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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猫腻
清单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至少有三十几种珍贵的药材和丹药,而其中更是有极大数量的药材,属于道殿秘藏,严禁流传到世间。
中年神官不知道这个年轻人是从何处得知道殿里藏着这些药材,不由大感震惊,即便是这样,他也注意到清单上的字迹娟秀明媚,居然是难得一见的好字。
他看了一眼清单,又看了一眼银票,满怀遗憾又带着警惕之色说道:“虽然我能感受到你对昊天的诚意,但很遗憾地告诉你,这上面有很多药材是用钱买不到的,哪怕你付出再多的诚意,也没有任何意义。”
宁缺看着不远处的药库,就在这时,黑色马车里传来桑桑咳嗽的声音,他的眉头不由微微皱起,眼眸里开始涌现烦躁的情绪。
昨日傍晚离开青山红莲寺后,他没有继续向烂柯寺前进,因为马车虽然修复,不然以他步行拖动的速度,至少需要十余天,才能抵达烂柯寺,桑桑一直昏迷不醒,毒素和病痛的折磨,让她的小脸异常苍白,在这种情况下,他只有选择最近的大城市,然后寻找自己需要的药材。
离开长安之前,书院十一师兄王持留给他十几张药方,然而那些药方看似寻常普通,里面有些药草,却只在书院后山有,世间难以寻觅,无论是镇压阴寒气息的药方,还是解毒的药方,都是如此,除了书院,拥有最多珍稀药材的,当然就是道殿,所以宁缺决定先去最近的齐国的都城。
从昨天傍晚一直到此时,他一手牵着大黑马,一手拖着沉重无比的马车,不眠不休,不饮不食,在雨后泥泞的道路上艰难前行,竟然真的走到了这座都城,可以想像他为此付出了多少辛苦与代价。
唯一能够令他感到有些安慰的是,清晨时分,桑桑终于醒了过来,虽然咳嗽的愈发厉害,没有好转的迹象,但至少让他松了口气。
此时的宁缺看似没有什么异样,实际上他的体力已经消耗殆尽,尤其是神思因为过度紧张和疲劳,而显得有些恍惚,他什么都快忘记了,忘记了自己是要去烂柯寺参加盂兰节,忘了自己才和隆庆皇子与堕落骑士大战一场,忘记了自己已经晋入知命境,只记得自己要给桑桑找到那几种药材。
然而就在眼看着要拿到药材的前一刻,却出现了别的情况。
宁缺依旧沉默不语,眼睛里的情绪却变得越来越冷漠,冷漠的最深处,隐藏着十分恐怖的狂躁情绪,他的手缓缓握住了刀柄。
看见他这个动作,中年神官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他可以接受这个年轻人用银票来侮辱自己,却不能接受对方用暴力来威胁自己——他是侍奉昊天的神官,任何人用暴力威胁自己,那就是在威胁昊天。
胆敢威胁昊天,那便是亵渎。
道殿里,那些一直默默守在旁边的护教骑士缓缓抽出了鞘中的刀剑,有修为境界的道人则开始默默调动念力。在他们看来,就算这个年轻人拥有恐怖的力量,但只要对方敢抽出鞘中的刀,那么一定会被轰杀至死。
黑色马车里再次响起咳嗽声,显得极为痛苦。
宁缺身体微颤,从那种燥狂的情绪中醒来,忧虑地望向车窗。
一只细细的胳膊从车窗里伸出来,那只手用手绢轻轻擦拭掉他额头上的汗珠,车里传出一道虚弱怜惜还有些自责的声音。
“都累糊涂了,上车吧。”
宁缺这时候闭上眼睛便能睡着,确实恍惚疲惫到了极点,却怎么也不可能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说道:“我要找几种药。”
桑桑虚弱的声音再次响起,说道:“你忘了我的身份?要他们要些药,他们总不好意思不给。”
(未完待续)





将夜 第四十六章 终于听到了您的声音
听到桑桑疲惫的声音,疲惫的宁缺稍微清醒了一些,松开了握着朴刀刀柄的手,伸入腰间——他是出身书院的唐人,对这些出自西陵神殿的神棍自然没有丝毫好感,而且因为桑桑的身体焦虑至极,情绪显得极不稳定,但既然能够不动用武力,自然也没有必要让神殿和书院之间发生一场战争。
就在他准备把手从腰带里取出来时,道殿深处缓缓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十三先生不用拿了,这里不是荒原,我也不是程立雪。”
随着这道苍老的声音响起,那位中年神官和护教骑士们神情顿时一肃,片刻后,一名身穿深红色神袍的老年神官缓步走了出来。
西陵神殿里,不是所有道人都有资格穿这种深红色的神袍,尤其是派驻各属国的红衣神官,更拥有神殿里同伴们难以企及的地位。
这位苍老的红衣神官,常驻齐国道殿已逾三十年,虽然在西陵神殿里没有什么强大的背景靠山,但即便是齐国皇帝在他面前,也要保持足够的尊敬。
看着那辆黑色的马车和车旁的宁缺,红衣神官浑浊的眼眸里出现警惕的神情,心想都说此人已经离了唐国使团,直去烂柯寺,怎么今天会出现在这里?
