难道他们没有做什么准备?”宁缺问道。
“谁都能看到路尽头的那抹夜色,更何况是昊天的信徒。”
夫子说道:“我虽不知上次冥界入侵时发生过什么,但想来道门信徒为了昊天的光辉,必要与冥王拼命一战,若拼命也战不过,那便藏起来保着小命,等着昊天战胜冥王时再来过。”
宁缺说道:“听着总觉得有些弱。”
夫子说道:“本来就是些很弱的人。”
宁缺忽然想起在魔宗山门的白骨堆间,莲生三十二点评西陵神殿和知守观时,曾经讥说出的一段话:“神殿就是知守观养的一群狗,那座破观又如何?终究还不是昊天养的狗!哈哈……都是狗!
夫子说道:“魔宗出现在千年之前,创派的那位光明大神官未曾经历过永夜,所以魔宗教义里面也没有提到什么应对之法。”
宁缺说道:“听说魔宗也祭冥王?”
夫子说道:“那不是信仰,而是恐惧,魔宗中人需要一个偶像,来抵抗昊天的威严,只不过是心理安慰罢了。”
宁缺又想起莲生死前说过的另一段话,稍一犹豫后,他把这段话复述给夫子听:
“有人说魔宗是藏在黑夜里躲避昊天神辉的长青苔的石头,号称不敬昊天,实际上格外畏惧昊天的存在,所以昊天可以允许魔宗的存在。”
其实这段话还有一部分,只不过被他掐了。
当时莲生说宁缺如果拿起小师叔留下的剑,便会因此而失去所有的敬畏,甚至对昊天的恐惧,那才是真正的魔道,而昊天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人存在。
夫子白眉微飘,问道:“这话是谁说的?”
宁缺答道:“莲生三十二。”
夫子说道:“莲生此人虽说性情乖逆,脑子有些问题,不过还算有几分见识,你当初遇着此人虽说危险,但也算是机缘。”
脑子有些问题,还算有几分见识。
——宁缺不知该如何言语,心想似莲生这等惊才绝艳的人物,也只有老师或小师叔才有资格点评的如此随意。
夫子问道:“莲生对佛宗又有何等样点评?”
宁缺说道:“他说佛宗只会故弄玄虚,和算命先生没有什么区别,而且他很讨厌佛宗讲究苦修己身,面对命轮转移只会卑微等待,根本无法抵达真正的彼岸……这里说的命轮转移难道就是指的冥界入侵?”
“应该便是,如此听来,莲生这厮不止还算,应该确实有几分见识,不过一门一派一宗一道,理念分歧自有渊源,倒不好这般霸道评价。”
夫子说道:“据佛经记载,在很久很久以前,月轮国还不叫月轮国的时候,最早之佛初识生死之事,悲伤困惑难言,不知如何解脱,又预知无数年后冥界入侵,黑夜来临之事,痛苦难言,不知如何解脱,他周游四方,刻行苦修,于某棵桂树下静坐百日,沉默思考解脱之法,试图令众生了生脱死,忘却昼夜之变,最终那佛悟了个法子。”
宁缺好奇问道:“什么法子?”
夫子看着他微笑说道:“那个法子就是闭嘴。”
宁缺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里重复问道:“闭嘴?”
夫子说道:“不错,佛的方法便是教众生沉默忍耐,视周遭一切皆为虚妄,富贵痛苦亲情别离都是假的,如此能够不以生为乐,自然不觉死为苦,不以光明为乐,自然不觉黑暗为苦,所以我把这法子叫做闭嘴。”
宁缺疑惑问道:“相通之处在于?”
夫子说道:“挨打不喊痛,可不是需要闭嘴?”
宁缺听的直乐,赞道:“老师果然擅于归纳总结。”
忽然间他想起死在自己刀下的道石僧,又想起那个雪夜来到长安城的佛宗行走七念,皱眉说道:“如果佛宗真的讲究忍耐不动,为什么月轮国白塔寺的那些和尚那般可恶,悬空寺也有人踏足尘世?”
“这就是佛法逆向造成的结果了,当年那佛悟了这样一门闭嘴的法子,便把这法子传了下去,佛宗弟子还真就信了,如此一来,佛心越是禅定之辈,意志越是坚定,冥界入侵又如何?漫漫长夜又如何?他们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黑?反过来想,他们连黑都不怕,还怕什么死?”
夫子微笑说道:“佛宗讲究避世,但这不代表他们就不能入世,而他们一旦入世,甚至要比西陵神殿的那些狂信徒还要麻烦。”
宁缺想着先前夫子话中提到的一段,好奇问道:“那佛居然能够预知无数年后冥界入侵,那难道他没有能够预言到结局?”
夫子说道:“预言如果有用的话,我们还活着做什么?”