听着十三先生四个字,先前那些警惕冷漠的护教骑士,终于知道了黑色马车旁年轻人的身份,不由情绪变得极为复杂。
大唐帝国是世间最强大的国度,也是西陵神殿唯一无法控制的世界,书院和昊天道门向来隐隐敌对,在凡人无法知晓的层级里,更是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惊天动地的战斗,只不过双方一直没有撕破脸。
尊崇的红衣神官,面对书院二层楼弟子这等身份的来客,不可能作出骄傲神态,却也不会流露出怯畏的神情。
而在西陵神殿的庇护下,似宋国齐国这等属国,没有感受过唐国铁骑的恐怖,所以也不怎么畏惧,所以道殿里其余人等也还算平静。
看着那名红衣神官,宁缺说道:“既然你知道我是谁,也不想出现荒原上那些事情,那我想应该可以商量一下,我只是需要你们这里的一些药材,而且我愿意付钱,只是麻烦你们快一些。”
红衣神官从那名中年下属身上接过清单,白眉缓缓皱起,说道:“书院确实值得尊敬,但道殿是供奉昊天的地方。”
宁缺听出了对方的婉拒之意,先前略微消减了些的焦虑和狂燥情绪,再次生起,身体微微前倾,听着此人苍老的眼睛,说道:“如果是以前,我肯定会逼着你找叶红鱼来见我,然后才会尽情地在她面前羞辱你,但现在我很着急,所以我请求你,认真地看一看我手中着的腰牌。”
他从腰带里取出一块腰牌,举到红衣神官的面前,距离是如此的近,看上去就像是砸在了对方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
红衣神官听着叶红鱼的名字,有些耳熟,却一时没有想明白,因为他一直生活在道门里,除了最开始那些年,便从来没有听谁直呼过这个名字。
片刻后,才醒过神来,怒视宁缺,心想即便你是夫子的亲传弟子,居然敢直称伟大裁决神座的名讳,如此大不敬亦不可接受。
然而他愤怒的眼光,在触到那块腰牌后,顿时一凝。
看着这块样式普通的腰牌,红衣神官苍老的眼眸里,涌现出极为震惊的情绪,他想起去年回神殿述职时听到的传闻,想起传闻中宁缺身旁那个小侍女,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每一道皱纹都变得苍白,他忽然间觉得自己真的是老了,连续忘记这么多重要的东西,既然书院十三先生出现在眼前,那个人又不怎么会不在?
老且糊涂,便是昏庸,昏庸如己,哪里还有资格在红衣神官的位置上继续坐下去,今年回西陵述职的时候,如果罗大统领还是不肯放手,那便从了吧。
然而老且昏庸又如何?时隔十六年,自己终于再次见到了这块腰牌,空荡荡十六年的神座上,终于再次出现了光辉,什么都足够了!