这句话很有深意,然而宁缺此时脑海里全是与冥界入侵相关的这些大秘密,哪里能够让夫子凭这句玄言便绕了过去,说道:“老师,这可不是讲故事的态度。”
夫子微恼说道:“若嫌我讲的不好听,我去学佛法便是。”
宁缺茫然不解问道:“这是何意。”
夫子说道:“闭嘴。”
宁缺无奈说道:“别啊。”
夫子说道:“你求我。”
宁缺毫不犹豫说道:“老师,我求您了,我就想知道佛的预言是什么。”
夫子忽然发现自己门下终于有了一个堪与自己比较无耻程度的家伙,不禁觉得好生无奈,又觉得老怀安慰,缓缓抚须说道:
“那佛游历四方的时候,曾经去过知守观,受当任观主之邀看过七卷天书,感受到了昊天的谕示,便把自己预知到的事情,写在了明字卷上,后来那位光明大神官带着明字卷去荒原上创立魔宗,便与那些留言有极大关系,而月轮国之所以叫月轮国,也是来自明字卷的那个预言。”
宁缺吃惊说道:“明字卷上面居然有佛的留言?”
夫子说道:“七卷天书中,最重要的便是天字卷,真正有些意思的,却是明字卷,至于其余几卷不看也罢。”
宁缺忽然想到某种可能,问道:“老师您看过……七卷……天书?”
夫子的回答那是相当理所当然:“当然。”
(未完待续)




将夜 第八章 此去拜佛好不好
宁缺问话的重点不是天书——明字卷一直便在书院,夫子要看随时能看——而在于七卷,要知道当年莲生受邀入知守观,也不过看了两卷天书国。他真的很难想像,如今世上有人曾经看过七卷天书。
所以当听到夫子理所当然的回答之后,他很是震惊无语,心想即便老师你是世上最了不起的人,但道门和书院的关系如此糟糕,知守观里的道士们怎么可能把七卷天书借给你看?
夫子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说道:“我喜欢看书,当年特别想看天书上的内容,总不能说那些道士们不给看,便不看了。”
宁缺听懂了老师这句话里隐藏着的意思,倒吸一口冷气,说道:“难道你闯进知守观强行看了那七卷天书?这和强盗有什么分别?”
夫子有些尴尬,说道:“书籍乃是知识之传承,本就不应该藏诸深山不予人看,读书的事情,哪有什么强不强的?”
在世上眼中至高无比的七卷天书,在书院,尤其是在自己老师看来,和普通的书籍似乎也没有太大差别,既然极想看,那便一定要看到——想着这个事实,宁缺震惊之余,也不免很是骄傲得意。
身为唐人是值得骄傲的事情,身为书院弟子更是如此。小师叔在世间留下的威名,师兄们偶现红尘便掀起的风雨,尤其是夫子身上那些不为世人所知的佚事,形成了一种很特殊的氛围,无论你再如何腼腆矜持,在书院这种氛围里处的时间长了,最终都会不知不觉骄傲起来。
更何况,宁缺从来就不是一个腼腆矜持的人,他啧啧称奇,然后才想起自己先前想问的那个问题:“佛在明字卷上的留言到底是什么?”
夫子说道:“我说过,你什么时候能把那本书看懂,自然便明白了。”
宁缺这才记起自己看过那卷明字卷,想着那卷天书上含浑不清、近乎呓语、什么日月轮转之类的文字,隐约猜到便是佛的留言,愈发好奇那个预言到底是什么,只是以他如今境界,哪里看得懂?
书院无论后山还是前院,学习气氛向来自由随意,正所谓不耻下问,宁缺自然更不耻上问,直接说道:“老师,我真看不懂。”
夫子叹气说道:“其实,我也看不懂。”
宁缺看着老师微微飘拂的白眉,很是无措,心想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您看不懂的文字,您可不是普通人儿啊。
“法入末时,夜临,月现。”
夫子看着绝壁上空的满天繁星,说道:“前一句自然指的便是佛宗所言末法时代,夜临便是冥界入侵,然而月是何物?月轮国以此得名,月必然是轮转之物,去年今夜你曾经说过几句,然而谁曾见过?”
他转头看着宁缺说道:“之所以不懂,因为那本来就是预言,先前我说过,如果预言有用的话,我们还活着做什么?既然我们会按照自己的心意活下去,那么预言便有可能不会变成现实,既然有可能不会变成现实,便可能永远不会在我们这个世界上出现,既然永远不会出现,如何能懂?”
这段话稍微有些拗口,宁缺却听的很清楚,大概明白了老师对明字卷的态度,思忖片刻后问道:“既然佛宗的预言并不紧要,弟子为什么要去烂柯寺?”
夫子反问道:“烂柯寺最出名的是什么?”
“想来应该是和尚?”
宁缺在心里这般想着,却知道如果说出这个答案,必然会被老师当头一顿痛骂,忽然间忆起隆庆皇子入长安前的那些传闻,想着莲生大师人生里的那几个重要节点,有些不敢确信问道:“是……辩难?”
他已经回答的足够认真且谨慎,却没料到这个答案依然让夫子极为不满。
夫子恼火说道:“你说我来我说你,那是谈情说爱的小儿女,一群修行者正事不做就在那里清谈误世,用来糊弄那些好玄虚之论的书生道士而已,都怪当年莲生和烂柯寺的小和尚引发了这种烂风气。”
宁缺请教道:“那烂柯寺最出名的是什么?”