苍老的红衣神官,在看到那块腰牌后的极短时间里,想到了很多事情,然后他转身望向那辆黑色的马车,缓缓地跪了下来。
看到这幕画面,幽静的道殿里响起一阵惊呼。
宁缺并不意外,他的腰带里有很多块腰牌,只不过世间的人们总是只能记得其中的一些,却经常性会忘记另外一些。
只不过接下来的事情仍然令他感到有些奇怪。
那位红衣神官跪倒在黑色马车前,双掌落在微显粗糙的石地上,花白的头发微颤,喃喃念着一些什么,目光里再也找不到丝毫震惊或惊恐的情绪,只能看到无尽的感伤追思,还有无比虔诚的兴奋与激动。
场间的人们依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那辆黑色马车里坐着的人是谁,即便是西陵神座亲身降临,也不至于令红衣神官行出如此大礼。
只有那名中年神官隐约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身为红衣神官最信任的下属,去年红衣神官自西陵神殿述职归来以后,他曾经在很多个深夜里,看到红衣神官饮醉后狂喜如歌的模样,断断续续听到过一些什么。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在红衣神官身后跪了下去。
中年神官对着黑色的马车重重地叩首行礼,然后带着无尽的恐惧或者说敬畏,颤着声音说道:“恭迎光明之女降临人间之国。”
光明之女这四个字在建筑里缓缓飘荡,未来得及撞到墙壁,便消失无踪,然而在人群的耳中依然像雷鸣般在持续。
只听得密密麻麻的布料摩擦声,膝头触地声,重重地叩首声,在幽静的白色道殿里密集响起,人们无论是站在石阶上,还是正在颂读教典,在听到中年神官那句颤抖的话语后,都以最快地速度跪了下去。
人们对着那辆黑色的马车顶礼膜拜,敬畏不敢言语。
不知过了多久。
桑桑微显疲惫的声音,从黑色车厢里响起:“都起来吧。”
没有人起来,因为场间地位最尊崇的红衣神官,依然跪在黑色马车之前。
从听到那个声音的一刻,浑浊的眼泪便开始在红衣神官苍老的脸上纵横,深刻的皱纹顿时被打湿,就像干涸无数年的龟裂大地,终于迎来了春雨。
他泪流满面,浑身颤抖,幸福地忘记了站起来。
(未完待续)




将夜 第四十七章 光明的药 上
去年春天,长安城北,无名山道:“让一位光明大神官死在你的道殿里,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虽然她现在还不是,但全道门都知道,三年后她必然便是。”
看着他,红衣神官浑浊的眼眸里流露出很复杂的情绪,有些感激又有些恼怒,说道:“我想十三先生您应该要明白一件事情,没有任何人比我们西陵神殿更在意光明之女的安危,至于我更会尽全部力量,不然我宁肯去死。”
宁缺听着这个回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位苍老神官半日来的所作所为,即便是他,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凭恃着西陵神殿在属国里的无上神威,这位红衣神官发动了整座道殿以及齐国朝廷的力量,在极短的时间内,竟是把都城最著名的十七名医生全部绑回了道殿替桑桑看病,至于宁缺手头那张十一师兄留的解毒药方需要的药材,更是早已备好,其中有两味药材,竟是从齐国皇宫里强行征调而来。
服下药物后,桑桑体内的毒素袪了大半,明显有所好转,虽然大部分时间还是在昏睡的状态,但至少应该没有什么性命上的危险。
“神座所中的毒素很奇特,十三先生你的那个药方虽然高明至极,但明显不能全部袪尽,还是需要想些别的法子,至于神座体内的阴寒气息,我也无法……”
红衣神官在提到桑桑时,没有使用西陵神殿对桑桑的官方尊称光明之女,而是直接以神座相称,似乎他断定桑桑一定会继承光明神座。
说到此时,老神官看着宁缺的眼睛微微显寒,带着无尽愤怒说道:“神座的身体乃是何等要紧的事情,你们书院究竟是怎么照顾她的?”
昊天道门里的绝大多数人都以为桑桑留在长安城,必然是在接受书院无微不至的照拂和教育,然而真实的情况是,桑桑除了要继续照顾宁缺的衣食起居,甚至还经常要做饭给书院里的那些懒货们吃……
宁缺能够想像,如果让西陵神殿里的人们知道,在他们心中无比尊贵的的大神官,如今依然过的是这种日子,肯定会愤怒的发疯。
所以面对红衣神官的愤怒,他很理智地保持着沉默,只不过想着先前黑色马车前此人的痛哭,和其后的表现,他不禁觉得有些疑惑。
他看着红衣神官苍老的眼眸,问道:“你是哪个司的?”
红衣神官平静而骄傲说道:“我出身光明神殿。”
宁缺隐约明白了一些什么,忽然又道:“你知道我和她的关系?”
红衣神官神情复杂说道:“神座与十三先生名为主仆,实为伴侣。”
宁缺摇头说道:“错了。”
红衣神官神情微凛,问道:“哪里错了?”
宁缺说道:“离开长安前我们已经订亲,所以现在是夫妻。”
“恭喜恭喜。”
话虽如此说着,红衣神官的脸上却全然看不到什么喜色,显得格外麻木,甚至在眼睛里还能看到失望和痛苦。
历史上并不是没有出现过西陵大神官与人结成世俗姻缘的故事,但那种情况极为罕见,尤其是被视为最接近昊天的光明神座,数百年来都是全心全意侍奉昊天,哪里可能成亲?而且还是与教外之人!
西陵未来的光明神座,提前了很多年,就被某个无耻的书院弟子骗去当了老婆,对于西陵尤其是光明神殿里的人们来说,毫无疑问极难接受,只不过天谕神座在长安城里答应了宁缺的条件,所以他们也没有办法反对。
宁缺看出了老人的失落痛苦和对自己的恨意,自然并不畏惧,但想着将来的事情,还是觉得有些麻烦,说道:“桑桑是我妻子,这件事情谁都无法再改变,天谕神座答应了我,那便是得到了昊天的允许,既然如此,你以及你的那些同伴们,应该想清楚,将来的西陵光明神殿,至少有一半是我的,所以你们不要敌视我。”
这不是威胁。他很清楚,无论是西陵神殿里那些老奸巨滑的神棍,还是道门里满腔热血的信徒,都不可能在这种威胁面前低头,他说这段话只是想提醒对方一些事情,并且试图拉近与对方的心理距离。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在听到这段话后,红衣神官没有冷笑,没有愤怒,竟是开始了认真的思考,眼眸里的失望与痛苦渐渐平静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红衣神官望向宁缺,平静说道:“我同意您的说法。”红衣神官看着宁缺,将来的光明神殿上,理所应该有您的座位,如果神座自己愿意,就算把光明神殿分您一半,又算得了什么?”
于是轮到宁缺开始皱眉思考,要知道无论自己和桑桑是什么关系,西陵神殿都不可能允许书院如此光明正大地把手伸上桃山,更何况是直接影响光明神殿,那为什么这名红衣神官会做出这样的邀请?
思考没有得出任何结论,他看着红衣神官直接问道:“为什么?”
“神座现在还是光明之女,年轻且纯净,而西陵神殿是世间最复杂凶险的地方,就算两年后如天谕神座所说,她会出现在桃山,依然不见得能坐上光明神殿深处的神座……幸运或者不幸的是,您是她的夫君,如果书院愿意通过您对神座表达支持,那么我想她的归座之路会走的顺利而且平和很多。”
红衣神官微微低首,谈话中第一次向宁缺表示出恭敬。
宁缺沉默,忽然发现随着桑桑的身份地位变得越来越高,他们两个人所面临的问题或者说挑战,似乎也变得越来越麻烦和复杂了。
不过这些问题都是在将来才可能面对,在桑桑依然时常昏迷、重病难愈的当下,他要考虑是她如今的身体,而不是未来的荣光。
于是他没有继续讨论这个问题,问道:“叶红鱼究竟什么时候能到?”
对于这位书院的十三先生坚持如此不敬称呼裁决神座名讳,苍老的红衣神官先前已经提出了无数次愤怒的抗议,然而却始终处于抗议无效的尴尬境地之中,再想着此人与光明神座之前的那些关系,只怕更多的不敢思及的不敬之举都做过,于是他只好放弃了道门在这方面的尊严。
“裁决神座如果是从西陵过来,至少需要十天时间。”
桑桑再次昏睡后,宁缺吃了些东西,简单地进行了洗漱,恢复了些精神,不再如刚到都城时那般疲惫恍惚,思绪非常清楚。
“她现在不可能在西陵。因为她应该很清楚这件事情有多麻烦,哪怕整个道门都猜不到隆庆的出现,她不能猜不到,所以她在找他,从龙虎山到真武宗,再到昨天的红莲寺,她应该行走在这条线路上。”
然后他看着虚弱的红衣神官,说道:“既然如此,我能花一天一夜的时间从红莲寺走到这里,她凭什么不能?”