夫子说道:“请柬上是怎么写的?烂柯寺最出名的当然就是盂兰节。”
宁缺有些不忿说道:“就算盂兰节出名,但和我有什么关系?”
夫子说道:““盂兰节便是鬼节,起始于无数年前,源头便是冥界入侵的传说,祭鬼便是最重要的内容,最开始时,是人间乞求冥界来的晚些仪式,换句话说,就是给冥界那边传话,说你们就在那边好好过吧,别想着人间这边了。”
宁缺这才知道原来盂兰节竟与冥界的传说有关,不由吃了一惊。
夫子继续说道:“盂兰本是道门之节,后来不知因何……大概是昊天信徒们觉得自己出面做这种事情有些丢脸,后来便渐渐衍化成了香火佛音的道场,只不过随着年岁渐久,绝大部分人都忘了这节日的本源。”
宁缺说道:“冥界如果真要入侵,哪里是说几句好话便能打发的?再说了,我想如果真有冥界,那里的人们也不会爱吃香烛元宝。”
夫子重重一拍大腿,说道:“对啊!说好话有用还用修行干嘛?所以我一直在想,道佛两宗弄这盂兰节,只怕是想用佛光镇住冥界。”
但凡说得兴起,人们才会拍大腿,夫子此时的心情也比较激动,只是他想着拍大腿的动作看上去有些不雅,与自己高山仰止的形象不合,所以他没有拍自己的大腿,而是重重地拍到了宁缺的大腿上。
感受着腿上传来的辣痛,宁缺脸色骤变,张开了嘴,还没有来得及呼痛,便听着老师后半段话,顿时忘了疼痛。
“镇压……冥界……难道冥界的入口就在烂柯寺?”
夫子完全没有注意他的神情,说道:“世间无数佛寺都有盂兰盛放,并不限于烂柯寺……而且多年前我曾去看过,没有找到什么冥界入口,你这次去不妨再找找,说不定能够解答你心中某些疑惑。”
夫子说的淡然随意,宁缺却是听的惊心动魄,想着镇压冥界四字,他便浑身上下不舒服,皮肤痒的厉害,似乎有些黑色的烟气,要从毛孔里渗出来,要知道佛宗的人现在正在怀疑他是冥王之子,去烂柯寺参加盂兰节,岂不是等着被万丈佛光镇压,难道要被压在山下五百年?
悬崖绝壁间山风轻拂,雨廊间悬着的紫藤果随风摇摆,形似铜铃却无清音,只听得啪啪几声轻响,有熟透了的果子坠落到地上迸出浆来,那股紫藤特有的肥腻与清新交织的异香,顿时弥漫开来。
宁缺思考了很长时间,鼓起勇气问道:“老师,冥王之子是什么?”
夫子看着师徒二人身前的夜云,说道:“根据悬空寺光明经和明字卷上的记载,冥王有七万个子女,每次昼夜交替、冥界入侵之前,便会有位冥王之子降临人间,做为黑夜到来的预示和指引。”
“指引?”宁缺吃惊重复道。
夫子说道:“黑夜到来当然也需要指引,就如同光明需要指引一样,当然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思考,究竟是指引还是投影。”
宁缺再次低头沉默了很长时间,直到深夜愈深,星光愈淡,绝壁间的夜云变得像墨汁一般漆黑,才说道:“老师,如果我真是冥王之子,你会杀死我吗?”
夫子看着他笑了起来,再次理所当然说道:“当然。”
宁缺抬起头来望向他,眼睛里全是无辜和乞怜的神情,就如同刚睁开眼睛的小猫眯,因为饥饿和对陌生世界的恐惧而无比楚楚。
“每个人的生命都是独一无二的,就算世间无数生命加起来,也不过和我的生命一样独一无二,老师你可不能想不开啊。”
夫子看着他严肃说道:“以一己之性命,换世间亿民之安全,这乃英雄圣人之所为,若真有那日,为师希望你能自我了断。”
宁缺自然不同意,愤愤不平说道:“我说过大师兄是仁人,二师兄是志士,我只不过是个自私的小人,连仁人志士都不想做,哪里想做什么圣人,老师你用这种话来激我,实在是有些过分。”
夫子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听着笑声,宁缺有些无措。
夫子看着他赞赏说道:“不错不错,既然是人做人便好,为何一定要做什么圣人,你这家伙想的倒是透彻,在为师看来,你既然能想的正确,将来想必你也不会做什么乱七八糟的错事,我很欣慰啊,哈哈。”
夜色中,过于爽朗甚至显得有些嚣张的笑声,在绝壁间不停回荡,然后渐渐消失,宁缺依然无措至极,不知该说些什么。
夫子看着他微笑说道:“冥王之子需要定义,却不能由人类来定义,只能由你自己定义,正如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我们相信我们是人,只有我们才能给出人的定义,而不能由昊天或别的存在来定义。”
宁缺苦笑说道:“老师这话很有道理……学生不是在拍马屁,是真心觉得有道理,不过也只有您才有资格说这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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