红衣神官轻轻叹息一声,说道:“问题是神座大人为什么会来。”
宁缺说道:“因为她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我。”
说完这句话,他向白色道殿深处走去,桑桑这时便睡在其中一个卧室里。
他相信叶红鱼在收到自己在齐国都城的消息后,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赶来,正如他对红衣神官说的那样,叶红鱼一定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他,那些关于隆庆的事情,如果说宁缺是这个世界上最想隆庆去死的人,那么现在的叶红鱼,毫无疑问应该排在第二位,因为那个穿黑色道衣的男子一直都是在挑战她。
但宁缺没有对红衣神官说为什么自己要叶红鱼来看自己。
除了交流关于隆庆皇子复活后的二三事,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桑桑体内的阴寒之气,现在是很棘手的事情,即便是她体内纯净的昊天神辉也无法压制,那么他想尝试一下别的方法。
先前那位苍老的红衣神官,将苦苦修行数十年神术所炼化的昊天神辉,毫不吝丧地尽数用在桑桑的治疗上,所以他才会变得那般虚弱疲惫。
因为这一点,这位红衣神官获得了宁缺的信任。
但是这远远不够治好桑桑的病。
宁缺需要别的修行西陵神术的人。
叶红鱼,毫无疑问是最好的对象。
在这种时候,宁缺的意识里,可没有此人已经成为西陵裁决大神官的认知,在他眼中,叶红鱼就是桑桑最需要的药。
……
……
(未完待续)




将夜 第四十八章 光明的药 中
齐国都城里,响起苍劲肃杀的乐声,六百名身着黑金灰甲的西陵神殿护教骑兵,面色肃然骑马行走在直街之上,在队伍的最中央,是一驾极为华丽的神辇,神辇四周悬着重重幔纱,在秋风里轻拂,却看不清楚坐在里面的人的容颜。
事实就算能看清楚,也没有人敢去看,护教骑兵们神情肃然,目光直视前方,街道两畔的民众虔诚地跪拜,与泥土依偎着的脸颊上写满了兴奋与狂热的神情,其至有些人竟是幸福的昏厥了过去。
神辇来到白色道殿前,缓缓停下,西陵神殿驻守齐国的所有神官和道人,沉默跪在石阶两旁,齐国道殿秩级最高的那位红衣神官,对着神辇恭敬说道:“恭迎裁决之神座降临人间之国土。”
庄严肃穆的乐声再起,秋风渐静,神辇四周的幔纱却无风而动,缓缓掀起,一位美丽至极的少女,缓缓从辇上走了下来,她戴着一顶缀满宝石的神冕,暮时的秋光在那些宝石里折射反复,然后把她那张美丽而无任何情绪的脸庞笼罩起来,淡淡释放着一种非人间的高贵气息。
这是继任裁决大神官后,叶红鱼第一次离开西陵,来到人间的国土,如今她不再是那个修道如痴的少女天才,而拥有了无上的权威与力量,于是她没有穿红色的衣裙,也没有穿那身青色的道衣,而是穿着神袍。
裁决神座的神袍是红色的,不是鲜红而是最深最重的那种红,红的近乎要发黑,似染着无数罪人的旧血,在暮色中似将要燃烧的墨块。
和普通人的想像不同,裁决神袍并不如何厚重,上面没有镶着金丝,只是做了最简洁而凝重的剪裁,非常轻薄。
齐国道殿的前方早已铺好红色的地毯,阶畔是新摘来的花树,叶红鱼神情漠然行走在花树间,向道殿里走去,随着行走带风,她身上那件轻薄的神袍渐有飞舞之感,曼妙的身躯曲线在其间若隐若现。
这真的是一幅很美妙很诱人的画面,然而即便是神辇都没有人敢直视,又哪里有人敢直视裁决神座的身体?
苍老的红衣神官,跟在叶红鱼的身侧,和那些来自裁决司的神官们一样,拼命地低着头,恨不得把眼睛给剜瞎,身着黑甲的护教骑兵纷纷下马,在最短的时间内接手了道殿的防御,同样没有人敢向花树里望上一眼。
美丽的事物与人,都是应该被欣赏的,诱人的曼妙,是值得被狂热崇拜的,然而一旦这些美丽或诱人,与一位西陵大神官联系在一起,那便是危险的。
无论是裁决司的下属,还是齐国道殿的神官,都清楚地记得,曾经有十几位功勋昭著的神殿骑兵统领,就因为在人群中远远望了裁决神座一眼,便被废去了全身修为,逐出西陵,变成了臭名昭著的堕落骑士。
他们不想沉沦到这种生不如死的境地里,所以他们不敢看。
场间只有一个人可以直视叶红鱼美丽的脸和神袍里诱人的身躯,他脸上的神情很平静,却没有掩饰眼睛里的赞美和某些更深层的欲望。
叶红鱼看着道殿门后那个穿着黑色书院服的年轻人,那张下属们从来没有看到一丝表情的美丽脸颊上,忽然出现了一丝笑容。
她的笑容很复杂,有些嘲弄,有些感慨,有些不屑,有些轻蔑,绝对不是嫣然一笑,但只是笑了笑,她的人便仿佛从无限光明庄严的神国里重新回到了人世间,从高高在上的神座回到了长安城雁鸣湖畔的宅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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